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麻克雪夫与彼得两人,率领了十艘兵舰,驶到东京湾口,也不知道先去劫营的一百五十个军士胜负如何,只见前面有中国兵舰二十余艘,迎将上来,两边相距四五海里。彼得便命舰上炮兵开炮,那炮就是速射炮,炮弹就如雨点般的,打到中国的兵舰上来,只把中国右翼第四号与第五号,左翼第二号与第四号兵舰上的兵丁,打伤了百余个,并打坏了舵楼上的玻璃远镜等等。亏得炮弹不过一磅多重,不能洞穿铁甲,又大半都落在水里,未曾击准。海镜清看见敌舰上的炮,只有两艘葡舰,最为厉害,便从斜刺里驶到敌舰之后,开了头等大炮向敌舰轰击。傅翼也命左右把部下兵舰驶到敌舰之旁,同时开炮。

各舰上所开的炮,弹子大的有百余磅重,虽然及不上速射炮的神速,然而击到敌舰上,不是把烟囱击断,就是铁甲击穿。两边相持半点钟之久,中国兵弁被速射炮伤毙的,约有数百名之多。兵舰上的物件,击坏了不计其数。傅翼看见部下的舰队有些支持不住了,亲自奔下舵楼来,燃了两炮。第一炮把彼得坐舰的船尾击断了半截,第二炮恰好把舰右齐水线的铁甲击穿了一个大窟窿。那海水从这窟窿直灌而入舰身便侧,彼得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着了救命衣,跳下海去,凫水而逃。舰上的兵士也跟着入海逃命。随后显利派来的铁甲兵舰两艘,也被傅翼的炮击坏了一艘。麻克雪夫见大势不支,忙指挥各舰,一面开炮,一面向后退走。海傅两统领忙传令教一众军舰,向前兜围。彼得部下的速射炮舰,既已击沉了一艘,还有一艘因为主将逃走了,也不敢恋战,随着麻克雪夫败下阵来,都七零八落的向西南洋面而遁。海傅两帅统领部下军舰,追了一百余里,方不追了,都喜喜欢欢地奏凯而回。

黄之盛待左右两翼舰队驶回之后,计点死伤的兵士,约有四百十几名,便命将死的棺殓了,活的送到医舰里去医治。此时那洋面上死伤的敌人,也被红十字会船上捞救起去了。这日中国大队军舰,仍回到越南海面去碇泊。各国前来助战的将弁,暨越南官吏等,都来黄之盛处,庆贺战胜不提。

却说彼得下海逃命之后,在海中泅了几百步,方被显利提督派来的战舰瞥见,救了起来。跟着麻克雪夫,垂头丧气地一路回到巫来由海峡,来见显利,备述前事。显利问:「那着了避弹衣,乘了步行器的一百五十名军士,往哪里去了?洋面上的铜丝,看见过没有?」彼得呆子半晌说:「铜丝并没有看见,至于一百五十名军士,却至今尚无下落,多分是化为沙虫的了。」显利听罢叹了一声,发电去告知鲁总督。这里只好等鲁总督的回电到来,再作道理。

话分两头,再说黄之盛自从战退了彼得、麻克雪夫之后,次日又有一个旧日的门弟子,名叫孟齐圣的来见。这孟齐圣原籍山东,乃是江南电学堂里卒业生,能造一种流质电射灯,专供海战之用。因为在家中接得黄之盛的书信,所以特带子大号电射灯三百具,趁了商轮前来,投军效力。黄之盛接见之下,欣慰异常,忙问孟齐圣此番可有什么新奇攻战器具带来?孟齐圣答道:「只有一样,未知有用处否?」说着便教自己从人回到坐来的商轮上去,取了两具电射灯来呈上,请黄之盛观看。黄之盛见那灯形式,浑如炸弹一般,实在看不出有何用处,便要孟齐圣说知详细。当时孟齐圣说道:「自来水师炮舰所用的电射灯,以照岸台营垒船支,光如白昼,即目下兵舰上用以发电光者是也。然电光聚点,易被敌窥。前此九十年间,日俄交战之时,俄水师官名某者,因其法未善,遂新创一法,形仿炸弹,中贮流制药品,外有包壳,置炮开放,落水不沉而炸裂,其药溅浮水上,一触空气,陡发光明,周围能照若干密栗,且性极猛烈,水灌愈甚,他物触之尽成灰烬。现仿其法制造此灯,而格外放大。投之海面,能炸焚鱼雷水雷及人物鱼虾等,若以多具并置一处,炸裂时,即铁甲战舰,亦能洞穿。其力颇大。」

黄之盛听罢,大悦道:「贤契有此胜敌的利器,乃是国家的洪福,可喜之至。但敌船上的枪炮,很是厉害,约每一分钟时,能放七八百响。纵有这电射灯,亦无术可以令其逼近敌舰,如法施用。现在惟有先将这电射灯,交 水底潜行的侦探舰,教他们带到敌舰边上去,试演试演。如果敌人不能防范,那就要让贤契成功了。」孟齐圣听说,也自喜欢。

