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勤训 李文炤[1](二)

治生之道,莫尚乎勤。故邵子云:“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岁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勤。”言虽近而旨则远矣。

无如人之常情,恶劳而好逸,甘食媮衣[2],玩日愒岁[3]。以之为农,则不能深耕而易耨[4]。以之为工,则不能计日而效功[5]。以之为商,则不能乘时而趋利。以之为士,则不能笃志而力行。徒然食息于天地之间,是一蠹耳。

夫天地之化,日新则不敝。故户枢不蠹,流水不腐,诚不欲其常安也。人之心与力,何独不然。劳则思,逸则忘,物之情也。

大禹之圣,且惜寸阴。陶侃[6]之贤,且惜分阴。又况贤圣不若彼者乎?

[1] 李文炤(1672—1735):清经学家。字元朗,号恒斋,湖南善化(今长沙)人。潜心程朱之学,康熙五十六年(1717)任岳麓书院山长。

[2] 媮:通“褕(yú)”,华美的意思。

[3] 玩日愒(kài)岁:贪图安逸,旷废时日。《左传·昭公元年》:“赵孟将死矣。主民,玩岁而愒日,其与几何?”《汉书·五行志》引,颜师古注:“玩,爱也。愒,贪也。”

[4] 易耨(nòu):除草。易也有芟治草木的意思。

[5] 效功:功效。

[6] 陶侃(259—334):东晋大司马。精勤吏职,颇有治绩,为人称道。他常对别人说:“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

第二

俭训 李文炤(二)

俭,美德也,而流俗顾薄[1]之。贫者见富者而羡之,富者见尤富者而羡之。一饭十金,一衣百金,一室千金。奈何不至贫且匮[2]也。

每见闾阎[3]之中,其父兄古朴质实[4],足以自给,而其子弟,羞向者之为鄙陋,尽举其规模而变之。于是累世之藏,尽废于一人之手。况乎用之奢者,取之不得不贪,算及锱铢,欲深[5]谿壑。其究[6]也,谄求诈骗,寡廉鲜耻,无所不至。则何若[7]量入为出者,享恒足之利乎?

且吾所谓俭者,岂必一切捐之?养生送死之具,吉凶庆吊之需,人道之所不能废。称情[8]以施焉,庶乎[9]其不至于固[10]耳。

[1] 顾薄:看轻。

[2] 匮:缺乏。

[3] 闾阎(yán):里巷。

[4] 质实:本分,老实。

[5] 深:深如。

[6] 究:穷尽,终极。

[7] 何若:何如。

[8] 称情: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

[9] 庶乎:庶几乎,或许、大概的意思。

[10] 固:在此可理解为固定之法。

第三

居室记 陆游[1](三)

陆子治室于所居堂之北。其南北二十有八尺,东西十有七尺。东西北皆为窗,窗皆设帘障,视晦明寒燠[2],为舒卷启闭之节[3]。南为大门,西南小门。冬则析堂与室为二,而通其小门,以为奥室[4]。夏则合为一,而辟大门,以受凉风。岁暮必易腐瓦,补罅隙,以避霜露之气。

舍后及傍,皆有隙地,莳[5]花百余本[6]。当敷荣[7]时,或至其下,方羊[8]坐起[9]。亦或零落已尽,终不一往。有疾,亦不汲汲近药石,久多自平[10]。家世无年[11],自曾大父以降,三世皆不越一甲子[12]。今独幸及七十有六,耳目手足未废,可为过其分[13]矣。然自计平昔,于方外[14]养生之说,曾[15]无所闻。意者[16]日用亦或默与养生者合。故悉自书之,将质[17]于有道之士云。

[1]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绍兴)人。南宋文学家、史学家、爱国诗人。其诗歌内容丰富,抒发抱负,反映民生,批判当权。风格浑郁豪放,表现出渴望恢复国家统一的爱国热情。亦工词,纤丽处似秦观,雄概处似苏轼

[2] 燠(yù):热。

[3] 节:指控制帘障舒卷启闭的机关。

[4] 奥室:内室。

[5] 莳(shì):栽种。

[6] 本:株,棵。

[7] 敷荣:开花。

[8] 方羊:徜徉。

[9] 坐起:起坐。

[10] 久多自平:指时间久了都自己好了。

[11] 无年:无年寿,寿命不长。《宋书·谢庄传》:“家世无年,亡高祖四十,曾祖三十二,亡祖四十七。”

[12] 甲子:六十年为一甲子。

[13] 分:限度,标准。

[14] 方外:世俗之外。此指道家的养生之说。

[15] 曾:从来,一直。

[16] 意者:想来。

[17] 质:质询,讨教。

第四

黄鹂与燕(二)

燕与黄鹂交飞[1]。黄鹂曰:“子安归?”燕曰:“吾归堂,子安归?”黄鹂曰:“吾归柳。”

