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杜少牧在巫楚云家饮酒,冶之等叫了二排局,十分有兴。忽楼下相帮传上话来,说那姓计的在下边等着,因天已不早,第一楼要打烊了,约着的那一个人有句要话面谈,等得心中焦躁,故此要少牧一同前去,讲过了话再来喝酒。少牧听罢,欲待不去,不知等在第一楼的究竟是个何等样人;欲待同去,又与那姓计的面不相识,恐他有甚诡计在内。心下好不踌躇。冶之见此光景,对他说道:“少翁休得狐疑。我想那姓计的与你倘然没甚交涉,断乎不来寻你,或者第一楼等着的果然是你至交,央他请你过去,有甚要话,也未可知。我们酒也够了,散了席,你去一次罢。”

志和也是这般的说。戟三、子靖要阻挡时,因游、郑二人所言甚近理,不便再说。少牧遂吩咐相帮:“快上干稀饭来,叫那姓计的先去,说我随后就到。”

相帮诺诺连声,下楼自去。这里干饭的干饭,稀饭的稀饭,各人用过,局也去了,台面也就散了,冶之因被艳香把金表取去,拉着志和同到花家,要把此表取回。聘飞、鸣岐被岫云邀到自己房中去了。锦衣因方才一家春请他吃番菜的客人,约十点钟后在西同芳花月红家碰和,谢过少牧,起身告辞。

房中只剩戟三、子靖未去,少牧要二人陪他到第一楼,二人深恐约着的人有甚密话不便,因嘱少牧先往,他们到岫云那边略坐一刻,邀着鸣岐、聘飞同来。少牧不便相强,送二人到了岫云房中,回转身独自下楼。楚云送至楼梯口方回,又说了些停刻再来的话。

少牧出得院门,只见那计万全尚在门口守着未去,抢行一步说:“杜少翁,做兄弟的等得久了。”

少牧道:“怎的你还没有先去?”

万全道:“先去了,恐你再有兜搭,第一楼打了烊时,来不及讲甚话了,故而在此候着。”

少牧道:“正要问你,那第一楼约着的人,到底姓甚名谁?有甚事儿这般要紧?”

万全道:“约着的人姓刘,另号梦潘,乃天津人。为了何事,连我却也没有子细。”

少牧想了一想,暗道:“这又奇了!我在苏州的时候,虽然结识得几个外路朋友,却从没有个天津姓刘的人。到了上海,更不必说。不知这人如何指名要与我讲话?倒要提防一二。”

一头思想,一头与万全信步而行。到了第一楼门口,万全说声“引道”,领着他走上楼去。绕至烟堂里边靠东壁的一张烟榻之上,说声:“刘大哥,姓杜的我邀他来了,你们有话快讲。”

少牧向那烟榻上躺着吸烟的这人一看,见他三十多岁年纪,一张紫色脸儿,满脸多是横肉。身上穿一件半旧不新紫花布十行棉,内衬元色绉纱密门钮扣小袖紧身,外罩黑摹本缎心子元色线镶滚羔皮先锋褂儿,头戴顶天青缎子方顶大结子瓜皮帽子,足穿蓝洋布广袜,天津布十行元色缎挖如意滚脚棉套裤,元色缎千针帮薄底踢杀虎班尖头鞋,分明是一个流氓样儿,莫说认不得他,连面也没有见过一次。心中吃了一惊,立定了脚。

尚未开言,那人早放下烟枪,立起身来道:“姓杜的,你来了么?我等得你不耐烦了!你一向可好?”

少牧听他开出口来,就是些不尴不尬的话,明知入了姓计的圈套,不由不火往上冲。只因此间人地生疏,没奈何,耐着性儿,回身与计万全说道:“这是个什么人?我与他没有见过,怎的找我说话?”

你莫弄错了人?“万全此时也反了脸,”扑嗤“的冷笑一声,道:“杜少翁,你当真认不得他么?你真认不得他,怎的肯跟了我来?”

