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古云在那猛可一跌之下,他下意识的还用两手到泥水田地去撑着。本 来是两只脚插入水泥里,于今两手同向下插着,索兴也陷进了泥里去,自己 胡乱挣扎着,打得水花一阵乱响,滚到人行路边,抓着路边的草,才撑起了 上半截身子,喘过一口气,踏在石板上,低头向身上一看,成了个泥人了。 衣服是蓝的,变了黄色。人向上升,长衫上的泥水,却向下倾泻着,所站的 这两三块石板,全被泥水打湿,自己顿着脚,连喊了几声糟糕。真个是拖泥 带水,一路印着水渍,向寄宿舍里跑。这坪坝上往来的人,不住地在身后大 笑,丁古云既是羞惭,又是气愤,神经错乱的,胡乱向前跑。正是如此,到 了寄宿舍大门口,还跌了个鲤鱼跳龙门,被石块绊了脚,身子直梭出去一丈 路,扑跌在地上。好在这里是沙土地,上面又满长了青草,倒不怎么伤碍皮 肤。可是在他十分懊丧之下,又跌了这样一跤,加倍的懊丧。爬了起来,喘 着气向屋子里跑。王美今首先一个看到,随着跟到屋子里来,连问么样了? 丁古云跌着脚道:“倒霉不倒霉?掉下水田里去了不算,在这门口,又摔了 一跤。”王美今道:“衣服都湿透了,赶快换衣服。我去叫听差给你打盆热 水来。”他这么一嚷,把所有寄宿舍里的朋友都惊动了。丁古云是老大哥, 自不免一齐追进屋来慰问。足足忙乱了一下午,才把这个泥人收拾得干净。 王美今和他是更投机一些的朋友,留在屋子里,笑问道:“好好儿的,你怎 么会落下水田里去了?”丁古云道:“我站在水田埂上,看着那站在水里的 白鹭,有些出神。不想后面来了个牵水牛的,对面又来了个挑担子的,三方 面一挤,就把人挤下田里了。”王美今道:“你可别中了寒,打四两酒来冲 冲寒吧。”丁古云笑道:“我也正想着喝一点酒呢。人在世上,一点嗜好没 有,这精神就有点无从寄托。”说到这里,门外有人插言道:“哦!丁老夫 子,不反对人有嗜好了。”说时,陈东圃缓步走了进来。接着扛了肩膀,笑 道:“玩女人你反对不反对呢?”丁古云摸了两下胡子,微笑道:“你这话 就应该受罚,女人上面,可以加一个玩字?”陈东圃笑道:“这话还得解释。 丁先生的意思,是尊重女权呢?还是认男女恋爱为人生大事呢?”丁古云道: “都有!”王美今坐着,昂头向站立的陈东圃望着,微笑道:“这样看起来, 丁先生讲演这一次,受过夏小姐的招待,已经被感化过来了。”丁古云笑道: “不要胡说,老田听到这话,岂不会发生疑心。”他这样说了,脸上也有点 发着红晕,他想着,自己所得的遭遇,也许被他们知道一点了;因之又摇摇 手向王陈两人道:“以后不必再说这话了。”王陈两人自己知道丁古云的为 人,果然就不谈了;便是王美今提议打四两酒为他冲寒的话,也不敢再提。 倒是丁古云自动的拿出钱来,教听差去打四两酒来,放在晚餐桌上,和两个 好酒的朋友同饮。结果是自己只喝了两口,就不能继续了,倒是请了别人。 不过他仅喝两口酒,倒提起了精神不浅,晚上掩起了房门,在菜油灯下,摊 开纸笔,就写起给蓝小姐的信来。平常给朋友写信,最烦腻写那些无关事实 的废话,一张八行,不容易写满,今晚写信给蓝小姐,却变了往日的气质。 从中国抗战写起,继写到艺术家抗战的贡献,再写到彼此为抗战而遭遇的流 浪生活,又再写到彼此的关系,应当互相帮助。然后一转,说到在女学生中, 她是一个最堪造就的人才。接着便写上自己对蓝小姐这番倾慕,简直以艺术 之神看待。最后才说到自己对于她愿竭尽一切力量来帮忙。