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连救母宝卷

诗曰:

屈指光阴似掷梭,杀心不死意如何。

风魔尘世终成幻,好把玄机细琢磨。

又曰:

莫言我佛远西天,想见西天在眼前。

问路暌违十万里,成功欲得似云烟。

真香举起来,登坛把经开。

大众静心听,降福又消灾。

一炷真香举起来,登坛说法把经开。

在堂大众静心听,降福延寿又消灾。

昔日南都关西有一员外名叫傅相,自幼修行,娶妻刘氏,名叫青提,未曾生育。员外一心向善,持斋念佛诵经。一人独造万缘桥,建造万佛堂,因聚集众僧,故称僧馆。又造了放生池,使善男信女买鱼放生,斋僧布施,广结良缘。有一天,员外来到门外,看见人家在田里挖萝卜,忽然来了一个老和尚,要化萝卜充饥,傅员外说:“不妨,你只顾吃,我来把钱。”这和尚拿起萝卜来就吃,洗也不洗,傅员外说:“僧人师父,这萝卜不洗,上面有泥,怎好进嘴?”那和尚说:“员外呀!

多谢员外老善人,布施萝卜与贫僧。

若到河边去洗净,无常一到吃不成。”

员外说:“懒和尚,洗萝卜这点时间总没有啊,你现在就死啦!”说罢,只见和尚刚把一根萝卜吃完,即倒地身亡,对下一困,气也不“吸”。当时惊动乡邻总甲,多少人总来看,傅员外说:“僧人啊!

可惜年迈老僧人,不知你宝刹哪山林。

你不在庙内看经卷,为何单身出外行。

既知自己寿延到,何不在家等归阴。

今日死在众人面,连累大家吃一惊。”

众位乡邻说:“傅员外,这和尚大概是来向你斋化棺木的,你不如做做好事,买棺入殓,把他殡葬掉吧!”傅相员外连忙吩咐安童,

大大沙方买一口,做个收尸入殓人。

自家田里挖个坑,栽松植柏造坟茔。

员外睡到半夜,只见那和尚走到他面前,傅相说:“和尚,我已买棺殡葬,你又来做底高?”和尚弯腰奉揖说:“员外呀!我是来谢你的,一谢员外,二谢夫人。”说罢,不见和尚的踪影,只听丫环来报,说院君生了一位公子。员外一听,喜之不尽,啊呀,刚才那和尚想必是来报胎的,这和尚为化萝卜而来,我帮小员外取名用罗卜吧!

员外替儿取乳名,就叫罗卜小官人。

员外当时连忙烧香点烛,谢天谢地,谢谢家堂圣众,东厨司命,又谢三代宗亲、祖宗亡人。

员外点烛把香焚,拜谢如来佛世尊。

孩子取名叫罗卜,寄名称为目连身。

一天,有两个和尚来到员外家中,傅员外连忙迎接,“请问二位高僧,法号叫底高?”那和尚说:“我叫有缘,师弟叫遇缘。”

员外一听心欢喜,有缘人遇有缘人。

员外忙叫丫环将院君请到高厅,当时摆下香案,僧人登坛说法。僧人说:“员外呀!

人生难得今生得,贵子难生今已生。

明师难遇今朝遇,佛法难逢今日逢。”

员外一听,哈哈大笑,“今遇良师,顿觉醒悟,还望高僧指点。”僧人说:“员外呀!

人生在世不能长,花酒丛中没主张。

百岁英雄如晓露,一生豪杰似朝霜。”

员外一听,不错,英雄豪杰,荣华富贵,田园产业,就是家财万贯,又有何用处?难买生死轮回!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纵有妻妾难代死,那有儿女替娘爹。

万贯家财带不去,一双空手见阎王。

劝君及早寻门路,修行办道上西方。

员外说:“夫人,我听了两位明师的教诲,我们不如修行办道吧?”刘氏说:“好格,就遵师父的指点。”当即焚香点烛,跪倒尘埃,发下宏誓大愿。

吃素就走今朝起,下次不开酒和荤。

倘若开斋并破戒,永堕三途地狱门。

两位僧人见他们发宏誓大愿,当即辞别而去。再说员外夫妇二人,道心坚固,日夜修行。

朝朝诵念弥陀佛,夜夜诵读《金刚经》。

修行不论年和月,桃红柳绿算一春。

苦苦修行九年整,功德修下海能深。

员外在修行之时,广积阴功,大做好事,起了佛堂两座。一座叫斋馆,一座叫三官堂。整天诵经拜佛斋僧布施,修桥补路,广结良缘。有一天,员外忽然觉得修炼圆满,说:“夫人哎,你叫孩儿过来,我今朝要归天去,家中留下的三千贯钱,一千贯给你们烧香念佛,一千贯与你斋僧布施,还有一千贯留给我儿日后经营买卖,以谋生路。今有道书一封与你母子二人,千万叮咛,切不可开斋破戒!夫人哦!

开斋破戒罪孽重,永堕地狱不翻身。

虎狼伴中参大道,刀枪林里也修行。

任他钢刀头上漫,死也不开酒和荤。”

员外语言未了,只见异香满室,莲坐腾空,员外乘鸾跨鹤,白日升天。有金童玉女,手执长幡宝盖,把傅员外迎入天堂。

傅相功成升天去,西天佛国伴世尊。

再说刘氏和罗卜悲痛不已,请了僧人做了七天道场,功课圆满。罗卜说:“亲娘,孩儿要出家修行,母亲在家修行办道,生活上有安童使女服侍,父亲曾一再叮嘱,千万不可开斋破戒。”刘氏说:“孩儿呀!你年纪太轻出门我不放心,你就在家修行,不也是一样的呀?”罗卜说:“亲娘哎!

孩儿出家去修行,母亲大人放宽心。

我皈依三宝心不退,道心坚固奔前程。

伏望母亲多保重,真心实意办修行。”

且说罗卜辞别母亲,身边带了散碎银子,作为盘缠。

路上行程几天整,报恩寺到面前呈。

罗卜来到报恩寺,投奔师父办前程。

寺内的主持僧名叫来果,收了罗卜为徒,削发皈依修行办道。下文再表刘氏青提一人在家诵经念佛,虽有安童使女服侍,但也觉得孤单。一天,她的胞弟刘贾来到三官堂,会见姐姐,刘氏一见,欢喜不过。

二人行过家常礼,携手同行到高厅。

分宾施礼来坐下,用茶解渴说原因。

刘贾说:“姐姐,我多时不曾到你家来,家里怎变了样子?”

房屋改成庙宇样,装金塑佛受香烟。

“罗卜呢?”“他出家修行去了!”“啊哟!姐姐,人生在世,穿吃二字。孟子说,‘人至七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你家有万贯家财,不去消受,也枉活一世,何不吃鱼吃肉,贪贪嘴福。姐姐啊!

地狱门口酒席稀,有吃有穿是便宜。

不信打开棺木看,两眼黄沙一口泥。

万贯家财不去用,活在世上有何奇。

修道之人牛毛广,成道之人麟角稀。”

刘氏说:“兄弟,此言错了。圣人说,‘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圣人有恻隐之心,上帝有好生之德,为人何不从善呢!”

肉字底下不关门,翻来复去人吃人。

十字街头人吃犬,乱场坟内犬吃人。

今生吃它十六两,来世还他重一斤。

刘贾说:“姐姐,我家附近有个陈道人,随师护法,吃斋念佛,到七十岁还开了斋戒,又有一个马道人,讲经说法,做人之师,替人家报本酬恩,到八十二岁还破了戒,世上有多少人吃斋能到头格?我劝你还是开了罢!”刘氏青提嘴里不说,心中暗想,这些话总是真的,我如若不听,到后来再开斋,岂不被他耻笑!罢了!

初吃长斋不担忧,惟恐吃斋不到头。

有朝一日破了戒,千日功德一旦丢。

刘氏被兄弟说动了心,随时叫丫环带了散碎银子到街坊买了鱼肉酒菜,一面招待刘贾,自己也就开了斋戒。以后杀猪宰羊,只图口腹,不顾生灵的性命,吃下来的白骨堆在后花园的枯井里,只顾一时欢乐,哪顾罪孽深重。

刘氏青提作孽深,开斋破戒杀生灵。

羊羔美酒朝朝乐,再不思量诵经文。

再说目连在报恩寺修行,听人家说到他母亲已经开斋破戒,很不放心,随即禀告师父,决定回家看个究竟。这消息传到家中,刘氏一听,心里不定,连忙吩咐安童梅香,打扫佛堂,烧香点烛。

目连心中不放心,拜别师父转家门。

一路美景无心看,自己门到面前呈。

目连来到家中,先拜母亲,然后参拜圣相,烧香点烛。

二人经堂来坐定,用茶解渴细谈论。

目连开口将言问,母亲在上听原因。

人家说你开斋戒,不知果有这事情。

刘氏说:“孩儿,决无此事!这总是左邻右舍,着不得说淡话,搬是非,想挑拨我母子不和。当年我们都发过宏誓大愿,我哪不懂哎!

