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边事勤劳不自知,勉然舆病强撑持。

愿擒元恶酬明主,不斩降人表义师。

木石含愁移塞处,山川生色献功时,华夷一统清明日,谁把中华俗变夷?

却说二位元帅吩咐安排筵宴,诸将压惊。国师道:“且慢!且慢!这还是些小惊,还有一个大惊在后面。”二位元帅听知还有一个大惊,心上尽有慌张的样子,问说道:“还有个甚么大惊?不知可保全得么?”国师道:“阿弥陀佛!贫僧有言在先,都在贫僧身上。”元帅道:“可要些甚么预备着么?”国师道:“不消甚么预备。你只是交到黄昏戌时,就见明白。”

却说银角大仙丢下了如意钩,过了三十刻,看见风浪不能成功,乘兴而来,没兴而返。没奈何,只得收转钩去,恹恹纳闷。鹿皮大仙说道:“师兄又枉费了这一番心事,不如依我做兄弟的说罢。”银角大仙说道:“一不做,二不休,我到黄昏前后,还有个妙计,直教他前后左右支架不来,他才认得我哩!”鹿皮大仙说道:“只怕一番清话又成空。”银角大仙说道:“各人做事各人当,你不消管他就是。”到了黄昏时候,站在山头上,手里拿着那把如意钩,把个头点三点,又摇三摇,把个手招三招,把个脚踹三踹,却掀起个如意钩,望半天里一撇。一撇撇在半天之上,哗啦一片响。这一响不至紧,早已惊动了南船上大小将官,元帅连忙的去问国师。国师请过二位元帅,坐到莲台之上观看;又叫元帅传令各将官,各人按扎本营,不许惊慌喧嚷。传令未毕,只听见扑冬的一声响,早已掉下一个血红的火老鸦来,恰好掉在“帅”字船桅杆上。远看之时,哪里是个老鸦?只当是一块火团儿,照得上下通红,烟飞焰烈。二位元帅心上就吓一个死,生怕做成个赤壁鏖兵的故事。

只见国师叫上一声:“金头揭谛何在?”叫声未绝,猛空中就走出一个七长八大的天神来,手里拿出一道金箍头,走向前去,照着那个火鸦,轻轻的一箍,箍得那个火鸦哑一声叫,精光的一个老鸦。有诗为证:

白头不叹老年光,乱噪惊飞绕树傍。

影拂黑衣飞远塞,光翻金背闪斜阳。

报凶厌听因何切?返哺应知孝不忘。

几度五更惊好梦,数声啼月下回廊。

光一个老鸦,却没有了身上的火,船上就不妨碍。二位元帅才然放心,说道:“多谢国师老爷神力扶持,真个很是一场惊恐也!”

道犹未了,只听得扑冬的又是一声响:“帅”字船的桅杆上早已走下一个血红的火老鼠来,恰好是又走进到中军帐上去。远看之时,哪里是个老鼠?只当得一块火秧儿,照得上下通红,烟飞焰烈。二位元帅心上又吓一个死,生怕做成个博望烧屯的故事。

只见国师又叫上一声:“银头揭谛何在?”叫声未绝,猛空中又走出一个七长八大的天神来,手里拿着一道银箍头,走向前去,照着那个火老鼠轻轻的一箍,箍得那个火鼠哜一声叫,精光一个老鼠。有诗为证:

土房土屋土门楼,日里藏身夜出游。

脚小步轻乖似鬼,眼尖嘴快滑如油。

巧穿板窦偷仓粟,惯入巾箱破越绸。

有日相逢猫长者,连皮带骨一时休。

光一个老鼠,却也没有身上的火,船上也不妨碍。二位元帅依然放心,说道:“多谢国师老爷神力扶持。真个又狠是一场惊恐也!国师道:“只怕还有一场。”元帅道:“怎么是好?”道犹未了,只听得又是扑冬的一声响,水里头走了一条血红的火蛇来,恰好是认得“帅”字船,钻进箬篷里面。远看之时,哪里是条蛇?只当得一条火绳,照得上下通红,一会儿箬篷里烟飞火爆。二位元帅心上又吓一个死,生怕做成个火烧新野的故事。

只见国师又叫上一声:“波罗揭谛何在?”叫声未绝,猛空里又走出一个七长八大的天神来,手里拿着一道金刚箍,走向前去,轻轻的照着那条火蛇一箍,箍得那条火蛇嗤一溜烟,精光的一条大蛇。有诗为证:

鳞虫三百六居一,大泽深山得自宜。

吞吐阴阳诚有道,修藏造化岂无机。

甲鳞渐渐方披处,头角森森欲露时。

待得春雷一声早,翻身变作巨龙飞。

光只是一条大蛇,却也没有了身上的火,箬篷儿又不妨碍。二位元帅依然放心,说道:“多谢佛爷爷之力。过了这一吓,想是平安了。”国师道:“只怕还有一吓。”二位元帅道:“事不过三。怎么三变之后,还有个甚么吓来?”

