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電王被老農拖住飲酒,老農把話來打動電王,電王倒狠佩服,故意痴呆徜徉,不給老農看出破綻。後來各散之後,電王仍到僻 處所,插入電翅,飛回中國大厰。齊巧一個報告來,說什麼煤礦公司合煤礦的礦工造反起來,現在圍住京城,要求内閣大臣還給他過活的方法,國會裏正提議這件事哩。列位,驀地又是這件怪事,爲何煤礦公司合礦工要造反呢?只因電氣發達,電王要把世界變換,竭力提倡電氣,三年前便在京城裏設了民電部,一切電政,歸他主持。因此民間日用飲食,已經大半用了電氣。後來汽車鐵軌廢了,輪船沒有了,機器厰用不着鍋鑪了,一般煤礦大王,倒得鼻塌嘴歪,如何不恨?起初仗着文明帽子,不便公然合新電學反對。這時的生計,一天逼反一天,再也忍不住了,加之礦工也多窮困失業的,便大家並合,一鼻孔出氣,索性暴動起來。幸而二十一世紀文明進步,只向中央政府要求一個對付問題,却不敢任意據掠。這便是造反的來由。

電王得了這個消息,自言自語道:“知進不知退,沒有早些預備,却是我的大罪了。且慢,亡羊補牢,還是未晚。”連忙插上電翅,飛到京裏。這刻國會裏已經閙得不成樣兒了,一見電王到會,大家歡迎問訊,聽他發付,也有獻計的,也有詰問的,電王一一招呼,當下便說 他們幾個代表上來。一聲傳布出去,不多時,果然幾個煤業大王上來,行禮招呼過了。電王便開言道:“如今世界進化,人 喜新厭故,這是天然的公例。無論什麼大力,也違抝不過的。這時民間,旣一律喜歡用着電氣,豈是强項手段,可以逼他用煤炭的?但是諸公生計有關,也不得不謀畫一條路子。鄙人不能早爲設法,其罪甚大,已經自願受罰。不過諸公若要執定恢復煤炭事業,這是萬萬做不到的。如若稍肯通融,那便事業多着哩。鄙人倒有一個法兒,不知諸公肯聽不肯聽?”那班代表見電王說話有 有理,而且自己認過受罰,又肯替他們想法子,如何不感激佩服,當下都異口同聲的答道:“願聽賢王囑咐。”電王道:“這就好了,不愧我大同國的文明國民了。鄙人現在有兩種心事,諸公諒來也有這樣心事的,不過沒有提起,也不把他來研究罷了。那兩種事兒呢?一種是我國的磁器不大發達,人口多了,萬萬不敷應用,所以有幾處地方,多用木石器具、銅錫器具,那知多害衛生,正當急急改良。從前景德鎭不過小小一個鎭市,如今做了世界的磁器商場,自然比較起來,進步十倍了。其實地方狹小,窰戶不大,火力也甚平常,所以燒出的貨,大不敷用。歐美雖有幾處磁場,所出的供給他們一面之用,尚且不敷,還能顧到世界嗎?所以鄙人的意思,就借幾個大煤礦,做了永久不熄的窰竈,一面分幾個景德鎭的工人來,敎出一隊新工。諸公資本,投在這裏,包管可以致富,還要開出煤來何用,更何慮煤炭沒有銷場呢?第二種便是非洲、澳洲新闢的農場,雖然墾得十分之四,其餘六分,還沒有主人翁哩。諸公倘若有意,盡可把資本投在這裏。那些礦工,不願意去燒窰的,便到這裏來做佃戶。原來這裏的農業,便宜得狠呢!資本家可受國家的保護,但有賺錢,並沒折本。勞動的人,工資也比別處增加,况且都是電機耕田,只消管理電機,不要自己用力,比二十世紀的農夫,天差地遠哩!諸公看做這兩種事業,好不好呢?”代表都道:“好是狠好,只是我們還要開個會,商量一下子,大衆公决了,再來復告。這樣辦法,賢王許可不許可呢?”電王道:“自然許可。商量公决,這是應該的。”這時,各代表鞠躬行禮,退步出去,隨卽搖電鈴散會。過了一天,各代表議决了,都欣欣然來報告。一共煤業公司一百三十幾家,只有三十家願去燒磁,一百餘家都願改做新農業。礦工雜工統共三四百萬人,一百多萬願去燒磁,其餘多願非澳農業。電王聽了大喜,便 代表簽了字,一面議定,由公家借給他們一次開辦費,賞給工人五天口糧。農場的電機,一時不能投資全備,也由帝國電厰發給。各資本家見電王待他們如此要好,辦事這樣熱心,那一個不佩服得五體投地,早把那仇恨之心,消到爪哇國裏去了。從此各煤業股東工人,自去安插生活不題。

