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上文已经知道女神阿耳忒弥斯,为了国王阿伽门农杀死她所爱的一只鹿,便和他生气,不让希腊军的兵船开行;但后来,阿伽门农牺牲了他的女儿伊菲革涅亚以祭她,希腊军方得开船而到特洛伊。但伊菲革涅亚并没有死。女神阿耳忒弥斯很可怜她,便以一只牝鹿来代替她,而将她摄于空中,直送到杜林人(Taurians)的国中去,她在杜林人的国中,有一所大庙与一个神坛。此土的国王常在这个神坛上,杀死任何希腊籍的异邦人,当作牺牲以祭这位女神。这些异邦人都是为暴风大浪所迫,不得不上岸去逃避的,而没有人胆敢或愿意到杜林人那个地方去的。国王的名字是助亚士,在希腊语中,即“捷足”之意。

女郎伊菲革涅亚在这所阿耳忒弥斯的神庙服务,已有许多年了。有一夜,她忽然做了一场大梦,在梦中,她似乎已离开了杜林人的国中而住到阿耳戈斯城中去,她是生于这个城中的。当她正睡在她的闺中时,忽起了一阵大地震,将她父亲的宫殿都震塌于地上,只剩下一支柱子还是直立于地面上。当她凝望着这根柱子时,男人的黄金色的头发似乎生出柱上,它还用一个男人的口音说话。她对于这支柱子,也和她平日对待被牺牲于神坛上的异邦人们的方法一样,以水洗清了它,同时哭泣着。她这个梦的解释是,她的兄弟俄瑞斯忒斯死了,因为男孩子们乃是一家的柱子,她父亲家中所遗下的不过是他一个人。

恰好在这个同一时候,俄瑞斯忒斯和他的朋友辟特士坐了一只船,来到了杜林人的国中。他所以到这个地方来的原因是这样的:自从他杀死了他的母亲,为他的父亲国王阿伽门农复了仇之后,复仇女神们便紧追在后面,不肯放松他。于是吩咐他去杀母的阿波罗便叫他到雅典城中去受公判。他受公判的结果是宣告无罪。然而复仇女神们却还不肯离开他,于是阿波罗又命令他说,他应该航行到杜林人的家中,从那里带去了阿耳忒弥斯的神像,而将其带到雅典人的国中来。这样办了之后,他方可得休息。现在,当他们俩到了这个地方来时,他们看见神坛殷然地染着被杀的异乡人的红血。俄瑞斯忒斯站在那里踟蹰着,疑惑不定地不知究竟能否得到他为它而来的那些东西,因为神庙的墙垣是很高的,庙门又坚厚而不能破入,于是他想要逃回船中去,但辟特士却不同意,他说,他们既已着手去办这事,便不该退缩而回。但他却提议说,他们在白天应该藏身于一个附近海边的山洞中,但不要过近于船,否则,恐怕杜林人要去搜索他们。挨到了夜间,他们可以偷偷地从两柱之间的空隙中侧身进庙,带去了神像,便上船离开那个地方了。

于是他们依计而行,藏身于海边的一个岩洞中。但偶然有几个牧人正在海边的牧场上放牧他们的牛;有一个牧人走进了岩洞,窥见了坐在洞中的两个少年人,便偷偷地回到他的同伴们那里,说道:“你们且看坐在洞中的他们。他们诚然是天神呢。”因为他们看来是异常地高大姣美的。有的牧人便开始向他们祷告,误认他们为涅柔斯的儿子们,或那两位双生的兄弟。但有一个牧人却笑着说道:“不要去拜祷他们,他们乃是破了船的人呢。他们知道我们的风俗是要牺牲了异乡人以祭我们的天神们的,所以深藏了起来。”别的牧人们对于他的话很同意,拜祷的人也恍然而悟,他们说,他们要擒住这两个人,使他们如常地当作牺牲以祭神。

