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金寿的故事告一个段落,把纸烟送进嘴里去。霍桑沉着目光在思索。我也暂时沉默地吸烟。那小探伙张大了眼睛在看他的上司。

霍桑弹去些烟灰,问道:“那时候他们俩可曾见这房里有什么别的男子?”

倪金寿道:“没有。当时荣林也曾问过。据说这里的男子,除一死者友恩以外,只有一个老仆叫寿庆。寿庆年纪已经六十四,耳朵又是聋的。他虽睡在楼下,但是楼上出了这样的命案,他还是糊涂地不觉得。直到荣林上楼之后,要查问前门怎样开的,才下去把他叫醒。”

霍桑沉吟地说:“这样说,这屋中本来只有两个男子:那时候一个已死,一个还是睡着。那末顾荣林先前在楼窗口厂看见的男子。分明是另一个人。这第三个男子又是谁?”

倪金寿道:“这就是一个重要的疑问。顾荣林料想那人定是杀人的凶手。那人汗枪把友恩打倒以后,才开窗向外面窥探,随即把电灯熄灭了。可是荣林和那巡逻警士向楼L楼下搜索了一会,丝毫没有踪影。接着那巡逻警上就急急地退出,乘着脚踏车向北追去。”

“有结果没有?”

“没有。他绕了几个圈子,路上没有形迹可疑的人。他打了一个电话给警署,我一得消息,就赶到这里来。”

“你到这里时,距离发案时约有多少时候?”

“我到时恰交两点一刻,约摸距离发抢时三刻钟光景。”

“你到了之后,怎么办?”

“荣林还等着。我听他说了一遍,就先验一验尸首,随即着手搜索。在这房门局面,我搜得一枝手枪,大概凶手因着事情泄露了,防人查问,就把枪丢在房门背后,不敢带出去。我又发见一粒弹子,陷在那边墙上。我才知道这个少年果真是给枪弹贯穿打死的。”

霍桑的目光踉着倪金寿的手指,移到写字桌上面的墙上去。我也随着瞧去,果然看见墙上的砖泥碎缺一块,显然是新近受弹的痕迹。

霍桑道:“这枪弹你验过吗?是不是两相符合?”

倪金寿走到那守厂的少年探伙那边,把他手中拿着的一个纸包取过来。

他答道:“手枪和弹子都在这里。请你瞧一瞧。”

霍桑丢了烟尾,根谨慎地把纸包打开,一取了手枪和子弹,走到窗口去,用放大镜仔细察驻。

他皱眉说:“枪柄是刻花的,找不出指印。”

他又回过头来。“苏子的大小和枪的口径果然是合符的。但是这弹壳中可以客九颗子弹,射击了一弹,还应当存八颗。此刻只剩了七拉,似乎那人曾发射过两枪。你可曾发见那第二个子弹?”

倪金寿摇头道:“没有。我已经四面找过,找不到第二拉弹子。据荣林和死者的母亲说,他们都只听得一次论声,似乎那人在这房里只发了一枪。”

霍类披一锨眉,问道:“他母亲也听得发论的声音?”

倪金寿道:“是。那老妇不但听得枪声,还听得伊的儿子叫喊的声音。伊说伊在睡梦中所得伊的儿子叫伊,伊含糊答应着。接着伊清醒了些,又听得伊的儿子高声喊道:“鸿生…鸿生!……你好!…”喊声刚才停,枪声便发作,可是只有砰的一响。”

霍桑的眼珠转一转。“伊可也所得打架声音?”

“这倒没有。我也门过伊。”

“唔,以后怎么样?”

倪金寿揉炼了残烟,说:“伊知道有变端,急忙唤醒了小使女劳儿,一同开了房门,走到伊的儿子的前房里来。房门也开着,房中的电灯完全熄灭。等到伊扳亮了电灯,看见伊的儿子友恩已经死了。伊慌得没有办法,只有放声号哭,直到顾荣林和巡逻到来。

霍桑重新点着了一支烟,低垂着头,默默地深思。我把烟尾丢在床前的一只痰盂中,开始运用我的理智。案情确像是谋杀,我先前的断语确有些早熟。我的对于倪金寿的答辩也未免失态。

一会霍桑仰面说:“照这情形看,似乎这张友思是被一个唤做‘鸿生’的人杀死的。那人也许就是顾荣林所看见的在窗口上的人。我们目前的课题,就要找寻这一个人。

倪金寿忙应道:“对,可是这课题不容易下笔。我觉得没有办法。才来烦劳你们俩。

霍桑说:“这假定的凶手不是叫鸭生‘吗?这也不能说毫无头绪啊。

“是。可是难题就在没有人知道这个鸿生。”

“他的母亲也不知道?”

“不。我问过伊。伊说伊不知道友恩有什么叫鸿生的朋友。”

“那两个仆人呢?”

“也不知道。”

霍桑皱紧了眉。“奇怪。你可曾问顾荣林,他能不能辨认那窗口的人?”

“他在惊惶中没有看清楚,只记得那人的头发很长,上身穿白色的西装衬衫。”

霍桑把背靠住了窗框,踌躇着道:“事情真有些棘手。不过那人的去踪虽这样敏捷,他怎样进来,总得有人知道啊。”

倪金寿摇头道:“不知道。困难点就在那人的来去无踪,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曾向那老头儿寿庆问过。他说他临睡时把前面铁条门和屋子门都亲手锁好。后来荣林们进来,门都虚掩着。”

“寿庆什么时候睡的?”

“他说他睡时大约在十一点光景。”

“在他睡的以前,可有什么人来见他的主人?

“他说在十一点不到。他的小主人刚才回来,吩咐他锁好了门去睡。他才下了镇去睡,并没有什么人来。我也问过那老妇和小使女。他们睡得更早,在发案前也不听得什么声音。”

霍桑道:“九此,这个人和死者必是相识。那人进屋的时候,谅来是友恩自己下去开的。我刚才看见屋子门上的锁没有坏啊。”

倪金寿表示赞成。“是。我也已经把门验过,门没有坏。铁门上的锁也开着不坏,锁仍旧挂在纽孔上,它的钥匙也照样扑在楼梯脚下的墙壁上。寿庆每夜锁门后总是挂在那里的。”

霍桑点头道:“那末死者自己开门的理由可以确定了。”

金寿说:“是,霍先生,你说得对,门一定是友恩自己开的。进一步,我们可以推想那人深夜访问,友恩竟能开门把接,可见彼此一定很熟悉。”

我又插一句。“既然如此,就算这屋子里的人不知道鸿生是谁,但要侦查他,似乎还算不得难事。”

霍桑点点头。又问道:“金寿见,你可曾发现其他可以帮助侦查的证迹?”

倪金寿一壁点头,一壁伸手向衣袋中一摸,取出一块白巾包折的东西,双手送交霍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