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高宗皇帝听王皇后说过,便答道:“且慢安排,先传她进来待宴。”则天当下忙谢了恩,慢移莲步,轻摆柳腰,走至宴前,见了高宗。那一种情形觉得又欢喜、又悲惨、又怜爱、又怨恨,是百媚横生,千娇立现。登时高宗被她迷得简直是骨软酥麻,如痴了一般,也不问别后情形,只得胡乱进餐,催着散宴,便咐宫人送则天到翠华宫候驾。

却说唐宫里面除昭仪宫而外,要算毓麟宫最为华丽,其次算翠华。毓磷宫现有萧妃居住,所以高宗就想安置则天于翠华宫不料皇后心中存了界限,暗道:“这萧贱人,我与她冰冻长江,非一日之寒,何不当头且赏她一顿,她才晓得棒的利害呢。”想罢便从容说道:“翠华宫闲闭已久,恐与陛下圣体有碍,臣妻的意见莫若着萧妃暂迁别宫,将毓麟让出,最为妥当。”可叹这高宗,见好爱好,丝毫无一些旧情。见皇后怎样说法,当即准奏。皇后以为借此报仇,欢喜不过,随即着了四名太监,降了一道旨,着萧淑妃赶急迁出毓鳞宫,以让新宠。太监当就如狼似虎去了。这且按下不提。

且说萧濒妃这日庆贺元宵,她私下发出三千两银子,着当的太监去采办花灯,预备皇上游赏。她这宫中的灯,委是热闹过,都是南边纱绸扎的,其晚挂在宫中,点得明火澈亮。但见马灯三英战吕布,盘龙灯五爪抢蛛球。青狮灯大尾拖地,白象长鼻朝天;螃蟹灯横行,蝴蝶灯乱飞,还有花花草草灯,红绿物灯。萧淑妃此时倒兴高采烈,一心一意的等皇上驾到。不料夜已久,音信也没有一个。后来使自己亲近的宫婢去探听探听,知皇上已在昭仪宫留宴,这一盆冷水真个浇得没精没神,心中道:“这王贱人每每同我作对,今日候万岁回来,我倒要闹一闹劲呢。”想罢嘱咐宫娥道:“晚间庆贺的御宴须待万岁回宫后方开筵。”自己就闷沉沉的灯也不看,倚着薰笼专候接驾。直至炉香烬,更析已起,仍未见皇上驾到,心中又气又恼。正在焦急际,突见外面几名太监,打着昭仪宫的宫灯走来,萧妃大喜,为定是万岁来了,连忙移动金莲迎走出来,走不几步,忽听来的太监高喊道:“皇上有旨,着萧淑妃迁往别宫,此处让武贵人居住。”萧淑奴一听,吓得目定口呆,半天不能开口,停了一歇,心中晓得皆是王皇后的主谋,但不知这武贵人又从何处来的,然而既到了这个地步,却不敢违撤圣旨,只得收拾细软,搬到翠华宫去了。

高宗同武则天这里来到毓麟宫,真个皇帝是假的,福气是真的。萧淑妃花掉三千金,强如替则天办的下差。则天在宫里陪着高宗赏灯吃酒,酒酌耳热之时,高宗便不像老皇帝那时在早秋亭,不肯现出荒淫的态度。此时高宗怎能忍得住,就伸手过来,把则天一楼,搂在怀中,揉了几揉。则天稳坐高宗腿上,底下的情形大约已得妙处。只见光明灿烂之中,两人腮靠腮,膀连膀,好像听什么曲子,一颠一颠的按扳一般,至于鸡头细弄,擅口丝牵,那也无庸说了。外面一班太监观着,各自暗道:“这宫中的彩灯何能抵得上这一对话宝。”

高宗、则天乐了一会,重新携手入帏,直到动极思静之时,风枕上共叙离情,则天也假意躺着,流些眼泪下来,说道:“臣妻命不该休,多蒙圣恩,才有今日,曾记昔日窗下之情,转眼人事反覆,我妙高寺里万念俱灰,听钟鼓之声,思陛下肝肠寸裂。本来是天长地久,倒弄得各自东西。本来是相隔几重,而今倒又一团共聚。陛下登极以来,不知也还如臣妾一般否?”高宗道:“这些事体皆是母后所为,联犹如鼓里一样,所以即位三日,第一件册卿为贵人。谁晓得卿已久出宫门,谕旨无从下落。后来据宫监实奏,方知妙高寺一段情形,无如母后之命难违,不得己报恨无极。卿固念联,联亦念卿,联联卿卿,卿卿联联,但愿从此月圆花好,长享温柔之福就是了。”说时则天先娇后媚,高宗就先惑后迷,不觉到更漏将尽,莲烛已残,二人抱做一团,鼾鼾的到黑甜乡里。真是香梦午夜,催动如来也低眉;情兴正浓,频激木石必酸骨。直到日高三丈,天子贵人才下龙床,各自梳洗。

看官,高宗皇帝本是一个中材的人主,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永徽初政,太后在上,颇称贤君,及至宠了萧妃,即不甚临朝,一班老臣个个缺望,则天进了毓麟宫后,一发大也不理了。正是:

三官生就如花貌,日使君王带笑看。

要知高宗怎样才可以临朝,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