次日午前,秦监上来禀报探得的敌情,黄之盛就把孟齐圣电射炮的用法,向秦监细细说知,随即命孟齐圣取出五十具电射灯来,交与秦监,教他先带在侦探舰内,前去试一试看。秦监遵令,即时领了电射灯五十具,回到自己坐舰。待到晚上,亲自取了一具,走到舰艄之上,只见玉兔初升,海上波光漾,好似碰碎玻璃一般。便用力把这电射灯掼将下去。咦,好不厉害。只听得响一声,那海面上金星乱进,立刻化了一片火光,与洋油泼在水面上燃着的无异,连到自己坐的这艘水底鱼雷舰,也被他震得一高一低的,在水中颠簸。秦监见了,又惊又喜,当夜就去到黄之盛那里请令,说要到巫来由海峡去劫营。黄之盛深知秦监是可靠的人,就满口应承了。这时孟齐圣得了消息,就禀知黄之盛,说要一同前去,黄之盛也点头应允。

秦监便与孟齐圣,高高兴兴乘着月色,到自己坐舰里,连夜起身。这艘水底潜行舰和水老鼠似的,在水底钻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二夜初更时分,才驶到巫来由海峡,慢慢把舰身浮出水面,只见前面有一艘大铁甲军舰,碇泊在波心,仿佛似显利提督的坐舰。秦监暗想:须得如此如此方能得手。便取出十余具电射灯放在舱面上,一面开足了舰上的电机,使舰身对着敌舰侧面,驶将过去,随手将所有电射灯,都掼在敌舰之旁,使他炸裂。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电射灯落下之处,如巨霆发于水上,登时将敌舰的尾部,炸得粉碎。比及舰中军士警起来看时,那海水已化成了一座火山,舰身后半已进了水,立刻就要沉下。

究竟如何忽然水面上发火?也不遑根究了,各人抢了一个救命圈,向着海中乱跳。谁知水面上的火性尤猛烈,身上沾着些儿,就要化为灰烬。所以跳下海的人,都是死的。原来这艘军舰,仍是麻克雪夫的坐舰。此时麻克雪夫从梦中跳起,见四围火光烛天,舰上的军士,鬼哭神号,走投无路,料知今夜必然性命不保,便奔到卧房里,拿出手枪来,装好铅弹,对准着自己胸口,砰的一声,早已呜呼哀哉了。其余的军士,方在设法逃命,那舰身已大半沉在海中。不死于火,亦死于水。须臾之间,船与人俱同归于尽。这时秦监的坐舰,当火起时,早已一溜烟驶出圈子外,往水里一钻,滴溜溜的由原路驶回。第三日早晨,到了越南的海面,便和孟齐圣到黄之盛舰上来请功。黄之盛问知详细,便将两人各记大功一次,待养息数日,再行前往。

这且慢表,且说鲁总督接着了败耗之后,愈畏中国人厉害,日夜踌躇。过了两日,又接着麻克雪夫战败自戕的电信,便把钢牙一锉,说道:「我不能杀尽中国,誓不回国!」便命就近在印度炮厂内连夜赶造绿气炮十尊,以便造好之后,与中国决个雌雄。原来这绿气炮,是用绿气制成的。绿气乃八十四种原质中最毒的一种原质,只要那烟味儿进了人的鼻子管,立刻就要送命。从前俄皇所组织的万国弭兵会,因为这绿气炮是第一件杀人的利器,曾经公同商议,永远禁用。此番,若不是各国的代表提议抵制黄祸,特许开禁,任凭何人都不敢用的。

闲话休提,且说黄之盛见自己部下已有了几个艺能之士,又有几起助战的海军,又有几件攻战的利器,便与各参谋官计议,决计进兵。此时越南海口已一律开通,前头拖至广州制造厂去修的战舰,已次第修好。惟天气正在立秋之后,暑热未退。

黄之盛不能久待,遂传令本部即左右两翼大小各舰,以及日本、越南、缅甸、暹罗、苏门答腊、爪哇派来助战的军舰,都择于七月十六日,一齐起碇,打从新加坡前进。改委祝自立统领率领铁甲四艘、蚊艇六艘,为中国全部舰队的先锋,先行开驶。

第二起是海镜清所统的左翼船队。第三起是傅翼所统的右翼的舰队。第四起是各国助战的舰队。第五起方是黄之盛同了一班文案参谋等官,统着中军大队,并运粮舰等计大小各舰三十余艘,次第进行。此时温燃秦监两人,仍照旧派作行军侦探,先一天起程,探有紧要敌情,便飞速报来。只有随军的医舰,却教他随后缓缓而行。到了十六这天,这一队中国军舰,开离越南海面,越南海口炮台上的军官,升了二十三门炮恭送。一路行来,真个是舳舻千里,旌旗蔽空,凛凛威风,腾腾杀气。还有许多水底鱼雷舰及平常的鱼雷舰,前后追随,好不威武。到了第三日,先锋祝自立的舰队,先驶到离新加坡一百余海里的一个洋面之上,忽见前面秦监的侦探舰,飞驶而来,桅上升起了号旗,要请主将说话。祝自立便教部下舰队暂且停轮,把秦监请到自己坐舰上相见。秦监道:「某于昨晚探得,敌军的绿气炮已经造竣,送到军前应用。故特来关照先锋,请先锋留神。」祝自立听说,拱手称谢。等秦监去后,便传谕部下各舰,教他缓缓而行。又教把海战知觉器,照式装在各舰上,预备敌舰来袭。

不说祝自立一路小心,且说秦监别了先锋队,重又驾着侦探舰向东前进。行了半日,方遇着左右翼即中军各舰队,便急急的驶到元帅坐舰之旁,来见黄之盛,就把前头对祝自立所说的话,说了一遍。黄之盛听罢,忽然失声高叫道:「阿呀,我倒忘了!」正是:若要敌军消毒焰,除非高士出山林。

要知黄之盛说是忘了什么,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