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歇洛克,你的猜测相当聪明。但是,你还缺一些小地方。别管这个,你且说下去。”那颗小黑痣在鲁平的肩尖上摩擦。

鲁平在那股浓香中继续说:“以后突然地开枪,那是由于一种意外的机缘所促成,恰巧,有几位盟军,在吉普车上乱掷掼炮,这是一种很好的掩护。亲爱的,我猜得对吗?”

他不等对方的回答连着得意地说下去:

“所以,我说,这种内战杀人的机会,正是那几个坐吉普的盟军供给的!”

“你说内战,这是什么意思呀?”黑眼珠中闪出了可怕的光!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跟这陈妙根,原是一伙里的人。”鲁平随口回答。

他并没有注意到这条蓝色响尾蛇,在盘旋作势!

这女子暂时收敛去眼角间的锋芒,她问:“你说我们跟这坏蛋陈妙根,是一伙里的人物。你的理由呢?”

“理由?”鲁平向她冷笑,“你听着,打死陈妙根的这枪,是‘Leuger’枪;而这陈妙根有一支自备手枪,也是这种同式的德国货。据我所知,这种枪,过去只有一条来路,因之我可以肯定地说:杀人者与被杀者,正是一丘之貉,同样的不是好东西!”

对方撇嘴。“先生,在你还没有把问题完全弄清楚之前,请你不要太性急地就下论断。”

“是是,遵命。”

这女子又问:“你的皇牌,就是这几张吗?”

鲁平沉下了他的扑克面孔说:“也许,还有哩。但是,我想先看看你的牌。”

“你想先看什么牌?”

“第一我想问问,你们有什么理由,要枪杀这个陈妙根?”

这女子霍然从沙发上站起,双手叉着腰,睁圆了她的黑眼珠,说:“他专门残害同伙,他,手里把握着许多不利于我们的证据,时时刻刻,在准备跟我们过不去,就凭了这点理由,你看,该不该?”

这女子的美而凶锐的眼神使鲁平感到寒凛。他冷然回答:“该该该!那么,你承认,你是这个陈妙根的同伙之一了,是不是?”

“是的,我承认。”

“他是日本人的一只秘密走狗,你知道不知道?”

“嗯……这……”她的睫毛渐渐低垂,好像不敢再向沙发这边直接注视。

这条蓝色毒蛇正在加紧分泌毒液到它可怕的毒牙里去!

而鲁平还在冷然讥刺她说:“亲爱的,想不到你,也是一件名贵的汉器,失敬之至。”

那双黑眼珠突然抬起,冷笑着说:“先生,请勿把这大帽子,轻轻易易,戴到我的头上来。你必须知道,世间的各种事物,都是有差别而没有严格的境界的!”

“亲爱的!我不很懂得你的话。”鲁平说。

这女子飘曳着她的蓝色的衣襟,在沙发之前踱来踱去,自顾自说:“有一种虫类在某一种环境里会变成一棵草;而在另一环境之下,他却依旧还是一条虫。例如:冬虫夏草之类的东西,你总知道的。”

鲁平在纸烟雾里飘眼望着她,嘴里说:“你的哲学过于艰深,我还是不大懂得。”

“不懂得?”那只黑眼珠向他斜睨。她反问:“你说我是一个汉奸,是不是?”

“你是陈妙根的同伙;而陈妙根却是日本人的走狗。”鲁平向她鞠躬。“小姐,抱歉之至,我不得不这样称呼你。”

“那么,请听我的解释吧。”她耸肩、冷笑。“所谓忠,所谓奸,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环境与机会的问题而已。”

“噢。”

她的脸色,突然变成非常的严冷。“尤其在我们这个可怜的中国,这种机会是特别多,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嗯,将来恐怕还是如此!所以,先生,在你自己还没有‘装箱’,在你自己还没有把你的人格准确估定之前,我要劝劝你,切莫随随便便就把汉奸两字的大帽子,轻轻向别人的头上抛过去!”

鲁平向她眨眨眼,说:“小姐,你很会说话。这是一种自白书上的警句哩。”

两人暂时不语,室内暂归于沉寂。

时光在那蓝的线条,红的嘴唇,与漆黑的眸子的空隙里轻轻溜走。这使鲁平并不感觉疲倦;也并不感觉到时间已经消磨得太长。

夜,渐渐地深了。

偶然一阵夜风从那开着一半的窗口里吹进来,拂过鲁平的脸,使他憬然觉悟到他在这间神秘而又温馨的屋子里,坐得已经相当久,他伸欠而起,望望窗外的夜色,弯着手臂看看手表,他在想,现在,应该谈谈主题了。

一切归一切,生意归生意!

他仍旧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态度说:“小姐,你在那只保险箱里,搬走了些什么呀?”