燕曰:“柳殊不若堂之安也。”黄鹂曰:“不然。夫柳者,天[2]也。堂者,人也。吾昼栖乎柔枝,夕荫乎茂叶。吾飞翔自如,无与人事也。吾游乎柳,吾有时而去,柳无日而不存也。若夫堂,有门有帘,其开且阖,固人为政[3]也。子哗而噪焉,而人且憎子也。堂之中有盛有衰,有兴有废,其盛也兴也,子不得与焉,其衰也废也,吾忧子之共之焉。而子顾沾沾以处堂自幸,宜乎子之与雀而同讥也[4]。”燕曰:“善。”

故君子任[5]天不任人。

[1] 交飞:齐飞。

[2] 天:天然。

[3] 为政:做主的意思。

[4] 子之与雀而同讥也:此处用燕雀处堂这个典故,讥讽那些因生活安定而失去警惕性,住在别家堂上,大难临头而不自知的小鸟。《孔丛子·论势》:“燕雀处屋,子母相哺,喣喣焉其相乐也,自以为安矣;灶突决,上栋宇将焚,燕雀颜色不变,不知祸之将及己也。”

[5] 任:信任,相信。

第五

地方自治(三)

地方者,国土之一部分,而国民之身家所寄托焉者也。惟地方发达健全,斯国家得以巩固,人民得以安宁。故立宪之国,无不行地方自治制者。

所谓地方自治制者何?即以地方之人,筹地方之财,经营地方之公共事业也。溯厥[1]权舆[2],英国实为先导[3],各国遂相继仿行。虽定制互有异同,然因其风俗习惯,自谋乐利,而受裁制于中央,则一也。

我国古时,族党[4]比闾[5],各司其职,实开地方自治之先河。降及后世,遗风犹在。略举之:如公举乡官,申明社约,服从公断[6],设立民团,以及善堂[7]、医局之类,皆是也。今地方自治之制既已颁行,人民之所以自谋其乐利者,道自有在,正不容忽视之也。

[1] 厥:其。

[2] 权舆:本指草木初发,引申为起始。

[3] 英国实为先导:英国从盎格鲁撒克逊时代起,将筑有城堡自卫或有市场的地方称作自治市。自治市有自己独特的习惯、特权和法院。诺曼底人入侵之后,根据国王和其他贵族的“特许状”而建立的自治市,发展了自己的特权,并且编纂独具特色的习惯法。

[4] 族党:聚族而居的亲属。

[5] 比闾:比、闾为古代户籍编制基本单位。《周礼·地官·大司徒》:“令五家为比,使之相保;五比为闾,使之相受。”

[6] 公断:指由非当事人居中裁断。

[7] 善堂:民间慈善机构,主要从事救济、救荒、育婴、诊疗、恤嫠、赡老、施棺、义冢等善举。

第六

弟告兄小学校改建落成书(三)

乡间两等[1]小学校,业于本月初五日竣工,初八日举行落成礼。自吾乡董事外,县视学、学务委员、警察科长,暨本乡热心赞助之人,咸集焉。县令亦派人为代表。

初由乡董报告改建工程。凡占地若干亩,新起及改造屋若干间,费银若干圆。其中出于公款者几何,出于捐助者几何,以及此次建筑,用意何若。此皆吾兄在家时所具知,无烦更述。

后由县视学演说。极称校舍之坚固朴素,有裨实用。继言今文明国民,殆无一人不就学者。吾乡今者,风气日益开通,就学者日众,致校舍不能容,诚为可喜。然统计之,犹不及十分之五。深望此后,风气益开,就学者益众,俾校舍之增广,亦随之而无穷。闻者颇为动容也。

校中请吾兄观礼信一纸,虽已过期,然校长及本乡董事,以吾兄热心赞助,意甚殷拳,亦可感也。兹仍附上一阅。

敬启者:敝校改建校舍,业已竣工。兹定于本月初八日上午九时,举行落成礼。夙蒙执事[2]热心赞助,钦感无已。届时务望惠临,共襄盛举。无任盼祷[3]。肃此敬颂

子良先生著安

振化乡两等小学校谨启

[1] 两等:民国时新式小学堂分为初等与高等。壬子癸丑学制规定,一年级到四年级为初小,五年级到七年级为高小。

[2] 执事:原本指主管某事并办事之官员,这里用以表示对对方的敬称。

[3] 无任盼祷:书信结尾用语。无任,非常的意思;盼祷,敬盼赐复的意思。

第七

文字(三)

黄帝[1]始制文字,仓史[2]遗迹,今尚有摹刻者,略具形体而已。三代[3]古器,存者尚多。考其铭刻,在商尚简,逮周始繁。大篆起于周,小篆及隶起于秦,草书起于汉,真书[4]起于汉魏间。若草之变者为行[5],真之工者为楷,盖又在其后矣。今各体并存。而普通应用,惟行与楷。

