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骑白马连云栈,我驾孤舟乱石滩。扬鞭举棹休相笑,烟波名利大家难。

  话说大宋徽宗宣和三年上,春间,黄榜招贤,大开选场。去这东京汴梁城内虎异营中,一秀才姓陈,名辛,字从善,年二十岁;故父是殿前太尉。这官人不幸父母蚤亡,只单身独自。自小好学,学得文武双全。正是:文欺孔孟,武赛孙吴;五经三史,六韬三略,无所不晓。新娶得一个浑家,乃东京金梁桥下张待诏之女,小字如春。年方二八,生得如花似玉;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夫妻二人,如鱼似水,且是说得着,不愿同日生,只愿同日死。这陈辛一心向善,常好斋供僧道。

  一日,与妻言说:“今黄榜招贤,我欲赴选,求得一官半职,改换门闾,多少是好。”如春答曰:“只恐你命运不通,不得中举。”陈辛曰:“我正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不数日,去赴选场,偕众伺候挂榜。旬日之间,金榜题名,已登三甲进士,琼林宴罢,谢恩,御笔除授广东南雄沙角镇巡检司巡检。

  回家说与妻如春道:“今我蒙圣恩,除做南雄巡检之职,就要走马上任。我闻广东一路,千层峻岭,万叠高山,路途难行,盗贼烟瘴极多。如今便要收拾前去,如之奈何?”如春曰:“奴一身嫁与官人,只得同受甘苦。如今去做官,便是路途险难,只得前去,何必忧心?”陈辛见妻如此说,心下稍宽。正是: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当日,陈巡检唤当直王吉分付曰:“我今得授广东南雄巡检之职,争奈路途险峻,好生艰难,你与我寻一个使唤的,一同前去。”王吉领命,往街市寻觅,不在话下。

  却说陈巡检分付厨下使唤的:“明日是四月初三日,设斋多备斋供。不问云游全真道人,都要斋他,不得有缺。”

  不说这里斋主备办。且说大罗仙界有一真人,号曰紫阳真君,于仙界观见陈辛奉真斋道:“好生志诚!今投南雄巡检,争奈他妻有千日之灾。”分付大慧真人化作道童,“听吾法旨:你可假名罗童,权与陈辛作伴当,护送夫妻二人,他妻若遇妖精,你可护送。”道童听旨,同真君到陈辛宅中,与陈巡检相见礼毕。

  斋罢,真君问陈辛曰:“何故往日设斋欢喜,今日如何烦恼?”陈辛叉手告曰:

  “听小生诉禀:今蒙圣恩,除南雄巡检;争奈路远难行,又无兄弟,因此忧闷也。”

  真人曰:“我有这个道童,唤做罗童,年纪虽小,有些能处。今日权借与斋官,送到南雄沙角镇,便着他回来。”夫妻二人拜谢曰:“感蒙尊师降临,又赐道童相伴,此恩难报。”真君曰:“贫道物外之人,不思荣辱,岂图报恩?”拂袖而去了。陈辛曰:“且喜添得罗童做伴。”收拾琴、剑、书箱,辞了亲戚邻里,封锁门户,离了东京。十里长亭,五里短亭,迤逦而进。一路上,但见:村前茅舍,庄后竹篱。村醪香透磁缸,浊酒满盛瓦瓮。架上麻衣,昨日芒郎留下当;酒帘大字,乡中学究醉时书。沽酒客暂解担囊,趱路人不停车马。

  陈巡检骑着马,如春乘着轿,王吉、罗童挑着书箱行李,在路少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罗童心中自忖:“我是大罗仙中大慧真人,今奉紫阳真君法旨,教我跟陈巡检往南雄沙角镇去。吾故意妆风做痴,教他不识咱真相。”遂乃行走不动,上前退后。如春见罗童如此嫌迟,好生心恼,再三要赶回去,陈巡检不肯,恐背了真人重恩。罗童正行在路,打火造饭,哭哭啼啼不肯吃,连陈巡检也厌烦了。如春孺人执性,定要赶罗童回去。罗童越耍风,叫:“走不动!”王吉搀扶着行,不五里叫腰疼,大哭不止。如春说与陈巡检:“当初指望得罗童用,今日不曾得他半分之力,不如教他回去。”陈巡检不合听了孺人言语,打发罗童回去。

