(阿斯塔特是古闪米特人神话中主管生育和爱情的女神。也译作“亚斯他录”。迦南宗教的大女神之一。也用来称迦南地区的一般女神。以色列定居迦南后,敬拜者颇多,甚至把她当作耶和华的配偶.并在耶路撒冷筑起了祭坛。《圣经》中视此为上帝的最大背叛——译注。)

“那么,现在,彭德博士,你给我们讲点什么呢?”

这位老牧师很有礼貌地笑了笑。

“我的一生都是在僻静的小地方度过的,”他说,“像我这样的人,生活中很少有什么特别的经历,不过,年轻的时候,倒是目睹了一次奇怪的、悲剧性的事件。”

“哦?”乔伊斯-雷蒙皮埃尔以一种鼓励他说下去的口吻说道。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件事,”牧师继续说,“它深深地刻印在我脑海里,就是今天,只要我把记忆的闸门掀开一条小缝,就又能看见那个被刺死的人,上帝也没能帮了他,那种恐惧、战栗的感觉顿时会向我袭来。”

“你让我毛骨悚然,彭德。”亨利爵士抱怨道。

其他的人也附和道:“是的,的确如此。”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笑话那些动不动就用‘气氛’一词的人了。在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些地方充斥、浸透着善良的或邪恶的魔力,让人无法规避。”

“那幢房子,拉切斯家的,真是一座风水不好的房子。”马普尔小姐说,“在那幢房子里,老史密斯一家的钱全都不见了,他们不得不撤走。然后是卡斯莱克一家住进去,约翰尼-卡斯莱克又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断了一条腿,卡斯莱克太太因为健康原因不得不到法国南方去疗养。现在布登先生入主这座房子,可我听说他刚搬进去就要动手术。”

“这类事情老是给抹上一层迷信的色彩,”帕特里克说,“这些毫无根据的臆说,给房主带来许多名誉上的损害和经济上的损失。”

“我就知道一两个这样的鬼,他们都很厉害。”亨利爵士边说边抿着嘴笑。

“嘿,各位,我想,我们应该让彭德博士把他的故事讲完。”雷蒙德说,

乔伊斯站起来,把两盏灯都关掉,只剩下壁炉里的那膛火,火光摇曳不定。

“气氛,”她说,“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彭德博士朝她笑笑,靠在椅背上,取下他的夹鼻眼镜,用一种缓缓的语气追忆道: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知道达特穆尔高原,我要讲的故事就发生在达特穆尔的边沿上,这是一处迷人的地产,尽管它在市场上几年都没卖出去。冬天的情境兴许有点萧瑟,然而它周围有着奇特的自然景观,风景依然非常优美。一个叫海登,里查德-海登的爵士买下了这处地产。我在大学期间就认识他了,虽然我们已有好些年不见面,但我们之间的友谊牢不可破。一天,我很高兴接到他的邀请,约我到他的‘寂静的小树林’去,这是他给那地方取的名字。

“那是一次小范围的家庭聚会,有海登爵士自己,他的堂弟埃利奥特-海登;曼纳林女勋爵带着一位面色苍白不起眼的女儿,叫维奥莱特;罗杰斯上校和夫人,这对夫妇酷爱骑射,脸晒得黑黑的,他们的全部生活就是马和捕猎;还有一位年轻人西蒙兹医生以及戴安娜-阿什利小姐。有关戴安娜小姐我倒有所耳闻,她的照片刊登在报纸的社会专栏上,是社交忙季中大名鼎鼎的美人。她确实很有魅力,高高的个子,黑头发,奶油色的皮肤光滑如丝,半开半合的黑眼睛斜斜地嵌在脸上,给她的外貌平添了一种神秘的可爱的东方色彩,她还有一副好听的嗓子,音色较低,悦耳如铃。

“我很快就发现我朋友里查德-海登完全被戴安娜吸引住了。而且,我猜,这个聚会是为她安排的,至于她本人的感觉我不得而知。她由着性子,反复无常。今天只跟里查德说话,旁若无人,明天又会青睐他的堂弟埃利奥特,好像里查德不存在似的;然后她又会把那迷人的笑送给那位安静的腼腆的西蒙兹医生。

