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留学生变成的企业家,很可能是洋派十足,而忘记了一切中国文化的。华傲霜把这信更看了一遍之后,觉得文笔相当通顺,字也写得端正,那语气的谦逊,却是更不必说。心里也就随了想着,慢说自己还是有所求于人的,就是并无所求人家,这样客客气气的请吃餐饭,似乎也不好意思辞谢。捧了那信笺,踌躇了一会子,依然送到抽屉里去。正好这个时候,杨曼青小姐在房门口一踅,她立刻把放信的手抽回来,将抽屉关起来。但也只有几秒钟,立刻发觉了自己是个下意识作用。这种信件,不过是一封普通的交际信札,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为什么怕人看到。于是回转头来叫了一声杨小姐。她果然没有走远,就回身走进屋来。笑道:“到现在,我才知道一个人没有工作,比没有饭吃,没有衣穿,还要着急。你看我这两天就是这样坐立不安。

华傲霜在看过这封信之后,那是更有把握了,因道:“你不用着急,星期日我们一路进城就是,学校找不到工作,那位新认识的夏先生,倒是肯扶植女权的,我或者可以和他谈话之间,介绍一番,他既办工厂,又办了农场,安插个把职员,应该是没有问题。

杨小姐道:“若有这样一个机构可以找到职业,那的确是第二条路了。不过夏先生是他新认识的,似乎……

她站在屋子里背靠了桌子,抬起了一只脚来,将皮鞋尖在地面上点拍着,拖长了说话的声音,脸上微带着笑。华傲霜笑道:“那要什么紧?只要那个人是可说得进话的,便是初见面,也可以介绍。反过来说,若是那个人意见相反,就是天天在一处见面,也是无法可以介绍。因为他根本对于你的话就不大相信。

杨小姐笑道:“我想华老师为人,对于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都有一个更深的观察。华老师认为可以介绍的,那总是可以介绍的,一切我都仰仗你了。

说着她竟是学了男人,两手抱了拳头,连连作了两个揖。华傲霜笑道:“你没有拜托我,我已经内定这个主意了。你这个揖,简直是多余的。

杨小姐笑道:“礼多人不怪,也许你受了这个揖,不好意思不和我帮忙。我也是这样想着,那位夏先生对于华先生十分敬仰的,华先生肯说一声,那是毫无问题的。

华傲霜笑道:“你怎么会知道呢?

她说着这话时,脸上颇带了一分尴尬的情形,但又将胸脯微挺了一挺,脸上现出了三分得意,接着道:“无论什么人,假如知道我读过多少书,又是怎样为人,他不能不佩服我。只怪我脾气不好,无论什么人,我都不看在眼里,因之敬仰我的人,都成了畏敬我的人。其实只要是和我作朋友的人,人品学问有相当可取,我也未尝不看得起人家。

杨小姐笑道:“这样说……

她这三个字刚出口,立刻觉得下文是不怎么的妥当,于是把笑意更装点得浓厚,在桌上随手掏起了一本杂志,随便的翻了几页。华傲霜也不去追究她那话,因道:“我向来是不随便答应人的。你放心,和我一路进城去就是了。

杨小姐道了一声谢,自回屋子里去。她横卧在那张竹架子床上,随手在自己枕头下面,把姐夫潘百城的那封信又掏了出来,从头到尾把信纸上的语句看了一遍。觉得字句之间,实在找不出什么情感,不过若是真没有情感的话,他不回信,又有什么要紧呢?既是有信,也就不能说他是完全不理。要说自己这点品貌,并不怎么比人家差些,就是老天不作美,在脸上加了许多密圈,弄得无论是什么人,首先就给人家一个不好的印象。潘百城并不是一个超人,他怎么不像别人一样,有那审美观念。加之还有个程小秋在那里比着,她虽不见得怎美,然而她脸上并没有一颗麻子。假如一个女人在一个麻子与不麻子之间选择一位丈夫,在人情上说,她不会选择那位麻子的。那么,男人的意思可知了。尽管姓潘的态度冷淡,可是离了他,找这么一个同样的男友,还是没有。假如自己抛弃了他的话,那就只有作个老处女了。由这里就可以想到华傲霜,她是那样的有学问,还为了作老处女十分的烦恼,自己有一点儿希望,就不应当把他来抛弃了,自走上烦恼之路。男子们的心是不容易摸得着的,也许潘百城知道我现在进退失据,故意的试我一下,若是他的用意果然如此,那就应当更诚心的对待他,教他对自己更有进一层的认识。就算他这分冷淡是真的,自己也不妨对他更热烈一点,在旁人都觉我对他太痴心的时候,也许他会受到我一点感动的。纵然他不受感动,而在自己并没有丝毫的损失。她有了这么一段推想,又走起来把床头边的小提箱子打开,把收着的往日潘百城的来信,取了几封在手,随便的抽着看。其中有一封正是一个小外甥有病,恳求去照应小孩子的话,信上有几句话这样说:

