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湯傳

必奏先爲上分别其原

「奏讞疑,宋祁曰:「浙本『疑』字下有『事』字。」念孫案:《北堂書鈔》《太平御覽》引《漢書》皆有「事」字,《史記》《通典》同。師古曰「爲讞疑奏之」,則所見本無「事」字。必奏先爲上分别其原」。念孫案:下「奏」字涉上「奏」字而衍,《史記》作「奏讞疑事,必豫先爲上分别其原」,則無下「奏」字明矣。舊本《北堂書鈔·設官部五》陳禹謨本依俗本《漢書》加「奏」字。《太平御覽·職官部二十九》引《漢書》皆無下「奏」字,《通典·職官七》同。「奏讞疑」乃起下之詞,非承上之詞。師古連上文「平亭疑法」釋之,非也。

豈有私謝邪絶弗復爲通

「嘗有所薦,其人來謝,安世大恨,以爲舉賢能豈有私謝邪,絶弗復爲通」。宋祁曰:「南本、浙本竝云『豈有私邪?謝絶弗復爲通』。」念孫案:南本、浙本是也。豈有私邪,謂薦賢本無私也。謝絶弗復爲通,謂謝絶其人,不復與相見也。後人以上文云「其人來謝」,遂移「謝」字於「私」字之下,而以「豈有私謝」連讀,失之矣。據師古注云「有欲謝者,皆不通也。一曰:告此人而絶之,更不與相見也」,「告」字正釋「謝」字。師古注《高紀》及周勃、車千秋、趙廣漢《傳》竝云「謝,告也」。則師古所見本正作「謝絶弗復爲通」明矣。今本「謝」字移入上句内,則與注不合。

郎淫官婢

「郎淫官婢」。念孫案:此本作「郎有淫官婢」,與上「郎有醉小便殿上」文同一例。今本脱去「有」字,則語意不完。舊本《北堂書鈔·設官部五》陳禹謨本删「有」字。《初學記·職官部下》《太平御覽·職官部二十七》引此皆有「有」字,《通典·職官七》同。

問千秋

「將兵隨度遼將軍范明友擊烏桓,還謁大將軍光,問千秋戰鬬方略,山川形埶」。念孫案:「問」上更有一「光」字,而今本脱之,則語意不完。《北堂書鈔·藝文部二》《太平御覽·人事部七十三》引此皆重一「光」字。

杜周傳

京師故

「茂陵杜鄴與欽同姓字,俱以材能稱,京師故衣冠謂欽爲『盲杜子夏』以相别」。念孫案:「俱以材能稱」絶句,「故」字當在「京師」上,而以「故京師衣冠」五字連讀。京師衣冠,謂京師士大夫也。師古曰:「衣冠謂士大夫。」《白帖》十二引此,作「京師衣冠謂欽爲『盲杜子夏』」,《太平御覽·疾病部三》同。則「京師衣冠」四字連讀明矣。《漢紀》作「俱好學,以才能稱,故京師謂欽爲『盲子夏』」,則「故京師」三字連讀又明矣。

失在巖穴

「賢俊失在巖穴,大臣怨於不以」。師古曰:「失在巖穴,謂隱處巖穴,朝廷失之也。」念孫案:「失」讀爲「放佚」之「佚」,「佚」字又作「逸」。謂賢俊自放於巖穴,非謂「朝廷失之」也。古多以「失」爲「佚」。見《九經古義》。

治之

「當世治之所務也」。念孫案:「治之」當爲「之治」。上文策曰:「當世之治何務?」故欽對曰:「抑文尚質,廢奢長儉,表實去僞,當世之治所務也。」今本「之治」二字倒轉,則文義不順。

關雎之見微

「欽以建始之初,深陳女戒,終如其言,庶幾乎《關雎》之見微」。師古曰:「《關雎》,國風之始,言夫婦之際,政化所由,故云『見微』。微,謂微妙也。」念孫案:師古説「見微」之義未確。上文欽説大將軍鳯曰:「佩玉晏鳴,《關雎》歎之,知好色之伐性短年,離制度之生無厭,天下將蒙化陵夷而成俗也。」《史記·十二諸侯年表》曰:「周道缺,詩人本之祍席,《關雎》作。」李奇曰:「后夫人雞鳴佩玉去君所。周康王后不然,故詩人歎而傷之。」薛瓚曰:「此《魯詩》也。」此云「《關雎》見微」,即指上文言之,用《魯詩》説也。覩佩玉晏鳴而知治化之將衰,故曰「見微」。馮衍《顯志賦》亦云「美《關雎》之識微兮,愍王道之將崩」。

張騫李廣利傳

負私從者 私負從馬

「歲餘而岀敦煌六萬人,負私從者不與」。念孫案:此謂負私裝以從者,不在六萬人中也。師古曰「負私糧食及私從者」,則誤分「負私」與「從」爲二事矣。《匈奴傳》「私負從馬凡十四萬匹」,亦謂私負裝以從之馬也。師古曰「私負衣裝者及私將馬從者」,亦誤分爲二事。