但当他们还迟延未进时,俄瑞斯忒斯却从洞中跳了出来,因为他的狂疾又来了,他叫道:“辟特士,你看见从地狱中来的龙没有?它要以它口边的群蛇杀死了我呢!这只嘴还喷吐着烟火呢!它抱了我的母亲在它的臂间,要抛她到我身上来!”起初,他哞哞地呜着如一头牛,然后又像一只狗似的狂哭着;他说道,因为复仇女神们是如此地做着。但牧人们见了这个情形,他们便心中大惧地聚集在一处,坐了下来。但这时俄瑞斯忒斯乃拔出他的刀来,如一只狮子似的纵跳着,冲进了牛群之中,用刀杀死了牛,因为他在他的狂病中还以为他是和复仇女神们在争斗着呢。于是牧人们吹起角来,唤集此土的人民前来;因为他们怕惧这两个少年人,他们似乎是那么强健而勇猛。当人们已聚集得不在少数时,他们便开始向他们二人抛石投矛。现在俄瑞斯忒斯的狂病开始平息下去了,辟特士殷勤地看顾着他,为他抹去了他口边的泡沫,还将衣服张开防卫在他面前,恐怕他为石子所伤。但当俄瑞斯忒斯已经神志完全清醒了时,他已看出他们是陷在如何的一个绝地上来,他便高声大叫着道:“我们必须死了,唉,辟特士,不过要让我们如二位武士似的死去。拔出你的刀,跟了我来。”此土的人民不敢站立在他们之前;然而,有的人虽逃走了,有的人却仍向他们抛石。虽然如此,却没有一个人伤及他们。但到了最后,人民聚集得愈来愈多起来,他们用石块将他们手中的刀打去,于是用绳捆了他们,驱他们到国王亚助士那里去。国王命令说,他们应被传送到神庙中去,使女祭师得以如仪地牺牲了他们。

于是他们带了紧缚住的两个少年人到了神庙中去,现在,其中一人的名字,他们是知道的,因为他们听见他的同伴叫唤过他;但其余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却不知道。当伊菲革涅亚看见了他们时,她吩咐人民放松他们的捆缚,因为他们已是女神的圣物,他们便该是自由的。于是——因为她误认他们二人为兄弟——她向他们问道:“你们的母亲是谁,你们的父亲是谁,你们有没有姐妹们?她们今天要与高贵的兄弟们不相见了。你们从什么地方来?”

俄瑞斯忒斯答道:“这是什么意思,小姐,你为何这样地对我们悲泣着呢?为了必须死去的人而自己哭泣着,我乃视之为愚。不要怜恤我们;我们知道你们此土有的是什么样式的牺牲!”

“告诉我,现在,你们之中,哪一个是唤作辟特士的?”

“不是我,他乃是这位,我的同伴。”

“你们是属于希腊国土的哪一城呢?你们是一母所出的兄弟吗?”

“我们诚然是兄弟,但只是友谊的,并不是血统的。”

“你的姓名是什么呢?”

“那我不告诉你。你有力量处置我的身体,但没有力量处置我的姓名。”

“难道你也不肯告诉我以你的国籍吗?”

当他告诉她说,他的国家乃是阿耳戈斯时,她便问他以许多的事;例若关于特洛伊的,海伦的,先知卡尔卡斯的,优里赛斯的;最后,她说道:“海中忒提斯的儿子阿喀琉斯呢,他还活在世上吗?”

“他是死了,他的在奥利斯所订的婚姻是无效的。”

“这乃是一场虚假的婚姻,大众都是十分明白的。”

“你是谁,乃这样地访问着关于希腊的事情呢?”

“我是希腊的人,被带到这里来时,我还是一个女孩子。但有一个名阿伽门农的,他是阿特柔斯的儿子,现在他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小姐,请你不要问起关于他的事。”

“不要这样说;但请你给我一点恩惠,告诉我。”

“他是死了。”

“不幸的我!他是怎么样死了的?”

“你的忧愁是什么意思?你是他的宗族吗?”

“想着真是可怜,他是如何的伟大,而今他却已经死了。”

“他是在一个最可怜的情况之下被一个妇人所杀死的。但请不要再问了。”

“仅只问这一句话了:他的妻还活在世上吗?”

“不,因为她所生的儿子杀死了她,为他的父亲复仇。”

“一件可怖的行为,但却是正当的举动。”

“他诚然是正当的,但天神们却并不爱他。”

“国王在他之外有遗留别的孩子吗?”

“一个女儿,名为厄勒克特拉。”

“他的儿子还活在世上吗?”

