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吴郡张旭言:自智永禅师过江,楷法随渡。永禅师乃羲、献之孙,得其家法,以授虞世南,虞传陆柬之,陆传子彦远,彦远仆之堂舅,以授余。不然,何以知古人之词云尔。携按:永禅师从侄纂及孙涣皆善书,能继世。张怀瓘书断》称上官仪师法虞公,过于纂矣。张志逊又纂之亚。是则非独专于陆也。王叔明《书后品》又云虞、褚同师于史陵。陵盖隋人也。旭之传法,盖多其人,若韩太傅滉、徐吏部浩、颜鲁公真卿、魏仲犀。又传蒋陆及从侄野奴二人。予所知者,又传清河崔邈,邈传褚长文、韩方明。徐吏部传之皇甫阅。阅以柳宗元员外为入室,刘尚书禹锡为及门者,言柳公常未许为伍。柳传方少卿直温,近代贺拔员外惎、寇司马璋、李中丞戎,与方皆得名者。盖书非口传手授而云能知,未之见也。小子蒙昧,常有心焉。而良师不遇,岁月久矣,天机懵然,因取《翰林隐术》、右军《笔势论》、徐吏部《论书》、《窦臮字格》、《永字八法势论》,删繁选要,以为其篇。《系辞》言智者观其彖辞,思过半矣。倘学者覃思于此,钟繇、羲、献,诚可见其心乎!

第一,用纸笔。

第二,认势。

第三,裹束。

第四,真如立,行如行。

第五,草如走。

第六,上稀。

第七,中匀。

第八,下密。

用笔之法:拓大指,擫中指,敛第二指,拒名指,令掌心虚如握卵,此大要也。

凡用笔,以大指节外置笔,今动转自在。然后奔头微拒,奔中中钩,笔拒亦勿令大紧,名指拒中指,小指拒名指,此纲要也。皆不过双苞,自然虚掌实指。“永”字论云:以大指拓头指钩中指。此盖言单苞者。然必须气脉均匀,拳心须虚,虚则转侧圆顺;腕须挺起,粘纸则轻重失准。把笔浅深,在去纸远近,远则浮泛虚薄,近则揾锋体重。

用水墨之法,水散而墨在,迹浮而棱敛,有若自然。纸刚则用软笔,策掠按拂,制在一锋。纸柔用硬笔,衮努钩磔,顺成在指。纯刚如以锥画石,纯柔如以泥洗泥,既不圆畅,神格亡矣。画石及壁,同纸刚例,盖相得也。

【释文】

吴郡张旭说:自从智永禅师过江,楷法也随着渡过长江。智永禅师是王羲之、王献之的子孙,得到世传的家法,用来传授给虞世南,虞又传给陆柬之,柬之又传给他的儿子陆彦远,彦远是我的堂舅,因而又传授给了我。不然,怎么能知道古人所说的内容呢。(卢)携按语:智永禅师的堂侄纂及孙涣都善书法,能继承家法。张怀瓘《书断》说上官仪师法虞世南,超过纂了。张志逊又与纂同类。这就是说楷法不仅仅专于陆柬之了。王叔明《书后品》又说虞世南、褚遂良的老师是史陵。史陵是隋朝时的人。张旭传授书法,大概有很多人,如韩滉、徐诰、颜真卿、魏仲犀等,又传蒋陆及堂侄野奴二人。我所知道的,又传给了崔邈,崔邈又传给了褚长文、韩方明。徐诰又传给了皇甫阅。皇甫阅以柳宗元为入室弟子,刘禹锡为受业弟子,说柳宗元不应允他为伙伴。柳传方直温。近代的贺拔惎、寇璋、李戎等人与方直温都是有名气的人。所以,书法不是口传手授而能明白的,没听说过。我愚钝蒙昧,常有心学习书法,又不遇良师,岁月久了,性灵昏昧,因而取《翰林隐术》、右军《笔势论》、徐诰《论书》、窦蒙《字格》、《永字八法势论》,去冗选精,而成此篇。《系辞》中说,有智慧才能的人观阅彖辞,思考领悟就过半了。假如学者深思于此,那么便可真正理解钟繇、王羲之、王献之的思想了。

第一,用纸与笔。

第二,识笔势。

第三,结字。

第四,真书如站立,行书如行走。

第五,草书如奔跑。

第六,字的上部稀疏。

第七,中间均匀。

第八,下部紧密。

用笔的法则:推大指,按中指,收食指,抵无名指,令掌心虚如握鸡蛋,此为大要。

大凡用笔,以大指节外置笔,令笔转动自由灵活。然后向上头微拒,向中中钩,笔的推拒不要太紧,无名指靠住中指,小指抵住无名指,此是细节要点。都不过是“双苞”,自然指实掌虚。“永字八法”论道:用大指与食指捏住笔杆,用中指钩住,这就是“单苞”。然必须心平气匀,粘在纸上就会轻重失去准则。执笔高低,在于离纸远近,离纸远则浮泛虚薄,近则按锋笔体重浊。

 

用水墨的方法,水散化而墨存,水迹浮在墨线之外,非常自然。纸坚硬就用软毫。使转提按,全在笔毫。纸柔软则用硬毫,点、竖、钩、捺,书写自然在于运指。纸笔皆硬则如以锥画石,纸笔皆柔则如以泥洗泥,既然不圆润流畅,那么精神品格也就没有了。所以,工具的刚柔,应以自然相合、得心应手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