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皮登回山,与众家英雄说知,山上摆酒慰劳,商议办法。方举道:“我等何日起身前去?须要大众商量想出一条妙计方好。”

严秀道:“要去明日就去,此事非一人所为,须得众位弟兄一同帮助,还要劳动焦老太太,看女儿女婿面上。”

太太见众口一词,不好推诿,只得依允。任奎道:“为舍弟之事,劳动众位兄长,于心何安?”

众人道:“都是异姓兄弟,理所当然。焦氏太太系大哥岳母,更非外人可比。”

任奎道:“我等同去,还是留熊大哥皇老师三贤弟在此守护山林,救得舍弟出来,一同到此聚会。”

熊章道:“众位兄弟放心前去,有我等在此,想亦无碍。”

说毕各自安歇。

次早起来,各人收拾行装,皮登道:“我等人多,路上一同行走,大为不便,须要分作三起而行,约定十一月二十五日,都在那聊城县城外树林中会齐。”

众人齐道:“有理。”

各个收拾动身,分作三起。第一起是严秀、方举、项天祥、祁点;第二起皮登、景寿、贺天如;第三起,焦氏太太、崇元、任奎夫妇,陆续前行。

一日,到了聊城城外,安歇招商店中。众英雄打扮或生意模样,或卖拳,或卖膏药,各不相同。各人进城探访一回,独皮登白日里不能探听信息,熟人太多,恐被外人认出,至误大事。

且说众英雄进城探路一番,至晚回店歇宿。到得临期,各人收拾,浑身扎束停当,带了随身兵器,悄悄离了饭店,直奔树林而来。大家相聚,严秀道:“皮兄弟路径熟识,请先行,我等随后而来。”

皮登应声,随即翻城而过。到得县前,皮登在前引路,直奔监牢,越墙而进。众人正往前行,不妨对面来了四名更夫,前头一人手执灯球,第二个手内敲梆,第三个手内鸣锣,第四个手执挠钩,迎面走来。抬头看见他等众人,一声喊叫:“有贼了!”

严秀听得,手执朴刀,双足一蹬,早蹿到更夫面前,一刀砍下,将前一个砍倒,灯球落地。众人见了,一齐上来,又将第三个更夫杀死。此时惊动监内牢头禁卒人等,先走更之时,他等俱皆听见,又听得喊叫,监中有贼,连忙爬起,口中喊叫捉贼,直奔外面而来。

众英雄看见,不问青红皂白,举起刀来就是一顿乱砍,也有砍死的,也有砍伤的,也有逃走躲避的,不敢出来,且自按下。

再说众人开口,向皮登问道:“任迁在于何处?”

皮登道:“随我来。”

忙将地下灯球拾起,在前引路,来到章字号内,焦氏太太道:“哪位前去把守监门?”

有祁点、项天祥二人答应而去。

再说任迁在监,自从得了皮登信息,夜夜提防,先前更夫喊叫,他心中早已明白有人到来。此时见众人到此,他就高声叫道:“你等可是前来救我的吗?”

众人回道:“正是。”

焦氏太太上前,将他刑具扭断,任迁站起身来,一同向外行走。皮登、严秀与焦氏太太说道:“章字号内还有二人,一个是通政司桑廷肇,一个是童高门客谢廷,他二人惯行坏事,我等既到此间,不若将他二人一起带至山中,慢慢摆布于他。”

焦氏太太道:“甚好。”

众人复又进去,对桑廷肇、谢廷说道:“我等今日到此相救任迁,见你二人在此受罪,情实可怜,京详一到,法场枭首,不若随我等出去,自有出头之日。”

那桑谢二人听了,心中暗想道,我等终是一死,若不依他等言语,喊叫起来,即刻就要送命,不若与他等同去为是。主意已定,开口回道:“蒙列位相救,感情不浅。我等情愿跟随。”

焦氏太太听得他二人肯去,遂即将他二人刑具扭断,一同出来。还是皮登引路,到了监门,将锁扭去。祁点与项天祥二人接应,问道:“任迁果曾救出?”

众人说道:“已在后面。”

大众一拥出了监门。焦氏太太便对众人说道:“我等既到此地,何能个个空手回山!不如顺便带些银两回去。岂不是好?”