少牧道:“我不但认不得他,并且也认不得你。”

万全道:“你认不得我,我却甚么又认得你?”

少牧尚要发话,那刘梦潘把手向万全一扬,道:“你说什么!我与姓杜的讲话,谁要你多开口儿?姓杜的,你不要理他,我叫他请你过来,要问你一句话儿。你且坐下来讲。”

少牧道:“我与你面不相识,有甚话要讲?”

刘梦潘把眼一睁,道:“姓杜的!你如今真认不得我了么?可还记得去年十月里,在青阳地窑子里喝酒,向我借钱的时候?怎么隔不到两三个月,就认不得人了?这真是岂有此理!”

少牧听得“借钱”两字,这话更不是了,只气得手足冰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高声答道:“那个借你的钱!此话从何而起?你莫是在那里做梦!”

刘梦潘不听犹可,听了此言,伸手把少牧的衣袖一扯,道:“你说甚么?你没有借过我的钱么?我去年二百块钱,不知是那个囚囊借的,你好说得干净!”

少牧被他一扯,发起急,少慌,把身子一偏道:“姓刘的!你休要含血喷人!我与你面都不识,有甚银钱往来?听你的话,敢是想拆梢么?”

梦潘道:“谁是拆梢?你不赖人的钱也就够了!我实对你说了罢,今夜叫你到这里来,就为我这几天没有钱用,要问你讨这笔钱!你好好的还我便罢,如若不然,你也在外边打听打听,我可不是与人家顽的!你莫要吃了亏,懊悔不及!”

少牧冷笑道:“人家并没有问你借钱,如何还你?真是放屁!那一个有甚工夫与你斗口?你也休得错了念头!”

说毕,把衣袖一洒,起身要行,争奈梦潘力大无穷,一把手扭住道:“你要走么?

今夜你来得去不得了!你到底几时还钱,须与我说个明白!”

这时候,围着圈儿观看的人,不知其数。只气得少牧走又不好,不走又是不好。忽旁边来了一人,三十多岁年纪,身上穿一件竹灰色斗纹布棉,烟渍满身,上罩天青小呢羔皮马褂,已是有皮无毛的了,脸上带着一副玳瑁边近视眼镜,骨瘦如柴,挤入人丛,向少牧劝道:“你们不要这样,你且同我到那边去,有话好说。”

少牧把那人子细一看,料着也不是个好人,但想:“古人说得好:‘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与其在这里与姓刘的呕气,莫要他当真动起蛮来,吃了他眼前的亏。何妨趁着有人相劝,暂且避他一避。好得李子靖等约着,也要到第一楼来,略略耽搁些儿时刻,且待他们到了再说。”

主意一定,跟着那人向西首靠楼梯一张烟铺上来。刘梦潘高声向那人说道:“你要来管我们的事么?这人我交代你了,若是被他走去,我便要寻你讲话!”

那人道:“不妨,不妨。”

口中说话,那身子睡下铺去烧烟,盘问少牧因何与姓刘的争闹。少牧把上项事说了一遍,并问那人姓甚名谁。

那人自称姓刁,别号深渊,是个无锡秀才。在烟铺上听罢少牧的话,回说:“此事容易明白。

老兄只要问他,借钱有甚凭据?有谁作中?共有若干数目?他如没有纸笔,没有中人,这就是他在那里拆梢你了。这里租界地面,可以报得巡捕房拿办的。但他倘然又有笔据,又有中人,老兄却待怎样?”

少牧道:“我并没借他的钱,那有甚么笔据!你如不信,尽好问他,看他如何回你?”

深渊点头道:“此话甚是有理。待我吸过了这一口烟,与你问去。”

遂飕飕飕的呼过一筒,把烟签子递与少牧,给少牧烧,少牧回称“不会”,将签子接来,放在烟盘里面。看这人慢腾腾的走过那边,与梦潘讲了好一刻话,走过来道:“杜老兄,这又奇了。据你说是一定没有借钱,据姓刘的说,不但你去年在青阳地借他二百块钱,并且还有中人、笔据。这却如何是好?”

