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説祉郎向凹折鏡瞧視地球,不覺失聲呌道:“阿呀!”文礽問見了什麽。祉郎道:“地球不見了。”文礽不信,走近一瞧道:“那不是地球麽?”祉郎隨着所指的地方瞧去,見那裏是什麽地球,車輪般大小一個月球。祉郎道:“這是月球呢,如何説是地球?”文礽道:“月球在這裏,我點給你瞧。”卽從瞭望處望出去,果然又是一個月球,也有車輪般大小,只是放出光亮,不及地球的明。祉郎猶恐是幻影,忙向凹折鏡從又瞧視。明明鏡中的地球光華焰發,與瞭望處望出去的月球大不相同,並且兩球的位 ,一在艦之前,一在艦之後。祉郎道:“奇了,怎麽地球會小到這麽樣兒?”文礽道:“地球的體積何嘗小過一分兒?只因我們與他離得遠了,目力不濟,望去似覺小罷了。”祉郎道:“怎麽會發出光亮來,變成與【功 】月球一樣子呢?”文礽道:“那也沒甚奇異。地球上是水多陸少,這水是有反照力的,太陽照在地球上,自然要有反照的光亮了。”祉郎道:“然則月球之有車輪般大,定是與我艦相離不遠了,可是這個道理?”文礽道:“告往知來,一隅三反,卿之謂矣。攷月球之體積,小於地球有數倍。我們現在漸與他近,所以瞧着倒反大了。總之,距我身遠者,雖大亦會變小;近者,雖小亦會變大。所以一葉蔽目,不見泰山。你想以泰山之大與一葉相較,其大小相去奚可以道里計?然而蔽目的時候,則一葉爲大,泰山爲小了。”祉郎道:“如此説來,吾人用目力衡量之大小方圓各形,都不足憑了。”文礽道:“豈特形體,卽顔色亦不能作爲定憑。譬如有一紅色之物,吾人視之,固紅色也。然試思此紅色者,從何而覺,乃由太陽於最淸氣名呌以太者,照成光浪,速率不同。射及此物,餘浪皆入,獨有一個浪不入,反射而入眸中。如水晶盂,攝取這射浪,導向眼簾去。眼簾之中,腦絡所會的地方,受了這激盪,像電報機般,引達到腦裏頭。腦中感變,方能知曉是紅色。假使這東西的顔色不變,而光浪、速率、目 、眼簾有一樣變者,則這個人瞧起這東西來,定管不會是紅色,一定要變別的顔色。再如用乾酒調鹽,在暗室中燃起來,則一切紅物皆成灰色,常人之面,皆若死灰。( 確奥妙,耐人尋味。 )你想,眼珠所見的顔色算得憑據麽?”祉郎道:“君言開我茅塞,與君結婚後,獲益實非淺鮮。”文礽道:“以相離之遠近算之,再走一日,可以行及月球。我們當小駐行旌,賞識賞識月球上風景。不知月中也有人類否?”

當夜無話。次日,祉郎絶早起身,唤醒了文礽。文礽道:“早得很,只有五點鐘呢,起來做什麽?”祉郎道:“我記掛着要到月中去游玩,恐怕已到了呢?”文礽道:“我記過水世叔,(水昌也。 )昨夜後半夜班,是他老人家輪着呢。我呌他行近月球,卽用無機電話報我。”正説着,只見無機電話鏗然作響。看官,這無機電也是文礽發明的。通電不用機關,自會達到。他説歐洲人只會造無線電,還不曾文明。他於是想出新方法,把機件廢去,兩邊只有兩鈴,卽能自由通電。卽不有鈴,也可通電。這電就呌作無機電。當下文礽聽得無機電話鏗然作響,就問:“可曾行到月球?”只聽空中回道:“用燭遠燈照時,已入燈之光線内。此刻太陽光亮爲彗星所阻隔,本艦在黑暗中飛行,所以燃着燭遠燈。”祉郎道:“我們快去罷。”文礽道:“要緊些什麽,又不曾行到。”祉郎道:“我先要瞧瞧月球的形體呢。”文礽拗不過他,只得同着到瞭遠室來。

一到室中,祉郎先向玻璃窗外一瞧。只見本艦發出的兩道燈光,像毒蟒般兩大條,筆 的射向前去。隨着光瞧去,見那個月球是渾圓而不是遍圓,其 徑之大約有數千丈,中間隱隱分出山陵平原。愈行愈近,愈看愈淸。只見山間,也有樹木,平原也有江湖。此時相去不過五千里遠近,那月球的幅員,也覺增廣了數倍。又行了一點多鐘,相離更近,瞧視的更淸晰。見那山上的石子,都是晶瑩輝發,宛若琉璃燒成的一般。那湖中的水也是銀濤滾滾,光華艷艷,不與地球上潮流相同。祉郎連聲詫異,文礽也覺見所未見,不住稱奇。文礽急於行到,傳令司機間敎開足機器,敎空氣室放出加倍之空氣。此時醒獅艦翕翕飛行,迅速幾如閃電。又行一時許,已入月球之空氣線内,覺空氣濃厚,飛行愈快。文礽恐行程過速,未免有碰撞之虞,傳語空氣室停止放氣。空氣室司員如法把氣管閉住了,那艦就行的遟慢。

文礽、祉郎早瞧見月世界上風景。那琉璃山上樹木,都是參天合抱,偉大非凡,綠森森,靑翠翠,蓋照了半山,可煞作怪。那樹枝樹葉,都似翠綠的透明,也與人世界樹木不同。再看那湖中的潮流,光亮而不明透,且湖中並無舟楫,陸上並無田廬。瞧光景,月世界上尚不曾有過人類呢。