不过昨日没有怎 样谈得好,不知她究竟愿意哪一项工作,希望有个机会畅谈一阵。一口气把 信写完,将信纸数一数,竟写了十八张之多。写的时候,却也无所谓,放下 笔,凝一凝神,眼看着灯发黄,颈子有点僵,手腕更是十分酸痛。但这封信 的工作并没有完,既不曾校对,又没有写信封。正待再接再励,灯焰昏暗着, 看时,灯盏里的菜油没有了。原来每夜一灯盏油,点两根灯草,总可点到半 夜。心想,难道已半夜了?待要出房门去加油,站起来,偏头听听万籁均寂, 全寄宿舍里人都睡了。走到房门口,正还在打算着。出去呢不出去呢?这灯 焰突然一亮,仿佛有人剔了灯草一般。这正是灯的回光返照。他猛可省悟, 要去维持灯亮,然而不及移开脚步,灯已熄了,立刻满眼漆黑。他自言自语 的说了一声捣乱,只得暗地里摸索着去上床睡觉。但是桌上那一叠信纸,他 是放在心上的,既怕耗子出来拖乱了,又怕风吹开了窗子,会把信纸吹掉, 已经安然落枕了,这一想,复又爬起床来。他走时,虽然两手伸着,老远的 就去摸索,可是又不曾顾到脚下。通一声,把一张木凳子踢倒,却吓了自己 一跳。摸索着搬开了凳子,缓缓的摸到书桌上,通的一声,又把瓦灯盏推倒。 口里连说着糟糕,两手在桌面上按了十几下,才按到那一叠信纸,摸开了抽 屉,将信纸放了进去,才算放了心。不过重新睡到床上的时候,觉得在脚干 上,很有点疼,必是那木凳子碰重了。这也不去管它,明日一早起来,先把 这信校对后发出去要紧。现在当休息几个钟点,以便明日早起。这样想了, 神经是支配了自己,听到村鸡乱叫,自然的便醒了。清醒白醒的在枕上睁了 眼睛,望着纸窗户慢慢地发白。等着窗纸全幅大亮了,一骨碌爬起来,不由 得又连连的叫了几声糟糕。原来有两张信纸,落在地上,被自己脚踏了,印 了大半边脚印,赶快跳下床来,将两张信笺拾起来看时,却已完全不适用了。 再扯开抽屉看看那十几张信纸,底面几张,全都染上了手指油印,正是昨晚 摸过灯盏之后,又摸信纸,是自己手指捏着的油印。假如昨晚不发神经,不 摸黑起来摸信纸,就不会有这种扫兴的事了。这样的信纸,如何能寄给蓝小 姐?站着出了一会神,立刻下了决心,不开房门,也不洗脸漱口,坐到书桌 边来,就按照了那毁坏信纸的张数,一张一张补写起来。为了怕写的字大小 不与原件相同,就会不能恰好填满那张纸,于是把纸模着原件,一个字,一 个字的印着写。这困难自然克服了,可是埋头痛干之下,却把抽屉里一叠信 纸写完了,到了抽着最后一张信纸,发现难以为继的时候,检点原信,还有 两张信纸不曾补完,天下就有这样不巧的事,将手上这张信纸填补上了。就 还差着一张纸。本想不开房门就把这封信补写起来的,这事已不可能,因为 拿一张别的纸来补齐,这一叠信纸的样式就不一律了。他将信纸收到抽屉里, 匆匆漱洗一过,也来不及喝茶了,立刻就走出寄宿舍到附近一个小镇市上去 买信纸。不想买回来了,信纸与原来的又不一样,只得带了信纸式样,第二 次再上小镇市上去买信纸。买回来后,还是掩上了房门,伏在桌上补写完那 封信。寄宿舍里,早上本来是有一餐稀饭的。听差看到他关门工作,不知道 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只好随他,没有敢去请他吃饭。丁古云把信补好,自己 又从头至尾看上一遍,贴好了信封邮票,赶快就出去寄。这是上午十点钟, 他在早上三小时之间,匆匆的就出去了三次,同寓的人看到,不能不认为是 一件奇事,只因他的脾气古怪,没有人敢问他罢了。他回来的时候,似乎是 饿了,手里拿了几个烧饼。