道犹未了,只听得扑冬的一声响,水里头又走上一个火龟来,恰好是也认得“帅”字船,径钻进船舱里面。远看之时,哪里是个龟?只当得一个火盆,照得上下通红,船舱里面烟飞火爆。二位元帅心上又吓一个死,生怕做成个城门失火来。只见好个国师,又叫上一声:“波罗僧揭谛何在?”叫声未了,猛空里走出一个七长八大的天神来,手里拿着一个金刚钻,走向前去,照着那个火龟轻轻的一钻,钻得个火龟一交跌,精光一个灵龟。有诗为证:

妙在天心蕴洛奇,文明斯世应昌期。

九畴全贝阴阳数,五总能含造化机。

气合幽明增有象,卜传吉凶亦无私。

诚哉是个钟灵物,宝在当是岂得知。

光只是一个灵龟,也却没有了身上的火,船舱里又得稳便。二位元帅又且放心,说道:“多谢佛力无边。过了这四场惊吓。想是平安么?”国师道:“此后却平安了。”

只说得“平安”两个字,那马公公就插出一张嘴来,说道:“国师老爷,适来天神手里拿的是甚么东西?”国师道:“是个金刚钻。”马公公又问道:“船上爬的是个甚么东西?”国师道:“是个龟。”马公公道:“原来天神也钻龟哩!”国师闭上一双眼,不做半个声。洪公公又插上一句,说道:“这个天神敢是南京回光寺里的菩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元帅道:“只你们这等口多。这如今还不知道那四个火怪藏在哪里,还有好些不便处。”国师道:“都不在了,没有个甚么不便。”元帅道:“怎么就都不在了?”国师道:“至诚无息,久假必归。故此鬼怪妖邪只一现了本相,实时就消沮闭藏。”元帅道:“今番可安排筵宴么?”国师道:“还有一惊,只是不这等狠。”元帅道:“怎么还有一惊?”国师道:“过了这一惊,再无别事,便可安排筵宴了。”元帅道:“这一惊还在几时?”国师道:“在明日半夜子时。今番只是贫僧支持他,再不经由二位元帅。”二位元帅满口称谢。

却说银角大仙费了一夜心机,半筹不展,心上又在纳闷。鹿皮大仙说道:“师兄,今番你的如意钩,怎么也不灵验哩?”银角大仙说道:“昨夜之时,一变,变做个火鸦。火鸦之计不行,又一变,变做个火鼠。火鼠之计不行,又一变,变做个火蛇。火蛇之计不行,又一变,变做个火龟。火龟之计又不行,这再叫做不变。这再是变得不如意,不知怎么,就是个擀面杖儿吹火,节节不通风。”鹿皮大仙说道:“师兄,师兄!他船上的张道士、金和尚都是甚么人?你怎么弄松得他倒?”银角大仙就变过脸来,说道:“你只讲长他人志气,全不顾自己的威风。我今夜有个破釜沉船之计,若还再不得赢,我也誓不回山!”咬牙切齿,恨满胸膛,巴不得一把就抓过得南船来。到了半夜子时,一个儿站着山岗头上,取出如意钩来,叹上一口气,说道:“如意哥!如意哥!不奈他何奈我何!你今番前去,须索是当个百万雄兵,千员猛将,起眼成功,抬头喝采,才不枉了我和你相呼厮唤这一生。”

道犹未了,那如意钩果然的解得人的意思,迎着风哇的一声响。银角大仙大喜,说:“你晓得我的心事就好了。”拿起它来照上一撇,撇到半天之上,喝声道:“变!”即时间变做一扇比天大的磨盘,回回旋旋,乘风而下。银角大仙又叮嘱道:“你快去快来。”这磨盘竟落到南船上来。”