吃吃素来再开斋,南牢拖到北牢来。

十八重地狱苦难挨,来世只好投狗胎。

你今如果不相信,赌个毒咒我儿听。

为娘如果开斋戒,立时三刻见阎君。”

只说赌咒不作准,谁知遇到恶时辰。

哪晓日游神、夜游神闻听此言,连忙奏与阎君得知,“刘氏青提论寿命尚未满贯,只因她开斋破戒,制造谎言,罪孽深重。”阎君出了勾魂票,打发无常小鬼、牛头马面带了麻绳铁索、铜枷铁锁,速速捉拿刘氏青提,魂归地府。

无常小鬼前头走,牛头马面后头跟。

阴风惨惨来得快,捉拿刘氏命归阴。

牛头马面用马叉一捣,刘氏对地下一倒,眼睛一闭,鼻子里没气。

刘氏倒在地埃尘,七孔流血丧残生。

三魂渺渺归地府,七魄茫茫见阎君。

阎君吩咐将刘氏打入血湖池中受苦。牛头马面用铁链子锁住刘氏,背到湖边,无常小鬼将刘氏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此时天色已晚,只见血湖池中红浪滔滔,尽是血水。坐在血湖池里的女妇人,个个赤身露体,浸在血泊之中,嚎啕痛哭。刘氏问众人:“我等身犯何罪?为底高要在这血湖池中受苦?”那妇人说:“你才来不晓得,我说把你听。

未曾满月堂前进,触犯家堂列位神。

未曾满月灶前蹲,触犯东厨司命君。

河里洗涤污秽物,触犯水府众龙神。

又将不净衣裳晒,触犯天宫日月星。

只因在生作下孽,血湖池中受苦辛。”

众妇人正在诉说,忽听谯楼更鼓已响。

耳听谯楼更鼓响,妇人在血湖哭五更。

一更里苦难挨,泪满腮,血湖池内哭哀哀。

痛伤怀,浑身皮肉都浸坏。

思想在生日,身怀六甲胎。

面黄肌瘦身体衰,谁知死后还有害。

儿不来救母,怎能够消灾。

我的天,阿弥陀佛,悔不当初早持斋。

二更里苦难忍,泪纷纷,血湖池中冷冰冰。

血水深,浸得皮破血淋淋。

思想在生日,孩儿要奔生。

抽筋拔骨痛难忍,谁知死后还有罪名。

儿不来救母,怎能得超升。

我的天,阿弥陀佛,,谁来救我命残生。

三更里苦难推,眼泪垂,血湖池里哪好睡。

痛伤悲,身上疼痛受大罪。

思想在生日,吃尽儿女亏。

生病作难费心扉,谁知死后还有罪。

儿不来救母,插翅也难飞。

我的天,阿弥陀佛,指望替娘来赎罪。

四更里痛断肠,泪汪汪,血湖池中苦难当。

好凄凉,赤身露体受波浪。

思想在生日,为儿多烦忙。

何曾吃到安逸汤,谁知死后遭灾殃。

儿不来救母,怎能上天堂。

我的天,阿弥陀佛,望儿搭救老亲娘。

五更里苦难熬,泪珠抛,血湖池里多心焦。

不肯饶,肚中饥饿哪知道。

思想在生日,养儿防身老,清明时节纸钱烧。

儿不来救母,怎得好脱逃。

我的天,阿弥陀佛,几时能出血湖牢。

且说夜叉小鬼奉了阎君之命,将刘氏青提解押到重重地狱受苦。刘氏这时想到在生之时,曾杀害生灵,只说无妨,谁知到了阴司,竟受此大罪,我夫修行,已上了天堂,为妻造孽,今入地狱。现在是蓬头散发,裸头赤脚,短裤遮身,哭哭啼啼,寸步难行,叫一声亲儿,哭一声夫君,怨恨自己,当初在阳日三间不该开斋破戒,不信修行。今日懊恨已经迟了!

刘青提,在地狱,嚎啕痛哭,

悔不尽,从前事,错了人生。

在阳间,做女人,不懂道理,

杀生灵,害性命,饮酒开荤。

到如今,恶贯满,冤鬼讨命,

杀一命,还一命,不差毫分。

吃半斤,还八两,丝毫不错,

老阎君,他判断,不徇人情。

绳又捆,索又绑,铁枷锁了,

手又铐,脚又镣,寸步难行。

牛头打,马面拖,上天无路,

大鬼敲,小鬼捶,入地无门。

却说牛头马面将刘氏提到森罗宝殿,只见阴风惨惨,黑气腾腾,阎君上坐,两边是文武判官,手拿生死簿,下边是牛头马面、无常小鬼、夜叉狱卒,拿刀的、拿枪的、拿棍的、拿棒的,个个如狼似虎,杀气腾腾。阎君说:“刘青提,你在阳间,为何开斋破戒,广杀生灵?”刘氏说:“阎罗天子在上,罪妇听了我弟弟刘贾的谗言,他说食禄本是前生定,何必做鬼办修行,因此我犯下了滔天大罪,伏望阎君开恩。”阎君一听,重重大怒,即叫判官查阅刘贾的生死善恶。判官一查,“启禀阎罗大王,刘贾在阳间原是打僧骂道,诽谤佛法,十恶不赦之徒。”阎君忙出勾魂牌票,差了无常小鬼、牛头马面,捉拿刘贾归阴。鬼使们领了铁牌,阴风一阵来到阳间,南都关西地界,由当方土地带领一众鬼使来到刘贾门前。刘贾正在店中杀猪卖肉,牛头用马叉一戳,刘贾倒地,七孔流血,小鬼扣上麻绳铁索,把他的真魂带到阴曹地府。

阎罗大王不饶人,三曹对案审分明。

姊弟二人赖不掉,孽镜台上照得清。

刘贾罚去变畜生,披毛戴角去还人。

刘氏打入阿鼻狱,永堕三途不翻身。

下文单表目连见母亲死亡之后,连忙买棺入殓,殡葬造茔,将灵牌供奉在家,念经超度,报答父母养育之恩,日夜思念,悲泪啼哭。

目连守孝伴灵床,啼啼哭哭念金刚。

“亲娘啊,寿缘结果归天去,不知母亲在何方。

亲娘啊,叫儿想得肝肠断,难止腮边泪两行。

三餐茶饭无心吃,想得孩儿面皮黄。

今生不得来相会,你在阴司我在阳。

想你音容如在世,眼前不见我亲娘。”

朝也思来夜也想,一夜哭到大天光。

睡在阳台想会你,惊醒南柯梦一场。

我恨这把无情剑,割断母子两分张。

你去一日远一日,孩儿想母路偏长。

亲娘啊,你在途中慢慢走,等我同过鬼门关。

只因养育恩难报,声声诉说哭断肠。”

却说目连孝顺双亲,母亲魂归地府,每日诵经超度升天,舍不得高堂老母,思想起来,眼泪汪汪。

恩深沧海原无量,且数十重报母恩。

一重恩,亏我娘,怀胎十月,

茶不思,饭不想,没有精神。

吃一样,怕一样,肚中饥饿,

这情景,想当初,苦了亲娘。

二重恩,亏我娘,临盆痛苦,

一阵疼,一阵痛,目眩头昏。

痛一阵,紧一阵,魂飞天外,

这苦痛,想当初,苦了娘亲。

三重恩,亏我娘,忍痛生我,

儿在腹,要奔生,摘娘心肝。

儿落地,母昏沉,咽喉气喘,

死过去,又还魂,苦了亲娘。

四重恩,亏母亲,将我抚养,

请瞽目,排八字,又取乳名。

未满月,出香房,污秽不净,

触犯了,众神明,苦了娘亲。

五重恩,亏母亲,洗尿洗屎,

晾尿布,烘衣襟,吃尽艰辛。

热难挨,冷难当,手指冻坏,

不怕脏,不怕臭,苦了亲娘。

六重恩,亏我娘,天天喂奶,

儿啼哭,娘心慌,挂肚牵肠。

顾我吃,顾我穿,一刻不忘,

把孩儿,当宝贝,苦了亲娘。

七重恩,亏我娘,精心喂养,

到夜来,抱着我,同睡同眠。

卧尿塘,被子湿,左右调换,

两边湿,睡娘身,苦了娘亲。

八重恩,亏我娘,替儿种痘,

防天花,出痧子,特别当心。

买鲜鱼,吃发物,牛痘才好,

办香烛,敬痘神,苦了娘亲。

九重恩,亏我娘,带儿顽耍,

教儿说,教儿行,处处操心。

给衣穿,给饭吃,注意冷暖,

看河边,看井边,苦了娘亲。

十重恩,亏我娘,送儿上学,

请先生,交学费,不惜银钱。

买新书,做书包,纸墨笔砚,

还要做,新衣裳,苦了亲娘。

实指望,父母亲,长生不老,

谁知道,我母亲,早见阎君。

哭得天昏并地暗,哭得日月不分明。

哭得八方愁云起,哭得天空雾气生。

且说目连一日想到,我父已经升天,不知母亲死后可曾往西天佛国?我不如到西天去寻访母亲。这遭,把衣服行李打成两个包袱,一头包经书,一头带了母亲的灵魂牌位,拜别左右邻居,吩咐安童使女看家,即便动身。

目连西天去寻母,肩挑经担就动身。

受尽风霜无埋怨,一心要报养育恩。

目连这个担子怎么挑法?把经卷放前面,又对不起母亲,把经文放在后面,又对不起佛祖。因此,只好把担子横过来挑。

担经在前亏了母,担母在前亏了经。

目连此时无摆布,横挑经担往前行。

且说南海观世音菩萨,早已晓得,说:“待我下凡试一试,目连寻母可有真心?”这遭叫龙女变个少女,自己变个年老婆婆,把半途之中的荒山石洞变作房屋。

目连一路朝前走,那肯耽搁片时辰。

看看日落西山晚,寻访住宿好安身。

目连看到前面有一户人家,便前去借宿。老婆婆说:“相公,你从哪道而来?往哪道而去?家住哪里?姓甚名谁?”

目连又乃将言说,婆婆今且听原因。

我家住南都关西镇,目连就是我的名。

只因母亲身亡故,西天寻访母亲身。

老婆婆一听哈哈大笑:“哎呀!你来得正好!我老身只生了一个女儿,今年一十八岁,欲要招婿为嗣,你倒是孝心之人,我特别眼热,你就招在我家吧?”连忙叫女儿出来相见。

目连一见忙摇手,婆婆说话欠思忖。

我今是个出家僧,怎好招在贵府门。

那少年女子见目连不肯,也来劝说:“相公啊!