站在正中屋子里,靠了桌子喘气。这桌子上是有 一壶公共用的白开水的。他将粗瓷碗斟了一碗水,手里捧着喝,一面向屋里 走。王美今随着他身后走进屋子,因道:“丁兄今天很忙呵。我们正还有个 问题等着你决定呢。”丁古云坐着,左手端了一碗白开水,右手拿了烧饼咀 嚼。因道:“今天赶着写两封家信。你有什么事和我商量呢?”王美今道: “你在写信的时候,来了一位尚专员。他说,会里的意思,愿我们筹办一些 作品,送到华盛顿去展览募捐,希望你也参加。为了筹办这事,并可开支一 笔款子。”丁古云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忽然一动。心想,正愁着进行大事, 缺少一笔现款。既是有这个要钱的机会,何妨顺便捞他几文?便道:“为了 国家抗战,我当然照着气力去办。不过上次我的出品,为了原料不高明的原 故,东西作得十分不凑手。这次若要作得好一点,必须给我一笔经费,让我 自己到仰光去采办一趟原料。”王美今笑道:“教我们自己拿钱买飞机票, 当然是困难的事。可是这事让公家出钱,那就太不成问题了。你这个要求, 我想尚专员可以接受。”

丁古云道:“若是时间赶得及的话,搭公家汽车来往也可以,我不一定 要坐飞机。原料方面,大概要三五万元的本钱。总而言之一句话,若除了车 票或飞机票不算,能给我那个数目,我一定有百十件作品贡献出来。”王美 今点点头道:“你若是拿出一百件作品,只要这些个本钱,那不算多。今天 入城,我给尚专员回信,就是这样说吧。”丁古云端了碗,缓缓的喝着白开 水,凝神想了有四五分钟,因道:“就是再要多一点出品也可以,不过我要 找一个助手。”王美今道:“但是你的助手很难找呀!”丁古云道:“只要 给我钱,我自然有法子找。”王美今道:“作品自然是越多越好,你这个要 求,尚专员也是乐于接受的。”丁古云向他拱拱手道:“那就全靠你帮忙了。” 王美今笑道:“你老先生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对于含有政治性的钱,你是 不要的。”丁古云一扬头道:“这话你何所见而云然?何况我为了抗战筹款, 这小数目的本钱,由公家手里来,依然用到公家身上去,又不是我私人要钱, 我为什么不要呢?你们一向是误会了我。我作事郑重,你们总认为是固执不 通。假如尚专员能借一笔款子给我,我写一张字据给他,也无不可。若是所 说的事不成,我还要把这项要求请托你呢。”王美今道:“为公家的事你又 何必借钱去干?”丁古云把碗端起,将里面最后一滴白开水,向口里倒着, 仰着脖子吞下去,似乎对他心里的意念,作了一个努力的动作,接着道:“我 私人方面有点急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颇为低微,说着并不自然。王美 今相信他素日这尊坚实的偶像,倒未加以注意。他自有他的公干,看着时间 还不算晚,立刻入城去了。

自这时起,丁古云添了一桩心事,不知道这五万元的希望可能实现?假 使这五万元能到手的话,约来蓝小姐作一个工作助手,那美满而甜蜜的生活 就可以实现了。真是那话,等人易久。次日一整天都望眼巴巴,盼望王美今 回来,他偏不回来。下午五点钟,有一趟专程邮差送信到这里来的。也就希 望有一封蓝小姐的回信,但邮差根本没有来。晚上,自己静坐在屋子里,默 念着给蓝小姐的信上,可有什么不妥的句子没有?仔细想想,却是没有。那 么,她为什么不回信呢?是不是信有失误呢?于是把那张快信收执,由抽屉 里翻出来看了一看。他自己呵的一声省悟过来。这上面盖的邮戳,明明是昨 日的日子,至快今日下午才能将信送到,怎么就会有信来呢?他哦哟了一声, 醒悟到自己是白白的焦急了一阵子。