  有分教如春争些个做了失乡之鬼。正是:鹿迷郑相应难辨,蝶梦周公未可知。当日打发罗童回去,且得耳根清净。陈巡检夫妻和王吉三人前行。

  且说梅岭之北有一洞,名曰申阳洞。洞中有一怪,号曰申阳公,乃猢猻精也。

  弟兄三人:一个是通天大圣,一个是弥天大圣,一个是齐天大圣。小妹便是泗州圣母。这齐天大圣神通广大,变化多端:能降各洞山魈,管领诸山猛兽;兴妖作法,摄偷可意佳人;啸月吟风,醉饮非凡美酒。与天地齐休,日月同长。这齐天大圣在洞中,观见岭下轿中,抬着一个佳人,娇嫩如花似玉,意欲取他。乃唤山神分付:“听吾号令,便化客店,你做小二哥,我做店主人。他必到此店投宿。

  更深夜静,摄此妇人入洞中。”山神听令,化作一店;申阳公变作店主,坐在店中。却好至黄昏时分,陈巡检与孺人如春并王吉至梅岭下,见天色黄昏,路逢一店,唤招商客店。王吉向前去敲门,店小二问曰:“客长有何勾当?”王吉答道:

  “我主人乃南雄沙角巡检之任,到此赶不着馆驿,欲借店中一宿,来蚤便行。”

  申阳公迎接陈巡检夫妻二人入店,头房安下。申阳公说与陈巡检曰:“老夫今年八十余岁,今晚多口,劝官人一句:前面梅岭,好生僻静!虎狼、劫盗极多;不如就老夫这里,安下孺人。官人自先去到任,多差弓兵人等来取,却好?”陈巡检答曰:“小官三代将门之子,通晓武艺;常怀报国之心,岂怕虎狼盗贼?”申公情知难劝,便不敢言,自退去了。

  且说陈巡检夫妻二人到店房中,吃了些晚饭,却好一更。看看二更,陈巡检先上床,脱衣而卧。只见就中起一阵风,正是:吹折地狱门前树,刮起酆都顶上尘。那阵风过处,吹得灯半灭而复明。陈巡检大惊!急穿衣起来看时,就房中不见了孺人。开房门叫得王吉。那王吉睡中叫将起来,不知头由,慌张失势。陈巡检说与王吉:“房中起一阵狂风,不见了孺人。”主仆二人急叫店主人时,叫不应了。仔细看时,和店房都不见了,连王吉也吃一惊。看时,二人立在荒郊野地上,止有书箱行李并马在面前,并无灯火。客店、店主人皆无踪迹。只因此夜,直教陈巡检三年不见孺人之面。未知久后如何。正是:雨里烟村雾里都,不分南北路程途。多疑看罢僧繇画,收起丹青一轴图。

  陈巡检与王吉听谯楼更鼓,正打四更。当夜月明星光之下,主仆二人,前无客店,后无人家,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只得教王吉挑了行李,自跳上马,月光之下,依路径而行。在路,陈巡检寻思:“不知是何妖法,化作客店,摄了我妻去?从古至今,不见闻此异事!”巡检一头行,一头哭:“我妻不知着落。”

  迤逦而行,却好天明。王吉劝官人:“且休烦恼,理会正事。前面梅岭,望着好生险峻崎岖,凹凸难行。只得捱过此岭,且去沙角镇上了任,却来打听,寻取孺人不迟。”陈巡检听了王吉之言,只得勉强而行。

