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饭后,他从市里买书回来,还没有到家里,突然下了一阵骤雨。他没带伞,只好呆呆的站在一家店檐下避雨。在他面前来来往往过了无数的人,有带雨伞的,有穿雨衣的,有乘人力车的,有乘马车的,有乘汽车的。汽车前头两道很亮的白电光,使他看见空中的雨丝更下得大了。

“韦先生!没带伞?我的伞是小点儿,总比没有好。我们同走吗!”她一手撑一把伞,一手抱一个包袱,好像也是从市里买什么东西回来似的,笑吟吟的跑到他面前。他也望她笑了一笑,“多谢了!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是吗!你从来都没好话说的,讨厌的……那么我一个人回去。你淋湿一身,与我什么相干!”

“芳妹儿!饶我这一回。”他从她手里夺过那柄雨伞,一手搭在她肩膀上,有意叫她凑近些同走。

“谁是你的妹儿!羞也不羞!快放下你的手!这样勾搭着,谁走得动?”

“伞不够大,我们应当凑近些。”

“前面来的人注意我们呢!”她凑近他的耳朵,低声的说。

她一呼一吸吹到他的鼻孔里,好像弱醇性的酵母。他感受了她微微的呼吸,觉得全身发了酵似的,胀热起来。

他们转了几个弯,过了几条街道,到了一条比较僻静的路上。雨丝也渐渐疏了。他再也忍耐不住,他不能前进了。

“做什么?发什么呆?”她推了他一下,叫他向前走。他此刻学她的样子凑近她的耳朵笑着说了几句话。她不禁失声笑了,摇头抿嘴的说道:

“不行不行!妈在家里望我呢!”

“不要紧!要不到半点钟。芳妹!你依了我罢!……”

“我就跟你去,可是要快些。”她像有什么信他不过的,踌躇了一会,才表示决意的态度。

“是的,是的,但有一句要求你的话,到里面去切不要韦先生韦先生的叫,还是叫我哥哥好听些。”

“我就依了你罢!”她不禁伏在他的肩上笑了一笑。

……

从此后他喜欢听她唱“来!我爱!来!我爱!你不要管我的膀儿酸!我只望你安心睡!”她唱得很凄切。他常常听了就下泪。

他和她如胶似漆的,做了两个月有实无名的一对小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