但是他心里也不会闲着,他转念又是个想头,假如王美今进城所商谈的 并没有结果,那又当怎么办?一个念头随着一个念头,这让他的姿态,也时 时发生变换。他左手向里挽了,斜着倚靠了桌沿,右手托了脸,只管望了窗 外出神。心里也在想着,假使这三万或五万元可以拿到手,一定请了蓝小姐 来作助手。她正需要找工作,我去找她来,她是不能不来的。自然,也许会 引起一部分人的误解,可是,我不必顾忌这些。大时代来了,男女悲欢离合, 这算得了一件什么事?天下弄女人的多了,也不见得有了女人,就毁坏了他 的事业。我就是这样干,错了就跟着这错路走。他心里如此想着,口里也就 喊出来“错了就跟着错路走”。随了这话,捏着拳头,在桌上咚的一声响拍 着。正好有个勤务,提了一把开水壶进来,听了这话,吓得连忙向后一缩, 连道:“丁先生不要开水,我提走就是了。”丁古云回头看着,先是愕然, 后来又噗嗤一声笑了,他掩上房门,和衣横躺在床上,翻眼望了屋顶。便是 这样直躺到黄昏以后,被勤务催过两次,才去和同人共吃晚饭。吃过晚饭, 他又回到床上,去躺着。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仿佛有点烦腻,于是跳下了 床,在屋子里踱着步,转了两个圈子。因偶然推开窗户,见天上半轮月亮, 发出一片清辉,心里立刻添了一番心事,就直奔了大门口去。背了两手,站 在月光下,看那面前水田上浮起一层白白的云雾,对面那小山上的树,大小 远近,挺立了一些树影子。唯其是今夜的月亮不好,这就更觉那晚上和蓝小 姐同赏的月亮太好。睡在枕上,回味着那番景况,哪里睡得着。想着这番回 忆的滋味,不可不让蓝小姐知道。而要蓝小姐知道,直率的由信上写去,透 着不大含蓄,最好是作两首诗去打动她。诗这玩意,新体的呢从来没有干过, 甚至报上副刊里登的新诗,看也不看,旧体的呢,略微懂一点,可是也有十 来年未动过手了。虽然,因那事实就是诗料,总可以凑成几首诗。于是开始 构思起来。只一转念便得了十四个字:“记得那宵月夜时,美人并肩看花枝。” 这两句得了,接着便推敲第三句,“暗香阵阵薰人醉”……不妥,上面已经 有了一个人字了,那么第一句美人改为阿娇罢。可是肩字又平仄不对,有了, 改为携手罢。然而,并未携手过。心里把这三句颠倒去来改了一阵,便去凑 第四句。说也奇怪,上面三句来得还容易,这第四句却老想不妥。自己是预 先想定了,最后用上相思这个动人的名词的,把这“相思”两个字再凑上五 个字,初以为不难,但想了许多,都不好,最后选择了“无言脉脉动相思” 一句,颇觉得意,于是从头至尾默念了两遍。及至念到第三遍时,不由的咳 了一声,暗想怎么闹个仄起平收呢?正好隔壁屋子里的时钟, 两响,已 过了午夜。算了算了,不作诗了,还是写信罢。他自己搅惑了大半夜,也就 有些倦意,在枕上翻个身向里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被人捶着房门喊醒了,他叫道:“丁先生,丁先生,有了挂号 信了。”这句话把他在五秒钟内,惊喜得哦了一声,翻身起来。这个身翻的 太猛,哄咚一声,由床上滚到地下来。头正碰在床腿上,碰得两眼发黑。