满洲、蒙古,字皆直下而右行。回部有回纥字,西藏有唐古忒字,皆旁行[6]。五族各有文字,而通行则以汉文为主。

泰西文字,最古者为埃及[7],次则希腊、拉丁。今诸国文字,皆导源于此。其所以相承而渐变者,以各国之方言不同也。东洋诸国,校文明者,朝鲜、日本、安南[8],文字皆出我国。各随其国之语言,变化用之。犹西洋文字之祖希腊、拉丁也。

[1] 黄帝:古华夏部落联盟首领,以统一华夏部落与征服东夷、九黎族而统一中华的伟绩载入史册。本姓公孙,后改姬姓。居轩辕之丘,号轩辕氏,建都于有熊,亦称有熊氏。史载黄帝因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黄帝在位时间很久,有许多发明和制作,如文字、音乐、历数、宫室、舟车、衣裳和指南车等。相传尧、舜、禹、皋陶、伯益、汤等均是他的后裔,因此黄帝被奉为中华民族的共同始祖。

[2] 仓史:即仓颉,传说为黄帝时史官。

[3] 三代:指夏、商、周。一直到战国时期,都是指夏、商、西周;秦朝之后,“三代”的含义才开始包括东周。

[4] 真书:是指从汉魏到隋唐以前的过渡性楷体,又称为“正书”。其特征是楷中有隶。

[5] 行:行书,分为行楷和行草两种。是为了弥补楷书的书写速度太慢和草书的难于辨认而产生的。它是楷书的草化或草书的楷化。

[6] 旁行:从右到左或从左到右横着写。

[7] 埃及:指埃及最早的象形文字。

[8] 安南:是越南的古名。

第八

印刷术(三)

制一器,立一法,守之不变,必窳败放失[1],不适于用。惟因时损益[2],去其敝害,弥其缺失,始有进步。

吾国印刷一术,始于汉代之石经[3]。至五季[4]时,有镂版[5]。北宋时,有活字。历元明以迄清初,相承无变。及清季世,西法东渐。获改进之师资,斯业乃日昌矣。

夫欧洲发明印刷,后于吾国数百年,然其进步则远过吾国。同一镂版也,有烂铜、铸锌[6]等法,则毫发不爽矣。同一活字也,有压纸、镕铅[7]等术,则散亡无虑矣。而且用机器以代人工,用汽电以省人力。顷刻之间,万纸争传。迥非[8]笃守旧法者,所能逆睹[9]。可见凡事必改良而后有进步,印刷术其一端也。

印刷术

[1] 窳(yǔ)败放失:窳败,陈旧衰败之意;放失,散失,消亡。

[2] 因时损益:随时根据需要而修改、补充。

[3] 石经:指熹平石经。东汉灵帝熹平四年(175)至光和六年(183),蔡邕等人用隶书把儒家七经(《鲁诗》《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仪礼》《论语》)抄刻成四十六块石碑。

[4] 五季:即五代,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

[5] 镂版:也叫雕版、刻版等,在木板上镂雕,专用以印书。

[6] 烂铜、铸锌:现代印刷制版的工艺。

[7] 压纸、镕铅:指铅活字印刷机的发明。1440至1445年,德国人约翰内斯·谷登堡发明铅活字印刷术,制造了第一台铅活字印刷机。所用的铅字是由铅、锑、锡等合金制成,比已传入欧洲四百年的毕昇发明的泥活字印刷术又前进了一大步。印刷机使得印刷品变得非常便宜,印刷的速度也提高了许多,印刷量也迅速增加,而压纸工艺是印刷机上的一个重要的环节。

[8] 迥非:远非。

[9] 逆睹:预知,预见。

第九

侥幸与向上(二)

己不如人,力求进步,是谓向上。不自量力,妄希袭取,是谓侥幸。侥幸心不可有,向上心不可无。

夫人生欲望无穷。今日之所处,在昔日视之,或以为有余。在今日视之,复以为不足。此固人类之通性,无可遏阻,抑亦不必遏阻也。但地位之高,岂容窃据,彼其人之勋业所以独隆,誉望所以独著,亦必有其致此之由。或学问过人焉,或才略优长焉,或阅历充足焉,固非可以侥幸致也。乃或者不问己之才识学力,惟艳羡他人之所处,艳羡之而不得,则嫉妒怨恨之心生焉。是自求堕落也,非向上也。

然则求向上者,如之何?曰:浚[1]学识,具才能,淬厉[2]精神,力求进步而已。

[1] 浚(jùn):意为通。

[2] 淬厉:淬火磨砺,意为锻炼,磨练。

第十

勃罗斯(三)