我决不是临时抱佛脚的人,在这时苦说好听的话,远在令姊生前,我就常为你的事挂心。你有什么事要我们去作的话,我并没有推辞过,只是我过于忠厚、无用,口里说不出来。现在我还是这样,你不看我的情面,也不念你亡姊过去的手足之情,你就看看这几个可怜的小孩子,你也不忍对我这封信置之淡然……

杨小姐把信上的话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再想想姓潘的为人,觉得他这个家伙,是这个样子的,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嘴上说不出来。这样的人,怎能希望他甜言蜜语的写情书?那就饶恕他这封信的冷淡罢。既是如此,不如再写一封信给他,看他还有什么表示。这个意念一动,立刻坐到书桌边扶起笔来就待要写信。她摸起来的是一支毛笔,想到自己毛笔的字写得不好,就把毛笔放下,回着头向外大叫一声道:“黄小姐回来了没有?

黄小姐在她自己屋子里答道:“我早就回来了。杨,你有工夫谈天吗?谈谈罢,怪闷的。

说着她已走了进来。她今天身上穿了一件翠蓝标准布的罩衫,一点皱纹没有,领口上拴上了一枚飞凤式的银制镂花别针。杨小姐便笑道:“这都是新制项下呀?

黄小姐道:“靠我们这几个死薪水,能制穿制戴吗?这都是人家送的。

杨小姐道:“人家是谁?

黄小姐笑道:“人家吗,亲戚朋友,都可以代表,你觉得这两个字不雅吗?

杨小姐笑道:“怎么会是不雅?简直是雅得很。你说你心里所指的那个人家,是平常的亲戚朋友吗?

黄小姐伸着小拳头在她肩膀上轻轻的捶了一下,笑道:“是吧。我的小姐,谁也知道谁的心事的,你不觉得你有点儿心事吗?

杨小姐被她说破了,倒没什么难为情,却是微昂起头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微笑道:“我是有点心事,我也不能否认。但是我只有闷在心里,女子总是在吃亏的一方面的。

黄小姐和她说着话,本想慢慢的挨到床上来坐,一回头却看到枕头旁边放了许多封信,这就明白了。女孩子全都有这样一个嗜好,喜欢在无聊的时候,把情书拿出来温习一遍,大概她一人悄悄的在屋子里,就是作这件事。便道:“那位潘先生知道你这边的工作停止了吗?

杨小姐道:“唉!知道了又怎么样?世界上只有雪中送炭,却没有锦上添花的。

黄小姐微笑了一笑,向门外窗子外都看了一下,接着又微笑了一笑。杨小姐坐在一旁椅子上,望了她笑道:“黄,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黄小姐低着头又笑了一笑,然后瞥了她一眼道:“我们总算是好朋友,我对你说两句知心话,你可别笑我。

杨小姐一听她这口音,就知道是有好听的,便道:“你把我当朋友,和我说着知心话,我还要笑你,那我也太不懂事了。

黄小姐昂着头想了一想,笑道:“是前一个月呢,还是前一个半月呢,有位爱情专家的小姐,和我谈了两三小时的话,可是这日子我记不清了。

说着作了一番沉吟的样子。杨小姐笑道:“大概这日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你不必去记它了,你就说她说了一些什么吧?

黄小姐又前后的张望了一番,然后低声笑道:“她说我们青年姑娘,好像是初学会驾驶的人,驾着一架飞机,觉得我今天也会飞了,心里十分高兴。可是心里也有三分害怕,总怕一个不小心,会出了事。不过这三分害怕,是不肯告诉人的,怕丢了面子。她说这是最不好的事,应当勇敢一点,把这三分害怕,向人请教。也譬如你把飞机驾在天空,四面八方找不着方向,只管乱闯,那一定是会出乱子的。倘若有个老驾驶员在场,你应当立刻请教人家,让人家给你改正航线。

杨小姐撅了嘴笑道:“你在哪里听来这一套?我觉得不大确切,我们这些女孩子没有什么经验,那或者是真的,要说我们像驾飞机一样海阔天空的到处乱闯,似乎没有这回事。一个女孩子到处乱闯,那还成话吗?

黄小姐笑道:“那还用你说吗?不过和我谈话的小姐,她说海阔天空,一时抓不住一个准确方向,我倒是承认这句话。我就想到我们改正航线一句口号,倒不是一句空话。杨,你说句实话,你觉得你的航线并没有错误吗?

杨小姐笑道:“你这句话我不大懂,你所请的那位老师,对航线两个字怎样解释的?