“他还活着,但没有人比他更可怜的了。”

现在,当伊菲革涅亚听说他还活在世上时,便知道她昨夜所梦见的梦境全是欺骗她的;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她对俄瑞斯忒斯说道:“现在,听我说,因为我有几句话要说,这对于你和我都是有益的。如果我救你出于这场死亡,你肯带了我的消息到阿耳戈斯给我的朋友们,并且为我带了一封信给他们吗?因为我写有这封信在我身边,这乃是被缚送到这里来的一个人代我写的,他很可怜我,因为他知道,并不是我致他于死,死他者乃是这个地方的女神的法律。我还不曾寻到过一个人他会带了这个东西到阿耳戈斯去的。但你,我猜想,乃是身世高贵的,且熟知阿耳戈斯和我所要通信的人的。那么,取去了这封信,而你的生命便是一个报酬;且让这个人牺牲给女神了吧。”

于是俄瑞斯忒斯答道:“你说得不错,小姐,只有一件事我不同意。你说,这个人将代替我而牺牲,却使我全然不悦。因为这乃是我,要做这次的旅行;这个和我同来的人,只是要在我的困难时帮助我。所以,要是他代我而死,而我却逃脱了,这乃是一件极不该的事。那么,将这个信版给了他,他会携带它到阿耳戈斯城去,你也将如意之所愿的。但至于我呢,让他们杀死我,如果他们要杀的话。”

“你说得不错,少年人,我知道,你一定是出身于一个王族的。但愿上帝使我的兄弟——因为我有一个兄弟,虽然他在很远的地方——也如你的一样。这将如你之所愿;这个人将带了信离开,你将要死。”

于是俄瑞斯忒斯便问这位女祭师,他的死法是什么样子。她告诉他说,她并不亲自动手去杀牺牲者,但在庙中另有被派定做这个职司的人,她只是事前为他们预备好了牺牲。她还告诉他说,他的尸体将被焚化。

当俄瑞斯忒斯表示愿意要他姐姐的手在他死时给他以相当的礼节时,她便说道:“这是不能够的,因为她是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异邦的。然而,你既然是一个阿耳戈斯人,我自己要饰了你的坟墓,且倾注橄榄油与甜蜜于你的尸灰之上。”于是她走了开去,要从她的住房中取出信版来,她吩咐从人们严密地监视着少年们,但并不将他们上缚。

但当她走了时,俄瑞斯忒斯对辟特士说道:“辟特士,你怎么想?这个女郎是谁呢?她对于在特洛伊和阿耳戈斯的事,以及关于聪明的先知卡尔卡斯与阿喀琉斯以及其他都十分熟识,她还哭泣着国王阿伽门农;她一定是阿耳戈斯人。”

辟特士答道:“这我不能说;一切人都知道国王阿伽门农所遇到的事。但听我说,如果你死而我活,这是很可耻的事。我和你同船而去,否则便和你同死。因为,我如独生,在阿耳戈斯以及在我的祖国福克斯的人们将视我为何等人;他们将看轻了我,他们还以为我卖了你,或卑鄙地杀死了你,使我得以占有你的国家,娶了你的姐姐,她将继于你之后而有国。不然,我要和你同死,我的尸体将和你的一同焚化。”

但俄瑞斯忒斯答道:“我必须担负我自己的苦恼。这诚将是一件可羞的事,当你要想帮助我,我却陷死了你。但至于我呢,你看,天神们是如何地对待着我,我真还不如死了的好。你诚然是快乐的,你的家庭也是融融洽洽的;但我的家庭却是受着诅咒的。去,那么,而我的姐姐,我已许下你为妻的,将为你生了孩子们,而我父亲的一脉也将不至于灭绝。我要你,当你平安地回到阿耳戈斯城时,你要做这些事:第一,你要为我建筑一座坟墓,我的姐姐将在坟上献她的头发和她的眼泪。你告诉她说,我死了,为一个阿耳戈斯的妇人所杀而死,她将我作为牺牲而献给她的天神们;我还要你,你不要离开我的姐姐,你要始终忠贞于她。现在,别了,我的苦难中的真实的朋友与同伴;因为,我真的死了,阿波罗对我说了谎,他的预言是虚伪的。”

辟特士向他立誓说,他要为他建筑一坟,且对于他的姐姐成为一个忠实的丈夫。以后伊菲革涅亚走了出来,执了一个信版在手中。她说道:“这里便是我所说起的信版。但我怕,我给了这信于他手中,他也许要在回到他家中以后,便完全忘记了它。所以,我要想叫他立下一个誓,说是,他一定会将这个信版递到阿耳戈斯城中的受信人手中。”俄瑞斯忒斯答应了,说是,她也要立下一个誓,证实她必定会救出二人中的一人于死。于是,她对着阿耳忒弥斯立誓说,她要力劝国王,救辟特士出于死亡。而辟特士一方面也对着天父宙斯立誓说,他定会将这个信版递到受信人的手中。当他立了誓后,他又说道:“但假如有一阵大风浪降临,信版被失去而我却被救了呢?”