夫妻本是前生定,五百年之前配成婚。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你不要到西天去寻母,就在我家配为婚。”

目连说:“千万不可!

叫声小姐要顾羞,莫要规劝把我留。

我要西天去寻母,你另找高门结鸾俦。”

观音老母见目连真心寻母,便说:“相公,你到西房安睡去吧!”目连来到西房,只见房中清清净净,香气扑鼻,摆式整齐,被褥清洁。目连因一路辛苦,有些吃力,所以十分好睡。

一夜话文不必表,金鸡报晓又天明。

睁开眼睛看一看,自己身卧在山林。

目连醒来一看,不见房屋,自己睡在山洞里面,哎呀,昨夜原是仙家试探于我,连忙起身挑起经担又走。

朝行夜宿几天整,一条天河面前呈。

白浪滔滔水又深,天河阻隔不能行。

上面无桥不好走,水上无船不能行。

左思右想无可奈,只恨足下不腾云。

目连在河岸上焦急万分,“不要说天河阻隔,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敢闯。”说罢,纵身对天河中一跳,佛祖早已知道,连忙叫地藏能仁,替他脱过凡胎,渡到对岸。目连过了天河,上岸又走,远远望见灵山,耳听雷音,钟鼓齐鸣。

耳听雷音钟鼓鸣,灵山即在面前呈。

鲜花异草开满地,麋鹿猿猴处处奔。

目连来到雷音寺,参拜牟尼佛世尊。

目连跪在佛前说:“佛祖呀!我为了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特寻访到此,不知我父母现在哪里?”佛祖说:“你父现在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身边护法,你母因开斋破戒,造下孽障,现在地狱中受苦。”

目连听说痛伤心,嚎啕痛哭放悲声。

只望母亲有好处,谁知地狱受苦辛。

空养孩儿成何用,未曾报答我娘恩。

哀求佛祖生慈念,赐我佛法救母亲。

佛祖说:“目连哎!你母作孽深重,难以赦免,念你乃是孝心之人,我这里赐你钻天帽一顶、腾云鞋一双、袈裟一件;还赐你摩诃钵一只,内有水有饭,可与你母亲充饥;还有九环禅杖一根,你到阴曹地狱,只要轻轻一点,地狱就会开门。”

目连听见这一声,心中欢喜八九分。

领了宝物朝前走,拜谢佛祖就动身。

驾雾腾云来得快,鬼门关到面前呈。

狱主说:“你是哪方来的圣僧?姓甚名谁?有何要事?”

目连又乃将言说,狱主今且听原因。

我姓傅名叫目连僧,自幼出家诵经文。

来果师父传道法,修到虚灵最上乘。

狱主说:“你是高僧,我问你哪里道报芽?哪里道开花?哪里道结果?哪里道归家?”目连说:“我说来你听!

投拜名师道报芽,参透三关道开花。

明心见性道结果,佛祖赏赐道归家。”

狱主说:“果然是个真僧。小师父到此,有何贵干?”“啊!只因我母亲亡故,特来寻访。”“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叫刘氏青提。”“哦!有的,不在此处了,前日与她的胞弟一同起解去了!”目连说:“狱主,此处叫什么地方?”“此处是阴阳交界,名叫鬼门关。”

鬼门关上冷凄凄,孤单独自无所依。

丢开家中儿和女,离别枕上妾和妻。

多少亲朋和好友,今朝到此各分离。

目连向前看见一座高台,一面明镜有盘篮能大。这里叫孽镜台,人在阳日三间,行善作恶,只要一照就看得清清楚楚。

孽镜台,镜高挂,照人一世,

善与恶,功与过,不差毫分。

这一照,任凭你,铜嘴铁舌,

辩不过,赖不掉,如影随形。

孝男子,善女人,来到冥府,

阎君爷,下森罗,亲自来迎。

不要上,那高台,容颜返照,

自有那,贤孝光,透彻幽冥。

行善的,对照了,心中快乐,

在阳间,结善缘,吃素修行。

到此地,凶星退,吉人天相,

送各殿,游一遍,再转人身。

作恶的,锁上台,看他孽障,

在阳间,作恶事,件件记明。

不孝顺,忤逆儿,双亲不顾,

兄与弟,亲骨肉,视若仇人。

妻与妾,子与孙,抛弃不问,

争家产,夺田地,毫不留情。

谁知道,头顶上,神明记载,

藏镜中,等你来,对照分明。

罪过小,入四生,胎卵湿化,

罪孽重,下地狱,永不翻身。

目连说:“狱主,我奉佛旨前来寻母的,不知可有一个叫刘氏青提的人在此?”鬼使说:“有的,前日有个刘氏,蓬头赤脚,披枷带锁,被牛头马面用铁棒打得鲜血淋淋,从此经过,已起解走了!”

目连听说泪纷纷,嚎啕痛哭放悲声。

母亲在世持斋戒,哪个教她又开荤。

鱼肉岂能添寿命,今在地狱受苦辛。

只恨母舅心肠坏,连累母亲作孽深。

目连走过孽镜台,只见前面一座高山,仔细一看,此山全是破钱堆积起来的,名叫破钱山,这是阳间不信佛法之人,杀牲害命,饮酒茹荤,到临终之时,心中害怕叫儿女多用纸钱焚化,以送到冥府赎罪,哪晓纸钱一多,烧化不过,用棒一拱,钱总挑破了。

破钱山来破钱山,纸灰未过莫挑翻。

阳间挑碎破钱纸,阴司堆积破钱山。

破钱山有万丈高,鬼魂到此哭嚎啕。

任你烧化千张纸,罪孽难消半分毫。

阴司若受钱和钞,穷人总死富人逃。

要离地狱无边苦,阴功积德最为高。

目连问狱主:“可曾有个刘氏青提到此?”鬼使说:“那刘氏被牛头马面,打得哭哭啼啼,已经起解去了!”

目连听说痛情怀,嚎啕痛哭放悲哀。

可怜母亲身受苦,为儿无法替娘来。

目连向前,看见一个亭子,四面敞开,有夜叉小鬼看守,两边堆些男女的衣服。目连问:“这叫什么地方?”鬼使说:“这叫剥衣亭。人在阳间捉蛇捉青鸡,将它们斩头剥皮;也有打飞禽走兽的,去毛断脚,拿起来一杀,到街坊变卖钱财;或是自己杀戮,弄顿吃局,这种作孽之人到临终魂归地府,就要上剥衣亭。”

剥衣亭上罪鬼多,扯个扯来拖个拖。

你在阳间将它剥,今朝还复没奈何。

目连问道:“可曾有一个刘氏青提到此?”鬼使说:“有的,前天有牛头马面押解于她,一路之上,被打得鲜血淋淋,好不伤心,早已过去了。”

目连听说母受苦,不禁二目泪淋淋。

当时若不依母舅,今日那会受苦辛。

目连哭罢,再往前行,只见一池,上有冰山,下有雪地,罪鬼在里面被剥去上衣,冻得浑身发抖。目连问狱卒:“这是什么地方?”“这叫寒冰池。人在阳日三间,为非作歹,数九冬天,结伙打劫,杀害人命,死后要上寒冰地狱,另外还有在阳间不顾父母冷暖,有钱不肯救济贫穷的人,死后也入寒冰地狱。”

寒冰地狱冷气侵,为非作歹罪不轻。

有钱不肯来布施,自己穿得簇簇新。

一生吝啬无施舍,此种罪孽入寒冰。

目连问狱官:“可曾看见有一个叫刘氏青提的妇人到此?”鬼使说:“有的,由牛头马面押解已经走了!”目连继续向前,看见前面一座高山,山上有无数公鸡,都是铜嘴铁爪。远远就听到鸡啼。目连问:“这叫什么地方?”鬼使说:“这叫神鸡山,人在阳日三间,多用两眼偷情,常看淫词艳曲,日夜赌博。阎君说这种人的眼睛要他何用,死后罚上神鸡山,那些公鸡专啄罪鬼的眼睛,到来世就是投到人身,也是双目失明的瞎子。”

神鸡山下路途歧,铁嘴公鸡世间稀。

专吃人间偷情眼,单叼世上看郎眉。

淫词赌博贪玩耍,地理不明将人欺。

此等人儿归地府,啄瞎眼睛不能医。

目连问狱官:“可曾有个刘氏到此?”鬼使说:“有的,被牛头马面棒打鞭敲,哭哭啼啼,起解去了!”