霎時行到,文礽分付停泊,司機室就收住了帆翼,醒獅艦於是停泊在琉璃山上。文礽夫婦忙至中艙,會集全艦人衆。文礽道:“諸君,我們旅行已到月球界了。是我中國無窮之榮幸,是我拯庶會無窮之榮幸,是我醒獅艦無窮之榮幸。諸君乎,吾儕何能而至是?”衆人都道:“均賴會長之智勇。”文礽道:“不然。鄙人何力之與有?我艦之所以能到月界者,實賴諸君和衷共濟,一德一心,全艦之人,各司各職,各盡所能,互相維持,互相扶助,互相匡救。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脈絡貫通,全體一致,所以能夠到這裏。(秉國鈞者聽之。 )倘使本艦之人,各顧各私,各忌各能,互相觀望,互相掣肘,則鄙人卽才德兼至,智勇雙全,亦何能爲力?此艦早不知沉淪何處矣。又安能安抵月界乎?更無望飛探星球矣。”(秉國鈞者聽之。 )衆人無不嘆服。文礽道:“我們此刻把全艦之人分作兩半,一半守艦,一半出探。少頃,守艦的調作出探,出探的調作守艦。旣可增廣見聞,又得防禦非常。”衆皆稱善。於是,文礽、祉郎、洪維、袁緒、申接、金演、水昌等七人,率着一半工匠、僕役,作爲出探隊;文 、文圉、文守、元嗣、匡顯、余續、鐵銀兒等七人,同着一半工匠、僕役,作爲守艦隊。

文礽等由升降機降到末層,撥開艦門,魚貫而出。各人都掮着電機新鎗。此鎗也是文礽創製出來的,其擊射全靠着電力,其猛烈 與雷擊無異。但有一病,電鎗雖利,其功只能摧一人一馬,所以欲攻擊大的東西,仍不能不靠着紙砲與棉花火藥。當時衆人魚貫而行,文礽細察此山石質,堅硬光滑,把鎗桿擊之,其聲淸脆。文礽道:“這座山不是石子結成的。”金演道:“好像是座冰山。你覺着麽?以手摸之,其冷徹骨。”洪維道:“我看竟是琉璃的。”文礽仔細察視,好一會,説道:“不是冰塊,也不是琉璃,確是我們世界所寳貴的水晶也。”衆人驚道:“有這樣大的水晶山,我們幾個人公分了,到世界上去,都是敵國之富了。”金演道:“不要憂,我們旣竟找着了,不怕人家奪了去。”

説着行了一程,已到了綠樹陰中。只見無數的大樹,枝葉扶疏,靑翠欲滴。金演道:“這種樹,世界上不曾見過,不像花樹,又不像果樹。”文礽道:“想必就是月中仙桂了。”祉郎道:“這裏不曾有過人類,則此樹亦從不曾有過名兒呢。呼馬呼牛,悉隨我們的便,就呌他月中仙桂,也無有不可的。”這時候,金演已走到樹下,把鎗桿連擊幾下,喊道:“你們來瞧,此樹不是 物,是礦物呢。”衆人都不甚信。文礽道:“我也疑 物不見得有這樣的靑翠。”祉郎道:“怎麽樹會是礦物的呢?”文礽道:“地球上且有動物結成的珊瑚樹,何况這裏呢?你我能有幾許知識,敢逆斷世界上必定沒有此物麽?”(士諤富於理想,其所思索幻絶怪絶,往往出人意表,而皆持之有故,言之成理。雖善辨如儀秦,亦無以難之。卽如這兩句,説他是强辨,果然强辨;説他是無理,却又不見得無理。嗚呼,此所以爲妙才歟。 )説着衆人已都到樹下。洪維道:“這是翡翠。”水昌道:“我瞧是碧玉。”文礽道:“碧玉沒有這樣的翠,翡翠沒有這樣的明。我看旣不是碧玉,也不是翡翠。”衆人道:“然則究係何物?”文礽道:“此乃我國極寳貴的寳石,名呌祖馬綠。其綠透明。隨常一帽塊,綠色透明者,其價値到數千金。此間祖瑪綠樹有到數萬株,若能拿一株到地球上去,富可敵國矣。”

衆人行了一時許,在綠樹林中穿來穿去,好容易走到湖邊。金演第一個走到,喊道:“這湖中的水不是水,是水銀。”衆人都道:“誰料月球中竟是個寳窟,富莫與京。”祉郎道:“怎麽這樣寶藏之地,非特不有人類,連飛禽走獸都沒見一隻呢?”洪维道:“光景是寳氣太重了,各種動物都被他嚇走的呢。”文礽道:“此間一無水,二無草,呌動物怎樣會生活,自然絶跡不見了。”金演道:“最好把月球四周巡察一遍,究竟有無江海,有無水草,有無動物。”文礽道:“此乃必不可少的。”於是大衆整隊而回。

回到醒獅艦,把所見 形告知了文 等一衆。大家决議用飛艇分頭去探,探了這半球,然後再去探那半球。除文礽夫婦看守本艦外,洪維、金演等十二人共駕着十二隻飛艇,每隻艇上帶着二個工匠、二個僕役,帶足了糧食、飲料、軍械各種應用東西,乘着空氣,斯斯而去。探了一日,衆飛艇回來報告所見,都大同小異。所有江湖盡是水銀的,山陵盡是水晶的。惟金演所見,有幾座墨晶的山,茶晶的山。無一滴之水,一根之草,不要説飛禽走獸,連昆蟲也不見有一條,這月世界上簡 不曾有過動物。文礽聽畢,不覺猛吃一驚。

欲知因何吃驚,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