錯簡正文六十九字注文二十九字

「圍其城,攻之四十餘日。其外城壞,虜宛貴人勇將煎靡。師古曰:「宛之貴人爲將而勇者,名煎靡也。煎音子延反。」宛大恐,走入中城,相與謀曰:『漢所爲攻宛,以王毋寡自「其外城壞」至此,凡三十二字,又注文「師古曰宛之貴人」云云,凡二十一字,舊本竝誤入下文「共殺王」之下,今依《史記·大宛傳》移置於此。匿善馬殺漢使。師古曰:「毋寡,宛王名」。今殺王而岀善馬,漢兵宜解,即不,迺力戰而死,未晚也。』宛貴人皆以爲然,共殺王。自「匿善馬」至此,凡三十七字,又注文「師古曰毋寡宛王名」八字舊本竝誤入上文「其外城壞」之上,今依《史記》移置於此。舊本「匿善馬」之上又衍「宛貴人謀曰王毋寡」八字,今依《史記》删。持其頭,遣人使貳師」。

司馬遷傳

武信君

「當始皇之時,蒯聵玄孫卬爲武信君將而徇朝歌」。師古曰:「武信君,即武臣也。未爲趙王之前號『武信君』。《項籍傳》曰『趙將司馬卬』,是知爲武臣之將也。」劉攽曰:「此言當始皇時爲武信君將,則武信君非武臣也。」念孫案:《蒯通傳》云:「武臣略定趙地,號『武信君』。」是武信君即武臣也。此秦二世時事,而云「當始皇之時」,記者之誤耳。誤本《史記》。始皇之時,卬安得「爲武信君將而徇朝歌」乎?貢父據此一句,而輒生異説,謬矣。

「粱之食,藜藿之羹」。念孫案:「粱」當爲「粢」。説見《史記·自序》。

興舍

「有法無法,因時爲業。有度無度,因物興舍」。師古曰:「興,起也。舍,廢也。」念孫案:《史記》作「因物與舍」,於義爲長。舍者,居也。言因物與居而無成心也。《鶡冠子·世兵篇》亦云「聖人捐物,從理與舍」。「因物與舍」與「因時爲業」相對爲文。

而流俗人之言

「若望僕不相師用,而流俗人之言。僕非敢如是也」。念孫案:蘇林曰:「而,猶如也。」見《文選注》。不相師用,而流俗人之言,謂視少卿之言如流俗人之言而不相師用也。《文選》張銑注曰:「而,如也。言少卿書若怨望我不相師用,以少卿勸戒之辭,如流俗之人所言,我非敢如此。」「流俗人」,猶言世俗人。師古謂「隨俗人之言而流移其志」,非也。齊曰:「《文選》作『若望僕不相師,而用流俗人之言』,倒『用』字於『而』字下,甚順。」念孫案:齊説亦非也。今本《文選》「用」字在「而」字下,乃後人所改,辯見《文選》。

而世又不與能死節者比

「假令僕伏法受誅,若九牛亡一毛,與螻螘何異?而世又不與能死節者比,特以爲智窮罪極,不能自免,卒就死耳」。念孫案:「不與能死節者比」,「比」字後人所加。據師古注云:「與,許也。不許其能死節。」則無「比」字明矣。《文選》李善本無「比」字,注云:「與,如也。言時人以我之死不如能死節者。」皆其明證也。劉良注云「言世人輕我見誅死,不與死王事者相比」,則所見本已有「比」字。今五臣本作「而世俗又不能與死節者次比」,既將「與」、「能」二字倒轉,又於「世」下加「俗」字,「比」上加「次」字,揆之李、劉二注,均不相符。此後人妄改,非五臣原本也。蓋「與」字顔訓爲「許」,李訓爲「如」,於義均有未安。後人不得其解,因於句末加「比」字耳。今案:與,猶謂也,言世人不謂我能死節者,特謂我罪固當死,無可解免耳。古者「與」與「謂」同義。《夏小正傳》曰:「獺獻魚,其必與之獻,何也?」「與之獻」,謂之獻也。「來降燕,乃睇室,舊本脱「室」字,今據傳文補。與之室,何也?」「與之室」,謂之室也。《韓詩外傳》「子路與巫馬期曰」,與巫馬期,謂巫馬期也。《史記·高祖紀》「劉季乃書帛射城上,謂沛父老曰」,《漢書》「謂」作「與」。是「與」與「謂」同義。不與能死節,即不謂能死節也。後人不達而於句末加「比」字,斯爲謬矣。「與」字顔訓爲「許」,李訓爲「如」,若於句末加「比」字,則「許」、「如」二訓皆不可通矣。

具罪

「彭越、張敖南鄉稱孤,繫獄具罪」。師古曰:「或繫於獄,或至大罪也。」念孫案:如師古注,則正文本作「繫獄氐罪」。氐者,至也。故注言「至大罪」。「氐」字或作「抵」。《禮樂志》「大氐皆因秦舊事焉」,師古曰:「其後字或作『抵』,音義竝同。」《文選》作「繫獄抵罪」,是其明證也。今本作「具罪」者,「氐」譌爲「且」,隷書「氐」字或作「」,又作「」,形與「且」相似,因譌爲「且」。《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槀祗侯陳錯」,《漢表》「祗」作「祖」。《地理志》「常山郡元氏泜水,首受中丘西山窮泉谷」,今本「泜」譌作「沮」,皆其例也。後人又改爲「具」耳。《説文》曰:「氐,至也。」《吕氏春秋·必己篇》「宋桓司馬抵罪出亡」,高誘曰:「抵,當也。」《漢書·高帝紀》「傷人及盜抵罪」,應劭曰:「抵,至也,當也。除秦酷政,但至於罪也。」見《史記集解》。《杜延年傳》「或抵其罪法」,師古曰:「抵,至也。致之於罪法。」以上凡言「抵罪」者,皆謂至於罪也。「抵」與「氐」同,故此注云「或至大罪」。若改「氐罪」爲「具罪」,則非其義矣。