“我要告诉你以信版上所写的内容;如果这信版失去了时,你便可以以之告诉他们;但如果不然呢,你便如我所嘱咐的将它给了他们。”

“我要将这个信版递给谁呢?”

“你要将它递给俄瑞斯忒斯,阿伽门农的儿子。写在信版上的话乃是这样:‘我乃是被牺牲于奥利斯的伊菲革涅亚,我虽是还活在世上,然而对我自己的人却算是死了,我嘱咐你……’”

当俄瑞斯忒斯听见了这话,他插言道:“这位伊菲革涅亚在哪里?难道死者竟会复回到生者之中吗?”

“你所要找的她便是我。但请你不要间断我的话。我嘱咐你在我死以前,从一个异乡带我回到阿耳戈斯去,带我离开我所服役的涂染满了异邦人之血的神坛。如果俄瑞斯忒斯要问,我怎么会活着,那么,你可以告诉他说,阿耳忒弥斯将一只牝鹿代替了我,那个祭师,他举了刀来杀我的,以为已经杀死了我,却杀死了那只鹿,而女神便带我到这个地方来。”

于是辟特士说道:“我的誓言是易于实行的。俄瑞斯忒斯,从你姐姐的手中取去了这个信版吧。”

于是俄瑞斯忒斯拥抱住他的姐姐,悲叫道——因为她转身离开了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唉,我的姐姐!请你不要离开了我,因为我乃是你的兄弟,你所想不到会见到的。”

当她尚在疑惑时,他便告诉她以几件事,使她知道他确是俄瑞斯忒斯——她怎样地曾手织了一张毡,在上面织着阿特柔斯与西斯特士为了金羊而争斗着;她在奥利斯时,曾给了她的一束头发作为他的一个纪念;在阿耳戈斯的她的房中,放置有她的父亲的祖父珀罗普斯的古矛,他用了这矛杀死了俄诺马俄斯而得到希波达墨亚为妻。

当她听见了这些话时,她才知道他实在是俄瑞斯忒斯,他乃是他们母亲最后生下的儿子,当她与他分离时,他还是一个婴孩,所以她从前常常地抱他在怀中。但当他们二人聚谈了一会儿,彼此快乐地说着他们所遇到的事时,辟特士便说道:“亲友们久别之后,而欢聚快谈,诚然是好;但我们必须商议着,我们能够怎样地设一个好法子逃出了这个野蛮人所住的地方。”

但伊菲革涅亚答道:“然而没有事将阻止我所要听的我的妹妹厄勒克特拉的消息。”

“她是和,”俄瑞斯忒斯说道,“这位你所看见的辟特士结了婚。”

“他是哪一国的人,他的父亲是谁呢?”

“他的父亲乃是福克斯人史特洛菲士;他也是一位宗亲,因为他的母亲乃是阿特柔斯的女儿,且他还是我的一位生死不渝的挚友。”

于是俄瑞斯忒斯便对他姐姐说起他所以来到杜林人的国中的原因。他说道:“现在请帮助他办了这件事,我的姐姐,即我们要带走女神的神像;因为,只有这么办,我才会治愈了我的狂疾,而你也将被送回你的祖国,你父亲的王家也将自此繁昌。但如果我们办不了这事时,那么,我们便将一同死去了。”

伊菲革涅亚很疑心这件事将要怎么办。但最后,她说道:“我有一个办法了,我将以此完成这件事。我要对他们说道,你是为了杀死了你的母亲而到这里来的,非用海水清洁了你以后,不能用你作为一个牺牲。我更要说,你曾与神像接触过,这个神像也必须以同一的样子洗净。这个神像,我将自己带到了海边去;因为,诚然地,我仅能以我的手接触着它。对于这个辟特士,我也要说,他也是同样地为你所玷污的。那么,我们三个人便可以得路以达于船中了。以后的事,须你预备着了。”

当她这么说了时,她便对阿耳忒弥斯祷求道:“伟大的女神,你在从前,曾从奥利斯平安地带我到这里来,现在请你也带了我,和与同伴着的人,平安地到达希腊,那么,人们便将视你的兄弟阿波罗为一位真正的预言者了。你也不是不愿意离开这个野蛮的地方而住到雅典的美丽的城市中去。”

过了一会儿,国王亚助士来了,他问说,他们是否将那些异邦人祭献了神,曾否将他们的尸体焚化了。伊菲革涅亚对他答道:“你带来给我的这些人们乃是不清洁的牺牲,啊,国王!”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女神的圣像自己转移了她的位置,还以她的双手遮复了她的脸。”

“那么,这些异邦人曾犯下什么罪恶呢?”