  且说申阳公摄了张如春,归于洞中。惊得魂飞魄散,半晌醒来,泪如雨下。

  元来洞中先有一娘子,名唤牡丹,亦被摄在洞中日久,向前来劝如春不要烦恼。

  申公说与如春:“娘子,小圣与娘子前生有缘。今日得到洞中,别有一个世界。

  你吃了我仙桃、仙酒、胡麻饭,便是长生不死之人。你看我这洞中仙女,尽是凡间摄将来的。娘子休闷,且共你兰房同床云雨。”如春见说,哀哀痛哭,告申公曰:“奴奴不愿洞中快乐,长生不死,只求早死。若说云雨,实然不愿。”申公见说如此,自思:“我为他春心荡漾;他如今烦恼,未可归顺。其妇人性执,若逼令他,必定寻死,却不可惜了这等端妍少貌之人!”乃唤一妇人,名唤金莲洞主,也是日前摄来的,在洞中多年矣。申公分付:“好好劝如春,早晚好待他,将好言语诱他,等他回心。”金莲引如春到房中,将酒食管待。如春酒也不吃,食也不吃,只是烦恼。金莲、牡丹二妇人再三劝他:“你既被摄到此间,只得无奈何。自古道在他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如春告金莲云:“姐姐,你岂知我今生夫妻分离?被这老妖半夜摄将到此,强要奴家云雨,决不依随!只求快死,以表我贞洁。古云烈女不更二夫,奴今宁死而不受辱。”金莲说:“要知山下事,请问过来人。这事我也曾经来。我家在南雄府住,丈夫富贵,也被申公摄来洞中五年。你见他貌恶,当初我亦如此;后来惯熟,方才好过。你既到此,只得没奈何,随顺了他罢。”如春大怒,骂云:“我不似你这等淫贱,贪生受辱,枉为人在世,泼贱之女!”金莲云:“好言不听,祸必临身。”遂自回报申公说:“新来佳人,不肯随顺,恶言诽谤,劝他不从。”申公大怒而言:“这个贱人,如此无礼!本待将铜锤打死,为他花容无比,不忍下手;可奈他执意不从。”交付牡丹娘子:“你管押着他。将这贱人剪发齐眉,蓬头赤脚,罚去山头挑水,浇灌花木。一日与他三顿淡饭。”牡丹依言,将张如春剪发齐眉,赤了双脚;把一副水桶与他。如春自思:“欲投岩涧中而死,万一天可怜见,苦尽甘来,还有再见丈夫之日。”不免含泪而挑水。正是:宁为困苦全贞妇,不作贪淫下贱人。

  不说张氏如春在洞中受苦。且说陈巡检与同王吉自离东京,在路两月余,至梅岭之北,被申阳公摄了孺人去,千方无计寻觅。王吉劝官人且去上任,巡检只得弃舍而行。乃望面前一村酒店,巡检到店门前下马,与王吉入店买酒饭吃了,算还酒饭钱,再上马而去。见一个草舍,乃是卖卦的,在梅岭下。招牌上写:

  “杨殿干请仙下笔,吉凶有准,祸福无差。”陈巡检到门前,下马离鞍,入门与杨殿干相见已毕。殿干问:“尊官何来?”陈巡检将昨夜失妻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杨殿干焚香请圣,陈巡检跪拜祷祝。只见杨殿干请仙至,降笔判断四句,诗曰:

  千日逢灾厄,佳人意自坚。紫阳来到日,镜破再团圆。”

  杨殿干断曰:“官人且省烦恼。孺人有千日之灾,三年之后,再遇紫阳,夫妇团圆。”陈巡检自思:“东京曾遇紫阳真人,借罗童为伴。因罗童呕气,打发他回去。此间相隔数千里路,如何得紫阳到此?”遂乃心中少宽。还了卦钱,谢了杨殿干,上马同王吉并众人上梅岭来。陈巡检看那岭时,真个险峻:

  欲问世间烟障路,大庾梅岭苦心酸。磨牙猛虎成群走,吐气巴蛇满地攒。

  陈巡检并一行人过了梅岭。岭南二十里,有一小亭,名唤做接官亭。巡检下马,入亭中暂歇。忽见王吉报说:“有南雄沙角镇巡检衙门弓兵人等,远来迎接。”