函糞土之中

「隱忍苟活,函糞土之中而不辭」。念孫案:「函」訓爲「容」。「容糞土之中」則爲不詞。「函」當爲「臽」,「臽」本作「」,形與「函」相似,因譌而爲「函」。説見《經義述聞》。李善本《文選》作「幽於糞土之中」,「幽」,又「函」之譌。《説文》:「,小阱也。」今經史通作「陷」。《廣雅》曰:「臽,坑也。」漢《武都太守李翕天井道碑》「堅無臽潰」,《西狹頌》「刻臽磪嵬」,其字皆作「臽」。今經史相承作「陷」,未必非後人所改也。此傳「臽糞土之中」,若非譌爲「函」,則後人亦必改爲「陷」矣。臽者,墜入之謂,《玉篇》:「陷,墜入地也。」故曰「臽糞土之中」,猶僖四年《公羊傳》云「大陷于沛澤之中」也。《漢紀》作「身陷糞土之中」,是其明證矣。《楚語》「若合而函吾中」,韋注曰:「函,入也。」「函」亦「臽」字之譌,故韋訓爲「入」。舊音及補音皆音「咸」,失之矣。説見《經義述聞》。《史記·禮書》「函及士大夫」,集解曰:「函,音含。」《索隱》作「啗」,云「啗音含,鄒誕生音徒濫反」。案,「函」亦「臽」之譌,「臽」、「啗」聲相近,故鄒誕生本作「啗」。裴駰、司馬貞音含,亦失之矣。經史中「臽」字既相承作「陷」,而《國語》之「臽吾中」、《史記》之「臽及士大夫」及此傳之「臽糞土之中」又皆譌而爲「函」。後人多見「函」,少見「臽」,遂莫有能正其失者矣。

左丘明

「及如左丘明無目,孫子斷足」。宋祁曰:「越本無『明』字。」念孫案:越本是也。無「明」字者,省文便句耳。上文「左丘失明」即其證。後人不達,而增入「明」字,則累於詞矣。景祐本及《文選》皆無「明」字。

左氏國語

「故司馬遷據《左氏》《國語》」。念孫案:「左氏」下脱「春秋」二字,則文義不全。《漢紀·孝武紀》引此《贊》正作「據《左氏春秋》《國語》」。

武五子傳

悼皇

「愚以爲親謚宜曰『悼皇』」。景祐本無「皇」字。念孫案:景祐本是也。下文云「比諸侯王園」,則不得稱「悼皇」明矣。此涉下文「悼園宜稱尊號曰『皇考』」而誤。《通典·禮三十二》《通鑑·漢紀十六》竝作「宜曰『悼』」,《漢紀》作「宜曰『悼考』」,皆無「皇」字。

職吏事

「詐言以武帝時受詔,得職吏事」。如淳曰:「諸侯不得治民與職事,是以爲詐言受詔,得知職事也。」念孫案:《爾雅》:「職,主也。」謂得主其國中之吏事耳。如解「職」字之義未確。

不及下究

「惡吏廢法立威主,恩不及下究」。念孫案:景祐本無「及」字,疑後人所加。據注云「不終竟於下」,則正文但作「不下究」而無「及」字明矣。《武紀》亦云「化不下究」。

井水泉竭

「是時天雨,虹下屬宫中飲井水,井水泉竭」。宋祁曰:「越本無『泉』字。」念孫案:越本是也。景祐本亦無「井水」二字,即承上文言之,不當更有「泉」字。此是一本作「水」,一本作「泉」,而後人誤合之也。《開元占經·虹蜺占篇》《初學記·天部下》《白帖》二引此竝作「井水竭」,《漢紀》同。

毋桐好逸

「毋桐好逸,毋邇宵人」。應劭曰:「無好逸游之事,邇近小人也。」張晏曰:「桐,音同。」師古曰:「桐,音通。桐,輕脱之貌也。」念孫案:「桐」字若訓爲「輕脱之貌」,則「毋桐好逸」,殊爲不辭。今案,《史記·三王世家》作「毋侗好佚」,「佚」與「逸」同。褚先生釋之曰:「無長好佚樂,馳騁弋獵。」是「侗」訓爲「長」也。「侗」爲「長久」之「長」,亦爲「長大」之「長」。《論衡·齊世篇》曰「上世之人,侗長佼好」是也。作「桐」者,假借字耳。「侗」與「桐」古字通。《楊子·學行篇》「桐子之命」,宋咸曰:「『桐』當爲『侗』。」「侗」之爲「長」,乃漢人常訓,故應注但言「無好逸游」,而不釋「桐」字。