“我已经告诉过你,”她皱皱眉毛。“那是一些不值钱的文件。但是留在陈妙根的手里,却能致我们的死命。这是我们昨夜到他屋子里去的整个目的。”

“你的意思是说,陈妙根有了那些凭证,可以告发你们,是吗?”

“正是如此。”

“那么,你们同样也可以告发他呀。别忘记,现在是天亮了。”

“天亮了!只有势力,没有黑白;只有条子,没有是非。哼!”

她对所谈的问题,似乎感到很痛苦。一扭身,向对方另一只沙发内坐下。坐的姿势相当放浪,蓝色线条只掩住了她的玉色线条之一部,而袒露着另一部。

鲁平把尖锐的眼光注视着她。他在估计,这个神秘女子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对方赶紧把衣襟挈一挈。

鲁平的视线,从这蓝色线条上掠向那个掮花篮的裸体人像,而又重新掠回来。他在想,裸露,那是一种庄严;而掩藏,倒反是种可憎的罪恶哩!

他把纸烟挂上嘴角,说:“你说这个世界,只有条子,没有是非。听你的口音,这个陈妙根的手头,大约很有些条子哩。是吗?”

“当然哪!”对方跷起赤裸着的一足,草拖鞋在晃荡。“现在,他已成为一个秘密的敲诈家,难道你不知道吗?”

“那么,在他那只保险箱内,应该有些条子美钞之类的东西的,对不对?”他由闲话进入于正文。

“没有,绝对没有!”她的口气很坚定。

鲁平在想,是的,一个美丽的果子,必须要设法剥剥它的皮,然后才有汁水可吃。想念之间,打着呵欠,他故意装出了满面的倦容说:“近来,我的身子真不行。医生告诉我,我已患了恶性的贫血病。”

对方是聪明,她听鲁平提到那只保险箱,她就知道鲁平,快要向她开价。于是,她睁大了那对黑宝石,在静听下文。

鲁平又说:“这种贫血症有一个讨厌的征象,就是喜欢多说话。说得的要说,说不得的也要说。”

这女子现出了一种会心的微笑。“你的意思是,假使有人输给你些血,就可以治好这种多说话的病,是不是如此呀?”

鲁平向她颔首。心里在想:所以,小姐,还是请你识相点儿。

“那么,你需要多少血,才可以治愈你这讨厌的毛病呢?”

“大概需要一千CC罢?”他的语气,带着点商量的意思。他把一千代表着一千万;他把CC代表着CNC,意思非常明显,这是他在昨夜里所期望于那只保险箱的数目。

“少一点不行?”

“太少,怕不行。”他摇头,“但是稍微短少些是不碍的。”

看在她的美貌的分上,他愿意把生意做得格外迁就点。

“好吧。”这女子霍然从沙发上站起,“让我找一找,能不能先凑出些数目来?”但是她又皱皱眉,“时间太晚了。凑不出的话,等明天再说,行吗?”

“行!”鲁平大方地点头。他的眼光从她脸上轻轻飘落到她手指间那颗潋滟如水的钻石上。他在想:凭我这条红领带,缚住你这小雀子,不怕你会飞上天!

这女子扭着她的蓝色线条走到了卧室门口,忽然,黑眼珠轻轻一转,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又旋转身躯,走向那座流线型的落地收音机。她伛偻着身子,开了灯,拨弄着刻度表。嘴里说:“你太疲倦了。听听无线电,可以提提神。”

“好吧,亲爱的,多谢你。”鲁平在这一场奇怪交涉的间歇中,果真感到有点倦意。他在闭眼,养神,心无二用,专等拿钱。

他的姿势像是躺在理发椅上等待修面。

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从那盒子里流出来,打破了整个的沉寂。

这女子把指针停住一个地方,空气里面,有一位曾被正统文人尊称为先生的花旦小姐,正在表演一种患肺病的鸭子叫嗓音,洪亮得可观!

鲁平闭着眼在想,一个外观如是漂亮的人,要听这种歌,好胃口呀!

想的时候那个女子已经再度走到卧室门口,旋着门球而又旋转脸来说:

“听吧,这是某小姐的临别纪念,最后一次。明天再想听,不能了!”

“噢。”鲁平并没有睁开眼。

他听拖鞋声走进了卧室。不一会,再听拖鞋声走出卧室,关上门。他疲倦地微微睁眼,只见这女子,从卧室里带出了一只手提首饰箱,小而玲珑的,约有一英尺长,六英寸高。她把那只小箱放到了那只桃花心木的圆桌上,背向着窗口,在用钥匙开箱,揭起的箱盖,遮断了他的视线,看不见箱子里有什么。

为了表示大方起见,他又重新阖上眼皮。

这女子一面检点箱子里的东西,一面却在叽叽咕咕说:“你看,你究竟倦到这个样子,要不要煮杯咖啡给你喝喝?”