目连听到娘解去,不住两眼泪纷纷。

只恨母舅心肠坏,劝我母亲又开荤。

今日娘亲身受苦,使我心中如火焚。

孩儿若能将娘替,养育恩情报几分。

目连起程又往前走,看见一座庄院,内有栏杆分割,外有鬼使看守。中间有一个变身台,人到上面打个滚,就会变成猪羊猫犬、驴骡牛马。目连说:“这叫什么地方?”鬼使说:“这叫变牲所。凡在世间,做官的食禄不忠,贪污受贿,虐待百姓,处事不公。做百姓的不缴钱粮国课,做生意的不缴税金,并用大斗小秤,以假乱真,发财人,重利盘剥。还有种人说谎行骗或者赖人钱财,这些人死后,被罚到变牲所来,变成六畜,到阳间还债。”

前世负债不肯修,今生罚你变耕牛。

肩上挑了千斤担,后面还有皮鞭抽。

为人来世变畜牲,总因前世有原因。

为官不清多受贿,赖钱欠债不还清。

变牲所里无情面,披毛戴角去还人。

目连问:“可曾有个刘氏青提到此?”鬼使说:“有的,她被牛头马面锁着,一路敲打起解去了!”目连一面啼哭,一面向前,看见前面有一座油锅,只见鬼使将罪鬼对油锅里一撂,油锅里烧得千滚万突。

罪鬼油锅打个滚,只见白骨不见人。

目连问狱主:“这些人犯的什么罪?”狱主说:“只因在生之时杀害飞禽走兽,皮嘛一剥,肉嘛一镬,专弄吃局,只图口腹,到死后魂归地府,就要到油锅里受苦。”

只为生前作孽多,今朝不免下油锅。

只图嘴里滋味好,吃些猪羊鸡鸭鹅。

生前作下无边罪,死后哪有安乐窝。

目连问:“可曾有个刘氏青提到此?”鬼使说:“有的,已起解去了。”目连一路向前,只见前面一座血湖池。目连问:“他们为何在此受苦?”鬼使说:“只因这些人生前好酒色财气,死后便到此受苦。”

人生在世造孽多,不肯修心念弥陀。

多贪酒色并财气,不孝父母逆公婆。

目连听了十分叹息。

有目连,在血湖,十分悲叹,

都是些,在阳间,不好之人。

为女子,在家中,娇惯成性,

无三从,并四德,只顾争纷。

嫁出门,做媳妇,丈夫不敬,

打公婆,骂妯娌,恼恨乡邻。

倘有事,不随心,寻死作活,

欺叔伯,咒丈夫,不讲品行。

又好穿,又好吃,涂脂抹粉,

装成了,妖怪样,引诱他人。

全不顾,父母亲,丈夫体面,

无礼仪,无羞耻,有辱门庭。

有多少,好公婆,省吃俭用,

挣下了,产和业,留与子孙。

娶了你,这媳妇,浪吃浪用,

费家财,败产业,留下骂名。

有一等,无节妇,丈夫才死,

就勾引,风流汉,入室偷情。

叫丈夫,那魂灵,怎不切齿,

自然到,阎罗殿,诉说分明。

叫牛头,并马面,锁拿女鬼,

坐血湖,吃血水,永不翻身。

这些人,犯了罪,到此受苦,

男子汉,犯了罪,一样施行。

有等人,好吃酒,不顾礼义,

约三朋,并四友,终日醺醺。

酒醉后,信口谈,胡言乱语,

哪知道,醉后话,容易伤人。

甚至于,乘酒力,将人打死,

连累了,一家人,受怕担惊。

酒醒后,方懊恨,当初吃酒,

若戒去,可免了,今日灾星。

有一等,风流汉,广贪淫欲,

见好女,漂亮妇,就想奸淫。

用千方,和百计,勾引上手,

守节的,一时间,动了春心。

到后来,懊悔迟,,悬梁上吊,

败风俗,坏名声,丧了残生。

开始谈,答应她,百年偕老,

到后来,一场空,丧尽良心。

有等人,好钱财,一钱如命,

舍不得,做好事,济苦怜贫。

对穷人,放高利,重利盘剥,

一文钱,不肯少,哪问亲邻。

有了钱,造华堂,千间嫌少,

又谁知,金满库,一命归阴。

任凭你,财百万,难买地府,

反不如,在阳间,积德修心。

有等人,好赌气,肚量太小,

为小事,也争得,面目通红。

斗闲气,打群架,性命不顾,

丢妻子,抛儿女,哪顾双亲。

为钱财,来争论,行词诉讼,

打官司,告诉状,反用金银。

有多少,动气人,因气成病,

到后来,病一重,一命归阴。

劝世人,切莫贪,酒色财气,

免除了,血湖池,万苦千辛。

目连问狱主:“可曾有个刘氏青提到此?”狱官说:“有的,起解去了。”目连又向前行,看见一座高山,不生草木,石头上其滑无比。目连说:“这叫什么地方?”鬼使说:“这叫滑油山。凡人在世间,有钱不肯修桥补路,反偷铺路的砖石,走路乘车,不让老人,还偷佛前的灯油,这种人死后,必到滑油山受苦。”

阴司有座滑油山,滑油山上最艰难。

山高路陡坡又滑,寸步难行不可攀。

夜叉小鬼将棒打,跌跌爬爬怎上山。

目连继续前行,看见前面有一些罪鬼,有的被绑在将军柱上,用刀割去他的舌头,有的被绑在铁床上,破肚曹肠,挖出心肝。”目连说:“这些人身犯何罪?”狱官说:“这些人在阳间,有的造谣说谎,搬弄是非,有的则贪图口腹,杀生害命,到阴司,故受此罪。”

东家闲话对西搬,吵了宅神不得安。

清官难断家务事,轧破篱障狗来钻。

奉劝世人莫嘴谗,造下孽障像雪山。

阎君天子来判断,阴司破肚又曹肠。

目连问狱官:“可曾有一刘氏到此?”狱官说:“有的,她被牛头马面打着,起解去了。”目连再往前行,看见城池一座,城门上写着“枉死城”三个大字,里面有许多罪鬼。目连问:“他们犯了何罪?”狱主说:“这些都是冤魂或兵刃所伤,或水火所害,或气闷而死,或自尽身亡。这些鬼魂先收在枉死城内,待冤冤相报以后,再行发落。”

刀上死,绳上死,投河落水,

火上烧,阵上亡,总在此城。

吊杀鬼,扛木梢,沿路啼哭,

落水鬼,摸螺蛳,要讨替身。

目连问狱官:“可曾有一位刘氏青提到此?”狱官说:“有的,起解去了!”目连再往前行,看见有一罪鬼被钉在夹板之内,头朝下,脚朝上,小鬼用锯子一锯两半。目连问:“这叫什么地方?”小鬼说:“这叫锯解地狱。”“他们犯了什么罪?”鬼使说:“这种人在阳间惯用大斗小秤,买卖不公平,到死后罚他受此大罪。”

生意之中莫相争,秤平斗满要公平。

阳间做了阴促事,阴司锯解两分身。

目连问道:“可有个刘氏青提到此?”鬼使说:“有的,那妇人被牛头马面打得鼻青脸肿,哭哭啼啼起解去了。”目连听罢很是伤心,上路又往前走,见前面那鬼使将一罪妇,压在铁板之下,榨得鲜血直流。目连问:“此人犯了什么罪?”鬼使说:“她在阳间惯贪淫欲,不能生男育女,死后罚她受此苦痛。”

铁板地狱苦伤心,榨压有罪女妇人。

贪淫好色多娇艳,不生儿女绝后程。

宗嗣不承为不孝,故到阴司受苦辛。

要免阴司榨压罪,养儿育女早修行。

目连问狱官:“可曾有一个刘氏到此?”狱官说:“有的,被牛头马面打得哭哭啼啼,起解去了。”目连又向前行,看见一座高山。山上有无数钢刀,刀尖头朝上,像春天出竹笋一样。夜叉小鬼背住罪鬼一只脚,扯住他一把发,对刀山上一甩,也有穿嗓格,也有穿膀格,也有穿胸格,也有破肚格。

满山遍野尸满地,鲜血淋淋好伤心。

目连问:“这些罪鬼生前犯了何罪?”狱官说:“有杀牛宰马的,也有造假药骗人钱财的,也有唆使诉讼的,也有骗人嫖赌的,死后便入刀山地狱。”

刀山地狱苦难伸,专对阳间刁滑人。

杀牛宰马作下孽,阴司地府不容情。

制造假药骗人钱,害人性命罪滔天。

唆使人家去告状,作下孽障大如天。

天年之后归地府,刀山地狱受罪愆。

目连问狱官:“可曾看见有一个刘氏青提到此?”狱主说:“有的,被牛头马面打得鲜血淋淋,起解去了。”目连再往前行,只见一个村庄,那里有七只恶狗,把那些罪鬼咬得血肉淋漓。目连问:“这些人生前犯了什么罪?”狱主说:“这些罪鬼,生前男女暗室偷情,谈论人家淫秽之事,怨天恨地,呵风骂雨,不敬神明,不惜字纸。”

恶狗村来恶狗村,恶狗村上步难行。

七个犬儿驴能大,个个抬头要吃人。

男人女人不正经,暗中来往结私情。

糟塌字纸罪孽重,死后就到恶狗村。

善人到此村中过,个个低头让他行。

恶人到此村中过,浑身咬得血淋淋。

目连问狱官:“可曾看见一个刘氏到此?”狱官说:“有的,那妇人被牛头马面打得哭哭啼啼,起解去了。”目连只好再向前行,看见夜叉狱卒,将那些罪鬼,剥了衣衫,放在碓臼里舂,舂得粉身碎骨。目连说:“这些人在阳间作了什么罪孽?”狱官说:“他们在阳日三间,掘人家坟墓,将尸骨制成玩具,卖与人用。也有人诽谤佛法,阻止人家念佛看经,所以死后到此受罪。”

碓舂地狱为何因,前世盗墓做强人。

尸骨做成玩具用,大斗小秤不公平。

阻止烧香并念佛,诽谤佛法罪不轻。

如此恶人归地府,碓舂地狱不容情。

目连问狱官:“可曾看见有个刘氏到此?”狱官说:“有的,被牛头马面打得鼻青脸肿,哭哭啼啼,起解去了。”目连只得又往前行,只见前面有烟火四起,一座座铜柱有盘篮能粗,管子是空的,下面架的钢炭炉火,鬼使将罪鬼用铁链子绑在铜柱上,炉火烧得通红,罪鬼被烧得皮焦肉烂,白骨枯焦。目连说:“这些罪鬼在阳间作了何孽?”狱主说:“这些人生前好吃獐狍鹿兔,飞禽鸟兽,野味熏香,把它们捉得来,剥去皮毛,放在火上烧烤,也有人劝人开斋破戒,死后总要受此炮烙刑之苦。”