庸身

「死不得取代,句庸身自逝」。師古曰:「言死當自去,不如他傜役得顧庸自代也。」念孫案:「庸」、「用」古字通,《堯典》「徵庸二十」,《論衡·氣壽篇》「庸」作「用」。《皋陶謨》「五刑五用哉」,《後漢書·梁統傳》「用」作「庸」。「帝庸作歌」,《史記·夏本紀》「庸」作「用」。《蒼頡篇》曰:「用,以也。」見《一切經音義》七。言死不得取代,當以身自往也。如師古説,則當以「死不得取代庸」爲句,大爲不詞矣。

左側

「陛下左側讒人衆多」。念孫案:君側有讒人,不當獨指左側言之,「左側」當爲「在側」,字之誤也。《藝文類聚·蟲豸部》《太平御覽·蟲豸部一》引此竝作「在側」。

三十九年

秦始皇即位三十九年」。念孫案:「九」當爲「七」,見《史記·秦始皇紀》及《六國表》。《太平御覽·皇王部十一》引此作「九」,亦後人以誤本《漢書》改之,其《人事部四》引此正作「七」。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不振

「今小國以窮困來告急,天子不振,尚安所愬」。師古曰:「振,舉也,起也。」念孫案:振,救也。見《月令》《哀公問》注、昭十四年《左傳》注及《周語》《魯語》《吴語》注。故《漢紀》作「天子不能救」。

癉熱

「南方暑溼,近夏癉熱」。師古曰:「癉,黄病也。」念孫案:訓「癉」爲「黄病」,則「癉」、「熱」二字義不相屬,顔説非也。今案:癉者,盛也。《周語》曰「陽癉憤盈」,言陽盛憤盈也。字通作「僤」,又作「憚」。《大雅·板篇》「下民卒癉」,《釋文》「癉」作「僤」。《爾雅·釋詁》注引《小雅·大東篇》「哀我癉人」,今本「癉」作「憚」。《大雅·桑柔篇》曰「逢天僤怒」,言盛怒也。《秦策》曰「王之威亦憚矣」,言威之盛也。説見《秦策》。《吕氏春秋·重己篇》「衣不燀熱」,高注曰:「『燀』讀曰『亶』。亶,厚也。」義與「癉熱」亦相近。癉熱即盛熱,言南方暑溼之地,近夏則盛熱也。下文「疾癘多作」,乃始言疾病耳。

持久

「曠日持久,士卒勞倦」。宋祁曰:「越本『持』作『引』。」念孫案:景祐本亦作「引」。「引」與「持」字不相似,若本是「持」字,無緣譌而爲「引」。疑後人熟於「曠日持久」之語而輒改之也。引久者,長久也。《過秦論》曰「曠日長久而社稷安」是也。《漢紀》作「曠日彌久」,「彌」亦長也。《説文》作「镾」。

皆從

「一方有急,四面皆從」。「從」字師古無音。念孫案:「從」讀爲「聳」。聳,動也。言一方有急而四方皆聳動也。「聳」或作「竦」,《文選·海賦》「莫振莫竦」,李善曰:「竦,動也。」《韋賢傳》云:「一方有急,三面救之,是天下皆動而被其害也。」彼言「皆動」,猶此言「皆聳」也。作「從」者,借字耳。故《漢紀》作「四面皆聳」。

踰領

「是時,漢兵遂出,踰領,適會閩越王弟餘善殺王以降」。宋祁曰:「一本『踰』字上有『未』字。」念孫案:一本是也。《漢紀》作「兵已出,未逾五嶺」,《南粤》《閩粤》兩傳皆云「兵未隃領」,《史記》同。

將卒

「上嘉淮南之意,美將卒之功」。宋祁曰:「浙本『卒』作『率』。」念孫案:浙本是也。「率」即「帥」字,《漢紀》作「美將帥之功」,是其證。隷書「率」與「卒」相似,因譌爲「卒」。説見《史記·建元以來侯者表》。

入視之 卧内

「其故人素輕買臣者入視之」。景祐本「入」下有「内」字。念孫案:景祐本是也。今本無「内」字者,後人不曉古義而删之耳。「入内」即上文所云「入室中」也。古者謂室爲「内」,故謂入室爲「入内」。《武紀》云「甘泉宫内中産芝」,師古曰:「内中,謂後庭之室也。」《淮南傳》云「閉大子,使與妃同内」,《錯傳》云「家有一堂二内」,皆是也。其他書謂「室」爲「内」者甚衆,具見《經義述聞》「子有廷内」下。《太平御覽·職官部五十七》引此正作「入内視之」。室謂之「内」,故卧室謂之「卧内」。《盧綰》及《楚元王傳》竝云「出入卧内」,《周仁傳》云「入卧内」,《霍光傳》云「皆拜卧内牀下」,《金日磾傳》云「直趨卧内,欲入」,《史丹傳》云「直入卧内」,皆是也。而師古注《霍光傳》云「天子所卧牀前」,注《金日磾傳》云「天子卧處」,皆未曉「卧内」二字之義。

澤鹵

「地固澤鹵,不生五穀」。師古曰:「地多沮澤而鹹鹵。」念孫案:此用薛瓚注而誤。澤鹵即斥鹵,非謂「沮澤」也。説見《史記·主父傳》。

築城

「偃盛言朔方地肥饒,外阻河,蒙恬築城以逐匈奴」。念孫案:「築」字後人加之,景祐本所無也。城即築城也。《小雅·岀車》曰「城彼朔方」是也,無庸更加「築」字。《史記》作「蒙恬城之以逐匈奴」。