又向景寿、贺天如二人说道:“你们二人一同随我进去劫库取银。”

景寿贺天如连忙答应一声:“愿往。”

于是三人直奔库房门首而去。将身子一纵,一个个上了库屋。焦氏太太用手将瓦揭去几行,一同跳下库内。四处一望,只见课银盛于鞘箱之内,手中刀一起,将鞘箱劈开,每人将元宝取了数锭,揣在怀中。复又将身一纵,上了库房,出至县前,飞身落地,直奔城门而去。来到城门,合成一处,急将桑谢二人用布兜好,扯上城头,放出城外,复又到树林相会。任奎夫妇接着,见任迁已到,大为欢喜。焦氏太太道:“我等做下这样大事,不能耽搁,急速回山要紧。”

众人称是。大家提了包袱,出了树林,直奔大路而行。焦氏太太又问:“我等众人可少不少?须查点一番,惟恐有失。”

众人道:“我等共来十二位,此时添了三位,要一共是十五人。”

叫众人站定,逐一细数已毕,少了一人,只有十四人在此。众人大惊,细细一看,说道:“严大哥哪里去了?我等在此稍等一回罢。”

焦氏太太道:“你等不必忧虑,严爷本事高强,谅来无碍,随后必来。我等众人先行为妙,恐其天明,有人知道,此案不小,恐有不便。”

众人答应,不敢迟延,只得动身先去,且自不表。

再说严秀救了任迁之后,一同出狱,心中想道:“一不做二不休,今已大闹聊城,不若再到里面,寻着这个赃官巫知县,将他杀了。再放一把火,把衙门烧去,出我胸中之气。”

想罢,飞身上屋,直奔上房而来。不知县官宿在何处,四处寻觅,见里边静悄悄的无声息,他就将身跳下,把上房门托开,轻轻走进来。至床前揭开帐幔,在怀中取出火煤吹着,借此亮光一看,见床上睡着二人,一个正是巫知县,那一个想必就是他妻子。豪杰一看,怒气难过,急将背后朴刀取出,认定巫知县的枕头,一刀早已送命。因他妻子身材瘦长,睡在床上,将双足靠着巫知县的枕头,被严秀一刀砍下,巧巧的将她一双小脚剁将下来,梦中惊醒,疼痛难当,将腿一缩,“哎呀”一声,未曾喊完,早被严秀一刀砍去,一命呜呼,满床流血,两首如瓜。这也是巫知县合当命绝。严秀推开房门,巧巧就是他的内室,诛灭贪官,毫不费力。

严秀此时心中甚喜,又想道,今日杀死赃官,代百姓除害,不若将他衙署一并毁去,好让后任官到此,心中惧怕,可以不敢徇私。主意已定,又将火煤一亮,见桌上有支烛台,烛台上有半支蜡烛,他就将烛点起,出了房门,四处找寻引火之物。找到厨房,抱了一捆干柴,复到上房,将干柴放在板壁面前,用火点着。

但见火势猛烈,板壁已经烧着,火光冲上。他见火头已起,出了房门,走至天井,飞身上屋,纵跳如飞,离了县衙。到得城门,越城而出。及至走到树林,不见一人在此,想必是他们先走了。便急急随后赶上,举步如飞。到了次日,方才赶上众人,就将放火诛官之事,说了一遍。众人赞道:“好胆量!独自一人做此大事,我辈万不如也。”

严秀道:“不必过奖,这祸闯的非同小可,不要耽搁,速速回山要紧。”

于是大众急急赶路不题。

再说聊城县中火光冲天,早有更夫看见,是本衙门失火,便将更锣乱敲,齐人救火。此时衙门内外人等俱已得信,连忙入内禀知县主。到得里面,见火从上房而起,喊叫多时,不见本官,只得复到外面,奔各衙门报信。此时水会人俱已到齐,众文武亦到,便督饬水会救火。不一时将火救灭,再到上房细看,本官与太太皆衙死在床上,两个头烧在旁边,细看颈中俱带血迹隐隐。众人诧异道:“若是烧死,血从何来?”

急查监内,见牢门大开,进去一望,狱中人等,也有杀死的,也有带伤的。再查犯人,不见任迁,又不见桑廷肇与谢廷了。各处找寻,并无踪迹。禁子等有躲避的,此时见衙门里面有人进来,寻找他们方敢出头。狱官见了,细问缘由,他等就将皮登引领众人进来劫狱,我等逃命,逃得的留生,逃不掉的俱已杀死之事说明。

又道:“你们去看,仍有多少受伤的睡在那边呢。众人一听,大惊失色,急忙各处勘验。监中看毕,查到库房,见库屋通亮,不见元宝三十锭,只得先将现在各情禀报本局,通详上司,追拿大盗。一面着人买棺收殓本官夫妇及被杀狱卒。受伤之人,着他回家调理。所烧房屋,重新建造。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再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