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石田见自己的爱妾被人杀死,虽看了那赤条条和刘升,并头躺在血泊之中的情景,明知是和刘升通奸,多半是被吃醋的人杀死了。只是他痛爱白玉兰的心思到了极处,若是撞着白玉兰正和刘升行那苟且之事,自免不了一时气涌上来,抓着奸夫淫妇毒打一顿。但这时见白玉兰被人杀死了,一腔气愤,便即时变成悲痛了;所以眼见了这般惨状,心中如刀割一般,口里就不由得号啕大哭起来了。

奶妈想到她自己的身世,和白玉兰平日待她的好处,此时亲眼见着白玉兰这么惨死,又被王石田一哭,引动了她的心事,也就跟着王石田,抚着白玉兰的尸,放声大哭。刘升在这时候,也知道逃跑不了,免不得立时就要捆送到无锡县,受一个极重的处分,十有九保不住性命。心想与其送到官府去受罪,零零碎碎地受尽千般之苦才死,倒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趁姨太太走的不远,还可追赶得上。到阴间没人妨碍,反能时时聚会,比阳世如愿得多了。刘升想罢,乘着王石田和奶妈都在大哭之际,一翻身滚了转来,对准假山脚下的尖角石上,用力一头撞去,脑子里一声响,两眼一花,就晕过去,不知人事了。

阿金立在旁边看见,忙劝住王石田的哭声说道:“姨太太既是被人杀了,老爷只管痛哭,也哭不转来,依小的的愚见,要找寻杀人的凶手,须得留着刘升,做个活口的凭证。刚才刘升在石头上,撞了一下,只怕已撞了个半死。”

王石田听了阿金的话,果然住了号哭,回头见着刘升那赤身露体的难看样子,就想起和白玉兰通奸的事,又不禁愤火中烧起来,指着骂道:“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禽兽!我哪块儿待你薄了?竟敢强奸主母,强奸不遂,更敢行凶将主母杀死。嘎嘎,这还了得!阿金,还不快把这禽兽捆起来,我亲送到无锡县去,追他的狗命。好东西,能由得你情急自尽,想保全身首吗?”

阿金又不由得暗暗好笑道:“到了这一步,还要替小老婆遮掩,硬赖刘升强奸。”便忍住笑说道:“他已自己捆好了。”王石田骂道:“糊涂!他自己如何会捆起来?”阿金即伸手用灯笼去照刘升。王石田望了几眼恨道:“好刁狡的奴才,行凶弒死了主母,还想抵赖旁人,自己将手足用绳捆了,好使官府疑心不是你弑死的。阿金,快去前面多叫几个人来,一面预备轿子,我立时把这逆仆送到县衙里去。”阿金只好应是,到前面叫人去了。

王石田向奶妈道:“这旁边堆着的,不是姨太太的衣服吗?快替她穿起来。”奶妈虽则看了这尸身有些害怕,但是想起白玉兰平日待自己的好处,不忍心由她赤身露体地躺着,听了王石田的话,即将那堆衣服拿起来,觉得冷冰冰的,有些潮湿。就烟灯一看,原来衣上也有许多的鲜血,幸得上面的衣服,是刘升的(可见行淫时,白玉兰先脱衣服,故刘升的衣服在上),当下提出白玉兰的衣服来,胡乱穿在尸上。王石田看着,只是流泪不已。

一会儿,阿金已将家中大小仆役七八个,都叫了来,并肩了一扇门板来抬白玉兰的尸身。王石田立在窟窿外面望着,仆役们七手八脚地先将尸身抬出窟窿,安放在门板上;再进窟窿抬了刘升。王石田哭道:“暂时将姨太太的尸身,停放在后院,且等我把这禽兽送到县衙里,请县知事来相验过了,才好装殓。”大家应着一声是,四人抬尸,四人抬人。阿金提着灯笼走前,王石田同奶妈,跟在尸后,旋哭旋走,一齐进了后院。