燕郡

「徐樂,燕郡無終人也」。《日知録》曰:「《地理志》無燕郡,而無終屬右北平。考燕王定國,以元朔二年秋有罪自殺,國除。而元狩六年夏四月,始立皇子旦爲燕王,而其間爲燕郡者十年,而《志》軼之也。徐樂上書,當在此時,而無終以其時屬燕,後改屬右北平耳。」念孫案:景祐本及《文選·别賦》注引此竝作「燕無終人也」,《羣書治要》引作「燕人也」,皆無「郡」字。顧據俗本《漢書》作「燕郡」,謂徐樂上書在元朔二年改國爲郡之後,非也。《主父偃傳》云:「元光元年,偃西入關,見衞將軍。衞將軍數言上,上不省,資用乏,留久,諸侯賓客多厭之,迺上書闕下。是時徐樂、嚴安亦俱上書言世務。上召見三人,拜爲郎中。」《史記》同。是樂之上書即在元光元年之後,故《漢紀》列其事於元光二年,在元朔二年之前凡六年。其時燕國尚未改爲郡,不得稱「燕郡」也。「郡」字乃後人所加。

鄉曲之譽

「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後,鄉曲之譽」。念孫案:《史記·主父傳》作「無鄉曲之譽」是也。此脱「無」字,則文義不明。

南挂於越

「秦禍北搆於胡,南挂於越」。師古曰:「挂,縣也。」念孫案:「挂」讀爲「絓」。絓,結也。言禍結於越也。《廣韻》:「絓,絲結也。」《楚辭·九章》曰:「心絓結而不解兮。」上句云「秦禍北搆於胡」,「搆」亦「結」也。《史記·律書》曰「秦二世結怨匈奴,絓禍於越」,尤其明證矣。

薦居

「北胡隨畜薦居」。蘇林曰:「薦,草也。」師古曰:「蘇説非也。『薦』讀曰『荐』。荐,屢也。言隨畜牧屢易故居,不安住也。《左傳》:『戎狄荐居』者也。」念孫案:師古訓「薦」爲「屢」,「隨畜屢居」,則爲不辭,故於「屢」下加「易故」二字以曲成其説,謬矣。蘇林訓「薦」爲「草」,是也。「隨畜薦居」,謂隨畜牧而草居也。《史記·匈奴傳》曰:「逐水草遷徙,毋城郭常處耕田之業。」《漢書·趙充國傳》曰:「今虜亡其美地薦草。」襄四年《左傳》「戎狄荐居」,服虔曰:「荐,草也。言狄人逐水草而居徙無常處。」杜預曰:「荐,聚也。」《晉語》「戎狄荐處」,韋昭亦曰:「荐,聚也。」案:韋、杜之説雖與服異,而「荐」字皆不訓爲「屢」。師古訓「荐」爲「屢」,而引《左傳》「戎狄荐居」,斯爲誤證矣。劉炫案:「《莊子》云『麋鹿食荐』,則『荐』是草也。服言是。」今本《莊子·齊物論篇》「荐」作「薦」,《釋文》:「薦,司馬云『美草也』。」郭璞注《三蒼》云「六畜所食曰薦」,《管子·八觀篇》曰「薦草多衍,則六畜易繁也」,《問篇》曰「其就山藪林澤食薦者幾何」,《韓子·七術篇》曰「猶獸鹿也,唯薦草而就」,《説文》:「薦,獸之所食艸,從廌、艸。古者神人以廌遺黄帝,帝曰:『何食?』曰:『食薦。』」此皆古人謂草爲「薦」之證。

「且鹽鐵,郡有餘臧,正二國廢,國家不足以爲利害」。念孫案:正,猶即也,言即廢二國之鹽鐡,亦無關於國家之利害也。又《循吏傳》:「黄霸謂督郵曰:『許丞廉吏,雖老,尚能拜起送迎,正頗重聽,何傷?』」言即頗重聽,亦無傷也。又《酷吏傳》:「尹賞戒其諸子曰:『丈夫爲吏,正坐殘賊免,追思其功效,則復進用矣。』」言即使坐殘賊免,猶可以前功復用也。又《游俠傳》:「或譏原涉曰:『正復讎取仇,猶不失仁義,何故遂自放縱,爲輕俠之徒乎?』」言即復讎取仇,猶不失仁義也。又《王莽傳》:「嚴尤奏言:『貉人犯法,不從騶起,正有它心,宜令州郡且尉安之。』」言騶即有它心,亦宜且慰安之也。此五「正」字,師古皆無注,故具解之。