“不必,亲爱的。”

“我预备着SW牌子的咖啡,一喝之后,绝不会再感疲倦。”

“不必费事,亲爱的,多谢你。”

他紧闭着两眼在想,假使对方拿出首饰来作价的话,不妨马虎些。她的左颊,有一颗迷人的黑痣,看在“同痣”的分上,应该克己些。

他正想得高兴哩——

突然,一种尖锐骇人的语声,直送到他耳边说:“朋友,站起来!漂亮点,不要动!”

他在一种出于不意的骤然的震惊之下蓦地睁圆了眼,一看,一支手枪隔桌子对着他,枪口,指向他左胸口!

嗯,昨夜里那只日本走狗吃枪的老地方!

他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站起来呀!”枪口一扬。

他只好无可奈何地站起来,伸伸腰,走近些圆桌,故作镇定地说:“亲爱的,你做什么呀?”

“用眼睛看吧!”语声还是那样甜。

在这一霎之间!他方始想起,这女子所说的SW咖啡,是什么意思。原来,她手里拿着的,正是一支Smith and Wessoz牌子的小左轮,SW!

这位蓝色的死神执枪姿势,非常美,枪口带点斜,一种老手的样子,从执枪的姿势上可以推知她的心理,真的要开枪!

而且,那支枪的式样,也玲珑得可爱,蓝钢的枪管,绝细的,螺甸的柄,这种可爱的人,执着这样可爱的一支枪,好像令人死在这种枪口之下也会感到非常乐意似的。

然而鲁平却还不想死,他急得身上发黏,他在浑身上发黏中歪斜着眼珠,懒洋洋地说:

“你真的要开枪?亲爱的。”

“事实胜于雄辩,看吧!”蓝钢管子又一扬。

只要指尖一钩,撞针一碰,一缕蓝烟,一摊红的水,好吧,陈妙根第二!

鲁平赶快说:“小姐,你要惊扰你的邻居了。”

“我没有近邻,难道你忘了。”

他方始想起,这宅神秘的小洋楼,四下确乎是脱空的,夜风正从这女子背后一扇开着的窗里飘进来。街面上沉寂如死。

他又赶紧说:“你多少要惊动点人。”

对方向着那座收音机,撅撅红嘴唇。收音机中叫闹得厉害,那位小姐,正在播送最后一次的歌唱,所谓“临别纪念”。好吧,这条蓝色小毒蛇,每句话,都有深意的。

他以不经意的样子,再向那只桃花心木的小圆桌,再移近一步,想试试看,有没有生路可找?

“退后去些,站住!”这位美丽的蓝色死神,先自退后一步,逼住鲁平也退后一步;她等鲁平站住之后也站住,使双方保持着一个不能夺枪的距离。

在这样的局势之下,却使我们这位红领带的英雄,感到没法可施。他急得默默地乱念咒语:念的大约就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那种咒语,有一件事情,使他感到不懂,她为什么不马上就开枪?难道,她还存着猫儿玩弄耗子的心理吗?

他忍不住冒险地问:“那么,为什么还不动手?亲爱的。”

“先生,别性急哪!马上,我就会医好你的讨厌的贫血症。不过我还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

“说吧,亲爱的。”

“刚才,我还没有看到你的全副的牌,就打算在别的地方放平你,我几乎造成一种错误了。”

她在得意地发笑,咯咯咯,她这擎枪发笑的姿态,美到无可形容。她的胸部是袒露的,玉色的曲线在起浪纹。

浓香正从圆桌对面喷射过来。一条爱与死的分界线。

鲁平在一种“横竖横”的心理之下,索性尽量欣赏着那颗迷人的小黑痣。他又讥刺地说:

“小姐,我看你是毕竟有些顾忌。”

“顾忌?嘿!”纤肩一耸。“顾忌枪声吗?别忘记,昨夜我们能用那种大嗓子的‘Leuger’枪,难道今夜顾忌这小声音的Smith?”

鲁平把视线飘落到那个蓝钢管子上,撇撇嘴:“看来,你这城隍庙的小玩具,口径太小,打不死人吧?”

“你想侮辱这位Smith小姐,她会自己辩白的!”

蓝钢管子,像是毒蛇的舌尖那样向前一探,鲁平闭上了眼,夜风继续从这女子背后的窗口里吹进来,拂在脸上,有点凉意,睁开眼来,对方依旧没有开枪。这时,他吃定了这个女子的不就开枪,必然有着不就开枪的理由。但是僵持着是迟早要有问题的,他飘眼望望那个窗口,灵感一动,主意来了。

他嘴里在说:“亲爱的,你怕惊动了楼下的人,对吗?”