少牧跳起来道:“怎么说!他讲我借二百块钱有中有据?”

深渊道:“一些不错。”

少牧道:“是那一个的中人?这笔据现在那里?”

深渊道:“我已曾问过他来。他说中人姓何,笔据现在家里,只要你还了他钱,自然取来还你。”

少牧听了,更是又气又恼,坐在烟榻上,如针毡一般。正当焦急万分,忽听得一阵楼梯声响,上来了三四个人,正是子靖、戟三、聘飞、鸣岐,一同从巫楚云家出来,寻到此处。少牧一见,恍如云开现日一般,高喊:“李大哥、平戟翁,你们来了,来得正好!我有件不平的事,与你们说!”

站起身来,向众人把刘梦潘如何硬说借钱,如何姓刁的出劝,梦潘说如何有中有证,硬想拆梢的话,述了一遍。

尚还没有讲完,那边梦潘听得有人来了,也在烟榻上坐了起来,斜着眼睛把子靖等一瞧,多不认得,又留心听他们的说话,一个个多是外路口音,他怎放在心上?在烟盘中左手取了一支八寸长的象牙兰花烟袋,装上一筒烟儿,右手取了两个胡桃大的铁弹,挺胸突肚,走将过来。满心想与来人寻事,给他一个下马威儿,使他们不敢管这闲帐。因走近众人身傍,故意的把肩膀使着劲儿,向戟三等一挤,说声:“你们站开些儿!好待我与姓杜的说话。他欠的钱究竟甚样?”

这一挤不打紧,恼了戟三、聘飞。两个暗想:“此人有多大本领,敢在人前舞弄?”

戟三尚还性子耐些,聘飞怒从心起,要想当场发作,只因第一楼来得人多,租界上的章程,相打相骂是犯禁的,故此没奈何,让他挤了进来,也不开言,且看他与少牧怎样。梦潘进得人丛,见戟三等一个个不敢作声,认做多是些无用之辈,大着胆儿,高声嚷道:“姓杜的,天不早了,欠债还钱,你待装傻甚的!”

此时聘飞再耐不住,抢前一步说道:“姓刘的,你且慢说。姓杜的是我的朋友,他既然真欠你钱,自然应该还你,待我与你去讲,终须有个下落。”

说着举步要走,回头忽又立住,向他手中一望,笑微微的说道:“我因走得匆忙,没有带得香烟,你这烟管很好,想是在天津买的,可肯借给我吸筒烟儿?”

梦潘尚未回言,聘飞已伸手过来,起三个指头,向这小小的象牙烟管用力一捏。说也奇怪,但听得“刮”的一声,这烟管比毛竹的好像还脆,顿时起了三五条碎路,眼见得是无用的了。

原来聘飞的拳脚功夫甚好,不但深得内堂宗派,戟三及不得他,并且还有一样绝技:他能把五十文铜钱叠将起来,用两指捏紧,只要略使一使劲儿,两头的两个钱,可以碎做齑粉,中间的却分毫不动。同年中那一个不佩服着他。此时既把烟管捏损,轻轻的向地下一摔,道:“怎么说?很好的一支烟管,这样没用!姓刘的,你不要生气,多是我这三个指头不好,捏得太重了些,我赔你罢。不知你是几多钱买的?”

刘梦潘初时见聘飞是个书生模样的人,不提防他有甚本领,忽见他把烟管捏碎,心上吃了一惊,暗想:“此人好大手劲!可惜这支烟管,用了十三四年,吃得这象牙红红儿的,不料送在他的手中!”

心上如何不恼?却怕自己敌不过他。北边人最是傲气,不肯当场出丑,倒了威风。梦潘虽然是个流氓,那羞恶之心,究竟北人不比南人,动不动向人丢脸,因此不敢十分发作;鼻管中只哼了一声,那两只老虫眼睛,把聘飞子细瞧了一瞧,开口说道:“好么,好么!你把我这烟管碎掉,说甚赔钱,分明是在我面上卖弄你的工夫。我且问你,究竟你有多大的本领,敢来与姓杜的出头?我刘梦潘也不是服输的人,难道就怕你不成?”