勃罗斯[1]者,苏格兰君也。六百余年前,屡与英吉利构兵[2]。众寡不敌,辄为所败。迨第六次,良将尽亡,疆土亦失。不得已,伏匿茅屋中以避兵。

时勃罗斯孑焉如寄[3],末路兴嗟,乃席地偃[4]卧。瞥见梁上蜘蛛,吐丝作网。勃既无聊,姑觇[5]之以遣闷。梁有二椽[6],其一较低。蛛系丝高椽,引其一端,欲下垂于低者。垂未及半,丝断而坠,前功尽弃。然蛛虽蹉跌,攀援力作,仍不少衰。坠而复起者六,迄[7]未就绪。勃顾影自怜,喟然叹息,而蛛复援丝下矣。

至第七次,竟无波折,微丝一缕,直达低椽。两端既系,其余易易[8]。瞬息间已成方罫形[9]。勃大感动,奋然曰:“吾敢不如蛛乎!”跃而起。号召旧部,搜集散亡。再与英战,复有苏格兰。

[1] 勃罗斯(Roibert the Briuis,1274—1329):亦译罗伯特·布鲁斯,是苏格兰历史上一位重要的国王,他曾经领导苏格兰人打败英格兰人,取得民族独立。

[2] 构兵:指交战,打仗。

[3] 孑焉如寄:指寂寞孤独,无处可去。

[4] 偃卧:仰卧。

[5] 觇(chān):观察,窥视。

[6] 椽:圆木制作的横梁。

[7] 迄:此为始终、终究的意思。

[8] 易易:容易,简单。

[9] 方罫:棋盘上的方格,整齐的方格形。

第十一

登龙华寺浮图记(三)

龙华寺者,上海西南乡一古刹也。相传为吴大帝[1]时所建,迄今一千数百年矣。

寺门之外,有浮图[2]七级,高耸云表,颇宜凭眺。某日,余登焉。层累而上,无异螺旋。于是缓步进行。迨最上一层,乃倚窗而远瞩。

时则附近景物,历历在目。其蜿蜒如带者,黄浦江也。其曲折若线者,沪杭甬铁道也。其矗立如峰者,天文台也。其房舍比栉者,上海县城[3]也。其整齐有度,森如壁垒者,制造局[4]也。其纵横方罫,俨若棋局者,租界中衢路[5]也。俯视则菜畦麦陇,一色青青。仰观则云气苍茫,蔚蓝无际。盖离地已百余尺矣。

嗟乎!自孙吴迄今,人事之变迁何限,而浮图独超然物表,未改旧观。是足动登临之感已。

龙华寺

[1] 吴大帝:孙权(182—252),字仲谋,吴郡富春(今浙江省杭州市富阳区)人。三国时代孙吴的建立者,229至252年在位。

[2] 浮屠:梵语Buddha的音译,指佛塔。

[3] 上海县城:元至元二十八年(1291)设立上海县,县治定于上海镇(今南市),县衙设在上海镇来榷场(今称为十六铺)。元大德二年(1298),上海县县衙从来榷场迁至曲家湾(后来的南市光启路县左街口)。民国四年(1915),上海县政府从曲家湾迁至杨家桥的南市蓬莱路171号。

[4] 制造局:江南机器制造总局,简称江南制造局或江南制造总局,又称作上海机器局,成立于同治四年(1865),是清朝洋务运动中成立的近代军事工业生产机构。

[5] 衢路:街衢道路。制造局的发展,带动了周边的路政设施的发展。1891年,辟筑斜桥南路,就是今天的制造局路,由斜桥经徽宁会馆、骑兵营,转东南抵制造局,全长三千四百米,路宽十到十八米;随后,再辟筑龙华路,自江南制造总局经外日晖桥至龙华镇;1908年,沿高昌庙市和江边高昌庙渡口,辟建江边路;1914年,又筑高昌庙路(今高雄路)、局门路、瞿真人路(今瞿溪路)等干道,组成了以制造局为中心的马路交通网。

第十二

望远镜记(三)

望远镜

望远镜,所以扩视力也。最大者,在美国金山[1]山巅,宽三尺六寸。为其国富户里克所创,即以其名名之。因创此镜,先修房屋,费百余万元。由此镜窥水星,则其中有地,有河,有海,有岛,有冰雪,有云,一一可辨。其次在华盛顿。房为圆形,有机可旋转之。镜面宽三尺余,长约二丈余。以机运动,方位均可准对。以窥天,则无星处多有星,且有红色蓝色者。以窥月,只见水溶溶然。其光射目,不可久视。目离镜,犹眩耀不能见物。

地行至速,故远镜之架,以电气运之。其迟速,一准于地球之行动。然后可以久视而有所见。否则地球行而远镜不行,不过刻许,所欲观之星象,已离镜矣。

[1] 美国金山:又译旧金山(San Francisco),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

第十三

磷火(二)

