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苏荣听了傅景之言,哈哈大笑道:“爷们莫要多心,俺兄弟二人,受梁太师厚恩,虽赴汤蹈火不辞。况我二人俱得异人传授,有换形之法。能令敌人惊走,枪刀不能伤生。任他千军万马,难当我兄弟二人法力。何必过虑,减了自己的锐气!”

众人道:“他那里能人不少,苏壮士不要虎头蛇尾,误了大事。”

苏荣道:“小的学得异术,把头一摆,登时变得恶怪形象,就是一颗头颅被人砍一万刀,却不能入。砍多了,刀口反而就卷起来了。”

众人诧异道:“如何有这等结实头颅?”

苏荣道:“此术名为金钟罩体,刀焉能得入?不信,我二人演来一看。”

言罢,将身上外盖长衣脱去,露出短袄长裤,就腰间拿出刀来,二人对敌起来。未到几个回合,一个将头一摇,变成五色脸。一个将头一摇,变成青面獠牙。另一个认定头上连砍三四刀,俱不见血出来。一个连剁五六刀,刀总撞回。闹了一场,各个跳出圈子,将刀放下,来见魏忠贤道:“小的演过了,千岁以为何如?”

众人见他二人武艺,人人夸赞,个个称奇。魏忠贤拍手哈哈大笑道:“孤家有此二人,何愁天下不得到手?”

开口道:“二位壮士,从此在我府中,照梁太师行事去便了。”

二人闻言,谢恩,站立一旁说道:“小的等要去收抬行装铺盖,再等候半夜行事,不来请示了。”

言毕退下,急忙出府,将自己私事料理清楚。俟至三更时,前来劫狱。哪知孟公已令兵马围住监牢,以防不测。二人见此光景,惧怕兵多将广,不敢动手,恐被擒住,只得仍回王府回复。魏忠贤只说他等无能,空有虚名,并无实际本领,挽回不来,也就罢了。这也是丁、梁二人命该如此,大数难逃。吩咐二人退下。众人见已收留二人,无不欢喜,以为得了擎天柱。魏忠贤又吩咐赐宴,大家开怀畅饮不题。

且说次日天明,孟公就着人到刑部衙门,撤去兵马,吩咐狱官看押钦犯,不可大意,休要失误,干系不小。那些牢头禁子,怎敢违拗。晓得他为人有些呆气,稍有错处,定是性命不保。哪个敢不用心看守!且说孟公将查抄之本,藏入怀中,坐轿上朝。此刻文武纷纷总到朝门。孟公看见刁文礼,道:“年兄,早呀!”

刁文礼道:“年兄,你我今日同奏当今,将那奸贼碎剐凌迟,以伸国法,而舒民怨。”

孟仲璧道:“年兄之言极是。”

言毕,闻得钟鼓之声。天子御朝,文武叩拜丹墀。当驾官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

话犹未了,刁、孟二人,俯伏金阶奏道:“臣吏部尚书刁文礼、臣都察院孟仲璧,昨蒙圣上差往梁燕山家搜查人丁私物,现有底物,并将钦赐状元祝贤搜出。仰赖皇恩,未曾丧命,原是遇救藏匿。现同兵马司方举,在午门候旨。”

言毕,且自将本章展开呈上。当驾官接了,送在龙案之上。天子道:“二卿归班。”

刁、孟二人谢恩入班。天子见本,再看册部,只是摇头,舌头伸出缩不回去,切齿恨骂道:“奸臣,朕有什亏负你们,你们如此枉为,可恨可恨!”

但见册上开列珍宝颇多,一一备载于后。大珍珠五升,小珍珠一石,宝石一石,珊瑚十架,琥珀十斤,猫眼一升,古玩不计其数,黄金十万,锦绣千箱,龙蟒百件,凤帐一顶,玉带百条,人参十包,肉桂十斤,木器铜锡等物,不能备载。另有外国进来如意钟一座,象牙床一张,白玉面盆一个,赤金尿壶一把。天子看过,龙颜大怒,道:“剁剐的奸贼!”

