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方扯燥暗暗求侍讲崔英前去面见于公说情,刚到黄昏,方从益又到崔英探信。崔老爷将扯燥让在房中,献茶已毕,方从益便问:“喜信如何?”崔英说:“大人已经允了,将来贺庆云这官司还要照顾。”方从益告辞回家,见戚贡生说了一遍,两人欢喜。戚克新方要回家,家人来报:“今于大人差门子求真到门,有事商议。”方从益闻听,急走把门子迎至书房,献茶已毕,开言口尊:“员外,我奉大人所差,一事来商:大人的内侄现今无有亲事,今日闻听侍讲崔老爷所言,府上有二位姐,大小姐身亡,二小姐现在待聘,大人差我前来提亲,欲将二小姐说与大人的内侄,不知员外允否?”方扯燥闻听抚院与他提亲,甚喜,口尊:“上差,既蒙大人不弃,寒微小女与大人的内侄作亲,小民求之不得,有什不愿?”门子说:“既然员外允下,还有一相烦,大人的内侄现今十分穷苦,大人叫我向员外说,连行聘之礼,也是无有,向员外借银一千两,以为行茶之费。有呢,立刻打点行聘;若是无有,这婚姻也不用提了。”方从益一闻抚院与他提亲,只愿结姻,哪还疼一千两银子?回答说:“是有。”求真门子把事讲完,也就回衙。

次日,贤臣把贺庆云、戚克新提到,当堂审了,一堂巧辩,当堂贤臣竟都全信,反将贺庆云、徐咸宁处分一顿,说他要告师尊,本当重处,姑念年幼无知,实因方家报迟,兼有嫌贫之论,免其重责,撵出衙门。贤臣判毕,退堂。众军民尽都拘怨,齐说贤臣往日一清如水,不爱民财,今日如何受贿贪赃,竟图方扯燥的家财,与他提亲,屈断贺庆云之事?言讲纷纷。贤臣只推不知,总不究问。贺夫人与公子十分怨恨贤臣,连徐咸宁也不住的抱怨,无奈收回定礼。贤臣这里也就行茶过礼。不觉吉期将临,贤臣令人料理,人夫彩轿鼓乐笙箫,方绛霞小姐迎娶到衙门之内,将新人搀出轿来,贤臣就叫从人自后面请出一位公子,众人瞧看,却原来就是贺庆云!堂上挂着粉牌,上写的为悔婚一案,上写:“本院为官冰似心,说情明显有私恩,全情全义红丝续,今判新人归故人。”贤臣立刻升堂,方从益、戚克新、徐咸宁一应干连传至。贤臣说:“方从益留神,听本院吩咐,悔婚一节,你不过嫌贺家贫困,本院借你银子千两助他,若是贺家门户不当,彼时焉能成其姻亲?他本世宦之家儿男,也配的过暴发户之女,且本院又借给这个名头与贺庆云完婚。方从益,不算难为与你,汝女婿已有家园,你有偌大家财,再帮助与他,定然愤志攻书。方从益,你将来还是贵人的岳翁,那时候你还要感激本院恩情。若不看侍讲崔老爷之面,一定要将戚克新革退衣巾,重责尔等,以正国法!令你回去说与崔府相,这等人情以后不必说他。”方众益、戚克新二人又是害怕,又是含羞,哪里还敢多话?惟磕响头而已。贺庆云母子叩拜贤臣,喜极热心街邻徐咸宁。贤臣将方家陪送妆奁并一千银子,连他夫妻二人、黄氏夫人送归贺宅完婚,夫人带着公子小姐,鼓乐笙箫,回家婚配,亲戚朋友贺客满门。夫人公子深感其德,早晚焚香,答报贤公之恩。那些老少军民这才知贤臣并非贪财。

方从益哄信绛霞小姐,当堂公断,巧计完婚。扯燥、戚克新无言可对,下堂而去。

且言新城偏南有一座村庄,名叫王家村,住着一个乡民,姓李,排行为三,名唤进禄,为人忠厚勤谨。祖上原有些产业,后来渐渐凋零。老母年已七旬,妻子贤慧。虽然家道贫寒,却甚和美,母子三人正在房中所坐,李进禄之母陈氏望李三说话:“我儿,如今世道敬富欺贫,不知咱家几时运来时转?”李进禄口尊:“母亲,自古富贵穷通,皆由天定,为人在世,岂有生成的造化?若要妄想强求,神明不佑。”母子正然闲话,听得门外“吧吧”,有人击户。李进禄迈步出房,开放街门瞧了瞧,是个过路行客。李三陪笑说:“客官,到此呼唤,不知有何吩咐?”那人说:“在下是济南府来的,令母舅陈爷烦我带一封书到此。”说毕,打怀中掏出,递给李三,执了执手,往西而去。李进禄手拿书信,迈步进房,望陈氏开言,尊声:“母亲,今有舅舅烦人捎到书信。”陈氏闻听兄弟字至,欢喜之至,说:“进禄我儿,你舅舅自从往山东贩布,有五六年,音信未通,你可拆开,念与老身一听。”进禄连忙拆读,上写:“弟陈宸拜上:贤姐安好!弟离家五载有余,买卖稍可糊口,惟觉年老无子,不料弟妇忽然病死,可怜孤苦零丁,并无倚靠。

年残老景,想念亲戚。耳闻外甥成人,现在家内庄农。姐姐快叫进禄整顿行李赴山东,同我布店照应买卖,强如种地。久后弟若辞世,收拾财物回家。谨字奉闻。”李进禄念完书字,陈安人闻听,不由满心欢喜。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