张氏儿与邻人夜行田间。遥见丛墓之处,火团数簇,隐现于长林丰草间。邻人曰:“此鬼火也。”张儿趋前,欲就视之。火若远避者然,终不能及。张儿退,火又在后,若相逐者。少顷即没。张儿怖,疾驰而归。入兄室,告以故。兄乃取火柴,携其弟手,同至暗处擦之,有光莹然。曰:“此名磷火。汝顷所见,即此物也。凡动物之骨,皆含磷质。死后骨腐,磷浮游空气中。或聚如团,或散如星。我趋前,则前之空气,为我推移,故若前遁。我退后,则前之空气,来补其虚,故若来追也。墟墓之间,多埋人兽之骨,故易见磷火耳。”张儿恍然大悟。

第十四

入营后与友人书(三)

前入营时,蒙亲戚故旧远送郊坰[1],勖[2]以尽忠报国,无陨家声。某虽不才,敢忘厚意?

入伍以后,幸复耐劳,堪以告慰。营中规则,至为严整。晨兴晚息,皆有定时。点名时不得托故不到。在宿所,不许大声谭话,引吭高歌。盖军营最重纪律,不得不养之有素也。饮食清洁,有益卫生。寝具用器,尤为注意,每周须检查一次。以近日统计,知疾疫之减杀军力,校创痍为尤甚也。智识教授,与操练并重。以今日战事,非徒勇所能有济[3]也。

每逢日曜日[4],又有人演说古来忠烈事迹,及我国今日积弱受侮情形。闻之,未尝不感激泣下也。困兽犹斗,而况于人。蜂虿[5]有毒,而况于国。国家积弱至此,卫国之责,非我辈国民任之而谁任之哉!吾兄夙有志于军事,甚望毕业以后入海陆军学校,研究武备。他日驰驱疆场,为国宣劳[6],亦男儿快事也。

书不尽意,惟亮察。

[1] 郊坰(jiōng):郊外。

[2] 勖(xù):勉励。

[3] 有济:有益,有帮助。

[4] 日曜(yào)日:即星期天。日、月、五星等均称“曜”,日、月、火、水、木、金、土七星合称“七曜”。

[5] 蜂虿(chài):蜂和虿,都是尾部有毒针会刺人的虫。《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君其无谓邾小,蜂虿有毒,而况国乎?”是说敌国如蜂虿,虽小,毕竟也是一个国家。

[6] 宣劳:尽力,效命。

第十五

苗族(二)

苗种不一,杂处于湘、蜀、滇、黔、粤、桂各省间。熟苗与吾人差异甚微。生苗则僻处山峒,据险为固,言语不通,风俗不同。其居处也,斩木结茅,中置大榻,坐卧爨炊[1],悉在其上。其食物也,杂粮番薯,罕见稻粱。土物易盐[2],视为珍品。其服饰也,裹头椎髻,跣[3]足短衣,银索锦裙,美观自侈。盖犹未脱初民气象焉。

苗族

其人颇勤耕作,知饲蚕。故生活所需,尚足自给。又生长山地,出入险阻,无异康庄。其长技亦有足多者。惟刚倔嗜杀,若出天性。同族之人,往往因睚眦微嫌,寻仇不已。而越境杀人之事,亦时有所闻。沾以教泽,使之同化,实吾先进之责也。

[1] 爨(cuàn)炊:指烧火做饭。爨,炉灶。

[2] 土物易盐:用土特产来换盐。

[3] 跣(xiǎn):指不穿鞋袜,赤脚走路。

第十六

游珍珠泉记 王昶[1](二)

济南府治[2],为济水[3]所经。济性洑而流[4],抵巇[5]则喷涌以上。人斩木,剡[6]其首,杙[7]诸土,才三四寸许,拔而起之,随得泉。泉莹然至清。盖地皆沙也,以故不为泥所汩[8]。然未有若珍珠泉[9]之奇。

泉在巡抚署廨[10]前。甃[11]为池,方亩许,周以石栏。依栏瞩之,泉从沙际出,忽聚忽散,忽断忽续,忽缓忽急。日映之,大者为珠,小者为玑,皆自底以达于面,瑟瑟然,累累然。

是日,雨新霁,偕门人吴琦、杨怀栋游焉。移晷[12]乃去。济南泉得名者凡十有四,兹泉盖称最云。

[1] 王昶(1725—1806):字德甫,上海青浦朱家角人,清朝学者。该篇选自王昶《春融堂集》。

[2] 府治:府衙,府衙所在地。

[3] 济水:古水名,“四渎”之一,发源于今河南,流经山东入渤海。

[4] 洑而流:水潜流地下曰洑;流在这里的意思是飘忽变化。

[5] 巇(xī):这里指石缝。

[6] 剡(shàn):削尖。

[7] 杙(yì):插入。

[8] 汩:搅乱。搅浑泥沙曰汩泥。

[9] 珍珠泉:济南的第三大名泉,位于济南旧城中心。

[10] 廨(xiè):指旧时官吏办公之处。

[11] 甃(zhòu):以砖石围砌的意思。

[12] 移晷:日影移动,意为过了一段时间。

第十七

劝人作日记书(四)