“我到的第二天早上,主人领我们参观他的‘小树林’。这房子本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是用德文郡产的花岗岩建造的,非常牢固,经受住了时间和风吹雨打的考验,没有一点儿浪漫色彩,却很舒适。透过窗户一眼望出去,达特穆尔高原尽收眼底,连绵不断的山岗,裸露着被岁月洗刷过的岩石。

“在离我们最近的斜坡上,有一片石头的断垣残壁,呈环形状,属于石器时代晚期遗迹。最近,在另一个小山丘上刚发掘出一座古墓,里面有许多青铜器,海登就是喜欢文物,谈起这些时眉飞色舞。他说,‘这块不寻常的地方有着特别丰富的古代遗迹。新石器时代的居民,德鲁伊德,罗马甚至早期腓尼基人的遗址在这儿也能找到。’

“‘然而,最有趣的还是我们现在脚下的这块地方,你们都知道,我管它叫“寂静的小树林”,不难看出这名字的来源。’

“他用手指着,接着说道:‘那边那一部分全是岩石,有一片石南属植物和欧洲蕨,但离这房子一百码的地方,有一片浓密的小树林。’

“‘那是远古时代留下来的。’海登说,‘那些树曾经死过,现在这些是重栽的,但总体上还是保持了原貌,也许是腓尼基人住在这儿的时候,照管过这片林子。’

“我们都跟着他,一走进小树林,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向我袭来。林子里死一般地寂静,树上似乎连鸟巢都没有,漫溢着荒凉和恐怖。我发现海登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看着我。

“‘对这地方有什么感觉,彭德?’他问道,‘是反感还是不自在?’

“‘我不太喜欢这儿。’我毫无表情地说道。

“‘你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这地方是你们的宗教里古代敌人的一个要塞,阿斯塔特小树林啊。’

“‘阿斯塔特?’

“‘阿斯塔特,伊师塔(伊师塔:巴比伦和亚述神话中司爱情、生育及战争的女神——译注。),阿什脱雷思(阿什脱雷思:古代腓尼基的叙利亚主管爱情与生殖的女神——译注。)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名字。我喜欢腓尼基人的叫法,阿斯塔特,我相信在这坐落于哭墙北面的乡间里,肯定有人知道阿斯塔特的故事。我没法证明这一点,但我宁肯相信这儿才是真正的阿斯塔特小树林的所在地。就是在这儿,这片稠密的树林里举行了那神圣的仪式。’

“‘神圣的仪式?’戴安娜小声地说,带着一种恍恍惚惚的眼神看着远方,‘是一种什么样的仪式呢?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根据各种传说来看,也没什么特别神圣的东西,不过是一些莽汉的聚会而已,’罗杰斯上校说,发出一阵毫无意义的空洞的笑声。

“海登丝毫也不理会他。

“‘在这树林的中央应该有一座神坛,我没法证明这一点,但直觉告诉我这林子中央有一座神坛。’

“这时,我们来到了树林中的一小块空地,在空地的中央有一座石头建筑,显然不是避暑别墅。戴安娜好奇地望着海登。

“‘我把它叫做圣坛!’他说,‘它就是阿斯塔特圣坛。’“他带着我们走上废墟,里面有一根乌木柱子,柱子上有一幅图像,画的是一个女人握着新月状的尖钩坐在狮子身上。

“‘腓尼基人的阿斯塔特,’海登说,‘月亮女神。’

“‘月亮女神!’戴安娜叫道,‘啊,让我们今晚来一次野外祭祀,我们每个人都化装,月亮升起的时候,我们都来这里,举行一次阿斯塔特的仪式。’

“我做了一个很突然的动作,埃利奥特-海登——里查德-海登的堂弟马上转过身来对我说:

“‘你不喜欢所有这一切,对吧,牧师?’

“‘是的,’我小声说,‘我不喜欢。’

“他奇怪地看着我,继续说:‘这只是一些梦呓,狄克怎么会知道,这就是真正的神坛的所在地呢?想像罢了,他就喜欢弄些小把戏,再说了,如果它是……’

“‘如果它是什么?’

“‘得了,’他很尴尬地笑了笑,‘作为一个牧师,你总不至于相信他的那些胡说八道吧!’