發使使匈奴

「當發使使匈奴」。景祐本少一「使」字。念孫案:注云「漢朝欲遣人爲使於匈奴也」,則正文似祇有一「使」字。

彗氾

「《聖主得賢臣頌》:『水斷蛟龍,陸剸犀革,忽若彗氾畫塗。』」如淳曰:「若以彗掃於氾灑之處也。」見《文選注》。師古曰:「彗,帚也。氾,氾灑地也。塗,泥也。如以帚埽氾灑之地,以刀畫泥中,言其易。」念孫案:如顔以「彗」爲「帚」,「氾」爲「氾灑地」,則「彗」、「氾」二字義不相屬,必於「氾」字之上加一「埽」字,而其義始明矣。今案,「彗氾」與「畫塗」相對爲文。彗者,埽也。氾者,污也。謂如以帚埽穢,以刀畫泥耳。《後漢書·光武紀》注曰:「彗,埽也。」班固《東都賦》曰「戈鋋彗雲,羽旄埽霓」是也。「彗」或作「篲」。枚乘《七發》曰「淩赤岸,篲扶桑」,謂濤勢之大,淩赤岸而埽扶桑。李善以「篲」爲「埽竹」,非是。辯見《文選》。是「彗」爲埽也。《方言》曰:「氾,洿也。「洿」與「污」同。《廣雅》:「氾,污也。」自關而東或曰『汜』。」漢《博陵太守孔彪碑》曰「浮斿塵埃之外,皭焉氾而不俗」,是「氾」爲「污」也。

乘旦

「及至駕齧厀,驂乘旦,王良執靶,韓哀附輿」。張晏解「乘旦」曰:「駕則旦至,故以爲名。」引之曰:張以「駕則旦至」釋「乘旦」二字,甚爲迂曲。今案,「乘旦」當爲「乘且」,字之誤也。「且」與「駔」同。駔者,駿馬之名,謂之「乘駔」者,猶言「乘黄」、「乘牡」耳。《説文》:「駔,壯馬也。」《楚辭·九歎》「同駑驘與乘駔兮」,王注曰:「乘駔,駿馬也。」「乘駔」即「乘且」。《爾雅》:「奘,駔也。」樊光、孫炎本「奘」作「將」,「駔」作「且」。駿馬謂之「乘駔」,亦謂之「繁駔」。《晏子春秋·外篇》「景公乘侈輿,服繁駔」,《韓子·外儲説左篇》作「趨駕煩且之乘」,「繁駔」之爲「煩且」,猶「乘駔」之爲「乘且」。是「駔」與「且」字異而義同,此《頌》内多用韻之句,「乘且」之「且」,古讀若「苴」,故與「輿」爲韻。張讀爲「旦暮」之「旦」,則失其韻矣。

逐遺風 馺遺風

「追奔電,逐遺風」。師古曰:「《吕氏春秋》云『遺風之乘』,言馬行尤疾,每在風前,故遺風於後。今此言『逐遺風』,則是風之遺逸在後者,馬能逐及也。」念孫案:師古之説甚迂。「追奔電,逐遺風」,「奔」、「遺」皆「疾」意也。鄭注《考工記·弓人》曰:「奔,猶疾也。」「遺」讀曰「隧」,隧風,疾風也。《大雅·桑柔篇》曰「大風有隧」,有隧者,狀其疾也。説見《經義述聞》。《楚辭·九歌》「衝風起兮横波」,王注曰:「衝,隧也。遇隧風,大波涌起。」是古謂疾風爲「隧風」也。「隧」與「遺」古同聲而通用。《小雅·角弓篇》「莫肯下遺」,《荀子·非相篇》「遺」作「隧」。《南山經》「旄山之尾,其南有谷曰『育遺』」,「遺」或作「隧」,皆其證也。凡從、從貴之字聲義多相近。《説文》:「隤,下隊也。」《小雅·小旻篇》「是用不潰于成」,毛傳曰:「潰,遂也。」《白虎通義》曰:「襚之爲言遺也。」《説文》「旞」或作「」。《史記·項羽紀》「乃分其騎,以爲四隊四嚮」,《漢書》作「於是引其騎,因四隤山而爲圜陳外嚮」。皆其例也。《楊雄傳》「輕先疾雷,以馺遺風」,《楚辭·九章》「悲江介之遺風」,義竝與此同。《吕氏春秋·本味篇》「馬之美者,遺風之乘」,亦以其疾如隧風而名之,非謂行在風前也。李善注《文選》曰「遺風,風之疾者」,於義爲長。

遞鍾

「雖伯牙操遞鍾」。晉灼曰:「遞,音『遞迭』之『遞』。二十四鍾各有節奏,擊之不常,故曰『遞』。」薛瓚曰:「《楚辭》云『奏伯牙之號鍾』,號鍾,琴名也。馬融《笛賦》曰『號鍾高調』,謂伯牙以善鼓琴,不聞説能擊鍾也。」師古曰:「琴名是也。字既作『遞』,則與《楚辭》不同,不得即讀爲『號』,當依晉音耳。」念孫案:琴無「遞鍾」之名,作「遞」者,「號」之譌耳。《淮南·脩務篇》亦云「鼓琴者期於鳴廉脩營,而不期於濫脅號鍾」。

放獵

「數從褒等放獵」。師古曰:「放,士衆大獵也。一曰游放及田獵。」念孫案:「放獵」當爲「斿獵」,字之誤也。「斿」與「游」同。古書言「游獵」者多矣,未有言「放獵」者。舊本《北堂書鈔·設官部八》陳禹謨本仍改「游」爲「放」。《藝文部八》、此卷「游」字未改。《藝文類聚·雜文部二》、《太平御覽·文部三》引此竝作「游獵」。