与兄别后,即以日记自课,已两月余。颇为有味,钞出两则,附呈一阅。吾兄似亦可试为之。

盖日记之益,不徒免遗忘,便检阅而已。父师之训诲,朋友之箴规,当躬[1]之返省[2],无一不可记入,则有益于道德。在校之所受,攻错[3]之所闻,研究之所得,无一不可记入,则有益于智识。不特此也。一物不知,儒者之耻。弧矢之志[4],常在四方。将来学问有成,壮游方始。若者为历史之陈迹,若者为地理之新知,若者为实业所取资,若者备军事之计画。舟车所莅,闻见必多。苟能一一笔之于书,便成绝精良之游记。若身任要职,历万险,排大难,而卒克[5]有成,则出其数十年所经历,并足为后人模范矣。

志大言大,吾兄傥以为狂乎?

十四日,日曜,雨。午前在家,整理今年所作理科札记。虽每日所作无多,积久,亦裒[6]然成帙矣。午后偕大哥出南郭眺望。烟雨迷濛,远山皆隐。傍晚开霁,始复涌现。天际长虹垂彩,林间宿鸟归来。画图不啻[7]也。晚饭后,读《中华学生界》[8]。四妹共一灯读《中华童子界》。有不明白处,予为详细讲解。

十五日,月曜,晴。晨六时起。整理寝具。漱洗毕,早餐。在园中散步片时,然后步往学校。校中所受课,为算术、体操、国文、地理、手工。算题颇难,用心思索,幸得无误。前所绘白河流系略图,亦颇蒙先生奖许也。灯下温习前日所受历史课,及本日所受地理课,毕。复将先生所评改作文本,详加玩索。九时休息散步。十时睡。

[1] 躬:本身,自身。

[2] 返省:反省,自省。

[3] 攻错:琢磨玉石,此指整个学习、思考的过程。

[4] 弧矢之志:指男儿之志。陆游《鹅湖夜坐书怀》:“士生始堕地,弧矢志四方。”

[5] 卒克:意为最终能够。

[6] 裒(pòu):聚集,辑录。

[7] 不啻(chì):无异于,如同。

[8] 《中华学生界》:民国四年(1915)中华书局创刊的杂志。

第十八

昆虫之农工业(四)

虫类之中,其劳动有同于农工业者。蚕吐丝成茧,似纺绩。蜜蜂酿蜜蜡,似造酒;其作巢似建筑。

蛛丝出自体末之孔,其引丝结网也,先自内而外络,复自外而内络。圆整疏密,与人之编物殆无以异。

蚁类穴土而居。其居处,有若墙垣者,则垒以细沙石屑也;有若房屋者,则覆以小草,支以细木也。经营构造,几同于土木之工。

美洲有收获蚁,喜食草实。常择草之有实者,群集于其根,啮去旁生杂草,以卫其实。实落则收储之,此犹农夫之耘田与收获也。

又有称为畜牧蚁者,恃蚜虫以生。蚜虫就草木之芽而吸其汁,蚁又就蚜虫而吸其汁。盖蚜虫腹部之后,有二细管,能分泌甘汁也。蚁既资生于蚜虫,故常就其所在之处,加以保护,使不为他物所伤。又或移其卵于植物繁茂处,使易长成焉。冬季则养之巢中,吸其甘汁。无异人之饲牛而得乳也。

昆虫,动物之微者耳。而其自营生活之举动,几无异于人类。谓[1]非造化之奇妙哉!

[1] 谓:难道说,有谁说。

第十九

种植(四)

种植之要:曰垦地,曰播种,曰耙土,曰培壅,曰耘草,曰收获,曰打谷。

垦地者,所以揉土使松,破土使分。俾气水光热,入于其中,而植物得萌芽也。垦地之法,园圃用铲,田野则用犁,挽以牛。

播种者,所以下种入土也。其法,农夫肩荷一囊,囊中盛谷粒,缓步徐行,随取随撒,以均匀为贵。

耙土者,所以破土块,除恶草,使种子深入土中也。其法常用耙,有齿,或铁或木。

培壅者,以补植物所需之料,而长养之也。植物在土中及空气中,自能吸养生之质。其或不足,则必灌以水,壅以人畜粪,或草木灰、骨灰、石灰之属。

耘草者,所以除去稂莠[1],勿使侵食膏液[2],而令所种之物,得饱受光气也。其法或用手,或用器。

收获者,物已成熟,刈[3]之以待用也。刈稻麦者,或用镰,或用锲[4]。获后,束聚作垛,登场击之。或堆为露积[5],设法使雨不能沾湿。

种植

刈谷之后为打谷,所以使谷出壳及脱藳[6]也。打稻者,用稻床[7]以投掷。打麦之器,以两小棒为之,有革连其两端,是曰连枷[8]。打豆及高粱,每用圆石或圆木,而架以牲畜。谷已脱藳,则扬之风中,以去杂质。其器用簸箕。