炮烙之刑苦难当,罪鬼惨叫泪汪汪。

烧得皮焦肉又烂,烧到白骨枯又黄。

只因前生贪野味,破人斋戒罪难当。

奉劝世人多行善,及早修心上佛堂。

目连问狱官:“可曾有个刘氏到此?”狱官说:“有的,被牛头马面打得遍体鳞伤,起解去了。”目连哭着,再往前行,一心要寻母亲,只见前面鬼使将那些罪鬼颠倒竖在磨眼里,小鬼推磨,磨子口里鲜血直流。目连说:“这些人犯了什么罪?”狱官说:“他们在日不信佛法,依官仗势,欺压善良,谋人财产,占人妻妾,故有此报。”

碓磨地狱苦难当,罪鬼一见已断肠。

阳间做了非礼事,阴司半点不能藏。

颠倒竖在磨眼里,皮肉成浆骨似霜。

要免阴司轮回苦,修行办道上西方。

目连问狱官:“可曾有一个刘氏到此?”狱官说:“有的,已起解去了。”目连再往前行,只见一个大院,周围廊房数百间,两边有台,旁设锅灶,许多人在那里喝茶。目连抬头一看,见“孟婆庄”三个大字,

阴司有座孟婆庄,绝色女子卖茶汤。

来人吃得汤和水,三十五天不清爽。

目连问:“可曾有个刘氏到此?”狱官说:“有的,已起解去了。”目连即便前行,看见一座高桥。“这叫什么地方?”鬼使说:“这叫奈河桥。高耸入云,长八十一丈,阔一寸三分。桥下有毒蛇、毒犬,罪鬼到此,难以过去。”

阴司有座奈河桥,一寸三分万丈高。

两边总是铜钉钉,中间一路滑油浇。

善人到此来经过,风不起来桥不摇。

仙童仙女忙迎接,幢幡宝盖两边飘。

恶人到此来经过,滚的滚来抛的抛。

毒蛇毒狗将人咬,跌入河中命难逃。

过了此处朝前走,六道轮回面前呈。

目连向前见一个大轮盘旋转不歇,目连问:“这叫什么地方?”狱官说:“这叫六道轮回。”“哪六道?”“第一道,金路车,从这里出来的人,高官厚爵,为臣作相,因他前世能看破红尘,广行方便,大做好事。第二道,银路车,从这里出来的人,身穿绸缎,家住水阁楼台,因他前世烧香念佛,布施斋僧,为人清正。第三道,玉路车,从这里出来的人身穿粗布衣裳,房屋一般,吃的粗茶淡饭,因为他在前世里,为人老实,还能敬神拜佛。第四道,铜路车,从这出来的人,耳聋眼瞎,脚拐手瘸,沿门讨饭长街乞化,因为他前世里行凶霸道,过多功少。第五道,石路车,从这里出来的人只能投入胎生,披毛戴角,变成牲畜,因为他前世里为非作歹,或赖人钱财。第六道,木路车出来的人只能投成化生,如苍蝇蚊蠓,吃污浊之物,蹲污秽之地,因他在前世里杀人放火,瞒心昧己,敲榨勒索,作恶多端。”

第一条,金路去,转为富贵,

做高官,享厚禄,伴驾随君。

头上戴,乌纱帽,威风凛凛,

身上穿,朝冠服,玉带缠身。

外出时,八人抬,前呼后拥,

如同那,活神仙,实在开心。

你知道,他的福,从何来享?

皆因为,前世里,积善修因。

第二条,银路去,家中豪富,

或绫罗,或绸缎,四季遮身。

出门去,坐车马,悠闲自在,

有安童,并使女,紧紧随身。

这都是,前世里,修善积德,

到今生,享富贵,福寿康宁。

第三条,玉路去,平民百姓,

粗布衣,菜饭饱,居住安身。

靠耕耘,做手艺,做买做卖,

凭劳动,赚钱财,好过光阴。

这等人,在前世,忠诚厚道,

尚能够,信佛道,不起邪心。

第四条,铜路去,身带残疾,

或耳聋,或眼瞎,脚拐手瘸。

生活上,有困难,沿门求乞,

喊老板,叫先生,苦度光阴。

这都是,在前世,行凶霸道,

欺善人,无王法,不顾人伦。

第五条,石路去,投为牲畜,

变驴骡,牛和马,出力劳身。

变猪羊,鸡和鸭,寿命之短,

被人宰,被人杀,活上刀砧。

这都是,前世里,为非作歹,

这时候,受罪过,哪个同情。

第六条,木路去,变为化生,

有苍蝇,和蚊蠓,无处藏身。

变鱼鳖,和虾蟹,水中过活,

变昆虫,蛇和鼠,性命难存。

这都是,在前世,十恶不赦,

到头来,罪孽重,不得翻身。

目连听罢问来由,想到母亲泪双流。

善恶到头终有报,万法终归一个修。

目连再往前行,看见一座铁围城,“请问狱官,这叫什么地方?”狱官说:“这叫阿鼻地狱!”

阴司里,十八层,阿鼻地狱,

是阳间,凶恶汉,不善之人。

头一等,作恶人,怨天恨地,

打善人,骂道友,不敬神明。

二等人,行凶恶,不孝父母,

打爹娘,骂尊长,忤逆之人。

三等人,行恶的,杀人放火,

抢人财,劫人宝,丧人残生。

四等人,行恶的,奸人妻女,

骗人钱,唆词讼,破人婚姻。

五等人,行恶的,开斋破戒,

打入到,阿鼻狱,永不翻身。

目连问道:“可有一个刘氏青提在内?”狱官说:“有的。”目连举起禅杖,向狱门上用力一敲,只听见“哗喇”一响,如同晴天霹雳,狱门大开,里面的罪鬼八百万,个个逃生,说:“妥了,大概是开恩大赦了。”罪鬼就蜂涌而出,挤如也,抑如也,推背走,轧不开。目连只顾寻母,哪顾到罪鬼的逃脱,把守狱门的鬼使,一人阻止,寡不敌众,阻挡不住,到狱官面前,又不得过身,只得跟随一众鬼,也到阳间投生去了。目连终于找到了母亲,只见她项戴长枷,手铐脚镣,蓬头散发,遍体鳞伤,骨瘦如柴,不成模样。二人一见,嚎啕大哭。

目连看见老母亲,麻绳铁索响玲玲。

骨瘦如柴衣衫破,蓬头赤脚泪淋淋。

披枷戴锁上镣铐,匍匐尘埃步难行。

手执禅杖点一点,刑具打得碎纷纷。

钵盂禅杖来放下,二人痛哭泪纷纷。

刘氏青提悲啼哭,悔恨当初不修行。

只说猪羊人能吃,听信兄弟就开荤。

谁知阴司千斤罪,别人难替半毫分。

且说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在翠云宫中与十殿阎罗正在议事,忽听地狱门哗啦一响。地藏能仁问:“何人偷开狱门?”阎君正要去查点,忽听狱主来报,说:“有一个和尚用禅杖敲开狱门,罪鬼统通逃走!”阎君说:“此还了得。”吩咐牛头马面、无常小鬼、夜叉狱卒快快捉拿那个和尚。

十殿阎罗怒生嗔,一齐来捉目连僧。

拖的拖来扯的扯,推推攘攘就动身。

青提还入阿鼻狱,夜叉狱卒封紧门。

目连扯到翠云阁,地藏面前把理评。

地藏能仁说:“你是哪方来的野僧?姓甚名谁?为何偷开狱门?”正问这话,在地藏菩萨身边护法的傅相连忙走下殿来说:“儿呀!你为何私开狱门?”目连说:“父亲,你在此逍遥快乐,尽享清福,母亲却在地狱受苦。”傅相说:“你母自作自受,由阎君发落,我怎能顾她?”阎君说:“你修你的福,她作她的孽。”阎君说:“这是傅相之子,名叫目连,因救母心切,故而敲开狱门。”

目连跪在尘埃地,哀求菩萨发善心。

自古一儿皈佛道,拯救九族尽超升。

只因养育恩情大,担经寻母见世尊。

佛祖见我有孝心,叫我寻母到幽冥。

赐我衣钵和禅杖,可开狱门救母亲。

菩萨如果不相信,佛具在此作证明。

地藏能仁说:“目连,你晓这禅杖,上开三十三天界,下开七十二司地狱。你只要用禅杖轻轻一点,狱门半开,叫你母亲出来,你用禅杖重敲,使狱门大开,放走所有罪鬼,这怎生是好?判官,查一查,共有多少罪鬼?”判官说:“八百三十万有零。”地藏能仁说:“目连,你要救母亲,只有转世投胎,收回这些罪鬼。”

目连救母不小心,禅杖敲开地狱门。

放出罪鬼八百万,都到阳间去投生。

地藏能仁传法令,目连转世收鬼魂。

衣钵禅杖存地府,给他穿件黄衣襟。

白面善人改恶相,面带金钱好惊人。

鬼使领路前面走,送到阳间赤墙村。

丢在树林鸟窝里,认母投胎去托生。

下文说到巢州章句县赤墙村有个盐商叫黄宗旦,娶妻田氏,未曾生育。因为无子,宗旦夫妇二人到附近各庙烧香许愿,在自己家中布施斋僧,济苦怜贫,广结善缘。那天,二人进香回家,看见一个小孩,身穿黄袍,坐在地上,二人正想上前问话,只见一阵清风,孩儿无影无踪。宗旦说:“妻子呀!莫非是你我做了好事,刚才是天赐麟儿。”