这时刘升被人抬着一摇动,倒醒转过来了,见手足仍然被缚,左耳痛彻心脾,平日同事的伙伴,都立在旁边,自己还是赤着身体,自不免也有些羞恶之心,便望着阿金喊道:“阿金哥,你为什么也不替我把绳索解了呢?我这苦才受得冤枉,你们大家是知道我的,奶妈三番五次地喊我,到后院和姨太太睡,你们不都是知道的吗?”阿金道:“你有什么冤枉,就得赶紧禀明老爷,老爷于今说是你强奸不逐,行凶将主母弑死的,立刻就要送你上县衙里去了。”

刘升一听阿金的话,急得放声大哭起来,王石田正在更换衣服,要送刘升到县衙里去,听得阿金和刘升说话,刘升大哭起来,连忙向阿金喝道:“你这狗杂种,在这里胡说些什么,还不给我滚开些!”奶妈见刘升咬定是她勾引成奸的,恐怕到县衙里,还要供出不中体的话来,须干连着自己在内,便向王石田说道:“老爷要送刘升到县衙里去,我看这事老爷须得仔细思量一回,刘升不是行凶的人,可一望而知。薛知事是个精明人,这种人命案子,出在他县里,岂有不追问个水落石出的道理?现在刘升的耳朵,已是割去了一只,四肢又捆绑了,世上哪有行凶杀死了人,不赶紧逃跑,反把自己的耳朵割了,又自己捆绑自己的道理?并且姨太太的头和刘升的耳,都不见了,又没有凶器在旁边,这不是一望就知道,刘升不是行凶的人吗?我看这事闹到县里去,无非是老爷自己丢人,办不出刘升行凶的罪来。”

王石田听了,半晌没得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说不是刘升杀的,是谁杀的呢?我这房子这么高大,这么坚固,外面的人,若没有我家自己人做内应,谁也不能进来。”刘升这时已止了号哭,听王石田这般说,便喊道:“老爷!杀姨太太的人,小的认得,并和小的说了几句话。”

王田石应道:“是谁杀的,和你说了几句什么话?”刘升道:“那人的姓名,小的不知道,却能认得他的面孔,是一个三十来岁,生得很漂亮的人,遍身穿着黑衣,说话不是本地口音。小的今夜起更时候就睡了,一觉还不曾睡醒,奶妈就跑到小的床前,轻轻将小的推醒,说老爷正睡着了,姨太太在那里等你。这事小的早和姨太太瞒着老爷干惯了的。”奶妈见刘升说出她来,便在旁说道:“刘升你不要昧煞良心说话,我没有事情对不起你,不要平白把我拉在里面。”

刘升道:“我本待不说你,无奈杀姨太太的那人对我说了,我若不将前后的事,完全向老爷说出来,他便要来取我的脑袋。我顾性命,不能不说。”王石田向奶妈道:“你不要开口,刘升你说吧!”奶妈只得蹲在一旁叹气。王石田也不理她,走到刘升跟前问道:“你什么瞒着我,和姨太太干惯了?仔细说给我听。”刘升道:“老爷开恩,解了小的绳索,小的才好仔细道出来,这话长得很。”王石田踌躇,恐怕刘升跑了,刘升道:“小的这时候跑向哪里去?满身满头的血迹,耳朵又没有了,被巡夜的抓着,不是死吗?并且这房子前后的门,都关锁了,小的便会飞也飞不出去呢!”