  陈巡检唤入,参拜毕。过了一夜,次日同弓兵、吏卒走马上任,至于衙中升厅,众人参贺已毕。陈巡检在沙角镇做官,且是清正严谨。光阴似箭,正是: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坐间移。倏忽在任,不觉一载有余。差人打听孺人消息,并无踪迹。端的:好似石沉东海底,犹如线断纸风筝。

  陈巡检为因孺人无有消息,心中好闷;思忆浑家,终日下泪。正思念张如春之际,忽弓兵上报:“相公,祸事!今有南雄府府尹札付来报军情:有一强人,姓杨,名广,绰号‘镇山虎’,聚集五七百小喽罗,占据南林村,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百姓遭殃。札付巡检,‘火速带领所管一千人马,关领军器,前去收捕,毋得迟误。’”陈巡检听知,火速收拾军器鞍马。披挂已了,引着一千人马,径奔南林村来。

  却说那南林村镇山虎正在寨中饮酒,小喽罗报说:“官军到来。”急上马持刀,一声锣响,引了五百小喽罗,前来迎敌。陈巡检与镇山虎并不打话,两马相交,那草寇怎敌得陈巡检过?斗无十合,一矛刺镇山虎于马下,枭其首级,杀散小喽罗。将首级回南雄府,当厅呈献;府尹大喜,重赏了当。自回巡检衙,办酒庆贺已毕。只因斩了镇山虎,真个是:威名大振南雄府,武艺高强众所钦。

  这陈巡检在任,倏忽却早三年官满。新官交替,陈巡检收拾行装,与王吉离了沙角镇。两程并作一程行,相望庾岭之下,红日西沉,天色已晚。陈巡检一行人,望见远远松林间有一座寺,王吉告官人:“前面有一座寺,我们去投宿则个。”

  陈巡检勒马向前,看那寺时,额上有“红莲寺”三个大金字。巡检下马,同一行人入寺。元来这寺中长老,名号旃大惠禅师,佛法广大,德行清高,是个古佛出世。当时行者报与长老:“有一过往官人投宿。”长老教行者相请。巡检入方丈,参见长老。礼毕,长老问:“官人何来?”陈巡检备说前事,“万望长老慈悲,指点陈辛,寻得孺人回乡,不忘重恩。”长老曰:“官人听禀:此怪是白猿精,千年成器,变化难测。你孺人性贞烈,不肯依随,被他剪发赤脚,挑水浇花,受其苦楚。此人号曰申阳公,常到寺中听说禅机,讲其佛法。官人若要见孺人,可在我寺中住几时,等申阳公来时,我劝化他回心,放还你妻,如何?”陈巡检见长老如此说,心中喜欢,且在寺中歇下。正是:五里亭亭一小峰,上分南北与西东。世间多少迷途客,一指还归大道中。

  陈巡检在红莲寺中,一住十馀日。忽一日,行者报与长老:“申阳公到寺来也。”巡检闻之,躲于方丈中屏风后面。只见长老相迎申阳公入方丈。叙礼毕,分位而坐,行者献茶。茶罢,申阳公告长老曰:“小圣无能断除爱欲,只为色心迷恋本性,谁能虎项解金铃?”长老答曰:“尊圣要解虎项金铃,可解色心本性。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尘不染,万法皆明。莫怪老僧多言相劝,闻知你洞中有一如春娘子,在洞三年。他是贞节之妇,可放他一命还乡,此便是断却欲心也。”

  申阳公听罢,回言:“长老,小圣心中正恨此人。罚他挑水三年,不肯回心;这等愚顽,决不轻放!”陈巡检在屏风后听得说,正是:提起心头火,咬碎口中牙。

  陈巡检大怒!拔出所佩宝剑,劈头便砍。申阳公用手一指,其剑反着自身。申阳公曰:“吾不看长老之面,将你粉骨碎身,此冤必报。”道罢,申阳公别了长老,回去了。自洞中叫张如春在面前,欲要剖腹取心,害其性命。得牡丹、金莲二人救解,依旧挑水浇花,不在话下。