国师早已看见了,说道:“阿弥陀佛!这等一扇大磨盘掉将下来,我这些大小宝船,却不打得直沉到底?我这些大小兵将,却不打成一块肉泥?”不慌不忙,拿起个铁如意,禅牀角上一敲,叫声:“韦驮天尊何在?”叫声未绝,早已掉将一个朱脸獠牙的神将下来,叉着手说道:“蒙佛爷爷慈旨,有何使令?”国师道:“所有银角大仙卖弄术法,把个如意钩变做一扇大磨盘,来打我的宝船,害我的元帅。你去接过他的来。”韦驮得了佛旨,不敢有违,一驾祥云,腾空而起。刚起之时,正撞着那扇磨盘齁齁的响,落到南船上来。韦驮天尊一则是佛爷爷慈旨,二则是各显神通,伸手一接,把个磨盘就接将过来,喝声道:“孽畜,敢在我跟前调喉哩!”那扇磨盘,一会儿还是一个如意钩,落下云来,交在国师老爷手里。老爷道:“你且回天,后会有旨,再来相烦。”韦驮天尊各自方便。

到了明日,二位元帅都到莲台上问候国师。国师道:“阿弥陀佛!今日贺喜二位元帅。”二位元帅说道:“连日耽惊受怕,不是国师老爷佛力无边,不知是个甚么结果!何敢又言贺喜?”国师道:“二位元帅,一个一个大难星过宫,幸保安全,故当贺喜。”二位元帅说道:“是个怎么样儿的难星?伏乞国师见教。”国师道:“口说无凭,我拿出来你们看看。”实时到袖儿里取出一个对象来:一尺来长,二寸来闹,直又不直,弯又不弯,神光闪闪,杀气腾腾。二位元帅看见,老大的眼生,问说道:“这是个宝贝,就是难星?”国师道:“这叫做个如意钩,千变万化,不可测度;随意所变,无不如意。他昨日变做一扇大磨盘,约有千万斤之重,竟照着我们船上掉下来。若是我们宝船挡着它,打得直沉到底;若是我们大小军士挡着它,打做一块肉泥。这却不是个难星?”元帅道:“老爷怎么收住它的?”国师道:“是贫僧吩咐韦驮天尊接着它的来,故此才收在贫僧处。”二位元帅满口称谢,说道:“若非国师神通广大,老夫俱碎为齑粉矣!”马公公道:“既然有此宝贝,借咱学生们看一看何如?”国师就递与马公公,一个传一个看一回,一个传一个看一回,都说道:“终不然这一件些小物事,就会变做千万斤之重。”国师道:“你们有些不准信么?贫僧撇起他来,你们看着何如?”马公公道:“国师之言,谁不准信?只说这等一件物事,能大能小,能去能来,变化无穷,能解人意,却是个稀世奇珍,等闲怎么得见?”国师道:“要见不难。”接过如意钩来,照上一撇,撇在半天之上,喝声道:“变!”实时变做一扇大磨盘,无大不大,果有千万斤之重。悬在半空中。盘盘旋旋,腾腾转转,齁齁的响。那一个不说道:“好活宝贝!”哪一个不说道:“果好灵通!”

却说银角大仙昨日不胜忿忿之气,放出如意钩来,实指望打碎这些宝船,陷害这些元帅兵卒,一场全胜。哪晓得弄做个“鲍老送灯台,一去永不来”。自从半夜子时起,直等到朝饭辰时,并不曾看见打坏了哪个船!并不曾看见打坏了哪个人!不打坏船,不打坏人,还不至紧,连如意钩都不见踪影,好恼人也!恼得直条条的睡在石门之下,心里只要寻个自尽。

正在恼头上,猛然间听见一声响,像是自家的宝贝。你看他一毂碌爬起来,开眼一张,果然是自家的宝贝!悠悠扬扬,悬在半天之上,齁齁的响。这正叫做物见主,必定取。把手一招,那扇磨盘飞一船掉到他的手里,又是一个如意钩。银角大仙不胜之喜,拿起来又要去。鹿皮大仙看见,说道:“师兄,你怎么这等知进而不知退?直要做到水穷山尽才好!”银角大仙说道:“你坐你的罢!你只来阻我的兴头。兵法有云:『出其不意。』这如今哪晓得我收了宝贝。我即时间撇起来,他只说还是先前,不作准备,却不捞翻他一个来。只消捞翻他一个,其余的就好处得。”鹿皮大仙说道:“若还只是个磨盘,他昨日怎么接得你的住?你今日怎么捞翻得他来?”银角大仙说道:“既如此,我又另变做一个灵性些的,单要拿那金和尚来开钻眼。”道犹未了,拿起如意钩来,嘱咐几句,叫它见样变样,单拿和尚。一撇撇在半天云里,只见云里有一群白鹰在那里飞舞。这个如意,果真的见样变样,就变做一个白鹰,成双作对,又舞又飞。

