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黄元帅听见左右传报,立刻传秦鉴进见,问探得什么紧要军情来了。秦监道:「某适才探得锡兰岛全岛的黄种人民,立意与白种人反对,已刊发传单,不许岛中官商接济鲁总督军中的薪粮药弹等件,拟结成一个大团体,与白人开战。又发电到新加坡,令新加坡所有黄种人民,也一齐反对。现在提督所处的地位,甚为危险,所以某特来禀知元帅。」黄之盛听了,倒颇望他们击败子敌船,助自己一臂之力。正欲吩咐秦监再行往探,只见左右来禀,说是金丞相的姪女儿金凌霄小姐,在外面求见。黄之盛此际猛然忆起金作砺那天祖饯时的说话,登时叫传进来。少时,金凌霄进入舱中,以军礼谒见,并说叔父寄声问元帅的安。黄之盛仔细朝她观看,见她年纪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个黄花闺女,量她未必有什么本领,便与她略谈了几句,问明她坐了什么船来,带有仆妇几名,便把她权时安插在自己坐舰上一间后舰里面,不提。

却说鲁总督这日见各国续有兵队派到,正思拨几艘兵舰,前往巫来由海峡,协助显利提督,抵御中国舰队。忽然左右上来禀报,有一个比国人,名叫梭阤,自称领了本国政府的文书,着他来见元帅的,现在坐着小船来到坐舰之外,请令定夺。鲁森听罢,教传进来。须臾只见一个长瘦面孔两颊长满短须的人,入舱进见,行了一个脱帽之礼。鲁总督看他身上是绅士的装饰,便问:「先生奉了贵国政府的公文,来此投军效力的么?」梭阤道:「正是。」说时,就在身边皮袋内掏出一通文书,呈与鲁总督。鲁总督打开看时,见上面写云:

比利时海部大臣,奉书亚东大总督鲁麾下:

敝国文学博士梭阤,造有水上步行器一种,可行于大洋之上,如履平地。其速率则每点钟约行一百二十英里,虽最快之轮舰,不能追及。人乘此器,可手掷炸弹,以轰故船。曾经敝国政府派管理新法大臣试验,无讹,给有专利文凭。兹该博士自愿携带此器二百部,亲来麾下听候差遣。应请验明录用,以符平和会两次会议之条款。并颂捷社,不宣。

鲁总督看毕,便恭恭敬敬对着梭阤说道:「先生不远万里,携此利器,前来助职,具见爱种之热诚,实可钦敬。目下正欲调一队军舰,前往巫来由海峡,助显利提督御敌,不识先生肯偕同前往否?」梭阤欠身道:「军门说哪里话来。某既然来此,安有不往之理?」鲁总督听说,甚是喜悦,当天便把梭阤留在自己坐舰上,以宾礼款待。

一宿无话。次日黎明,鲁总督派了俄国战舰四艘,命俄国大将麻克雪夫带子,前往巫来由海峡,协助显利提督,就命梭阤同行。当下麻克雪夫将所部军舰略为部署,就与梭阤一同辞别了鲁总督,起碇东行。第二日,到了巫来由海峡,把军舰停在峡外,放了一只舢板,邀同梭随来见显利,说我们都是奉了鲁总督将令,特来助战的。显利听说,欣喜无限。当时便教军中备办酒筵,款待麻克雪夫与梭阤两人。席间说起自己在越南海面败军的耻辱,不觉切齿怒骂。麻克雪夫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介意?」梭阤道:「军门不必懊丧。某此来,包管为军门报仇雪耻,使中国海军,不能越这海峡一步。军门若不相信,今夜便见分晓。」显利提督见梭阤已有了几分酒意,便道:

「这里离中国屯泊兵舰的所在,足足有四百多海里,今夜断然不及去搦战的了。请先生养息两日,随后再去罢。」梭阤道:

「军门休得过虑,某这水上步行器,一点钟能行一百二十余里。这时动身,走到越南东京湾,不过十二点钟左右,尽来得及呢。」说罢,就从席间站起来,要连夜去显显自己的本领。显利提督见挽留不住,只好听他。

当下,梭阤奔回日间坐来的俄舰,取出两百枚炸弹,又叫军士们搬出五十部水上步行器,用绳索坠下海中。那器便一齐浮在水面。随后自己也坠了下去,两只脚踏在那器的机板之上,略一踹动,那器就如飞行驶,比自行车还要快一倍,而且破浪冲波,极其平稳。喜得在舰上观看的人,都拍手叫好。梭阤立在水面,仰面高叫道:「哪位有胆气的好汉,随我去抢个头功?」舰上的人听说,果然就有许多不怕死的兵弁,也打从绳索上坠身入海,照样立在那器的机板上,内中有个人口里说道:「可惜这东西上面还欠一盏电灯,昏黑之中,恐要走错了路。」道犹未了,只见梭阤用手在那器前面一根扶手的铜管上一按,即时放出一道雪亮的电光来。舰上的人见了,又都拍手叫好。梭阤此时四面一看,见五十部自行器上已都有了人,便又高叫道:「我们就此前去罢!」说着,自己抢先踹动了机板,向东方洋面而进。那四十九个人,便也兴高采烈的,要跟着前进。忽听得舰上的人自后高叫道:「你们用的炸弹还没有带去呢!」梭阤听得,只得回转身来,教把炸弹从舰上坠下。每人得了四枚,藏在身边。然后偕同大众,踹着机板,风驰电掣一般地去了。