單表電王平了這個風潮,曉得煤炭柴草這一項東西,世界上永遠用他不着了,索性定個章程,好呌事歸一律,就是設民電部的主義,也覺實赴其名哩。當下便把公家金錢,在各地方分設民用電局,歸民電部管理。這民用電局是什麼作用呢?說起來眞正有趣,原來這局裏按着居民各戶的門牌,把收發電機通過去,凡着居民家常用的火、力、聲、光、熱,沒一樣不在這裏收發。譬如廚房裏的爐竈,房間裏的燈扇,園庭裏的花草肥料,呌僕役的鐘鈴,令親戚朋友通話的德律風,捲簾關門的小機括,要用便用,不要便沒有,隨時隨地,眞正靈活便宜。從前那些廚房裏的煤炭柴草,堆積狼籍,上等人走不進去,而且燒煮的時候,不是烟薰害眼,便是炭氣觸鼻,最礙衛生,所以古人常說飲食是疾病的根源,這是的確不差的。那些火氣薰蒸,穢物堆積的地方,燒煮出東西來,吃了那得不生病呢?如今用了電氣生熱,煮物極靈極速,又加潔凈非常,廚房裏端正淸爽,比二十世紀書房,還要講究哩。其餘房間裏的器具,鑄巧便利,更不必說了。列位,他那收發電機,怎樣的裝法呢?在下也少不得講他幾句。原來人家的屋頂上,家家設着一個收電針。局裏面有一個收電的總機關,常把空中電氣收下來,再從發電機,把所收的電氣,向空中發出,那電便傳到各居民的家裏收電針上,從收電針送到要用的地方。人家用的時候,只要把收發機一撥,隨發隨收,猶如二十世紀的電燈一般。只是二十世紀的電燈電話,是有線的,這時是沒線的,而且要用多少,聽憑各人意想。但猶燒煮一項而論,比煤炭的熱度,大得十倍。譬如用煤炭要十分鐘才熟的東西,用電熱只要一分鐘就好了,所以無論極貧的人家,也沒有宿食冷食的,只因他這電局,是公家設出,有民家普及用的,他的費早已派在房捐裏面,而且所費極廉,每月不過銀幣一枚之譜。還有貧乏人家,合竈燒煮,那就只消兩家合出銀幣一枚了。三家四家都可,房裏只按着門牌收費,不來管你幾家的,所以一律都用電機,不像二十世紀的電燈電話,要另外收費,貧乏人家用不起的。

這時路上並沒有看見柴草擔兒,裝煤車子,所以越發淸潔。列位又要不信了,前回不是說 物發達,生長的分外碩大嗎?那些殘餘的枯幹枝梗,若不燃燒,堆積到那裏去呢?又不是野蠻時代,深山窮谷之中,人迹不到之地,可以隨他堆積,將來積成煤礦的。列位別慌,在下說出一個原故,列位自然不疑了。原來這時耕田的新法,用了電機,所有落葉枯桿,並不等他收拾堆積。無論果木田稻,到了成熟的時候,只消用一部電機收穫採打。譬如田稻要烘乾的,便鈤銀光燈一照,隨時用機碓礱舂臼。諸事完了,又用起水電機,把田中的水加滿。如在果木的地方,把他落葉,略加水濕,如在稻麥田裏,便將他翻倒水中,再加電熱一逼,那落葉枝梗頓時腐敗,不消幾天,再翻土一次,已是天然上等肥料了。所以大同世界時代,地方的淸潔,好說從古以來沒有的。單表路上,旣然沒了柴擔煤車,又沒有小菜魚蝦的場市,自然淸潔異常。電王還怕有人蹧蹋損壞文明模範,所以又在各地方設了淸道局。每天每地,必有幾十部掃地電機,把所有道路,打掃乾凈。還有幾十部洒水電機,跟着掃地之後,隨路噴洒。這水是一種 物泡就的,那種香氣比蘭麝枝葉還雅幾分。洒了一徧,三日不散,而且常常滋潤,並沒有塵沙飛揚,任憑 旱乾燥,總可保得三日。三天輪流噴洒一次,幾十部電車,便可管理一千里開闊的路。

路上旣然這樣幽香淸潔,那路上[文] 明的人,也就可想而知了。日間樹木靑葱,樓台金碧,散步的人,有椅可坐,有闌可憑。到了夜間,椅子上面,都是電燈。父率其子,母領其女,夫婦携手,朋友比肩,那副極樂的景象,眞是摹繪不盡。只因道路闊大,無論人多,從沒見得擁擠。談笑之聲,隔花時有,歌喉隱要,幽在前途,那種神趣,只怕仙人也未必經過。若說二十世紀上海的黃浦外灘,淸潔空曠,可以散步,比起二十一世紀的尋常路來,實在相差的遠,只好算荒僻村莊的風景。下等勞動的人,到此散步,還嫌他齷齪哩。列位,在下說到這裏,也覺得少交代,不要等得列位駁詰了。在下說得路上這等幽香淸潔,只有游玩散步的人,難道那些下等做事的人,都是不走路的麼?哈哈!不是的。在下曾經說過,這時幹事的,不肯空費黃金時間,所以都坐空中電車,况且地方電車,又不要費,凡是幹事的,一律都坐電車,所以路上走的,沒一個不是散步翱翔的。只要看休息星期那一天,走路的人,要多幾倍,便可以見得了。旣然成了這種習慣,若是短衣匆忙的人,走到這路上來,警察也要干涉了。

正是:皇路淸夷無遠近,往來盡是太平人。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