却说国师先前把个如意钩变做磨盘,本是试一试儿众人看看,哪晓得银角大仙收回去了,哪个不抱怨?说道:“都是马公公要看,这如今再看一个么?都是高公公要试,这如今再试一个么?”国师道:“你们都不要埋怨,不过一饭之顷,这宝贝又来。”国师这番的话,人都准信,只有这两句话,人却有些不准信。怎么不准信?都说道:“伤弓之鸟,漏网之鱼,岂有再来之理?”过了半晌多些,都把两只眼睛望着天上,并不见有个磨盘到,只有几个白鹰飞的飞,舞的舞。这的原不相干。只见国师把个眼儿一开,实时就闭了,一手把个钵盂仰着戴在头上,替下个圆帽来。众人都只是白着一双眼看他,全不解其意。一会儿,一个白鹰呼的一声响,掉在老爷的钵盂里来。老爷取下钵盂,拿出白鹰来看,哪里是个白鹰?原来就是先前的如意钩。这只因银角大仙叫他见样变样,故此变作个白鹰;叫他单拿和尚,故此掉在老爷钵盂之中。

二位元帅看见,又得了个如意钩,万千之喜。国师道:“这个钩,请二位元帅收下罢。”元帅道:“不敢收!”国师道:“马公公,你再看么。”马公公道:“再不敢看!”国师道:“贫僧再试一试儿么。”众人一齐道:“再不敢试!国师吩咐徒孙云谷收着。

三宝老爷说道:“这个贼道去了宝贝,没有了命根,明日多点将官,多带军马,准备要捞翻着他。”王爷道:“我学生有一个小计,不劳只枪匹马,就要拿得这个贼道过来。”老爷道:“既是王老先生有这等妙计,悉听指挥。”王爷实时叫唐状元来,耳边厢吩咐他如此如此。又叫过王明来,耳边厢吩咐他如此如此。二将听令而去。

到了明日,唐状元同着黄凤仙,解上银角大仙一个人到帐前;王明解上前日南兵陷在红罗山安乐窝的共有一百五十余人,也到帐前。三宝老爷好一吃惊,说道:“这个贼道费了多少钱粮,亏了多少军马,尚且不奈他何!怎么今日唾手可得?这还是哪个拿住他来?”黄凤仙答应道:“是末将承王爷号令,拿住他来。”老爷道:“王爷是怎么的号令?”黄凤仙道:“王爷料定他事急求神,叫小的依前假扮做观世音,叫王明依前假扮做红孩儿的,同到潮音洞里。小的们依计而行。果然银角大仙走到洞来,磕头如捣蒜,哀浼观世音大舍慈悲,救他性命。他正在磕头祷告之时,是小的和王明两个走下来,一绳一索,捞翻他过来。”老爷道:“王爷明见万里之外,一言之下,果真的贤于十万之师。这一百五十个人他原在那里,怎么今日也取得回来?”王明道:“这一干人都被那个贼道法术所迷,都放在潮音洞后土窖里面,是小的借着黄将军的赢势儿,一糙子都取回他来。”老爷道:“可有损伤么?”王明道:“一个还是一个,并没有损伤。”老爷道:“这是王明之功,却也不小。”王明道:“小的何功?都是黄将军携带。”黄凤仙道:“这都是王爷号令,末将何功?”王爷道:“这都是朝廷洪福,诸将士效力,老夫何功?”老爷道:“只这一场功,都是这等谦让推逊,雍容可喜,可喜!”叫请国师、天师,同来处分这个贼道。