这天是五月廿三日,梭阤与诸人在洋面上走了好一会,才看见半圆明月冉冉东升。又走两点多钟,已到了越南国的领海。

遥望前头东北角一带洋面,隐隐有电光直透长空。估量着是中国舰队屯泊之处,便招呼大众,一律把步行器上的电灯按熄,免被敌人看见。

且说此时东京湾近口一带中国的舰队,左翼的舰泊在近南,中军舰泊在近北。对面一带小岛旁边,泊的是暹罗、缅甸等国助战的兵舰。中国军士只因地方与天时两俱炎热,大半不能安睡。且海镜清部下各舰,都装有海战知觉器,梭阤还没有来到,那专管知觉器的小军,便叫了起来,说有敌兵前来暗袭。

慌得左翼各舰的军士,都起来整顿枪炮,预备迎战。顷刻之间,那各舰舵楼上放出的电光,照得海面如同白昼。梭阤见了,心下暗暗吃惊,说中国舰队里面,果有人物,如何我来劫营,已被他知道了?回头一看,那小岛旁边还泊有十余艘兵舰,都静悄悄的没有放什么电光,便轻轻招呼大众,走近各兵舰之下。

原来自来防守海口的,水里都靠着水雷,岸上都靠着炮台,船上都靠着大炮。至于洋面之上,却没有什么铁锁铁网之类拦阻,所以步行器可以一直前进。梭阤走到舰队之下,便使个暗号,教大众把炸弹摸出来,用力从舰旁高高抛去,使他落在各舰之上。咦,果然厉害。霎时间,只听得各舰上浑如落下几十个霹雳,乒乓劈扑之声,蝉联不绝。有的把舵楼炸碎,有的把桅杆炸断,有的把机器炸坏。有的火星落到火药舱里面去,又把全船炸为粉碎。有的炸裂了舱板,就烈焰腾腾的,满船上烧起来。

可怜,各舰上军士们,大半还是在睡梦之中,就被它炸得断头折足,破腹流肠,十停中死了三四停。那未死钓,都是昏昏的,到处乱窜,摸不着头脑。

海镜清在对岸望见,料知是中了敌人之计,但不知炸弹是从那里来的,便教左右把极亮的电光射将过去,自己拿着测远镜细看,才看见那海面上仿佛有几个人影,往来其间。少时,那一阵人影,又都向北而去,似乎走得什快。海镜清看到这里,连忙对准了人影走动的方向,开了一炮,随后派一艘快舰,前往追赶了半天。天已亮了,那快舰的管带官,方带两具俄兵的死尸,两副橡皮造成内安铁机的东西,回来缴令。海镜清教把那东西取到面前一看,只见那铁板之旁,鎸有几个英文的文字,是「水上步行器」五字,底下还有许多小字云:

前在耶稣降世一千九百三年,德国兵船长克禄斯曼,创此步行器,能于水上旅行。克禄斯曼縻无量之脑力,经营六载,乃始告成。兹仿其遗法,大加改良,计每点钟能行百二十海里。

昏夜用之,尚有电光,不至迷于所向。一千九百八十冬年,创造人梭阤附识。

海镜清看毕,正想再将他拆开细看,却好黄之盛得知夜间的事,派了参谋官周鸣鷟过来查问。海镜清便把夜间所有情形,详细告诉了周鸣鷟,并将所获的步行器,交与周鸣鷟,代呈上黄元帅。周鸣鷟别了海统领,又到对岸查点各国前来助战的兵舰,见是无一艘不被炸伤。内有一艘婆罗洲派来的,竟全船俱毁。兵士们不是烧死,就是溺死,没有一人逃得性命。其余各舰,约死了三百余人,伤了七百余人。周鸣鷟看得伤心惨目,急忙回去,一一禀知了黄之盛,请将死伤的兵士,舁入医船,所有炸坏的兵舰,俱请各该统带用船拖带回国修理。并将两部水上步行器呈上,说这是海统领开炮之后,在洋面上得来的。

黄之盛把步行器当着大众拆开看了一遍,便传令把全军参谋将校各官,都传到自己坐舰上来,商量个抵御之策。海镜清道:

「昨夜敌人用这水上步行器,不过侥胜。倘使对岸各国的舰上,都装有海战知觉器,都有电光射在洋面之上,使他无处藏身,他断然不敢前来侵犯。」黄之盛道:「虽然这般说,终究要想个抵御之策,方为妥当。」吴至德道:「他那步行器赛过自行车一般,既来得散漫,又走得神速,断非枪炮之力所能及。况目下一炮之费,至少也要百金左右,纵然开了出去,也不过击中他两三个人,甚至连两三人都击不中,以此抵御,良非易易。」

言未毕,费研挺身而出道:「某有抵御之策,某在京师电学堂里,曾仿西人捕捉禽兽之法,用铜丝造成一种电网。不论什么动物,撞着这网,立刻浑身发弹,不能动弹。这网名为如意艮止圈,大而虎豹豺狼,小而虫鱼禽鸟,皆可捕捉。入其中,管教他四肢麻木,软做一团。只要请元帅发给铜丝数百担,某自能 使乘那水上步行器的敌人,来一个拿一个,易于探囊取物。请元帅不必担忧。」黄之盛道:「参谋电学虽精,但是我们的兵舰过多,若每艘要用一个艮止圈,一时那里能够造得出这许多?」费研道:「某现在拟把这艮止圈略为变通,在这东京湾口上,从西岸到东岸,用铜丝造一道铁栏,无论人物鸟兽,触着这铁栏,立刻被电气震倒,不必每船一个艮止圈也。」黄之盛道:「如此甚好。」便吩咐军械处,把军中随带的造行军电报的铜丝,都点交与费研应用。就命费研连夜在海口上布置起来。

正是:

横江铁锁鸿离网,匝地铜丝鱼上钩。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