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君士諤,字雲翔,當今傑士也。豪邁不羈,雄視百世,有陳同甫推倒智勇之槪。而見義勇爲 [1] ,朋儕有困厄,必百計拯救之,頻於危難弗顧也。嗚呼,歲寒知松柏,士窮見節義。今夫平居相慕悦,游 [2] 戲相徴逐,茶樓酒館,意合 投,握手談心,披肝露胆,叶金蘭之氣,結刎頸之交,泣日指天,誓不相背。一旦遇小利害,走避恐後,不肯稍一援手。其甚者,且陷阱下石焉。若而人者,與雲翔相較,其智愚賢不肖爲何如耶?然氣節之士不容於澆薄之世,雅頌之樂不容於鄭衞之鄕。雲翔旣磊落豪爽,不解阿諛,故所如輒沮,所遇輒窮。窮極無聊,不得不假小説以發洩其鬱勃不平之氣。其所寫社會之狀態,人 之鬼蜮,一嚬一笑,畢肖畢眞,蓋 [3] 半皆得諸閲歷,非憑 [4] 空搆造者所得比也。故雲翔之小説,卓偉 緻,超越百家。其《新水滸》《新三國》《鬼世界》諸作,印行未及一載,疊版已經四次有以。

夫余嘗論,其小説《新水滸》所以醒世人之沉 [5] 夢,故以嚴厲勝;《新三國》所以振憲政之 神,故以雄渾勝;《鬼世界》則滑稽之作,半屬寓言,故以飄逸勝。至於是編,雖賡續前人之作,而立意措辭,似較前人爲高尚。前書以辭勝,此書以意勝。前書拘泥程朱,此書兼闡王陸。前書穢褻,此書高潔。前書多過大之辭,此書皆入 之語。而通部以文礽爲主人,以呼照前書文施一夢。鈎心鬥 [6] 角,慘淡經營,無一語空言,無一字虛 [7] 設,淺識者安得知耶?

晚近小説界以南亭、佛山二子爲巨擘,然南亭長於刻畫,佛山長於理論。而雲翔之《新水滸》《新三國》,其刻畫處可邁南亭;雲翔之《新【續】野叟曝言》,其理論又超過佛山。雲翔蓋兼二子之長也。余自讀雲翔之書,而其他小説不敢寓目矣。余知善讀雲翔之書者,必許余爲知言也。

宣統元年孟冬之月,鎭海女士李友琴,序於海上之春風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