此外如捕虫除秽之类,皆种植要事也。古人有诗曰:谁怜万民食,粒粒非易取。可谓知言矣。

[1] 稂莠(láng yǒu):都是形状像禾苗而妨害禾苗生长的杂草。

[2] 膏液:这里指植物生长所需的养分。

[3] 刈(yì):割。

[4] 锲(qiè):这里指一种小镰刀。

[5] 露积:露天堆放粮食的囤。

[6] 藳:这里指农作物的秸秆。

[7] 稻床:人工脱粒所用的木板砧之类的器具。

[8] 连枷:打场脱粒使用的农具。

第二十

观刈麦 白居易(二)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1]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惟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傍。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家田输税[2]尽,拾此充饥肠。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3],岁晏[4]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1] 饷田:到地头送饭。

[2] 输税:缴纳租税。

[3] 石:古代的容量单位,十斗为一石。

[4] 岁晏:指到了年底。

第二十一

意园记 戴名世(三)

意园者,无是园也,意之如此云尔。山数峰,田数顷,水一溪,瀑十丈,树千章,竹万个。主人携书千卷,童子一人,琴一张,酒一瓮。

其园无境[1],主人不知出,人不知入。其草,若兰、若蕙、若菖蒲、若薜荔。其花,若荷、若菊、若芙蓉、若芍药。其鸟,若鹤、若鹭、若鸥、若黄鹂。树则有松、有杉、有梅、有梧桐、有桃、有海棠。溪则为声,如丝桐[2]、如钟、如磬。其石,或青、或赭、或偃、或仰、或峭立百仞。其田,宜稻、宜秫[3]。其圃,宜芹。其山,有蕨、有薇[4]、有笋。其池,有荇[5]。其童子,伐薪、采薇、捕鱼。

主人以半日读书,以半日看花、弹琴、饮酒,听鸟声、水声、松声。观太空,粲然而笑,怡然而睡。明日亦为之,岁更几欤,代更几欤,不知也。避世者欤,避地者欤,不知也。主人失其姓,晦其名。何氏之民,曰:无怀氏[6]之民也。其园为何,曰:意园也。

[1] 境:界限,边界。

[2] 丝桐:指古琴。古人削桐为琴,练丝为弦,所以古琴被称作丝桐。

[3] 秫(shú):高粱。

[4] 薇:多年生草本植物,结荚果,中有种子五六粒,可食;嫩茎和叶可做蔬菜。

[5] 荇(xìng):多年生草本植物,叶略呈圆形,浮在水面,根生水底,夏天开黄花,嫩茎可食。

[6] 无怀氏:中国传说中的上古帝王,据说在伏羲之前。陶渊明《五柳先生传》:“衔觞赋诗,以乐其志。无怀氏之民欤,葛天氏之民欤!”其实,所谓无怀,就是忘怀一切的意思。

第二十二

陋室铭[1]刘禹锡[2](二)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3]。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4],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5]。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6]之劳形。

南阳诸葛庐[7],西蜀子云亭[8]。孔子云:何陋之有。

[1] 铭:指刻写在金石等器物上的文辞,以铭记铸造该器的缘由、对象等。这种文体具有称颂、警戒等性质,多用韵语。

[2] 刘禹锡(772—842):字梦得,河南洛阳人。中唐诗人、政治家、哲学家,与柳宗元并称“刘柳”。

[3] 德馨:是说自己品德如兰,使这间陋室也充溢着高雅的馨香。

[4] 鸿儒:大儒,博学之士。

[5] 金经:佛教的《金刚经》等经典;也有人说金经指一切经典。

[6] 案牍:堆在案头的公文。

[7] 诸葛庐:三国时蜀相诸葛亮的茅庐。

[8] 子云:扬雄(前53—18),字子云,成都人。西汉官吏、学者、辞赋家。真正建造在他的故乡郫县的旧子云亭早已不存。

第二十三

赋税(三)

国家政费,由人民供给之,此不易之常经也。古者政事尚简,费用亦少,故征税虽薄,初无不足之虞。今则世界大通,文化日进。行政既不能因陋就简,国用自不免继长增高。故自政府言之,当勤求治理,为国民开辟利源,而不贵于出纳之吝。自人民言之,当勉力负担,为国家厚其实力,而不容以菲薄自甘[1]。二者皆应尽之道也。

东西强国,其于一国政费,莫不视其政之缓急,而审度民力,广辟来源,详定税则,以征取之。国民亦晓然于纳税所以治国,势不容已,群以奉法完纳为先。故财政裕如,百废易举,而民亦因以殷富安乐,此可为我国之借鉴矣。

[1] 菲薄自甘:此处指自甘贫困而不纳税。

第二十四

征兵(三)