夫妻二人转回程,田氏有孕在其身。

怀胎二十五个月,腹内孩儿要降生。

一天,田氏腹痛,三天三夜,生下一子,身长二尺,皮色像黄纸,面带金钱,一字横眉,板牙两个,鼻生三窍,背上有八卦,胸前有七星,两膀长毛,面相凶恶。宗旦说:“贤妻呀!这大概是妖怪投胎,不如把他送掉吧?”田氏开始舍不得,后经宗旦劝说,才勉强答应。宗旦将这孩子送到南面一个渠道之内,就回家而转。此事惊动了当方土地出来救护,送到一个鸟巢之内。众鸟总衔食来喂他,故未饿死。一笔七天,那夜三更时候,土地公公托一兆与宗旦夫妇说:“孩儿长大,必有高官厚禄。”第二天,宗旦又寻到鸟窝将孩儿抱回,田氏一见心中欢喜,即喂奶抚养。因为从鸟窝里抱回来的,取名叫黄巢,表字天朱。聪明伶俐,长大成人,攻书上学,学得满腹文章,他又学习武艺,也件件精通。黄巢自幼知书达理,孝敬父母,宗旦夫妇欢喜不过。

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不留停。

黄巢长到十六岁,文武双全件件精。

只等皇上开南考,好将会试跳龙门。

却说僖宗皇帝,驾坐长安,听朝臣报告,四路刀兵骤起,八面战火烟尘,天下大乱。万岁传旨发榜,开考武状元,将来可得天下名将,以求江山太平。再说黄巢得知即辞别父母,进京会试。收拾行李马匹,带了随身盘费,朝行夜宿,来到皇城,住在招商客店,等候开考。这天正逢黄道吉日,只听得五鼓开炮,天下举子,个个戎装打扮,骑马射箭,舞刀弄枪,总想夺取头名状元。再说黄巢上场应试:

身骑一匹银鬃马,威风凛凛有精神。

硬弓拉到十八个力,子搬到八百斤。

连射三箭都得中,支支射在靶中心。

十八般武艺般般会,得中头名状元身。

宗师大人见喜,选上金殿参见。黄巢上殿,二十四拜,山呼九叩,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僖宗皇帝看看黄巢,相貌凶狠,吓得魂不附体,连忙传旨,速令退下。黄巢无奈,只得退下金阶。

黄巢一见怒生嗔,恼恨昏君不是人。

肉眼不识金和宝,错把忠良当奸臣。

我的容貌虽然丑,岂是为非作歹人?

并非我要起歹意,昏皇逼我坐龙廷。

手边若有三员将,杀上龙廷我为尊。

左思右想无主意,出了长安再理论。

再说目连释放了八百多万罪鬼,总到阳间投胎,一时人丁多到了当不得。只要是女人,老的到七八十岁,小的到十三四岁,总有怀孕在身。有一个促狭鬼来投胎,他想,到庙里做个和尚,一生决不会受到杀戮之灾。因此他投到杨氏门中,七岁入寺,做了出家僧人,法名叫了空,做了当家师和尚。一天晚上,他见到灯火不亮便放下琉璃灯添油,说:“徒弟偷懒,为什么不及时添油?”有个叫沙弥的小和尚说:“师父哎!我们天天添油,油不知是何人所偷。”当夜了空和两个徒弟就看,看到半夜只见有两个鬼使,带了油瓶,前来偷油。了空说:“你们为什么来偷油?”鬼使说:“我们是地府之司,奉阎君之命到各庙取油,回去给判官造册。”“造什么册?”鬼使说:“阳间该配作乱,黄巢造反,杀人八百万,在劫者难逃!”了空说:“何年何月,从那方杀起?”鬼使说:“就是今年五月十五午时开刀,从长安城外起兵,从了空和尚开刀起手!”杨和尚一听,吓得没命,“哎呀!鬼爷,天下有几个了空?”“只有一个。”

了空听见这一声,魂灵冒到九霄云。

伏望鬼爷来救我,饶我一条命残生。

鬼使说:“阎君铁面无私不可讲情,我只可以指你一条生路。那黄巢面带金钱,口露双齿,不用你寻,他会自然而来的,你只要殷勤款待,礼仪相拜,他会救你的。”了空一听,口称:“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了空听了这番话,吓得三魂少两魂。

急忙来到方丈里,心惊胆颤说原因。

大家一听痴呆了,浑身吓得汗淋淋。

人人总怕钢刀死,不晓黄巢可讲情?

第二天,了空在寺内备了斋饭,这也不表。再说黄巢考得好,不得中,心中愤怒,来到城外看见一座寺院,眼看天色将晚,不如投宿一宵,明日再作道理。当时诗兴发作,即吟诗一首:

壮哉山寺石岩边,渺渺遥观斗柄连。

殿阁巍峨浸碧落,楼台缭绕接清泉。

金钟隐隐雷声响,宝塔重重月影圆。

静听法华皆梵语,谁知此处有西天。

黄巢走到殿前,大家见他面带金钱,浓眉大目,可能就是黄巢。大众一齐跪下,口称:“大爷,求发慈悲饶恕我们出家人的性命。”黄巢一听,莫名其妙,“哎呀!僧人师父,何出此言?”这遭了空和尚将前夜之事,说了一遍。黄巢说:“啊!既然如此,我决不杀你们,请你们放心。”当夜,黄巢宿在寺内,僧人作了殷勤招待。黄巢睡到半夜,见窗外月色光明,随即起身,来到花园,猛一抬头,只见云中有一仙女,手捧青锋宝剑,赠与黄巢,并对他说:“明日就是五月十五,是你兴兵试剑的日子。”说罢即腾云而去。到了第二天,黄巢对各位僧人说:“今日是我兴兵试剑的日子,你们要避一避,更不能在我马前挡路。”寺内僧人一商量,大家外出化斋,只留了空师父一人在家看门。到了巳时,了空和尚特为黄巢备了丰盛的素膳,请他吃饭。黄巢说:“杨和尚,我还是一人用膳,不需奉陪,你还是躲一躲好,恐有不测!”了空随即出门,看见一棵大杨树,已有几百年了,中间蛀空了,有盘篮能大。 了空一想:这树肚里正好躲人,谁也看不见,于是就对下一躲。

和尚设计躲黄巢,想来想去没处逃。

眼前一棵老杨树,遮身不露半分毫。

莫说凡夫寻不到,就是仙家也难知道。

等到午时三刻后,方显今朝主意高。

且说黄巢到了午时,披挂上马,手持宝剑,见庙里空无一人。走到门口,见一棵老杨树,黄巢说:“和尚姓杨,此名杨树,我不杀和尚,斩树一刀,也就算了!”豁起来一刀,和尚头对外头一抛,这便是俗语说的: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者难逃。黄巢催马,杀奔长安而来,走不多远前面有几千人马,手执刀枪,蜂涌而来。黄巢说:“你们哪里来的?哪道而去?”众壮士说:“我们都是考不中的举子,要想回家,又不光彩,要上山落草为寇,名声又不好听。”黄巢说:“我和你们一样,昏皇见我容貌丑陋就不肯中我,我现在决定反上长安,你们愿者便助我成功,各有官职!”众壮士说:“情愿保驾!”因此黄巢纠集了数千人马杀奔长安并各州府,杀得尸横遍野八百万,血流成河三千里。僖宗难以抵敌,只得带兵逃走。黄巢得了长安,众人保他为王,黄巢手下有一名叛将名叫朱温,在搜查宫院时,见一宫女,经盘问得知她是御妹。朱温与他暗结为夫妻,朱温将御妹扮作小兵逃奔僖宗营内。朱温也投降唐营,招兵买马,收得一名武艺高超的大将名叫李存孝,与黄巢决战。结果黄巢大败,败到鸦谷边,忽见一人挡路,黄巢大喝一声:“你是何人?”那人说:“我是来收剑的!”黄巢大怒,手执青锋宝剑刺将过去,只见一道白光,连人带剑,不见踪影去了。黄巢无奈,来到山前,见石碑上有诗一首:

忽起干戈交战争,应有狼烟四载春。

朱温投到唐营里,存孝出兵国太平。

阳世杀人八百万,阴司收鬼两三层。

将军解得诗中意,该到幽冥见世尊。

黄巢一看,心中明白,想当初霸王自刎乌江,也是英雄好汉,今天轮到我了!

为人切莫逞刚强,万里江山是梦粱。

富贵功名风中烛,英雄盖世草上霜。

前年和尚树内死,今岁黄巢山下亡。

争名夺利成何用,不如及早见阎王。

黄巢长叹一声,取出勒马的缰绳,在山下一棵松树上吊死。他的真魂来到幽冥,会见阎罗大王,一同参见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目连哀求放他母亲出狱,地藏能仁说:“目连转世已收回罪鬼,这是将功赎罪,可以释放他的母亲,同归极乐。”谁知有一位阎君上殿奏本说目连虽然收回了八百万罪鬼,但是还有三十多万罪鬼未能收回。两班善人一听,不大相信,前面不是讲到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难逃。怎么还有罪鬼未能收回的呢?众位:当时这些罪鬼到阳间投胎,溜得哨,走前面格,投了人,还有溜了慢,走后面的就投了牛马中牲。地藏能仁说:“既然还有罪鬼未能收回,那目连再转世。”

黄巢真魂入幽冥,森罗宝殿把理评。

还有罪鬼投牲畜,目连再次去投生。

目连为救母,阳间去投生。

黄巢来造反,收回罪鬼魂。

罪鬼未收尽,阎君怒生嗔。

再投屠家去,宰杀收鬼魂。

且说目连领命,只得再转世投胎,投到长安城内一个叫贺祥的屠户家中。他家三代开肉店,杀牛宰马,猪羊六畜。他家妻子肖氏,有孕有身,十月满足,生下一子,取名叫做贺因。自从贺因出世,家中生意更好。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贺因长到七岁。

贺因长到七岁整,送到书房读书文。

一连读了三四载,自己名字认不清。

贺祥见他读书读不进,杀猪宰羊来大劲,因此就叫贺因歇学,帮助他父亲宰杀。

贺因长到十八岁,亲朋邻友作媒人。

忙忙碌碌来过礼,闹闹热热娶过门。

一家和睦生意好,太太平平过几春。

这年贺祥得了病,肖氏也就病缠身。

东庙求神神不应,西庙许愿佛不灵。

延医服药皆无用,夫妇一命见阎君。

请僧超度双父母,栽松植柏造坟茔。

小夫妻二人守家业,仍做屠户老营生。

且说贺因家对门住了一个王道人,他姓王名善,一贯吃素念经,道貌岸然,所以人家总称他王道人。他家开个小店卖香烛纸马,每天夜里四更天,他就起身念经格。贺因只要听到他的木鱼一响,就起身烧汤杀猪,纠罗一番,天亮卖肉,不早不晚。贺因心里想,多亏王道人,赛如做了我的报晓鸡,理应谢谢他。有一天,贺因提了一个茶壶,来到王道人店里说:“王道人,多亏你每天喊醒我,这里敬你一杯香茶!”王道人说:“不……我们吃素之人,不吃人家的茶饭。”贺因说:“我今日无事,请你谈谈修行的道理。”王道人说:“好格!”