“‘但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都结束了。’

“‘这可说不定,’我若有所思地说。‘我不属于那种对周围的环境和气氛很敏感的人,但从我一走进这片密林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被一种奇怪的、可怕的、罪恶的气氛笼罩着。’”

“他心神不定地扭头从他自己的肩头望出去。

“‘是的,’他说,‘是有点古怪,我明白你的意思。都是我们的想像让我们产生了那种感觉,你说呢?西蒙兹?’

“一两分钟的沉默之后,大夫才慢吞吞地回答说:‘我不喜欢这儿,我说不出所以然,反正就是不喜欢。

“就在这时候,维奥莱特-曼纳林朝我跑来。

“‘我恨这地方,’她叫道,‘我恨这地方,我们离开这儿吧!’

“我们开始往回走,其他人跟在我们后面,只有戴安娜迟迟不动。我转过头去,看见她正站在圣坛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那幅图像。

“那天的天气格外热,也特别美,大家很乐意地采纳了戴安娜的建议,晚上开个化装舞会。于是,随着笑声和窃窃私语声,准备工作悄悄地进行着。当我们都打扮好了去进晚餐时,当然免不了一场闹哄哄的喝彩声。罗吉斯先生和太太打扮成新石器时代的狩猎者,难怪壁炉前的那块小地毯忽然不见了。里查德-海登把他自己称作腓尼基的航海者,他堂弟装扮成绿林头子,西蒙兹大夫成了一个厨师,曼纳林女勋爵扮成一位医院的护士,她女儿把自己打扮成切尔卡西亚的奴隶。我则把自己装扮成一位修道士。戴安娜-阿什利最后一个下来,她令我们大失所望,只穿了一套化装舞会常见的那种带有面具、帽子的黑外衣。

“‘那不知名的人就是我,’她轻松地说,‘看在上帝的份上,开饭吧!’

“晚饭后,我们都到外面去,那是一个迷人的夜晚,暖风习习,天空挂着一轮明月。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谈着,时间过得很快,大约一小时之后,才注意到戴安娜没与我们在一起。

“她肯定不会上床睡觉了吧!’里查德-海登说。

“维奥莱特-曼纳林摇了摇头,‘噢,不!’她说。‘一刻钟之前,我看见她往那个方向去了。’她边说边用手指着密林的方向。月光下,小树林笼罩在黑暗中,朦朦胧胧。

“我弄不明白,她去那里干什么?’理查德-海登说,‘肯定是个恶作剧,我敢打赌,不信让我们去看看。’

“我们一个跟着一个地向阿什利小姐去了的地方走去,想探个究竟。只有我,不愿意走进那片暗伏凶相的密林中去,好像有什么诡异的力量拉着我,阻止我进去。我比任何时候都坚信,林中那块空地上,一定有某种罪恶存在。我想其他人也与我有同感,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罢了。林子里的树稠密得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四周的声音似有似无,像是低语,像是叹息,大家害怕极了,本能地互相靠得更紧。

“我们在惊惧中来到了林中的那块空地。突然,大家都惊呆了,脚像是被钉住似的,那儿,在那神坛的门槛上,站着一位全身都用透明的薄纱裹得紧紧的人,从她的黑头发上升起两钩明晃晃的弯月。

“天啊!’里查德-海登叫道,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维奥莱特-曼纳林尖叫道:‘那不是戴安娜吗?她在干什么呢?太怪了。’

“门槛上的那人高举着双手,向前走了一步,用一种甘美的高音唱着赞美诗。

“我是阿斯塔特的女神。’她低声唱道,‘当心,别靠近我,我手握死神之剑。’

“‘别这样,亲爱的。’曼纳林女勋爵责怪着,‘你把我们吓得汗毛都立了起来,真的。’

“里查德突然直直地向她走去。‘上帝啊,戴安娜!’他叫道,‘你太棒了!’现在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月光,我可以把她看得更清楚了,维奥莱特说得对,看上去她确实很不同寻常,脸上的东方神秘色彩更浓,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带着一种凶光,嘴角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怪怪的微笑。“‘当心!’她警告道,‘别靠近女神,如果有人把手放在我身上,他必死无疑。’

“‘你真是太绝了,戴安娜,’里查德-海登叫道,‘行了,毕竟我……我不太喜欢这个。’