但 是他想着这是蓝小姐的喜信,慢说是头上碰了一下,就是去了一只手臂或一 只脚,只要保留住了这个脑袋,总可以去开门。他如此意志坚决,立刻跳了 起来,将门闩拔开,打开门来,且不问面前站着是什么人,首先就问道:“是 哪里来的信?”说着话,伸手就把那伸在面前的信拿了过来。可是眼睛一看 信的上款,虽写着是丁古云先生台启。而下款也是丁缄。从头至尾,把那左 方一行自某地某人寄,细看一番,却是自己陷在天津英租界的太太写来的。 随了这一看,自己不觉叹了一口气道:“她会在这个日子写信来。”把这话 说过之后,抬头看清楚了站在前面的人,正是每次送家信前来,可以讨着自 己欢喜的本寄宿舍的勤务。于是拿着信回执盖了自己的章子,顺手交他道: “讨厌!我正要睡觉,今天的信,怎么来的这样早?”那勤务倒不免瞪了眼 向他望着。心想收到家信,这是该欢喜的事,他为什么说是讨厌?这也不敢 多说,自拿了挂号信回执走了。丁古云拿到信在手,自回到座椅上,匆匆的 看过了,便折叠起来,塞在抽屉里。好在信上说着大小都还平安,只是差钱 用,简直借贷无门。其余的事就不必怎样去细看,斜靠在椅子背上,昂头向 屋顶上望着。因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也管不了许多了,大时代来了, 骨肉分离,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这样呆呆的坐了好几分钟之久,忽然又回 味过来,自己还没有洗脸漱口。于是把勤务叫了来,胡忙了一阵。就走到寄 宿舍大门口去站着。他笼了两只袖子,半抱在怀里,半昂了头,掀起了下巴 上一大丛胡子。对天上望了出神,陈东圃也是在外面散步的,看到他这样子, 倒也有些莫名其妙。便向前一步,扯了他的衣襟道:“丁兄,你接着家信, 又引起了你满腹心事了。”丁古云根本未曾理会到陈东圃所说究竟是什么意 思。便闲闲的答道:“这个日子只好各人管各人,谁还能带着家眷打仗吗? 大时代的男女离合,根本不算一回事。”陈东圃笑道:“我不是这意思,你 错了。”丁古云道:“我错了?错了就跟了错路走。”他说时,把脸色沉着 下来。陈东圃看看他的脸色,又听听他的语调,却不明白他那意思。望了他 没有向下再问什么。正在这时,遥遥见一乘滑竿,向寄宿舍走来。上面坐着 的人,正是王美今。丁古云忽然心里一动,顶头迎了上去。王美今还没有下 滑竿,便迎到他面前笑问道:“你坐着滑竿儿回来,想必身上有两文,接洽 的事,一定有了头绪了。”王美今笑着点了两点头。滑竿已是歇下来,他刚 是伸了腰站着,丁古云又笑着问道:“我的事有了眉目了吗?我急于要知道。” 说时,紧紧跟了王美今后面走。一同到了屋。王美今这才向他笑道:“丁翁 你为什么这样着急?你向来还要反对人家走政治路线呢。”丁古云道:“实 不相瞒,我还等着你的消息,好去约我要找的那位助手。因为人家也等着我 的消息呢。”王美今笑道:“就是这点事,你真热心。那么,你快去打电报 吧。尚专员对于你的要求,完全答应了。而且还让我先带三千块钱来交给你 布置一切。”丁古云拍了手笑道:“好极!好极!电报是没有,写快信去吧。 我这就去写。”说着,扭身就走。出去不到两分钟,他又回转身来,向王美 今拱拱手道:“你说的话是真的吗?这可不能开玩笑。”说时瞪了两眼。王 美今看他这样子,倒有些莫名其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