聘飞闻言,依旧含笑答道:“有甚本领?姓杜的欠了你钱,自应还你,我怎好与他出头硬赖?这烟管是我失手碎的,终是我的不是。罢了,好在不过是象牙的,并不是翡翠、汉玉,价值连城,我姓熊的便赔你不起。”

梦潘见他语言和蔼,挑他不动火儿,心上更是没有法想,无奈,把嘴眼向计万全与刁深渊一斜,叫他二人来劝。二人会意,走将过来,都向聘飞招呼,说:“碎了姓刘的一支烟管,值得甚事?姓刘的也不是计较的人,你要赔几个钱也罢,就是不赔,他也决不勉强着你。”

聘飞道:“你们说什么话!姓杜的欠了他钱,他一定要讨,我姓熊的碎了他的烟管,怎的不赔?何况姓杜的那一笔钱,他虽说得有中有据,究竟借与不借,没人瞧见;我姓熊的碎了他的烟管,那是大众见的,你们说不要我赔,只怕没有这种好人!若然他真可不赔,那姓杜的钱自然也可不讨的了。不知他心里头到底怎样?”

万全听聘飞舌锋犀利,弄得没了话儿。刁深渊涎脸答道:“那是你太多事了。你碎了姓刘的烟管,不要你赔,你的面子已有了十二分光彩。他向姓杜的讨钱,与你什么相干,何必牵他在内?”

聘飞冷笑道:“姓刘的与姓杜讨钱,与我姓熊的无干,这话果然不错。但那姓杜的真欠姓刘的钱,却干你们甚事?”

深渊道:“那也本来不干我们的事,无非大家为好,故而在此相劝。”

聘飞道:“正要你说你们相劝因是为好,我的意思也是为好,终想要叫姓杜的拿出几个钱来,与你们用,你们可要?”

深渊见他开口“你们”,闭口“你们”,这话一句紧似一句,明明道着他三个人乃是一党,也觉得无言可答,与万全打个暗号,同说:“既然你这样说,大家不劝也罢,莫要疑我们帮着姓刘的人,难为着姓杜的。”

聘飞道:“你们不帮着姓刘的,怎的有人替他把姓杜的在西荟芳邀到这里头来?敢是骗着三岁孩儿?”

万全听了这话,更觉十分没趣,一溜烟跑了出去。深渊看万全去了,单丝不能成线,也就走了开来。

梦潘见手下的两个人,多被聘飞把话说退,自己没了下场,右手拿着两个铁弹,盘得格格的响,也一句话多讲不出来。聘飞看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算定他决不防备,夹手把他铁弹取来,道:“姓刘的,怎的你不开口,弄着这小孩子顽耍的话儿?我替你埋在地下,缓几天来拿罢,省得你手指很酸的。”

说毕,把弹向后楼外天井中间一掷。梦潘要想抻手抢时,奈已不及,只听得“拍”的一声,一个弹已飞下地去;尚有一个未曾掷下,见他举起手,像要劈面飞来,梦潘此刻真着了急,大嚷:“姓熊的,你莫这样,我晓得你了!”

鸣岐等见聘飞也像举弹要打,深怕闹出事来,反而不好,多来劝他。聘飞因乘机向梦潘发话道:“姓刘的,今夜我看众人分上,暂且饶你!不然,这一弹子,管教尽你受用!”

梦潘羞得无地可容,空着一双手儿,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这时候不但不想同少牧诈钱,只想寻个脱身之策,且待日后再作计较,因此也乘着众人相劝,说声:“列位明见,我姓刘的并不与姓熊的为难,姓熊的何苦与我这般作对?”

又说:“我这烟管碎了也罢,这铁弹却是自幼儿盘起的,我须拾他上来。”

说毕,趁势要行。少牧喝住他道:“你要到那里去?你方才不是说我来得去不得么?你问我讨的钱,我还没有还你,怎的你要想走!这钱难道不要讨了?”

