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甫《老子注》不見於《宋史·藝文志》,本傳亦未叙及。惟彭耜《老子集注》序録有之,不言卷數。劉惟永《老子集義序》稱宋荆國公作注。《宋元學案》言荆公書有《老子注》二卷,而未知所據。補《宋史·藝文志》者亦失於考論。其書久佚,惟李霖《老子取善集》及彭、劉二家書頗徵引之。劉氏《集義》例收全文,惟劉書自十二章以後已佚,故荆公原注之存,亦僅十一章而已。彭、李兩家書於所收舊注,多所删落,故荆公《老注》自十二章後惟有碎句佚文已耳。北宋之學三家,蘇潁濱、司馬涑水二家《老注》尚存,惜荆公之書不傳。蘇注宋人注《老》者尚多徵之,司馬之注則僅有引用者,知此二注於宋代學者影響不大,而荆公之注,則宗之者多,如當時稱爲崇寧五注者,皆宗荆公者也。今吕惠卿、王元澤之注尚存,而荆公之注忽焉沈没,尋學術流變者,將何以討其源耶!兹特就三書所引萃爲一編,亦足以見梗概。館中年來於《老注》多有纂述,成玄英、李榮二家,唐之名著也,已輯得完璧,先後印行,以嘉惠學林。王弼河上公二注則校勘精勤,頗多是正。宋代道家者流,多宗陳景元,館中於陳氏《老》、《》二注皆輯校成書,雖辛勤累年,幸已蔚成大觀,足以闡揚絕學。念介甫之注,亦一代宗匠也,未得與蘇、馬二注并顯,殊以爲憾,僅輯所見,以彌此缺。劉惟永《集義》引王《注》中别有《全義》、《雜説》、《字説》,足見介甫原書之體制,而王元澤注中有“新説”一條,《集義》中又有“丞相新説”一條,知亦介甫書佚文,亦録入焉。李霖書中介甫注外有《字説》,有《新説》,有《雜説》,知皆介甫書也,亦并取之。於纂輯之事,每有疑惑,皆就蒙文通先生請質焉,承多所審正,得以事。誤失之處,倘猶未能免,海内賢達,幸垂教之。

附:整理後記

右《王介甫〈老子注〉佚文》,系先君子於一九四七年前後長四川省立圖書館時所輯,輯稿序亦系先君手筆,按之文字風格可以驗也。而該稿繕録之勞則館中同仁馮璧如女士之力爲多,遂於《圖書集刊》第八期發表該稿時(一九四八年六月四川省立圖書館編印於成都)署以馮名。先君於一九五八年撰《道教史瑣談》嘗言:“荆公注《老子》最有精義,其解‘三十輻共一轂’章即《集》中之《老子説》,立義甚辯,余輯其佚文散見羣書所引寫爲二卷。”(載《中國哲學》第四輯,一九八〇年一月北京三聯書店)可以證也。今兹整理,物歸故主,序不改,存原貌也。整理時,曾取原引各書檢核之,補輯二條,改正訛奪六、七字,删去誤録王元澤注一段。聞容肇祖先生於介甫《注》曾有輯校本,因取相校。容書有《序言》四千餘言,略析此《注》思想,作於一九七八年六月,一九七九年五月北京中華書局出版。容輯於第十六、十八、十九、二十五、三十一、三十三、三十七、四十一、七十九各章,皆各有一條爲先君輯稿所無者;而先君輯稿於王《注》之《字説》、《全義》、《雜説》、《新説》并皆輯録,其中六條又爲容輯所無。案劉惟永《道德經集義》於所收取例引全文,其首章録王《注》有《全義》,有《雜説》,有《字説》,可以略窺王《注》之體製。容氏雖全録其文,然删去《全義》、《雜説》二標目,而獨存《字説》一目,不審於義何取?又《集義》第五章有“丞相新説”一條,第二章“王元澤注”中引“新説”一條,顯皆介甫之《注》,而容輯但取前條不取後條,亦不審何故?殆皆以未解於王《注》之體製耶?無怪容輯於李霖《道德經取善集》中僅取其所引《字説》,而於所引《新説》、《雜説》各條并皆棄置不顧也。又就容氏溢出各條核按,凡此諸條皆系介甫《注》後之提行另段,此顯爲李氏於徵引他家義説后,别行以伸己意者,不僅於王氏之《注》如此,於他家之注亦多有之,昧於李書此例,遂不免於李冠王戴矣。而於彭耜《道德經集注》第五十章引“臨川王安石曰”云云八十余字則又漏輯,是容氏之書顯有輯、漏失當者矣。又聞嚴靈峰君亦有王《注》輯本,因取《無求備齋老子集成》本校之,而嚴書則惟輯彭耜《集注》所引,劉、李二家所引并皆失取,誠所謂自檜以下者也。輯校古籍固爲學問之餘事,然亦非可掉以輕心而草率從事者也。以客有語默以容、嚴兩輯已出書行世者,謹記於異同於此。

蒙 默 整理後記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

原載《圖書集刊》第八輯,四川省圖書館

一九四八年六月編印,後收入《蒙文通文集》

第六卷《道書輯校十種》,兹據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