正欲传旨,忽有黄门官奏道:“启奏,今有五城兵马司方举,协同祝贤候旨。”

天子见有祝贤,不觉龙颜大喜,道:“快快宣来。”

黄门官领旨,将二人宣至金阶。方举奏道:“臣奉圣旨,查点梁燕山、丁文达家小人口物件,一一查明,总缴与都察院孟仲璧,代呈天庭。外搜出一人,系新状元未授官职的祝贤,现在金阶。”

天子道:“卿且自去归班。”

方举谢恩。天子问道:“下面可是祝恩魁么?”

祝贤见问,泪落满腮,就将遇害情由,一一奏明。

天子闻奏,遂即传旨,着黄门到刑部衙门监中,将一切人等带来见朕。黄门官领旨,飞星出了朝门,来到刑部监中,将三个奸臣,一齐带至金阶,卸去刑具。俯伏在下道:“臣遵旨,将犯官三人提到。”

梁、丁、邬三人,爬伏在地,山呼求恩。天子问道:“梁燕山,丁文达,赚有什亏负与你,欺君昧宝,专权卖官,陷害好人?你说未有祝贤进京,诬告了你,祝贤现在下面。你二人对来,谁是谁非?”

梁、丁二人闻言,连称臣等该死。再朝对面一看,唬得魂不附体,暗忖道:前者着洪教师将他杀死,怎又活来?莫不是眼花,未曾看清?再不然我等命到无常,遇冤魂索命?便战兢兢地对祝贤说:“我等并非居心害状元,乃受魏川所托,现在懊悔不及。状元冤仇已报,不要唬人了。”

祝贤大怒,手指梁燕山骂道:“我把你这个奸贼,我同你往日无冤无仇,为何三番两次,苦苦害我!若非四喜替死,梅林救护,早已化为异物了。”

方在骂时,只见左班中走出一人,乌纱红袍,指定梁燕山骂道:“奸贼,我把你这个奸贼,冒我刘得天之名,诱他入园,是何故也?”

梁贼自知无理,只是不答,乞恩早归黄土。天子见他如此形象,俱是真情,不觉勃然大怒,喝骂道:“朕有什相亏,种种欺心,昧我宝贝,私造龙袍,心想怎样?快快招来!”

梁燕山见天子怒骂,料想不活,便道:“一时糊涂,臣思想富抵国家,才将进来宝物瞒下。臣实罪犯天条,望求格外施恩。念臣数十年伴驾之劳,全臣一命罢。”

天子道:“你这奸贼,做下弥天大罪,想逃生,痴迷之极!五城兵马司何在?”

方举出班叩首。天子吩咐:“代朕将这两个奸贼剐来。”

方举领旨,教手下兵丁,将两个奸犯,推出午门,兵将围绕。暗中又有众英雄保护法场,奸党总有能人,谅也无虞。时辰一到,监斩官方举,吩咐开刀。将二人碎剐凌迟,将头割下,悬于市口。方举回朝缴旨。天子降旨,刁文礼升为右丞相,孟仲璧升为吏部尚书,刘得天升为刑部尚书,陈雷升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祝贤恩赏为本科状元,管兼右春坊右庶子,蓝鸿钦点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一一加封。各官谢恩,天子退朝,文武散班。刘得天将犯官邬文化带至刑部收监。

再言天使奉旨,到了兵部司府,加封蓝鸿官爵。蓝鸿接旨谢恩。天使回朝缴旨。那些奸党,个个气坏,人人寒心,都至魏忠贤府中会议。

魏忠贤说:“列位大贤,弟想今日天子过分偏护祝、孟二姓,将我们欺灭太甚。梁、丁二公,活活剐死,特薄情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龙眼无恩也。”

郑仑道:“下官预备去劫法场,谁知那方举在午门外敲剐了。不好行劫,便宜了他。可怜梁、丁二人,死得凄惨。”

正然谈说,只见管门人进来报道:“启千岁爷,门外来了一个全真,苍颜白发,飘飘有神仙之概,胸藏玄机。要请千岁。”

魏忠贤正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时,一股愤懑之气,无从宣泄。忽听报说全真有神仙之概,胸藏玄机,那不轨之心,油然而起。即命管门人快些出去,请来相见。

门官领命退出。不一刻,领进一人,道装打扮,鹤发童颜。身上穿了一件灰布道袍,腰系丝绦,脚踏草履,手执拂尘。仙风道骨,飘飘如仙。见他将手一指道:“大贵人请了!”