王石田心想也是跑不了,遂回头向阿金道:“你们来两个人,给他解了,给条裤子他穿上,围着他,不要让他跑了。”阿金应着是,和一个刚才抬刘升的,两人走过来,替刘升解了缚。王石田一看,捆手的丝带,认得出是自己小老婆的裤带,说不出心里的气愤难过。

刘升穿好了裤子,但是仍坐立不住,因为头在假山石上撞伤了,一坐起来,就痛得和要开裂一般。只得又躺下,哼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小的和姨太太通奸的事,在六月间,老爷在庄子上的第三夜。老爷去庄子上的第二日,小的就听得说,昨夜姨太太借着胆小害怕,教少爷睡在里面书房里,其实是有意调戏少爷。怎奈少爷不肯,带着墨耕,睡在床跟前,姨太太不能下手。”王石田道:“你这话听得谁说的?”刘升道:“话是墨耕说出来的,外头当差的,里头丫头老妈子都知道了,只瞒着老爷和老太太。”

王石田恨了一声点头道:“后来怎样呢?”刘升道:“就是那日,墨耕就闹肚子,一日泻了几十遍,夜间便不能起床,少爷只得一个人,到里面书房里睡。第三日小的听说,少爷只在里房睡了半夜,仍跑回外面书房睡了。这日下午,奶妈出来向小的说道:‘姨太太叫你去里面打扫地板。’这是好差事,别人巴结不上的,小的当下就拿了洗帚,提了一桶水,随着奶妈到里面。小的在房里洗地板,姨太太也在房里站着,问小的家里有些什么人,在这里当差多少年了。小的连头都不敢抬,问一句,小的答一句。地板打干净了,姨太太端出一盘点心,赏给小的吃,笑着向小的道:‘你怎的这般老实?你身上倒干净,不像是个当差的,将来只怕还有点儿发达。’小的当时心里虽明白姨太太的用意,只是小的受了老爷多年的恩养,不敢在姨太太跟前无礼。谢了姨太太的赏,就提了桶帚出来。

“不一会儿,奶妈又出来向小的说道:‘姨太太心里很欢喜你,你知道么?你若是个聪明人,就小心去巴结,包管你得的好处多着。’小的问要怎生巴结,奶妈道:‘你不用假装老实,这都不懂得,能伺候有姨太太的老爷吗?’小的道:‘我伺候老爷十年了,实在不懂得怎么巴结?’奶妈道:‘十年前的老爷,没有姨太太,你伺候老爷,自用不着巴结。于今老爷有了姨太太,姨太太又欢喜你了,要你伺候她,你若不好生巴结,姨太太心里恼你,老爷心里就不由得也要恼你了。你想想你这个当差的,有多大的来头,老爷都不敢得罪的人,你敢得罪么?’

“小的还不曾回答,因芍药在外面,叫小的上街买东西,奶妈就走了。小的买了东西回来,将近上灯的时分,奶妈又找着小的说道:‘这后院的房子,好似有些不干净,夜里不是房上响,就是丹墀里响,老爷不在家,姨太太胆小得很,我的瞌睡又大,一落枕便和死了一般,院中没一个男子,阴气太重,你今夜搬到里面去睡吧。’小的道:‘这个我不敢去,老爷治家,内外分得极严,我们当下人的,怎敢跑到上房里去睡呢?老爷知道,不要砍了我的头吗?’奶妈还啐了我一口道:‘你毕竟是装老实呢,还是真糊涂呢?老爷在庄子上,离这里百十里路,怎得知道?只要你自己嘴稳,不向人乱说,莫说老爷不会知道,除了你我和姨太太三人之外,谁也不会知道,你放心便了。到了那时候,我自然会来接你。’奶妈说完,就笑着走了。

“到夜间小的已睡了,奶妈悄悄地到小的房里,推醒小的,拉着便走。不由小的做主,这夜就在姨太太床上,和姨太太睡了。姨太太教小的在老爷跟前,诬赖墨耕和芍药通奸,小的不敢说,姨太太就恼了说道:‘你巴结我好呢,还是巴结他们丫头小子好呢?’小的怕姨太太恼,只得答应。因此老爷那日把少爷驱逐之后,姨太太当着小的,要老爷问墨耕和芍药的事,小的只好说是实在的,其实并没有这么一回事。

