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还是过旧历的生日,在城里热闹一两天,今日(旧正月二十七)才回到清华。却是这两天有点小小的不幸,小白鼻病得甚危险,这全然为日本医生所误。小白鼻种痘后有点着凉不舒服,已经几天了,二十五日早上同仁医院医生看过,还说绝不要紧。许是吃的药错了,早上还好好的。到晚上十一点钟时病转剧,电召克礼来,已说太迟了,恐怕保不住,连夜由王姨带去医院住,打了无数的药针来“争命”,能否争得回来,尚不可知(但今天已比前天好得多了)。因此生日那天,王姨整天不在,家里人都有些着急不欢样子,细婆最甚,因为他特别喜欢小白鼻。今日王姨也未回清华,倘若有救,怕王姨还要在城里住一两礼拜才行哩。

我在百忙中还打了两天牌,十四五舅姑丈们在一块玩儿很有趣,但我许没有吃酒,近一年来我的酒真算戒绝了,看着人吃,并不垂涎。

过两天细婆、二婶、大姑们要请我吃乡下菜,各人亲自下厨房,每人做两样,绝对不许厨子动手,菜单已开好出来了,真有趣。本来预备今日做,一因我在学校有功课,定要回来;二因王姨没有心神,已改到星期五了(今日是星期一),只有那时小白鼻病好,便更热闹了。

回来接着思顺一月二十六、忠忠一月十九的信和庄庄一月十一日给阿时的信,知道压岁钱已收到了,前几个月我记得有过些时候因功课太忙,许久没有信给你们(难怪你们记挂),最近一两个月来信却像是很多,谅来早已放心了。总之,我体子是好极了,近来精神尤为旺盛,倘使偶然去信少些,也不过是因为忙的缘故,你们万不可以相猜。

使领经费有无着落,还要看一个月方能定,前信说向外国银行借垫,由外交部承认的办法,希哲可以办到不?目前除此恐无他法。

君劢可以就坎大学之聘,我曾有电报告,并问两事:一问所授科目(君劢意欲授中国哲学);二问有中国书籍没有,若没有请汇万元来买(华银)。该电发去半月以上了,我还把回电的(十个字)电费都付过,至今尚未得回电,不知何故。

忠忠信上说的话很对,我断不至于在这个当口儿出来做什么政治活动,亲戚朋友们也并没有哪个怂恿我,你们可以大大放心,但中国现在政治前途像我这样一个人绝对的消极旁观,总不是一回事,非独良心所不许,事势亦不容如此。我已经立定主意,于最近期间内发表我政治上全部的具体主张,现在先在清华讲堂上讲起,分经济制度问题、政治组织问题、社会组织问题、教育问题四项。每礼拜一晚在旧礼堂讲演,已经讲过两回,今日赶回学校,也专为此。以这两回听讲情形而论,像还很好。第二次比前一次听众增加,内中国民党员乃至共产党员听了。研究院便有共产党二人,国民党七八人,像都首肯。现在同学颇有人想自组织一精神最紧密之团体(周传儒、方壮猷等),一面讲学,一面做政治运动,我只好听他们做去再看。我想忠忠听着这话最高兴了。

庄庄给时姊的信(时姊去南开教书了),娘娘看见了很高兴。娘娘最记挂的是你,我前些日子和他说笑话,你们学校要请我教书,我愿意带着他和老白鼻们去,把达达们放在家里怎么样?他说很愿意去一年看看你,却是老郭听着着急到了不得,因为舍不得离开老白鼻,真是好笑。

从讲堂下来,不想用心,胡乱和你们谈几句天,便睡觉去了。

民国十六年二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