聘飞道:“是吓,这钱就算你不要了,你这脸子是不能不要的。年纪轻轻的人,那件事儿不好混些饭吃,却偏要干这没本钱拆梢生意!真是令人羞死笑死!”

几句话只说得刘梦潘面赤耳红,皆因怕着聘飞,不敢发出火来。

鸣岐见此光景,晓得梦潘已是无极奈何,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古话,正好就此收场:“多事不如省事,莫使他老羞变怒,翻了脸儿,当场虽然不怕,日后却要防他报复。这种‘朝吃露水,夜吃月亮’的人,那一件做不出来!倘然受甚暗亏,这却是说不定的。”

因与戟三使个眼色,把聘飞用话兜搭住了,始向梦潘问道:“你到底是桩甚样的事?说与我听,我好与你解围。”

梦潘只不做声。鸣岐又道:“男子汉大丈夫作事,有什么说不出的?何况我看这一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何苦做好汉替人受过?究竟你与姓杜的怎样认识。怎样咬定他在苏州青阳地妓院里借你的钱,向他硬要讨还,其中必定有个主使的人。只要你说明白了,姓熊的我保得他决不难为,自然放你过去。若是吞吞吐吐,那可不要吃了现亏!莫说姓熊的不甚好惹,就是那姓杜的,也是苏州有名的乡宦,总不然受你欺骗,不敢告到当官。倘然案发起来,虽不至于杀头落腿,那递解却是稳的。这时候,几百竹片,一角公文,把你递回天津原籍,教你没脸见人!你想还是说明的好,还是不说明硬着的好?”

梦潘听到此处,把头点了一点,回说:“你这人说话很是。但我姓刘的向来不肯落脸与人,受人笑话,这却怎好?”

鸣岐道:“谁要你落什么脸?你只把主使的人说了,静悄悄你走你的路儿就是,说甚‘落脸’两字!”

梦潘踌躇半晌,对万全与深渊开灯的两张铺儿一望,见二人多已不在,始附着鸣岐的耳朵,告诉他道:“不瞒你老人家说,我与姓杜的,是向来没有见过面的,此事多由计万全在升平楼茶馆而起。那日姓杜的在楼上吃茶,不知为了何事,与一个野鸡妓女争闹起来,多亏万全劝开,姓杜的理也没有理他。万全说他眼底无人,着了恼儿,暗暗打听他是何等样人,后来遇见一个姓刁的朋友,说起此事。姓刁的是二年前曾在苏州教过书的,晓得姓杜的家计行为,说他为人柔懦无用,上海也不听见有甚至亲好友,才敢定下这条计策。叫我一口认定债主,向他讨钱,多少弄他几个受用受用,包管不至落空。我不合听了二人的话,就闹出这话柄来。那是句句实言,你去对姓杜、姓熊的说罢。”

鸣岐听毕,果把始末根由告诉少牧等众人。少牧方才晓得这计万全就是升平楼劝解野鸡妓女相骂之人,“怪不道很是面善,只因当初没有理他,以至平白地兴出事来。可见这种烂小人面上,一些儿也大意不得。真是处世的难处。”

聘飞听罢鸣岐的话,向他附耳问道:“北边人爽直的多。既然他说是计万全起意,有根有蒂,谅来并非撒谎。若据鸣哥意思,那姓刘的当得甚样发付于他?”

鸣岐也附耳答道:“我们做好做歹,放他逃走是了,与他纠缠甚的!”

聘飞又道:“那计万全呢?”

鸣岐道:“计万全且看杜少翁意下如何。如果定要办他,明日好告到当官,请官惩治。姓刘的只要保他无事,就叫他上堂做个见证,岂不甚好?”

聘飞点头称是,暗地通知少牧,问他心上甚样,便好发放他们。少牧沉吟了好一回儿,说出几句话来。有分教:眼前已见风波息,日后还防陷阱多。

欲知少牧说出甚样话来,如何放走刘梦潘,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