“自那日以后,有便奶妈就来叫小的,不论日夜。记得有一日,奶妈叫小的进里面来,姨太太已脱得精光,在床上睡着等。小的睡了之后,姨太太拿出一口小皮箱,教送给老爷,奶妈赶到花园里吩咐,若是老爷问姨太太,只回不曾看见,所以老爷那次问姨太太怎么不来,小的回答在房外接了奶妈递出来的箱子,教送到这里来,不曾见着姨太太。”

王石田听到这里,想起当日姨太太回后院说话的神情,禁不住咬牙切齿地痛恨,立时翻悔自己不该鲁莽,误听淫妇的话,将亲生儿子驱逐。这种淫妇,连当差的下人都三番五次地勾引,岂有无怀去调戏她,她还不肯的道理?不待说是她去调戏无怀,无怀不从她,她恼羞成怒,方在我跟前进谗的。这事闹出去,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呢?我真想不到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子,会干出这种没天良、没廉耻的事来。这事若张扬出去,果是除了丢我自己的脸,没有一些儿好处。遂又向刘升问道:“后来呢?”

刘升道:“后来少爷也驱逐了,墨耕也开除了,一晌没什么事。前日小的从外面听得人说,少爷在梁老爷家办喜事,回家不该多嘴向姨太太说了。姨太太叫小的去梁家打听日期,和进亲的时刻,打听明白了,姨太太还不放心,教小的在梁家门口等着,见进了亲,就赶快回家报信,小的也不知道姨太太是什么意思。谁知是教小的打听明白了,好刁唆老爷去打闹。

“今夜小的也是已经睡了,奶妈跑来说:‘老爷正睡着了,姨太太在假山里等你,快去寻快活吧!’小的近来和姨太太在那假山窟窿里,睡过了多少次,又凉爽又没人知道。小的到假山里,姨太太是照例地先脱了衣服等候。刚睡不到一刻儿,忽仿佛听得有人在假山顶上,吼了一声。那声音还不曾停住,接连就见眼前一亮,跟着一声‘咔喳’,姨太太的身体,动弹了尺来高,把小的簸翻在一边。再看姨太太的头,滚了多远,颈上还只管冒血。便有一个遍身穿黑的男子,踏住小的前胸,对小的说道:‘本当将你这奸犯主母的奴才,一同杀却,因你尚有点儿良心,不肯随口诬赖芍药和墨耕通奸,且留你做一个活口,好传话给你主人听,只是死罪免了,活罪仍不能免。’那人说时,随着一股冷气,向小的耳根侵来。

“当时并不觉得割掉了耳朵,一见那人血淋淋地提在手里,才登时知道痛。一痛就糊涂过去了,只仿佛觉得那人出去了,翻身回头进来,用绳索将小的捆绑了,并吩咐道:‘你若隐瞒半句,不将姨太太勾引少爷的情形,照实说给你主人听,我再来取你的头。’那人去了不多一会儿,奶妈就找寻来了。小的所说,皆是实话,没一字欺假,老爷不信,问奶妈便知。”

王石田到了这时,还有什么不信,听了这一派话,心里倒不觉得伤感了,只觉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好儿子。当下就对着一班仆役说道:“我自己糊涂,讨了这种不祥的淫妇,一个好好的家庭,被她刁唆得七零八落。天幸她奸情败露,被人杀了,我想杀她的人,必是荆轲、聂政之流,深知这淫妇的劣迹,才动手将她杀了,替我家除却一大害。我若再不明白,将刘升送到县里去,惹人笑话,还在其次;薛大老爷见他治下出了人命大案,不论淫妇如何罪有应得,他做父母官的人,是免不了要行文缉拿凶犯,拿得着拿不着,我都对不起那替我家除害的人。因此想来想去,这事始终以不张扬为好。你们在我家,都不是一年半载的人,平日知道这淫妇的行为,不敢对我说,然心里不以为然,自是人情。此时见她受这样的结局,料你们心里,也都痛快。我此时吩咐你们,此后无论对何人,不许提淫妇被杀一字,免得传出去,多有不便,就在这时,去买一具棺木来,胡乱装殓了,抬出去埋了就完事。你们知道了么?”仆役齐声应知道了。