蠻荆

「南不過蠻荆」。又下文「《詩》云『蠢爾蠻荆』」。念孫案:「蠻荆」當依《通典·兵四》作「荆蠻」。《小雅·采芑篇》「蠢爾蠻荆」,段氏若膺《詩經小學》曰:「《漢書·韋玄成傳》引《詩》『荆蠻來威』,案,毛云『荆州之蠻也』,然則《毛詩》固作『荆蠻』,傳寫誤倒之也。」念孫案:今本《毛傳》云「蠻荆,荆州之蠻也」,「蠻荆」二字亦後人所改。《世説新語·排調篇》注引此正作「荆蠻,荆州之蠻也」。《商頌·殷武》傳云「荆楚,荆州之楚國也」,文義與此同。《晉語》「叔向曰『楚爲荆蠻』」,韋注「荆州之蠻」,正用《毛傳》爲説。又《齊語》「萊、莒、徐、夷、吴、越」,韋注:「徐夷,徐州之夷也。」可證「荆蠻」文法。又案,《吴都賦》「跨躡蠻荆」,李善注引《詩》「蠢爾荆蠻」,然則唐初《詩》不誤,左思倒字以與「并」、「精」、「坰」爲韻耳。《後漢·李膺傳》應奉疏曰:「緄前討荆蠻,均吉甫之功」,毛刻不誤,汪文盛本譌倒作「蠻荆」。注引「蠻荆來威」者,俗人所改易也。《文選·王仲宣誄》「遠竄荆蠻」,注引《詩》「蠢爾荆蠻」,亦誤倒。顧氏千里曰:「《正義》云『宣王承厲王之亂,荆蠻内侵』,是《正義》本作『荆蠻』,下文皆作『蠻荆』,後人依經注本倒之而有未盡也。」臧氏和貴曰:「《漢書·陳湯傳》引《詩》『蠻荆來威』,師古曰『令荆土之蠻,亦畏威而來』,是本作『荆蠻』。」念孫案:段、顧、臧説是也。經傳皆言「荆蠻」,或作「蠻荆」者,後人依誤本《毛詩》倒之耳。《太平御覽·兵部五十八》引《漢書》正作「蠢爾荆蠻」。荆蠻者,羣蠻之一,若《史記》之言「楚蠻」,《楚世家》:「周成王封熊繹於楚蠻。」不當倒言「蠻荆」也。楊雄《楊州牧箴》:「獷矣淮夷,蠢蠢荆蠻。翩彼昭王,南征不旋。」「蠻」與「旋」爲韻,後魏肅宗詔亦云「蠢爾荆蠻,氛埃不息」,傅休奕《鼓吹曲》「蠢爾吴蠻,虎視江湖」,句法亦本於《詩》。

求來獻

「朕不受獻也,其令四方毋求來獻」。宋祁曰:「浙本去『求』字。」念孫案:浙本是也。「求」即「來」之誤字,今作「求來獻」者,一本作「來」,一本作「求」,而後人誤合之耳。《藝文類聚·獸部上》引此無「求」字,《漢紀·孝元紀》《通典·邊防四》竝同。《文紀》亦云「令郡國無來獻」。

制南海 八郡 七郡

「制南海以爲八郡」。《漢紀·孝元紀》作「南制南海,以爲八郡」。念孫案:上文言「西連諸國,東過碣石,北卻匈奴」,即此亦當云「南制南海」。今本「制」上無「南」字者,因兩「南」字相亂,而脱其一耳。「八郡」當爲「九郡」。《南粵傳》云「遂以其地爲儋耳、珠崖、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阯、九真、日南九郡」,《漢紀·孝武紀》同,《孝元紀》亦誤作「八郡」。《五行志》云「元鼎五年,四將軍衆十萬征南越,開九郡」,皆其證矣。《通典·邊防四》正作「制南海以爲九郡」。案:《通典》「制」上亦脱「南」字。又《韋玄成傳》「南滅百粵,起七郡」,「七」亦當爲「九」。

無以爲

「臣愚以爲非冠帶之國,《禹貢》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無以爲」。師古曰:「爲,猶用也。」引之曰:「皆可且無以用」,殊爲不詞。今案,無以者,無用也。爲,語助耳。《曾子問》正義引一解云:「無用爲者,無用此之爲。『爲』是助語。」言非《禹貢》所及、《春秋》所治者,其地皆可無用也。凡言「無以爲」、「何以爲」者,皆謂無用也。《郊祀志》曰「寶鼎事已决矣,尚何以爲」,言此書尚何用也。《論語》:「叔孫武叔毁仲尼,子貢曰:『無以爲也。』」,言無用毁也。又曰「何以文爲」、「何以伐爲」,言何用文、何用伐也。又曰「雖多亦奚以爲」,言雖多何用也。「爲」字皆是語助,古書若是者多矣。詳見《釋詞》。

東方朔傳

而去之

「昨賜肉不待詔,以劍割肉而去之,何也」。劉攽曰:「『之』,衍字。」《日知録》曰:「以劒割肉而去之者,裴松之注《魏志》云:『古人謂「藏」爲「去」,音「舉」,字或作「弆」。《蘇武傳》『掘野鼠去屮實而食之。』師古曰:『去謂藏之也。』」念孫案:上文云「拔劒割肉,即懷肉去」,此云「以劒割肉而去」,兩「去」字前後相應,則「去」是「來去」之「去」,非「藏去」之「去」,而「去」下本無「之」字明矣。《太平御覽·治道部十四》引此有「之」字,亦後人依誤本《漢書》加之。其《時序部十六》《人事部一百七》引此皆無「之」字。《藝文類聚·食物部》《初學記·歲時部下》引此亦皆無「之」字。劉以「之」爲衍字,是也。