国师、天师都到。元帅道:“今日侥幸,拿缉了这个银角大仙,请二位老师怎么处分他?”天师道:“前日金角大仙是只牛,这决也是个甚么畜生。请问国师老爷,就有个处置。”国师道:“牛羊何择?前日是个牛,今日一定是个羊。”天师道:“还请老爷指教一个明白才好。”国师道:“你要看它看儿。”叫取无根水来。一口无根水,果真的是一只雪白的肥羊,两只角的色道越发白,稀罕甚么银子?天师道:“有此孽畜,酿成这等大祸。”二位元帅说道:“原来金角、银角之号,各从其实,人不自察。请问二位老师,这个尸首放在哪里?”国师道:“丢了它罢。”天师道:“只怕它还有甚么变化,贻害后人。”一手提起那口七星剑来,骂说道:“畜生!你冒领人皮,假充仙长,上犯天条,下犯王法,碎你的尸,剐你的皮,尚有余罪!”提起刀来,横一下,直一下,劈做三四块;烧了一道飞符,一篷火,把个银角大仙一时火葬已毕。

天师怒气冲冲,正在恼头子上,只见蓝旗官报道:“鹿皮大仙张开一把大伞,丈来多长,七尺多阔,呼呼的一片响,起在半天云里。他自己坐在伞上,悠悠扬扬,望西而去。”天师喝声道:“无端孽畜,还敢那里走哩!”拿起个剑来,摆了三摆,剑头上喷出一道火,烧了一道符。即时间,云生西北,雾长东南。正南上一声霹雳响,响声里面掉下一个天神,面如傅粉,三眼圆睁,一手一块金砖,一手一杆火枪。走近天师之前,躬身叉手,说道:“承天师呼唤,有何使令?”天师道:“你是何神?”天神道:“小神值日天神华光祖师马元帅是也。”天师道:“鹿皮大仙卖弄妖术,坐着一把伞,望西而去。你与我去拿住他,剥他的皮来!”天师道令,谁敢有违?马元帅轮动风车,腾空而起,赶上鹿皮大仙,照着他的后脑骨上,就溜上一金砖。天下事,终久是邪不能胜正,假不能胜真。一金砖,把个鹿皮大仙打得倒翻一个筋斗。好狠马元帅,一手抓过来,一手就掀翻他的皮,回车一响,就交付个皮与天师。天神轮动风车而去。

天师看了皮,说道:“原来是一张鹿皮。”二位元帅道:“这正是名称其实,披着鹿皮,就道号鹿皮大仙。请教天师,把这个鹿皮怎么处治?”天师道:“也还他一盆火就是。”刚说得的“火”字出口,只见鹿皮大仙那点灵性还在,半天之上叫声道:“天师老爷可怜见,我兄弟们虽是异类,却修行了千百多年,才成得这些气候。事到今日,委是不该冒犯列位老爷。只是一件,我两个师兄,他任性而行,死而无悔。若论我一个,我其实安分守己,累次谏止两个师兄。就只说今日,我已自抱头鼠窜而去,列位老爷又追转我来。去者不追,列位老爷不也过甚了?列位老爷,念我前此修行之难,今日悔悟之速,还把那番皮还我罢!”

鹿皮大仙虽然剥了皮,这一段言话,却也连皮带骨的,说得有理。别的老爷都不理他。只有国师老爷慈悲方寸,听见他说的可怜,说道:“阿弥陀佛!你这孽畜,苦苦的要这皮袋子做甚么?”鹿皮灵性说道:“若没有了这个皮袋子,又要托生一遭,却不多费了些事。”国师道:“罢了!把这个皮袋子还你也难,再要你托生去也难。依我所说,你就做个红罗山鹿皮山神罢!鹿皮灵性说道:“这也通得。只是没有个凭据。”国师道:“天师大人,你与他个凭据罢。”天师不敢怠慢,取过一条纸来,写着“红罗山鹿皮山神照”八个大字。用凭火化,交付与他。鹿皮灵性连声叫道:“谢不尽!谢不尽!”国师道:“却有一件,你在这山上只许你降福,不许你降祸。凡有舟船经过者,只许顺风不许逆风!鹿皮神说道:“再不敢!”国师道:“你若敢时,我就牒你到阴山背后,教你永世不得翻身。”鹿皮神说道:“再不敢!”后来,红罗山上山神甚是显应,凡来往舟船及土人疾疫旱涝,有祷必应。番人从百里之外来者,络绎不绝。立有祠宇,匾曰“鹿皮神祠”。这都是国师老爷度化玄功,燃灯佛转世功德。

二位元帅叹服不尽。国师道:“过了这三个妖仙。宝船又好行哩。”元帅道:“已经吩咐开船。”行得半日,船上纪功颁赏尚且未完,蓝旗官报道:“前面一个国,离海沿上还远些。”毕竟不知这个国还是甚么国?

还有些甚么阻滞?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