“他穿过草地,继续向她走去,她伸出一只手,指着他说:‘你站住!’她喊道,‘再走近一步,我就要用阿斯塔特的咒语惩罚你。’

“里查德笑着,加快了步子。突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迟疑了一会儿,像是给绊了一下,头朝地倒了下去。他没有再站起来,就躺在他倒下去的地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忽然,戴安娜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歇斯底里的笑声,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埃利奥特骂了一句,飞快地跑了过去。‘我受不了了!’他喊道,‘起来!迪克。起来呀!男子汉。’

“然而,里查德-海登还是躺在那儿。埃利奥特走到他边上,跪下,轻轻地把他翻转过来。他俯身凝视着他的脸。

“他猛地站了起来,有些摇晃。

“‘大夫,’他喊道,‘大夫,看在上帝的份上,快过来,我……我想他是死了?’

“西蒙兹跑了过去,埃利奥特拖着沉重的步子又回到了我们这边。他用那种我不太明白的神态看着他的手。

“就在这时,传来了戴安娜失控的尖叫:‘我杀了他!哦,上帝啊!我不是存心的,但我却杀了他。’

“她昏了过去,扭成一团,倒在草地上。

“罗杰斯太太哭了起来,‘噢,快带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吧!’她呜咽道:‘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太可怕了!’

“埃利奥特抓住了我肩膀,‘这不可能,’他声音很低,‘我说,这不可能,一个人是不可能被那样杀死的,这太邪门了。’

“我尽量安慰他,使他平静下来。

“‘一定有某种解释的,’我说,‘你堂兄一定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心脏方面的疾病,这一惊吓,激动……’

“他打断我,‘你不明白,’他说着,把手抬起来给我看,我看见他手上有块红色的污迹。‘迪克不是死于惊吓,他是被刺死的,刺穿了心脏,而身上没有任何凶器。’

“我以疑惧的目光盯着他。就在这时,西蒙兹检查完尸体,站起来,朝我们走来,他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我们全都疯了吗?’他说,‘这是什么鬼地方呀!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确实是发生了。’我说。

“他点了点头。

“‘从伤口上看,是一把长而薄的匕首所为,但尸体上却没有匕首。’

“我们都面面相觑。

“‘它肯定就在那儿,’埃利奥特-海登叫道,‘那匕首肯定从他身上掉了下来,落在了草地上的什么地方,让我们来找找看。’

“我们徒劳地在地上找着,忽然,维奥莱特-曼纳林说:‘戴安娜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看像一把匕首。当她在威胁他的时候,我看见那匕首在闪闪发光。’

“埃利奥特-海登摇摇头,‘他离她最少也有三码。’他反驳道。

“曼纳林女勋爵向倒在地上的戴安娜俯下身去。

“‘她手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宣布,‘地上什么也没有。维奥莱特,你肯定看到过那匕首吗?我可什么也没找到。’

“西蒙兹来到了戴安娜身边,‘我们必须把她弄到屋里去’他说,‘罗杰斯,你来帮帮我好吗?’

“我们把人事不省的戴安娜抬了回去,然后我们又去搬里查德的尸体。”

彭德博士突然停了下来,朝四周看看。

“由于侦探小说的普及,处理类似的事情,今天的人们要比以前的人懂得多。现而今,连街上的孩童都知道尸体应放在原来的地方,但那时候我们不懂得这一点,所以我们把尸体搬回石屋他的房间里,再派男管家骑车去找警察。从石屋到警察局有几英里路。

“这时,埃利奥特把我拉到一边说:‘我要回到林子里去,一定能找到凶器。’

“‘除非真有凶器。’我怀疑地说。

“他抓住我的手,猛烈地摇着。‘你满脑子的迷信,你认为他的死是超自然的力量造成的。好吧,我回到林子里,去看看是不是这样。’

“我反对他这样做,使出浑身解数劝他不要去,但毫无结果。一想到那片密不透风的林子我就觉得恶心。我有一种预感,还有灾难要发生。可埃利奥特是个十足的死脑筋,我想,他自己也给吓坏了,却不承认。带着一定要找到谜底的决心,又一次,他进了那片密林。