持斋行善上天堂,作孽之人罪难当。

可叹世人寿命短,为人不免见阎王。

生前修善有好处,诵经拜佛躲无常。

功成圆满归极乐,脱了凡胎入仙乡。

为人在世贪口腹,阴曹罪孽哪个当?

贺因说:“王道人,我晓得修行是好事,像我杀生害命是有罪孽格,不过我如果不开肉店,不赚钱,如何活命?”王道人说:“你可以改行吧!”“哎呀!别的营生我又不会,不过我以后是要改行。”

一年到头杀猪羊,杀生害命赚铜钱。

别的营生我不会,命里派我造罪愆。

贺因一想,王道人真心向善,我敬他一杯茶也不肯喝,我如何谢他?于是他想了个主意,每天丢三个钱在王道人的门缝里。王道人拾到钱,心中欢喜,这大概是我吃素修行,生意又清淡,菩萨送把我的吧!

王道人一见喜洋洋,每天拾到三个钱。

只因修德有好处,苍天赠我养命钱。

再说南海观音老母掐指一算,晓得一半,目连转世收回罪鬼已经完成,那王道人也念佛修得多年,我不如下凡一趟,看个究竟。叫善才龙女,护法韦驮,也一同前去。

观音老母下凡尘,仙风一拂就动身。

按落云头来得快,王家门到面前呈。

观音老母一变二变,变作僧人模样,走进店门。王道人说:“僧人师父,到此有何贵干?想买什么?”老僧人说:“我要买香烛纸马。”王道人说:“我难得见和尚请香烛,你到是个好和尚!请问师父住在哪里宝山?哪里宝刹?”和尚说:“我从西山而来,到此访道,世上有一种人表面上吃素念经,但不知三皈五戒,所以难成正果,我是来劝化这种人的。”王道人一听,十分高兴,“师父,我自幼吃斋烧香念佛,正想求师父指教,你来得正好。今日天色已晚,就在我小店中住下吧?”和尚说:“好的。”王道人连忙备了素膳点心,一面用膳,一面交谈。和尚说:“持斋必须皈依三宝,生前修成正果,免受生死轮回之苦。”王道人说:“求师父开示弟子,我愿皈依,明日跟师父入山修道。”和尚说:“既然如此,我与你摩顶授记。”王道人烧香点烛,跪在尘埃,大礼参拜。和尚说:“弟子呀!

真经本是佛祖遗,听者甚多做者稀。

在家出家都好学,无论老少与高低。

一片真心能成道,三教同源不要疑。

奉劝世人行正道,不可诽谤说是非。

观音老母和王道人谈谈讲讲,不觉辰光到了早上四更天,都很好困,就不曾起身念经。哪晓贺因听不到木鱼响,也就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已日高三丈了。乡下有一个人叫吴斗魁,家里有点事体,他向贺因订了肉,等到早起一望,哎呀!贺因还不曾起身,猪子固然不曾杀。吴斗魁说:“贺老板,昨天我丢了定钱,今朝你耽搁了我,怎说!

我家离城好几里,家里有事请人忙。

早上上街来买肉,你就困到大天光。”

贺因说:“不要闹!总怪我,定钱退把你!”贺因气气闷闷来到王道人家说:“王道人哎!你今朝早上为底高不念经?弄怂我,猪子不曾杀,人家买不到肉,挨人家怪了没口开!”观音老母变的和尚,连忙来问:“哎呀!客官!王道人念经不念经,与你何干?他念经也不是替你念的!”“不!这里面有个原因哩。

往常道人念早经,木鱼敲得响呤叮。

正好将我来撮醒,我就杀猪忙经营。

赚到铜钱好养命,我也不忘道人情。

我将钱文暗中送,聊表自己一片心。

今朝正逢天中节,一忽困到大天明。

这是因他耽搁我,不怪他来怪何人。”

和尚说:“不要怪,不要怪,要怪是怪我,我和王道人谈到深更,今朝早上正好睡,王道人不曾起来念经,你也就不曾起来杀猪。”话说之间,看见地上一个钱包,和尚拾起来一看,“哎呀!这是哪个丢掉的钱?”贺因说:“这是我每天晚上暗中送给王道人的钱。”王道人一听,“哎呀!原来如此,我说为底高每天拾到钱的哩!”

王道人一听心喜欢,贺因本是好心人。

他将铜钱送给我,我还不知为何因。

和尚说:“贺因,今天是我耽误了你,你要杀猪,我去替你杀!”贺因一听,一点不信,“你是出家僧人,肉总不吃,怎会杀猪?”“你去杀,我帮你做对手。”“不要的,我杀猪,不用捆绑,叫它自己走上杀猪凳!”王道人一听,也不相信,今朝到要看个究竟。三人来到宰猪场,和尚说:“贺祥!好来看刀!”只见那只猪眼泪汪汪,走到和尚面前,自己躺倒,一点不动。贺因一见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说:“僧人师父,这一只嫌小,换一只罢!”和尚说:“肖氏出来看刀!”又一只猪自己走出来,泪如雨下。贺因双膝跪下,左手护猪,右手挡刀,“师父!请你不要杀吧!”

贺因一见真奇怪,二目抛珠泪汪汪。

哀求师父不要动手,饶恕残生命一双。

“贺祥是我生身父,肖氏是我养育娘。

父母恩情如山重,怎可持刀杀爹娘。

自从父母亡故后,请僧超度做经堂。

只说他们升天去,谁知还是变猪羊。”

和尚说:“猪不杀了,还到圈里去吧!”两只猪子摇头摆尾圈里去了。贺因说:“师父,今日一见,方知报应。我往常听人家说,依了官法,就要处煞,依了佛法,就要饿煞。”和尚说:“这是谤毁之言,我说来你听!

犯了王法不可饶,守份安命乐陶陶。

对待父母要孝顺,不犯萧何六律条。

金榜题名皆善士,凌烟阁上尽英豪。

有朝得到皇恩赐,金銮殿上把名标。

若依佛法,罪孽消除,我说来你听!

皈依佛法登三宝,持斋行善道德高。

死后不经地狱苦,西天佛国把名标。

列为仙班登极乐,龙华会上漫逍遥。

吃的仙桃琼浆品,免却轮回路一条。”

和尚说:“贺因,你若能持斋向善,我度你父母超升而去,我也替你忏悔,将从前的罪孽,一笔勾销。”贺因一听,心中欢喜,说:“师父哎!我打算将家产一概交与妻子,我跟师父入山修道。”随时烧香点烛,跪到尘埃,参拜如来。和尚与他摩顶授记。和尚说:“贺因,王道人一比你年龄大,二昨夜他就皈依了,在你之先他为师兄,你为师弟!”正说之时伙计特来报信,说:“刚才唤出来的两只猪突然死了,不知是何道理?”和尚说:“不要着躁!我替你父母一超度,他们已脱离畜胎转为人身,投人去了!”贺因口念:“阿弥陀佛!谢谢师父!”贺因把妻子叫到身旁,说:“贤妻呀!我明朝要跟师父上山修道了,家财一概交与你管吧!”

妻子听见这一声,如同天打霹雳惊。

“相公啊!

你跟师父去修行,丢下我苦命靠何人。

你要修行我不怪,在家也好诵经文。”

贺因又乃将言说,贤妻听我说原因。

我有真心皈三宝,跟随师父上山林。

家中产业由你管,再不要杀猪做营生。

安童小使慢慢用,不要做呼来喝去人。

两边邻舍来借兑,务必应求转家门。

没得应求回家转,恼人肚皮恶人心。

凡事总要三忍耐,济苦怜贫积善因。

第二天,三人整理行装,上路行程,何氏小姐悲泪啼哭,一直送到街头,又叮咛几句,“相公啊!

你今出家去修行,饥寒饱饿要当心。

到了宝刹安身处,写封书信转家门。

省得为妻多挂念,不可忘却结发情。”

贺因答道我晓得,不须妻子再叮咛。

我今跟随师父去,不成正果不回程。

天空掉下无情剑,斩断夫妻两离分。

三人上路朝前走,哪管高低路不平。

逢山不看山中景,遇水不看取鱼人。

贺因只顾向前走,王道人开口问原因。

“师父啊!

几时走到目的地,哪座庙里去安身?”