她说时,连连的摇着头,表示了她实在是不懂。黄小姐笑着昂起头来微闭了眼睛想上一想,然后点了头道:“也许是我说得不大清楚,我就来解释一下吧。一人邀驶着飞机进行,当然有个目的地,第一层我们所要问的,就是这目的地选择得对不对?也许根本就没有一片平坦的地方可以降落飞机,那末,我们就当放弃这个目的地了。第二,目的选择得是很对的,然而我们所走的航线,却不是正对了目的地的航线,那就越飞得快,越是跑过了目的地。

杨小姐插了嘴点着头道:“哦!就是这样,要改正航线,那我倒并不反对。

黄小姐低声问道:“那末,你的航线现在是对的吗?

她只微笑了一笑,又向黄小姐斜瞅了一眼,却没有说什么。黄小姐笑道:“这样说,你觉得你的航线那是没有错误的了?

杨小姐笑道:“什么航线不航线,我根本没有目的地。

她虽是这样的否认着,可是在她脸上放出了一种不可遏止的笑容。她看到小桌上有木梳和镜子,便一手握镜,一手拿梳,从从容容的梳着头发。这样,她脸朝着镜子,就没有对着人了。

黄小姐坐在床沿上,两只脚悬起来,前后晃荡不定。因为她晃荡得很有劲,连身子也跟着前仰后合起来。杨小姐笑道:“什么事,你怎么这样的高兴?

她笑道:“我有什么高兴,不过我总觉不算是个呆子,我猜想你的心事,总算猜得八九不离十。我听说,你要到江津去,恐怕你这个行动有点错误。且不说你这个表示是故意和潘先生疏远,而且到那小城市去,也找不着什么职业。我们的知识和普通人比起来,自然算是高明得多,可是和靠学识来维持生活的人一比,那就幼稚得很。我们既不能学出力的人,拿一根扁担和人挑东西,也不会拿八万十万元在手上跑黑市作买进卖出的小生意,凭我们这点中学毕业的程度,不过是在机关或私人团体里当一名小职员。而且我们又不肯太丢了小姐的身份,有些地方,还不能去,有些地方,又不用女职员,有些地方,人家又不用我们正正经经的女子。请问,我们这样的人,除了在文化机构里找一碗淡饭吃,还有什么路子可走?你到江津去,那里的文化事业,怎样比得上重庆,你若到江津去住,在姑母家里吃闲饭,无论你是忍耐不下去的,就是忍耐得下去,那个难于确定的期限,会断送了你的前途。

杨小姐是沉沉的坐着,听她说话。等她说完了,杨小姐还沉沉的想了两三分钟。黄小姐也不知道自己这段话是不是言之成理,只有睁了眼望着。

杨小姐却是突然的跳了起来,走向前两步抓住黄小姐的手,笑道:“小鬼,你说的这些话,就和七老八十岁的议论一样,句句都打在我心坎里。这些话,我也想到的,但是没有像你这样说得透彻。我决定了改正航线,不到江津去了。不过学校已停了我的职,就算不驱逐我,我留在这里也是无聊,现在我第一步就是要找个落脚的地方。找职业究竟不是坐车坐船,可以由自己预计一个时期的。

黄小姐被她这样的夸赞着,便也反握了她的手,笑道:“凡是旁砚者清,我不过旁观的论调吧了。你让我自己来处理自己的事,照样的一场糊涂。

杨小姐道:“不管怎样,你这些话,我是衷心接受的。从今天起,我改正航线了,再过两三天我就搬到城里去住。

黄小姐笑问道:“是亲戚家里吗?

杨小姐道:“我们女孩子,虽然无用,也不至于那样没有出息。

黄小姐又将手轻轻的拍了她的肩膀,笑道:“可见你心里头还是念念在那位潘先生身上。我说是亲戚,也不见得就是姓潘的。

杨小姐笑道:“我也不必十分否认你这句话。你想,这个社会上,除了潘百城,就很少关心我的男子了。我并不要打肿脸装胖子,我是一场天花害了我,没有什么人肯关切到一个麻子小姐身上来的。我也应该有一点自知之明吧?

她这样坦白的承认了,倒教黄小姐不大好说什么。因道:“一个人哪能够丝毫都没有缺憾呢?这个倒不必去介意了。姿色是不耐久的,诚心是永远的,用诚心去待人,比用姿色讨人喜欢好得多。你把我的话仔细想想吧,我还要去写信呢。

说着又轻轻地拍了她两下肩膀,就起身走了。杨小姐笑道:“你写的信是否关于航线上的事?