魏忠贤忙忙起身道:“上仙降临,有失迎接。多多有罪,望乞恕我。”

那道人道:“特来叩见,恭贺齐天之福,拜祝无疆之寿。”

言毕,跨进书房,与众人相见。朝上坐下,有官儿献上茶来。茶毕,那道人开口道:“贫道闻得梁燕山,丁文达二人,惨死午门。此乃无福之人,天数难逃。不然贫道早已相救。千岁毋庸忧闷,他是命到无常,应该损命,不该逆天行事。”

众人道:“怪道屡想救护,总不能够。这也是定数使然。”

道人道:“今见红光冲天,旺气阻我的去路,故来相见。大明旺气已尽,千岁应登九五之尊。”

魏忠贤闻听此言,心中大喜,说道:“弟子哪有这等福分,望上仙保护,以定江山。孤家不忘恩德。请问上仙尊姓大名,仙山何处,祈道其详。”

道人回答:“贫道乃虚浮山崆峒洞白眉大仙,姓袁名三杰,道号虚浮子。算定今夜子时,大王该登大宝,明朝运退,我国当兴。”

魏忠贤道:“大仙何以知之?好好天子,何能去世,被孤占了江山?内里玄机,孤不明白。乞上仙明道其详。”

袁三杰道:“贫道阴阳有准,算定今夜三更,天子在沉香阁上拈香。只用遣一能人,前去刺死当今,我等领兵由后宰门杀入宫闱,保大王坐了大殿,还怕那些鼠辈不从么?那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听其所为。再着郑大人带领兵马,守住朝门,还怕谁来?大王若不相信,可差人去请穿宫太监王公公,来问他。如果然行香,就知贫道之言不错。”

魏忠贤闻此一番言语,喜出望外。即差人司将理监王公,请到书房会见了。众人问及此情,果然不错。魏忠贤就将此情告诉王公道:“孤若有福,夺了大明天下,封卿护国平明王之职,同享富贵。”

王公公闻言大喜,道:“谢恩,臣谨遵旨意办理。只要选一能人前去,不可失了机会。要紧要紧!”

魏忠贤差人将千里驹洪刚唤至,就将其中情由,一一说明。如能砍倒天子,孤登九五,封你一字并肩王之职,决不食言。那洪刚闻言谢恩道:“臣领旨。”

即便改装,穿了内监服色,暗带钢刀,跟随司理监入宫而去。魏忠贤又点值殿将军贺若善,齐山郑仑,带领五千人马,午门伺候,恐朝臣不服,带兵前来。你等在此阻挡,莫让他等进朝。若能一举成功,与你平分天下。郑仑领旨。又点苏氏兄弟,党氏昆仲,带领家丁及教习保驾,随孤进后宰门,不可有误。众教习人等,一齐答应道:“领旨。”

众人办得停停当当,单等三更行事,且自按下。

再说兵马司府内,合家欢乐,开筵畅饮,传杯换盏,猜拳行令。酒过三巡,肴登五味,正在兴高彩烈之际,忽然严秀肚中疼痛,象要破腹之意。急急说道:“诸位贤弟,愚兄今要破腹,肚中疼痛,暂去解手就来。”

言毕,飞步离位,出了大厅,踉踉跄跄,直奔东厕,腹又不痛。方欲回身,忽听有人喊他的名字。时将半夜,暗无月色,不觉打了一个冷战。迈开大步,想要跑回。未知所遇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