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故意戏弄人,这两天阴雨连绵,一点点,一丝丝敲在心上,滴在心上,都仿佛是离人眼中的泪珠儿呢。我懒恹恹不想起床,也不想吃东西,早晨文天来找我去开会,我推病辞却了。唉,像我这种心情,什么事负担得起?一床薄罗被压在我身上,都有些禁不起呢。

中午勉强起来,吃了一块面包和一杯牛奶。我想给仲谦写信,摊开信笺更觉得心头乱如麻,但是我想除了写信给仲谦更无法消遣这苦闷的日子了。最后我的信是写好了,录如下:

亲爱的仲谦:

江头话别,回来时冷月照孤影,泪眼望江湖,这心情真是难写难描,但觉世界太荒凉,人生如浮鸥,这刹那间没有雄心壮志,只有病的身,负了伤的心,在人间苦挣扎罢了。

计程你现在已过了武汉,再有两天就可以到家了,遥想令尊堂倚门含笑欢迎你这远路归来的爱子,是如何的神圣而甜蜜呢!至于你的爱妻,……我想她一定是更热烈地欢迎你,为你整理甫卸的行装,问你客中的景况,唉,仲谦,这时节你也许要想到我,不过那只是如昙花的一现——一个情妇在你心头究竟是占有什么地位呢!……唉,仲谦,我很伤心,我太褊狭,你爱你的爱妻是应当的,我不应向你挑拨,而且她又是一个旧式女子,我更应当同情她。仲谦你诚心诚意地爱她吧,不要为了我在你俩之间稍有云翳。我祈祷上帝,给你们美满的生活,正如秋月照临的夜,又幽默,又清净!

你的美娟

我信是写完了,但是我心头依然是梗塞着,当然我是有不可告人的贪心!我不能想象我的爱人,是被抱在别一个女子的怀抱里,——那真是侮辱——不,简直是一种死刑——唉,最后我只有伏在枕上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