  且说陈巡检不知妻子下落,到也罢了;既晓得在申阳洞中,心下倍加烦恼。

  在红莲寺方丈中拜告长老:“怎生得见我妻之面?”长老曰:“要见不难。老僧指一条径路,上山去寻。”长老叫行者引巡检去山间寻访,行者自回寺。只说陈辛去寻妻,未知寻得见寻不见。正是:风定始知蝉在树,灯残方见月临窗。

  当日,陈巡检带了王吉,一同行者到梅岭山头,不顾崎岖峻险,走到山岩潭畔,见个赤脚挑水妇人。慌忙向前看时,正是如春。夫妻二人,抱头而哭,各诉前情,莫非梦中相见?一一告诉。如春说:“昨日申公回洞,几乎一命不存。”

  巡检乃言:“谢红莲寺长老,指路来寻,不想却好遇你,不如共你逃走了罢。”

  如春道:“走不得。申公妖法广大,神通莫测。他若知我走,赶上时,和官人性命不留。我闻申公平日只怕紫阳真君,除非求得他来,方解其难。官人可急回寺去,莫待申公知之,其祸不小。”陈巡检只得弃了如春,归寺中拜谢长老,说已见娇妻。言:“申公只怕紫阳真君,他在东京曾与陈辛相会;今此间窎远,如何得他来救?”长老见他如此哀告,乃言:“等我与你入定去看,便见分晓。”长老教行者焚香,入定去了一晌。出定回来,说与陈巡检曰:“当初紫阳真人与你一个道童,你到半路赶了他回去。你如今便可往,急走三日,必有报应。”陈巡检见说,依其言,急急步行山寺。迤逦行了两日,并无踪迹。

  且说紫阳真人在大罗仙境与罗童曰:“吾三年前,那陈巡检去上任时,他妻合有千日之灾,今已将满。吾怜他养道修真,好生虔心。吾今与汝同下凡间,去梅岭救取其妻回乡。”罗童听旨,一同下凡,往广东路上行来。这日,却好陈巡检撞见真君同罗童远远而来,乃急急向前跪拜,哀告曰:“真君,望救度!弟子妻张如春被申阳公妖法摄在洞中三年,受其苦楚,望真君救难则个!”真君笑曰:

  “陈辛,你可先去红莲寺中等,我便到也。”陈辛拜别,先回寺中;备办香案,迎接真君救难。正是:法箓持身不等闲,立身起业有多般。千年铁树开花易,一日酆都出世难。

  陈巡检在寺中等了一日,只见紫阳真君行至寺中,端的道貌非凡。长老直出寺门迎接,入方丈叙礼毕,分宾主坐定。长老看紫阳真君,端的有神仪八极之表,道貌堂堂,威仪凛凛。陈巡检拜在真君面前,告曰:“望真君慈悲,早救陈辛妻张如春性命还乡,自当重重拜答深恩。”真君乃于香案前,口中不知说了几句言语,只见就方丈里起一阵风。但见:无形无影透人怀,二月桃花被绰开。就地撮将黄叶去,入山推出白云来。那风过处,只见两个红巾天将出现,甚是勇猛。这两员神将朝着真君喏道:“吾师有何法旨?”紫阳真君曰:“快与我去申阳洞中,擒拿齐天大圣前来,不可有失。”两员天将去不多时,将申公一条铁索锁着,押到真君面前。申公跪下,紫阳真君判断,喝令天将将申公押入酆都天牢问罪。教罗童入申阳洞中,将众多妇女各各救出洞来,各令发付回家去讫。张如春与陈辛,夫妻再得团圆,向前拜谢紫阳真人。真人别了长老、陈辛,与罗童冉冉腾空而去了。

  这陈巡检将礼物拜谢了长老,于一寺僧行别了。收拾行李轿马,王吉并一行从人离了红莲寺,迤逦在路。不则一日,回到东京故乡。夫妻团圆尽老,百年而终,有诗为证:

  三年辛苦在申阳,恩爱夫妻痛断肠。终是妖邪难胜正,贞名落得至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