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阳县九都乡下,有一石姓人家,名曰石尚友。专喜爱小母牛,租与人养,牛大便取回孳生。

时一邻人吴茂正无牛耕田,乃托相知人,到石尚友家,讨一母牛去养。议定三年供大交还。谁知养到二年,母牛长大肥壮,又生一小牛。吴茂心中欢喜,又得牛耕田,又有利息,愈加爱惜甚重。及至养至三年,石尚友见吴茂牛大,又生一子,遂来取回。吴茂见财起心,遂对石曰:“这牛白白养它两年,今才得用,尔便要取去,可将一两辛苦钱还我。若肯再与我养两年,我便贴尔一两银子。”石曰:“前年尔养一年,那便说得小旧年,便替你耕田一年,又生一小犊与尔,尔心不足,还说要取辛苦钱!”石尚友说罢,即牵牛归去。吴茂见石牵牛,即来抢夺,硬争曰:“谁人不知,我将价钱与尔,买得此牛?今日又来白骗。世间哪有这等强人!”两下即扭住乱打,同扯到县里去见官。

不想行至街心,撞着郭爷道到,二人即喊叫伸冤。郭爷乃带转府中,问曰:“二人怎么扭结,牵牛在此?”石尚友曰:“小的前年买得此牛,被吴茂串中来讨去养。养至旧年,牛力已大,又生一小犊。今年小的止取牛母回去,他又得牛耕田,又得一小犊,还说要与小的取辛苦钱,不许小的牵牛归去。因此扭打!”吴茂曰:“小的前年将价银一两五钱与他买了此牛。

今日他见牛大,又生一子,便思想要将原价赎去,小的因此执住不给!”郭爷见他两人各争一端,遂心生一计,叫:“你两人且带牛在外,下午再问。”二个牵牛去了。郭爷遂吩咐皂隶曰:“尔去外面叫人,私将他牛打伤,看他哪个伤心,便来报我。”皂隶于通出去,见牛系在府前店铺门首。于通遂叫铺中人客人:“你与我将此牛重打几下,我买酒请你!”客人曰:“不要惹祸。”于通曰:“有我在此,不怕他!”客人乃佯骂曰:“什么人将牛系我店前。”即拿起大棍,将牛连槌几下。石尚友连忙上前,护住道:“你不要打伤我牛,我即牵开便是。”吴茂在旁,只作不看见一般。于通即入府内,将打牛之事报知郭爷。郭爷即叫带争牛的来问。二人带牛俱至府内。郭爷问吴茂曰:“此牛尔还未曾着了价钱,还是讨来养的。只是尔见这牛又能耕田,又能生子,又肯长成,故此不肯把还尚友。此情是实。”吴茂曰:“小的委的去银一两五钱与他买来。”郭爷曰:“既是你买的,怎么全然不爱惜?”吴茂曰:“小的常时珍重此牛,朝夕不倦。”郭爷曰:“你既珍重,怎么才时铺人打牛,你乃袖手不顾?此可谓珍重乎?你可直直招来,我饶你打!若再强争,三十大板,重责不恕!”吴茂见郭爷识出奸情,遂不应声,乃直供曰:“小的不合养他耕牛,既得其子,又欲占其母,贪心不足。所供是实。”郭爷见他认了,即饶了他刑。判曰:审得吴茂租石尚友母牛看养,原为耕田计,而实非出价买断也。养过二年,牛已生犊,则茂喜力耕有资,而孳息又倍矣。见石来取,岂不大拂其仰望之初心乎?故强争偿价,执牛不还。宜乎!愚夫之见利迷心,而不知久假不归,有明训也。若系己牛,骤前遭棰,胡为有隐、不隐之异情乎?牛还旧主。吴茂欺心妄赖,取供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