王石田又向奶妈说道:“我方才听刘升所说,淫妇的罪恶,完全算是你这龟婆成全的,若将你送到县衙里,比刘升得加重十成的办你。于今我既自愿息事,一概免究,你这恶妇,自然也一同饶了。但是你知道,我不将你们送县,是因淫妇的行为,太使人可恶,不值得替她报仇雪恨。一不是怕事,二不是可怜你们,你明日就给我滚出去,若敢在外面胡说乱道,我包管你坐十年监牢,你听明白了我的话没有?”

奶妈连忙哭着应道:“听明白了,老爷的恩典,我知道感激。”王石田遂教阿金,同了几个当差的,去买棺木。一会儿拾了回来,教奶妈动手,将淫妇草草装殓了。次日一早,即抬出城掩埋,奶妈也去了。刘升因离家太远,头耳的伤,又不曾养好,只得仍睡在王家将息。

王石田将事情始末,禀知了余太君,并痛哭悔恨自己太糊涂。余太君听了,自也免不了吃惊,停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此时才明白了么?既是明白了,怎的还不去梁家,把我那可怜的孙子接回来呢?”王石田连连应是道:“儿子就亲去教他回来。”说毕,也不带跟人,独自跑到梁家来。

到大门一看,门上扎了白布,从大门直到大厅,全是孝堂模样,不觉大吃一惊,暗想:梁家有谁死了呢?莫是无怀被我昨日一打,心里再加上一急,上次吐血的病复发,就这么死了么?王石田如此一想,心里真又是万箭钻心的痛,不由得一路放声大哭进去。里面替梁家办丧事的人,就是昨日帮办喜事的人,见王石田忽然大哭进来,都摸不着头脑,有些神经过敏的和胆量最小的,以为又是来打闹了,吓得往两边房里只躲。王石田直哭到灵桌跟前,也没个人敢上前阻拦,王石田一看那灵脾上,是张静宜的名字,才知道是自己儿媳妇死了。他此时只要自己儿子不曾死,心里也就安了许多,即止了哭声,回头找着一个人,拱拱手说道:“我今日特来向锡诚谢罪的,费心去请他出来吧,我还有要紧的话说。”

这人是梁家的紧邻,姓赵,名策荣,是一个读书未成名的人。梁锡诚平日凡是有要动笔墨的事,都是请他来捉刀,他有缓急,总是梁锡诚接济。当下赵策荣听了王石田的话,也连忙拱手答道:“锡翁此时不在家,不知要何时才得回来。”王石田道:“到哪里去了,老兄知道么?”赵策荣道:“只怕没有一定的方向。”王石田心里不悦,以为赵策荣有意开玩笑,沉下脸来说道:“哪有出外没一定方向的,难道他这时还能去外面闲逛吗?”

赵策荣是个很聪明的人,如何看不出王石田的意思呢?只是他心里也有些痛恨王石田,故意要是这么半吞半吐地不说出来。见王石田沉下脸,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心里更加暗恨,有意无意地答道:“可怜锡翁此时哪有工夫闲逛,他是一个多情的人,别人的儿女,都作自己的儿女看待,何能及得老先生旷达,老来唯好静,万事不关心呢?”

王石田不曾回答,即听房里有一个人笑着说道:“这两句诗不好,须改过才贴切。”随即放声念道:“老来唯好色,一子不关情。”念罢,房里房外许多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王石田遇了这种挪揄情形,又羞又恼,满心想发作几句,一来因他们人多口众,反唇相讥起来,自己一张嘴说不过;二来自己问心有愧,近来的所作所为,也无怪旁人讥诮。只好勉强按捺住火性,恰好见胡成从外面进来,即呼着问道:“你老爷到哪里去了?我有要紧的事,特来找他商量。”

不知胡成怎生回答,且俟下回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