“他们杀死了他们的母亲,因此,被逐出于希腊以外。”

“啊,好不怕人!这种举动,我们野蛮人永远不做的。现在你要怎么打算着呢?”

“我们必须在我们献上了这些异邦人作为牺牲之前,先行洗净了他们。”

“用河水呢,还是用海水呢?”

“要用海水,海会洗清一切在人类中的罪恶。”

“好,你在这里,在这座神庙之内,将有海水给你使用。”

“哎,但我必须寻找一个地方,离开了人群的。”

“就这么办吧,到你所要去的地方去吧!我不欲眼看着被禁的事物。”

“这个圣像也必须洗清洁了。”

“当然,如果从这些杀害了他们的母亲的人身上来的龌龊曾与它接触过。你的这个意思非常好。”

于是她教示着国王说,她须要带了这两个异邦人出于庙门之外,先要捆缚了他们,遮住他们的头部。还有,他的几个卫队也应该和她同去,但所有城中的人民则必须命令他们住于家中不出来,如此,他们才不会被玷污;而他自己则必须住在庙中,以火洗清了它;当异邦人经过时,他须以他的衣袍遮蔽了他的头部。“如果我似乎做这些事做得长久了时,”她说道,“你且不要焦心。”

“随便你要需用多少时候吧,”他说道,“只要将事办妥为止。”

于是国王的几个卫士们,带了那两个少年人出于庙门之外,伊菲革涅亚引导着他们向俄瑞斯忒斯的船只抛锚着的地方而去。但当他们快要走近了海岸时,她便吩咐他们停留了下来,不要走得太近了,因为她所办的事,他们必须不要参与。她执了缚住两个少年人的绳子在手,口中唱起了一支奇异的歌,有如念着咒语。后来,卫士们静静地如她所吩咐地坐在她所指定的地方已经很久了,他们开始害怕起来,生恐两个异邦人会杀死了女祭师而逃走。然而,他们却不敢动弹,怕去张看被禁止张看的事。但到了最后,他们众人一心同意地站了起来。当他们走到了海边时,他们看见那只船正预备要开动,五十个水手们在船舷上,正个个握桨在手,预备划着;那两个少年人则已被解缚而站立在海岸上,靠近于船尾。更有好几个水手们则正牵着锚索,拉船近岸,以便少年们登船。于是卫士们握捉了船舵,想要将舵取了下来,他们叫道:“你们是谁,乃敢劫走了女祭师,带走了我们神道的圣像?”于是俄瑞斯忒斯说道:“我是俄瑞斯忒斯,我带走了我的姐姐。”但卫士们却捉住了伊菲革涅亚;当水手们看见了这时,他们便从船上跳了下来;他们双方都没有刀在手,只是赤手空拳地在肉搏着。水手们既很壮健,且又精于技击,国王的卫士们乃各受了伤而退却。他们逃到了邻近的海岸上,拾起石块来,向船掷去,而站在船尾上的弓箭手则以箭来射他们。于是——因为他的姐姐不敢向前走——俄瑞斯忒斯跳进了海中,举她在他的肩上,这样地举她和她所执着的圣像到了船上去。辟特士叫道:“握住了你们的桨,水手们,将桨击着海,因为我们已得到我们所以到此土来取去的东西了!”于是水手们用全力划着;当船在海港中划着时,它驶行得很顺利,但当它一出了大海时,却逢着一天的大浪,狂风也当头地阻挡着它的前进,而驱它复回向海岸。

卫士中的一个,见到了这个情形,他便飞跑到国王亚助士那里告诉他,国王便匆促地遣使者们骑了马到处去唤起此土的人民,预备和俄瑞斯忒斯及他的同伴们争斗。但正当他在派遣他们时,在他头上的空中,却出现了女神雅典娜,她说道:“停着,国王亚助士,不要去追赶这个人和他的同伴们;因为他是受了阿波罗的命令而来到这里办这件事的;而我也劝说着波塞冬,请他使海波平息,给他开船而去。”

国王亚助士答道:“就如你的意思办着吧,啊,女神!虽然俄瑞斯忒斯带去了他姐姐和圣像,我却平息了我的愤怒,因为,谁能和神道们争斗呢?”

于是俄瑞斯忒斯开船而去,回到他自己的国中,他的狂病,也应了阿波罗的预示离开了他。他自此平安地住在阿耳戈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