微行始出

「初,建元三年,微行始出」。念孫案:「微行」上脱「上」字。《藝文類聚·職官部一》《太平御覽·職官部四十》引此竝作「上微行始出」。《文選·西京賦》注、《東京賦》注、《答魏太子牋》注引此竝作「武帝微行始岀」。《選注》以「武帝」代「上」字,則有「上」字明矣。《通鑑》亦云「建元三年,上始爲微行」。

斥而營之

「斥而營之,垣而囿之」。師古曰:「斥,卻也。」念孫案:「卻而營之」,殊爲不詞。「斥」之言「度」也,謂量度而經營之也。《史記·李將軍傳》索隱引許慎《淮南注》曰:「斥,度也。」

從東司馬門

「引董君從東司馬門,東司馬門更名東交門」。念孫案:「從東司馬門」下當有「入」字,而今本脱之。據蘇注云「以偃從此門入,交會於内,故以名焉」,則有「入」字明矣。《太平御覽·居處部二》引此有「入」字。

遺行

「意者尚有遺行邪」。師古曰:「可遺之行,言不盡善也。」念孫案:此言「遺行」,不言「可遺之行」,顔説非也。遺者,失也,謂尚有過失之行。

不稱

「進不稱往古,以厲主意,退不能揚君美,以顯其功」。念孫案:「進不」下亦有「能」字,而今本脱之。《文選》及《藝文類聚·人部八》皆作「進不能」,又「厲」字皆作「廣」。

損百姓之害

「上以拂主之邪,下以損百姓之害」。師古曰:「損,減也。」念孫案:師古注非也。「損」當爲「捐」。言將以捐除百姓之害,非但減之而已也。《文選》及《羣書治要》亦誤作「損」。唯《漢紀》作「除」,則「損」爲「捐」字之誤可知。

囹圄

「囹圄空虚」。念孫案:毛晃《增修禮部韻略》引此,「圄」作「圉」。《古今韻會》同。今則各本皆改爲「圄」矣。《説文》:「圉,囹圉,所以拘辠人也。」「圄,守之也。」兩字不同義。《司馬遷傳》「深幽囹圉之中」,《史記·秦始皇紀贊》引《過秦論》「虚囹圉而免刑戮」,其字竝作「圉」。

楊胡朱梅云傳

終生

「且夫死者,終生之化,而物之歸者也」。「終」字師古無音,蓋讀「始終」之「終」。念孫案:《淮南·精神篇》注云:「化,猶死也。」既言「終」而又言「化」,則複矣。「終」當讀爲「衆」。《祭義》曰:「衆生必死,死必歸土。」故曰「死者衆生之化,而物之歸者也」。「衆」之爲「終」,借字耳。古字多以「終」爲「衆」,説見《經義述聞·祭法》。《漢紀》正作「衆生之化」。

丞相故安昌侯

「丞相故安昌侯張禹」。劉攽曰:「『故』字當在『丞相』上。禹時罷相,侯如故也。」念孫案:《羣書治要》引此正作「故丞相安昌侯張禹」。

佞臣一人

「臣願賜尚方斬馬劒,斷佞臣一人,以厲其餘」。念孫案:「佞臣一人」下原有「頭」字,而今本脱之。《後漢書·楊賜傳》注、《初學記·人部中》、《白帖》十三、九十二、《太平御覽·兵部七十三》《人事部六十八》《九十三》引此竝作「斷佞臣一人頭」,《漢紀》《通鑑》同。

埶陵

「故淮南王安緣閒而起,所以計慮不成,而謀議泄者,以衆賢聚於本朝,故其大臣埶陵不敢和從也」。念孫案:此言漢多賢臣,故淮南大臣不敢與王俱叛,故曰其大臣「不敢和從也」。「埶陵」二字與上下文皆不相屬,蓋涉後文「埶陵於君」而衍,而服注以爲「臣埶陵君」,則所見本已衍此二字矣。

亡益於時

「故高祖棄陳平之過而獲其謀,晉文召天王,齊桓用其讎,亡益於時,不顧逆順,此所謂伯道者也。」「伯」與「霸」同。念孫案:「亡益於時」四字與上下文義不相屬。「亡」當爲「有」。此承上文「高祖」、「晉文」、「齊桓」而言,言霸主之舉事,但求有益於時,而不顧理之逆順也。今本作「亡益於時」,蓋涉後文「亡益於時,有遺於世」而誤。

一矣

「自陽朔以來,天下以言爲諱,朝廷尤甚,羣臣皆承順上指,莫有執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書,陛下之所善,試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矣」。念孫案:「一矣」二字文不成義。「一矣」本作「可見矣」,言以此卜之,可見羣臣之承順上指也。「可見矣」三字,與上文「何以明其然也」正相呼應。今作「一矣」者,脱去「見」字,又脱去「可」字下半耳。《漢紀·孝成紀》正作「以此卜之,可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