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气候渐渐凉了,清晨我起来的时候,看见藤叶在秋风里颠动,我的心感到秋意了。秋日的蔚蓝色的天,比任何时候都皎洁,都高爽,风也是很和温的触着我的皮肤。

下午的时候,我去找巽姐,但是她出去了,我便去找陆萍,他正在写文章,见我去了,他放下笔说道:“你今天不来我正想找你去呢!”我问道:“有什么事情吗?……”他笑了笑道:“也没有什么事情,不过听说你病了许久,我老没得工夫去看你,今天我没到学校上课,想着写完这篇文章去看你,很好你先来了,你到底生什么病呀?”我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发酸,我默然的答道:“胃病。”

陆萍没有等我答言,瞟了致一一眼道:“嘿!你别废话吧!老实等着吃栗子吧!”

致一莫名其妙的望着他,陆萍低头无言的看着墙上的照片,我呢伏在琴上哭了。

致一很聪明,便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最近我和剑尘之间,似乎是竖起一座石屏,我们久已不通信,不见面了,有时无意中遇到——像今天的这种情形,大家也都是默然无言。

我们吃着新炒的热栗子,栗皮便作了武器,致一开始用栗皮抛击我,——当然我知道他的用意,他是想变换变换空气,果然很有效力,我顿时忘了一切的伤痕,也用栗皮还击,陆萍在旁边看着我们笑,正在这个时候,剑尘推门进来了。我仿佛触了电似的,全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悄悄的退到墙角的椅上坐了。

我不愿意他再问我什么,我便拿起一本小说来看,他呢,对着他自己的文稿出神,这时候已近黄昏了,屋里的光线非常黯弱,我们都沉默着,忽听门外有皮鞋声,门开了,致一举着活泼的步伐走进来,屋里的空气顿时热闹起来,致一要我请他吃炒栗子,我叫车夫去买,这时候致一坐在我对面,忽然他凝注着我的脸说道:“纫菁!你怎么瘦了?”

屋里现在是有着可怕的冷寂,没有灯光,没有月影,只在模糊的光线中浮动着几个人影。

剑尘这时是用愤怒和卑视的眼光扫射着我,并且不时发出沉重的叹息,我只有低着头默默的忍受,几次我的心是燃烧着热情,我要想把我坦白的心,在剑尘面前披露,但是我不敢,我的理智不应许我,同时我不知为什么,我不能静默了。我的心将要从我的胸膛中跳出来,于是我跑到了琴边,唱起苏东坡的《满江红》来,而且我是非常高兴,非常活泼,好像春天花园中的小鸟,致一见我这样高兴,他也真高兴起来,便随着我的声音唱,我们正在耍得迷离惝恍的时候,忽听见“啪”的一声响,大家不约而同的怔住了,只见剑尘把一根文明棍,从中间撅成两节,然后对着致一冷笑道:“你的兴致倒真不错呵!……这个年头的人们真没有什么说头……”

过了些时,剑尘叹了一口气,拿着帽子愤愤的走了,我心里受着非常的压迫,到这时候我怎么也忍耐不住了,我呜咽的痛哭,致一再三的安慰我,陆萍只有悄悄的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