“没有那回事。”

“你该考虑考虑,放平了我,用什么方法,处理放平以后的我?”

“放心吧!纳粹党徒们,有方法处理几千几万件人脂肥皂的原料,难道我,没有方法处理你这一小件?”

“那么,亲爱的,你将用什么方法,对付这个窗口里的人?”

他的视线突然飘向这女子的身后,露着一脸得意的笑。这女子在刚跳下三轮车的时候,心头本已留下一个暗影,她以为鲁平身后,或许有人暗暗尾随而来。这时,她未免吃了一惊。她虽没有立刻旋转脸去看,可是她已因着鲁平那种特异的脸色而略略分了心,而鲁平所需要的,只不过是她的略一分心,突然,他像一辆长着翅膀的坦克一样,隔着桌子伸手飞扑了过去。

叮!小圆桌上的酒瓶酒杯全被撞翻。

“喔唷哇!”这女子的呼痛声。

“你拿过来吧!”手枪就在喔唷声中进了鲁平的手。

他用手背抹着额角,喘息地向这女子说:“小姐,我没有弄痛你吧?”

这女子望了一望那个窗口,她绯红着脸暴怒得说不出话来。

鲁平把那支美丽的小玩具指定了她。“亲爱的,你真顽皮!料想你在背着书包上学的时候,一定也是非常顽皮的,我要罚你立一下壁角哩。”

蓝钢管一扬,指指那个安放着裸体像的壁角。

这女子挈挈她的快要敞开的衣襟,怒容满面,迟疑着。

鲁平向她狞笑。“小姐,我虽是个非形式的佛教徒,从来不杀人;但是我对一条小毒蛇,决不准备十分姑息的。听话些。”

蓝线条一扭,无可奈何地背转了身。

鲁平赶快检视着圆桌上的那只首饰箱,他以为,这个手提箱里决不会真有什么首饰的。哪知不然,这里面,居然有东西在着哩,他不管好歹,一股脑儿把它们乱塞进了衣袋。

现在,我们这位红领带的绅士,已把他的强盗面孔,整个露了出来。

他在劫收完毕之后,远远向这立壁角的女子柔声招呼说:

“亲爱的,休息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谈。”

他一手执枪,轻轻开门,悠然而出。

室内,无线电依然在吵闹。

这女子疲乏地倒在沙发里,她在嫣然微笑,笑得很得意。

她不防鲁平正在门外偷窥着她。

下一天,鲁平对于公园路的这一注生意,差不多已不再介怀。一向,他自认为是一个正当的生意人。他对每宗生意,目的只想弄点小开销,而他在这注生意上,的确已经弄到了些钱,虽然数目很细小,但是,他决不会跟那些接收人员一样,具有那样浩大的胃口,一口气,就想把整个的仓库囫囵吞下去。

总之,他对这件事情,认为已经结束了。

不过还有两个小问题,使他感到有点不可解:

第一,上夜里,那个女子是明明有机会向他开枪的。她为什么迟疑着不开枪?

第二,那个女子曾在最后一瞬中,露出一种得意的笑。她为什么笑得如此之得意?

他对这两个问题,无法获得解释。

他在他的小小的办公室中抽着纸烟。纸烟雾在飘袅,脑细胞在旋转。

无意之中,他偶然想起了老孟昨天的报告:所谓美金八十万元的大敲诈案,这报告是无稽的,近于捕风捉影。但是,由此却使他想起了那个中国籍的日本间谍黄玛丽。

那个女子是非常神秘的。她有许多离奇的传说,离奇得近乎神话,所谓黄玛丽,并不是个真正的姓名,那不过是一个缩短的绰号而已。她的整个的绰号,乃是“黄色玛泰哈丽”;意思说这是一个产生于东方的玛泰哈丽,黄色的。

真正的玛泰哈丽,是第一次欧战时的一名德国女间谍。她的神通非常广大,她的大名,曾使整个欧洲的人相顾失色。有一次,她曾运用手段使十四艘的英国潜艇化成十四缕烟!

这时,他忽想起这个玛泰哈丽的原文Mata Hari,译出意思来,那是“清晨的眼睛”。

他的眼珠突然一阵转,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他想起了昨天韩锡麟的报告,那位黎亚男小姐,她有许多许多的名字,其中之一个,叫做黎明眸。他所以特别记住这个名字,那是因为,过去有个电影明星,叫做黎明晖。黎明晖与黎明眸,这两个名字很容易使人引起联忆。

黎明眸,这个名字相当清丽,译成了白话,那就是“清晨的眼睛”,而这清晨的眼睛,也就是Mata Hari。

他的两眼闪出了异光。

他在想:那么,这位又名黎明眸的黎亚男小姐,跟那个黄玛丽,难道竟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