她已经走出了房门了,手扶了门框,回转头来向她笑道:“那就由你猜猜看吧。不过我总劝你不要大意的走错了航线。

说着,她就走了。

杨曼青把黄柿子的话仔细想了一想,觉得实在有道理。她虽不麻,那个柿子的徽号,她实在相符。可是那位姓毕的男子,经她日久的追求,不也是很好吗?我们真能用诚心去对待人,似乎也不下于姿色。这样想了,那就决定了第一步不离开重庆,不离开重庆,那就以借住章公馆为最合理想了。由此,那就想到应当去看看章小姐了。

当天是晚了,次日起了个大早,就预备到女生宿舍去。出门不多久,恒好就遇到教务主任刘先生,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向来是对他表示着几分敬意的。那刘主任看到了她,立刻想起自己将她停职的事,料着她会气忿透顶,给一个难看的脸子的。这里所走的路,并没分岔之处,正是冤家路窄。所幸自己带了两个小孩同走,就低着头搭讪着和他们说话,躲开她的视线。可是杨小姐却老早的放下了笑脸,垂手站立在路一边,等着他到了面前,却深深的点了个头道:“刘先生早哇!

刘主任真没有想到这位小姐是这样宽宏大量的,也就只好向她笑着,点了个头道:“杨小姐早。

她笑道:“我本想今天去见刘先生,向刘先生表示歉意的。在这里遇着了刘先生,那就很好。我因为还有一点小事,没有了结,所以还要在女职员宿舍住个一两天。

刘主任一想,这是总务处的事,和我教务处的人说些什么呢?但也不便说了,因道:“这还有什么问题?我见总务处的人,和他提上一声就是了。其实就是不提,又有什么关系?杨小姐这回的事情,我想一定可以谅解,我的同仁方面,闲话很多,万一这事让校长知道了,我应当负责任吧。

杨小姐听他说时,满脸全是笑意,接着道:“刘先生公事公办,这个处分,完全是对的。我实在请假请得太多了。若是教务处的人都像我这样子请假,那就没有人办事了。不过我实在不是存心拆烂污,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刘主任若愿意调查这件事,总会水落石出的。话又说回来,我并没有丝毫的不服,我私人纵然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能为了私人的苦衷,耽误学校公事吗?刘主任的处分,我是认为十分恰当的。

她说着,又点了个头。这样一来,真弄得那位刘先生大受感动。便向她点了两下头道:“杨小姐既对公私看得这样分明,那我就无须再说什么了。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吗?

杨小姐倒未假思索,就答应了没有两个字。但在这没有一句话之后,立刻觉得太决断了,现在正是四处要人帮忙的时候,何必一句话得罪一个人。因之又接着道:“因为我现在想到外县亲戚家里去休息些时。但青年人是不应该长此休息的,将来我再出来找工作的时候,一定是要向老上司请教的。刘先生再会。

说着向他鞠了一个躬,然后走去。这位刘先生站在路上,真的呆了一呆,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胸襟,倒是让他站在路上注意着她的后影很久。

那杨曼青小姐并没有能给予刘主任若何深刻的影响,她依旧坦然的向女生宿舍走去。又是在半路上,就遇到了章小姐,她胁下夹了一个美丽的讲义夹子,右手拿了一支红铅笔,打着讲义夹纸壳,卜卜作响,她低着头在路边树荫下走,似乎在想什么心事。杨小姐便叫了她一声。她抬头看到了,便笑道:“这样早就出来了,还是忙。

她站住了脚,对杨小姐身上打量了一番。杨小姐笑道:“我是照例早的,你怎么也这样早?

她笑道:“我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我回到城里去起来得就晚,回到了学校里,每日都可以听到起身号,随了这号声起床。

杨小姐道:“慢说是你,就是我在贵公馆里作客的时候,我也是不能一早起床,那实在是太舒服了。

她心里就随了这话,想着一谈话就提到了章公馆,看她是怎样的因话答话,这就可随了这个趋势,把自己的企图说了出来。章瑞兰笑道:“其实我们家里也是很普通的,不过在战时,好像是比那重庆的捆绑房子高明得多。

杨小姐笑道:“虽然这样说,我就十分佩服你,我假如有这样一个完美的家庭,恐怕就不肯到大学来读书了。

章瑞兰最怕人家说她是个大小姐,不能吃苦读书,杨小姐这种反言以明之,正中下怀,便笑道:“我读书又怎么样呢?一点也没有进步,我真同情你们年轻轻的,就能独立生活。

杨小姐道:“还说这个话呢,现在学校里停了职,还厚起两块面皮住在寄宿舍里,弄得见了学校里的人,都不免低头三尺。

章瑞兰道:“这有什么困难,你愿意进城,就到我家里住些时吧。只要你不嫌招待不周就行。

杨小姐真没有想到三言两语,就把这个要求得着了。这决不是上次她因话答话的敷衍语了,心里一阵奇痒,就嘻嘻的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