“这是一个可怕的夜晚,我们谁也睡不着,也不想睡,警察来了,很显然他们根本不相信我们所说的一切。坚持要询问阿什利小姐,遭到西蒙兹大夫的强烈反对。阿什利小姐刚从昏迷中苏醒,大夫给了她安眠药,明早以前,谁也不能打扰她。

“直到第二天上午七点钟,还是西蒙兹,突然问埃利奥特那里去了,人们才想起他。我告诉他们埃利奥特的去向。西蒙兹阴沉着的脸变得更阴沉了。‘但愿他不致于……太……太莽撞了。’他说。

“‘你总不会是在暗示,他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希望不会。我想,彭德,你和我最好去看看。’

“我知道他是对的,但我仍然鼓足了勇气才接受了这一差事。我们一起出发,又一次进入那倒霉的林子,我们喊了两声,但没有回应。一两分钟后.我们来到那块空地,在晨光中它看来更惨白,阴气更重。西蒙兹抓住我的胳膊,我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叫,昨晚我们已经目睹了一个面朝下倒下去的人死了。眼下,我们面前又出现了同样的情景,埃利奥特-海登正好躺在昨天晚上他堂兄倒下去的地方。

“‘上帝啊!’西蒙兹说,‘您又把他带走了!’

“我们一起跑过去。埃利奥特已不省人事,但还有微弱的呼吸。致伤的原因一目了然,一把长长的,薄薄的青铜制的凶器留在了伤口上。

“‘匕首刺穿了他的肩膀,而不是心脏,太幸运了。’大夫说道,‘天啊!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上帝保佑,他没死,他能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那正是埃利奥持没能做到的。他的描述什么也说明不了。他四处搜寻那把匕首,可什么也没找到。最后,他放弃了,在神坛附近站了一会儿,也就是那会儿,他觉得有人在林子边盯着他,他尽力想打消这念头,却怎么也甩不掉。一股诡异的冷风开始向他吹来,这风不是从树林中,而是从圣坛里吹出来的。他转过身,向里面窥视。他看见一位小个子女神,眼前一片恍惚,那女神好像变得越来越大,忽然他觉得两边的太阳穴被击了一拳,把他打昏了。在他倒下的时候,他觉得他的左肩像炸开一样地疼。

“经鉴定,那把匕首是从山上那古墓里控出来的。里查德-海登买下了它,然而,他把它放哪儿呢?是在石屋,还是在圣坛里呢?没人知道。

“警方认为,他们通常都是这样认为的,是阿什利小姐刺死了里查德-海登,但我们大家都证明当时阿什利离他有三码那么远。因此,他们无法指控她,就这样,事情又搁了下来,成了一个谜。”

一阵沉默。

“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乔伊斯-雷蒙皮埃尔终于忍不住问道,“一切都是那么的可怕,那么不可思议。你没什么要补充了吗?彭德博士。”

老先生点了点头说:“有一点我想说明一下,也算是一种说明吧。很奇怪,在我脑子里,一直有一种推测,只是无从得到证实。”

“我参加过降神会,”乔伊斯说,“就是那些难以解释的事,我认为在催眠术中都能找到解释。那位把自己打扮成阿斯塔特女神的女人,我总觉得是她刺死了里查德-海登。也许是她把匕首掷过去的。曼纳林小姐见过她手中确实是有把匕首。”

“也许是长矛。”雷蒙德-韦斯特说,“毕竟,月光不是太亮,也许她手里拿了支长矛,在远处刺死了他,然后是催眠术,我是说,你们一开始就认为他是被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击倒的,因此,你们一直认为他的死归咎于这种超自然的力量。”

“我在戏里看到过许多用刀、匕首干出来的好事。”亨利爵士说,“我猜,有人躲在树林后面,从那儿他能很准确地把刀或匕首掷出去,当然了,他一定是位职业杀手。我承认,这是有些牵强,但也不完全没有可能。还记得另一个海登说,有人在树后面盯着他吗?曼纳林小姐说阿什利手中有一把匕首,而其他人却说没有。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如果你们有我这样的经历,就会知道五个人对同一件事的看法,有时会天悬地隔。”

帕特里克干咳了几声。“在所有的推测中,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凶器。阿什利站在空地的中央,她不可能把长矛藏起来。如果是一个隐藏的凶手扔出的匕首,那么当尸体被翻过来的时候,匕首应该在伤口上。我认为,应该抛弃那些牵强的推测,回到事实上来。”

“那么事实在什么地方呢?”