观音老母一想他们二人出家修行,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我不妨来试他一试。随时叫护法韦陀变个年老婆婆,善才龙女变作两个女儿,设立房屋三间,一个农家小院。再说他三人,一路行程,不觉天色已晚。王道人说:“师父啊,我们跑得脚疼膀酸,天又夜了,不如借宿一宵,明日再走!”和尚说:“好哩,前面有个人家,里面有灯火,想必有人在家。”和尚走上前去,“开门啊!”老婆婆开门一望,“啊!原来是个和尚,你们有何贵干?”“哦!我们是来借宿的。”“那可以,进来请坐!”连忙吩咐女儿奉茶。“师父从哪道而来,往哪道而去?”“哦!我从西灵山而来,一路传道,放戒度人,这是我在长安城里收的两个徒弟,老婆婆家中哪些人手?以何为生?”

婆婆又乃将言说,僧人师父听原因。

我的家中本姓贾,务农为业过光阴。

丈夫早已入幽冥,未有香烟后代根。

只有两个裙衩女,年方二八正青春。

她们二人已长大,缺少门当户对人。

曾有媒婆来说合,高不就来低不成。

我家一门都吃素,怎好配个吃五荤。

姊妹二人难拆散,老身无伴靠何人。

指望招婿好防老,做个烧钱化纸人。

不论年龄大和小,不论家中富与贫。

不论才学并容貌,只须忠厚与虔诚。

两个女儿说:“妈妈,你在他们面前,说这些话,有何用处?”“哎!他们出家人,走了路多,认得人多,也可以与你们作媒呀!呀!深更了,请三位师父早点安睡吧!”老婆婆安排,三人到西房歇息。王道人说:“师弟,那两个姑娘生得不丑哇!

眉毛弯弯初三月,嘴似樱桃一点红。

十指尖尖如春笋,满嘴银牙白如霜。

不搽杭粉自来白,不戴兰花自来香。

好像嫦娥离月殿,犹如仙女下凡尘。”

和尚说:“二位贤徒,你们莫非有此意,待我明日与你们做媒,招在他家,安居乐业,有了妻室老小,将来好繁衍后代,我就一人,入山修道吧!”贺因说:“师父,我没有这个意思!”

一夜话文不必表,金鸡三唱又天明。

师徒三人早起身,拜会婆婆老大人。

高厅上面端然坐,香茶糕点面前呈。

和尚说:“老婆婆,你昨夜谈到的事体,我有两个徒弟不如招在你家,养老送终,到也蛮好。”贺因一听,很不高兴,“哎呀!师父呀!我家有何氏贤妻,已经抛别,一心跟师父出家修行,怎好又在半途中招亲?”老婆婆说:“相公啊!

为人在世想后程,夫妻相配是人伦。

洞房花烛成婚配,享受荣华百年春。”

贺因说:“婆婆,我若贪恋酒色财气,怎肯投师出家修行办道?”老婆婆说:“不错,此事正是门当户对,我家世代吃素,家中也供奉了释迦牟尼、观音老母、诸佛菩萨,你要修行,就在我家一同修行,有何不好?”二位姑娘,又来相劝,“相公啊!

劝君莫要去山岗,削发为僧苦难当。

路上冷暖谁顾你,肚中饥饿自承当。

如有伤风并咳嗽,哪个为你奉茶汤?

不如招在我家好,夫妻双双过时光。

敬请相公莫推却,我今有意想成亲。

我家正好持斋戒,何必他方受苦辛。

日里三餐充口腹,夜有奴家伴夫君。

入山到老终无靠,谁是知心合意人。”

贺因听了,心中恼怒说:“小姐,你不必痴心,我是决心修道的人,决不答应!”

佳人脸老太猖狂,我不招亲岂勉强。

一世光阴如春梦,百年夫妇似秋霜。

妙药难医卿相寿,有钱难买一无常。

真心向善持斋戒,谁爱风流女娇娘。

和尚见贺因一念虔诚,说:“这样吧,大徒弟,你在此招亲,二徒弟跟我同行,路上好挑行李。”当时辞别动身,王道人留下招亲,这也不提。且说和尚与贺因行不多远,见一座桥梁,和尚上桥,突然说道,“哎呀!徒弟呀,我有一串数珠,丢在你大师兄家里,你去替我拿来!”

贺因听见师父说,那肯耽搁片时辰。

路途之中不打等,去找师兄问原因。

贺因来到原来的地方,只见一阵狂风,跳出一只猛虎,张牙舞爪,将王道人抓住,一口吞下。贺因一见,吓得魂不附体,正想转身,只见那猛虎跪下,把头点了三点,并将那数珠丢在地上,一阵狂风,虎就无影无踪。贺因拾起数珠,来到师父身边,把刚才遇见的情形,说了一遍,和尚说:“不错,这是我施的法术。

要度你们上西方,不知哪个是贤良。

设下一计将道试,谁知他爱女红妆。

心邪怎能成佛道,意乱哪能上天堂。

万恶本是淫为首,猛虎送他见阎王。”

和尚说:“你乃大孝之人,不贪酒色财气,道心坚固,只是身还未尽,你要跳下河去,将身洗净,脱过凡胎,方能成仙了道!”贺因参透机关,纵身对河中一跳,观音老母念动真言:

皈去来兮皈去来,就在水中脱凡胎。

脱了凡胎入仙胎,逍遥自在上天台。

贺因现出一灵真性,原是目连投胎,杀猪宰羊收回了所有罪鬼。观音老母现出金身,目连下拜。

观音老母下云霄,救苦凡尘走一遭。

接引长安徒两个,屠夫不假道人妖。

贺家一子修成道,超度九祖罪孽消。

若不修心归佛去,阎君怎肯把他饶。

假道念经被虎吃,只因贪恋美人娇。

杀猪屠户成正果,王道人反伤命一条。

观音老母说:“目连,你功德圆满,回地府缴旨吧!吾乃去了。”目连见两个青衣童子前来接引,一直同到森罗宝殿,阎罗天子领目连来到翠云宫,参见地藏能仁,地藏一见心中欢喜。

地藏菩萨笑盈盈,目连救母有孝心。

二次收魂功成满,狱中救出你母亲。

地藏能仁吩咐,将目连的衣钵禅杖、明珠宝贝,一概交还与他。目连拜谢,欢欢喜喜,来到铁围城,阿鼻地狱。鬼使礼拜,目连用禅杖轻轻一点,狱门开了一半,目连喊:“母亲快来。”刘氏青提连忙来到目连身边,目连一见,嚎啕痛哭!“亲娘啊!

你今受罪海能深,孩儿替不到半毫分。

头发结成连丝饼,眼落骷髅半寸深。

十指如同枯柴棒,肋骨可像纸糊窗。

脸上好像表黄纸,浑身抖动像筛糠。

项戴长枷千斤重,手铐脚镣不容情。

阿鼻地狱多黑暗,麻绳铁索响叮。”

刘氏走出狱门,狱官连忙将狱门封锁。目连用禅杖轻轻一点,刘氏的枷锁,脱落尘埃。青提说:“孩儿呀!你虽然救我出了狱,我现在二目不明,浑身瘫痪,难以行走,怎生是好?”目连说:“母亲,那不要紧,你伏在我的背上,我来驮你!”

目连驮了生身母,要到西天见世尊。

一路行程朝前走,荒郊野地面前呈。

刘氏青提说:“孩儿呀!我现在腹中饥饿难忍!”目连说:“母亲,你就在这地上暂坐片刻,我去化点斋饭来与你充饥。”

目连村中化斋饭,留下母亲一个人。

青提只觉腹中饿,就拔萝卜口中吞。

目连从村中讨来了斋饭,一看母亲正从人家田里拔来萝卜就吃。目连说:“母亲哎!你又作了孽啦!人家落种望收,你就到人家田里偷。”目连急得没法,就将自己的手指头咬下一索来对泥里一揣,随时长了一根萝卜。因为有血凝在里面的,所以是一根红萝卜。

两班善人不相信,红萝卜留下到如今。

目连驮了母亲,驾雾腾云,来到西天佛国。目连拜见佛祖,佛祖说:“目连呀!你三世投胎救母可为大孝,你在水中脱的凡胎,我封你水府龙神。你父亲在地藏能仁手下护法,你不如也去吧!

目连尊者听封赠,水府龙神职不轻。

天宫没得你来登,翠云宫中去安身。

你父封为左护法,右护法是目连尊。”

只有你母亲,开斋破戒,罪孽深重,难投人身。目连,你驮她到脱身台上,脱去罪孽。”刘氏看见脱身台上有一张虎皮。她想这上头又暖和,又软搓,我不如就睡在上面吧!

脱身台上打个滚,变个东西不像人。

将身一滚,变成一只四不像。什么叫四不像?

不像狮子不像狗,不像麒麟不像吼。

不像老虎不像人,就是目连老母亲。

佛祖说:“目连的母亲,不能自控,出得地狱,又作孽障,不如把地藏菩萨做个坐骑。她原来叫青提,现在要她听从地藏能仁的号令,取名叫提听。”

地藏能仁号法名,提听就是她的名。

幽冥教主为坐骑,速报狮留下到如今。

至到如今,家主轴子底下有一个快嘴菩萨,就是目连的母亲,供在佛台底下,家里就太平。

奉劝世人莫吃斋,吃斋之人莫要开。

吃吃素来再开斋,地狱里面投狗胎。

目连行孝来救母,万古千秋留美名。

奉劝经堂众善人,为人总要孝双亲。

《目连救母宝卷》讲到此处,是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又好比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目连救母宝卷》看到头,言言语语劝人修。

行好得好终究好,作恶没得好收头。

经到头来卷到头,无边功德在上头。

看库童子来落锁,功德交把主人收。

宝卷看完成,礼拜佛世尊。

佛前求忏悔,罪孽化灰尘。

四大金刚将,哪吒及地生。站在佛会上,总是有缘人。

南无阿弥陀佛,圆满功德。

王国良搜集整理

此卷据在靖江流行多年的上海宏大善书局藏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