“有一件事是清楚的,他被击倒时没有人在他的近旁。那么,惟一能刺死他的人只能是他自己,实际上是自杀。”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他非自杀不可呢?”雷蒙德-韦斯特不相信地问。

律师再一次干咳了几声。“啊!又是一次推测的问题了。”他说,“现在先不去猜测他为何自杀。在我看来,应该排除那种所谓的超自然的力量,我从来就不相信这些。就发生的一切,只有一种解释,他自己杀了自己。就在他倒下的一刹那,他飞快地从伤口上把匕首拔出来,扔到树林里去了。尽管有些靠不住,但事情的经过只能如此。”

“我可不这样认为。”马普尔小姐说,“这件事是让人感到迷惘,但它确实是发生了。去年,在夏普莱太太的一次聚会上,那位高尔夫球记分员无意间绊倒了一位打高尔夫球的客人,这位客人足足有五分钟都没能醒过来。”

“没错,亲爱的姑姑。”雷蒙德说,“可这位客人没有杀死自己,不是吗?”

“当然没有,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那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很显然,只有一种方法能刺死可怜的里查德先生。要是我能知道他一开始是给什么绊倒的就好了,也许是树根吧。他径直向阿什利小姐走去,眼睛一直盯着她,月光下,一不留神就会被什么东西绊倒。”

“你说只有一种方法能把里查德置于死地,是这样吗?马普尔小姐?”牧师带着满脸的好奇问道。

“是的,很不幸,我甚至不愿去想它。凶手惯用右手,对不对?我是说,伤口在左肩,说明他惯用右手。我真为贝尼斯在战争中的表现感到遗憾。你们还记他曾向自己的脚开过枪吧?事后,我去医院探望他,他向我道出了这件事,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希望埃利奥特-海登没能从他的罪恶勾当中获得太多的好处。但愿他会因他的罪恶而时常受到良心的谴责。”

“埃利奥特-海登!”雷蒙德叫道,“你认为是他杀的人?”

“我看不出还会有其他人。”马普尔小姐说,“我说,如果我们都能遵循帕特里克的教导,注重事实的话,就不会被那些装神弄鬼的表象所迷惑。我不认为那是上乘的表演。埃利奥特是第一个向查理走去的人,是他给他翻的身,他背对着大家,他做了什么别人是看不见的,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绿林中的头子,腰间肯定佩有某种武器。我仍记得年轻的时候与一位打扮成绿林头子的人跳舞时的情景,他有五种刀和匕首,简直难以形容做他舞伴的那种尴尬和不安。”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彭德博士身上。

“我有答案,”他说,“那场悲剧发生的第五年,我收到一封埃利奥特-海登寄来的信。在信中他说他认为我一直在怀疑他,说一切都是一瞬间的念头引起的。他太爱戴安娜-阿什利了,但他只是一位苦苦挣扎的小律师,如果里查德死了,他就可以承袭他的封号和遗产,前景会有很大的改观。他跪下去的时候就抽出匕首,来不及细想,就把匕首插进了他堂兄的胸膛,赶快又把匕首放回腰间。后来他自己刺伤自己以消除别人的怀疑。在去南极探险之前,他给我写了这封信。以防万一,照他的说法,他可能回不来了。我也不认为他还会回来,正如马普尔小姐说的那样,他确实没能从他堂兄的死中得到什么好处。‘五年来,’他说,‘我一直生活在地狱中。我希望,至少我能用一种有价值的死来补偿我的罪孽。’”

大家都没出声。

“他的确死得很光荣。”亨利爵士说,“在你的故事中,你换了个名字,彭德,但我想我知道此人。”

“我说过,”老牧师接着说,“我不认为有关埃利奥特杀人动机的解释是能使大家心悦诚服。我一直认为那密林里有某种罪恶的气氛。正是这种无形的魔力驱使埃利奥特产生了杀人的念头。直到今天,一想起阿斯塔特的神坛,我就会悚然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