中国三代,寓兵于农。无事则耕,有事则战。兵与民,固未尝分也。唐宋以来,专用募兵[1]。自是民出财以养兵,兵出力以卫民。而兵与民遂不复相合矣。

近世列强,多行征兵制度。其法,男子成年则应征,及期则免役。虽年限长短,彼此不同。然举国之民,皆有执干戈以卫社稷之义务,则一也。

征兵之利有四:还受[2]以时,兵无老弱,一也。新故迭代,饷不虚靡[3],二也。全国壮丁,同受训练,能养成公共之纪律,三也。地方风气,互有不齐。国民境遇,亦难一致。行征兵制,则种种私见,皆可化除。团结既坚,对外易于一致,四也。今者欧洲大战,各国出兵,辄数百万,或至千万,非行征兵之制而能之乎?我国所以屡受外侮,而国民且以不能卫国见笑于人者,非亦征兵之制久废使然哉?

[1] 募兵:国家用金钱和其他物质条件雇佣的军队。

[2] 还受:本指接受和归还露田,此处指应征与免役。

[3] 饷不虚靡:饷,指兵丁的饷银;虚靡,指白白地损耗和浪费。

第二十五

郭子仪[1]单骑见回纥(四)

唐代宗时,回纥、吐蕃合兵入寇[2]。郭子仪御之。以兵少,严备不战。

会[3]二虏争长不睦,子仪使使说回纥,约共击吐蕃。回纥素重子仪,但传闻子仪已死,恐见[4]欺,必欲一见为信。

子仪将挺身往说之,其子晞叩马谏曰:“大人国之元帅,奈何以身为虏饵。”子仪曰:“今战则身死国危。往以至诚说之,或可见从。”以鞭鞭其手曰:“去。”遂与数骑出。

使人传呼曰:“令公[5]来。”回纥大惊,执弓注矢,立于陈前。子仪免胄释甲,投枪而进。回纥诸酋长,皆下马罗拜[6]。

子仪让[7]之曰:“汝回纥有功于唐,唐之报汝亦不薄。奈何负约,深入吾地?今吾挺身而来,听[8]汝执我而杀之。我之将士,必致死与汝战矣。”回纥曰:“讹闻天可汗[9]已晏驾[10],令公亦捐馆[11],是以敢来。今知天可汗在上都,令公复总兵于此,我曹岂肯与令公战乎?今请为公击吐蕃,以谢过[12]。”子仪因取酒与饮,定约而还。

吐蕃闻之,夜引兵遁去。

[1] 郭子仪(697—781):唐代名将、政治家、军事家。早年以武举高第入仕从军。安史之乱爆发后,任朔方节度使,率军勤王,收复河北、河东。至德二载(757),收复西京长安、东都洛阳。

[2] 回纥、吐蕃合兵入寇:指的是公元765年,唐朝官员仆固怀恩反叛,引吐蕃、回纥入寇。

[3] 会:这时候,当时。

[4] 见:被。

[5] 令公:古代对中书令的尊称。郭子仪曾任中书令。

[6] 罗拜:罗列拜见。

[7] 让:责备、发难的意思。

[8] 听:听任。

[9] 天可汗:唐太宗李世民设立安西四镇,各民族融洽相处,被尊称为“天可汗”。后为西北各族对中国皇帝的尊称,这里指的是唐代宗。

[10] 晏驾:古时帝王死亡的讳称。

[11] 捐馆:放弃了自己的官邸,死亡比较委婉的说法。一般是指官员去世。

[12] 谢过:为所犯之错赔罪。

第二十六

赵王买马《国策》[1](二)

客见赵王曰:“臣闻王之使人买马也,有之乎?”王曰:“有之。”“何故至今不遣?”王曰:“未得相马之工[2]也。”

对曰:“王何不遣建信君[3]乎?”王曰:“建信君有国事,又不知相马。”曰:“王何不遣纪姬乎?”王曰:“纪姬,妇人也。不知相马。”对曰:“买马而善,何补于国?”王曰:“无补于国。”“买马而恶,何危于国?”王曰:“无危于国。”对曰:“买马善若恶,皆无危补于国。然而王之买马也,必将待工。今治天下,举措非也,国家为虚戾[4],而社稷不血食[5],然而王不待工而与建信君,何也?”

[1] 《国策》:即《战国策》,是一部国别体史学著作。记事年代起于战国初年,止于秦灭六国,约有二百四十年的历史。西汉刘向编定为三十三篇。

[2] 相马之工:懂得马之优劣的行家。

[3] 建信君:战国末期赵国一个重要的政治人物。

[4] 虚戾:也作虚厉,田舍荒废,人民灭绝之意。古人说:“居宅无人曰虚,死而无后为厉。”

[5] 血食:古代杀牲取血以祭,血食是用于祭祀的食品。此指社稷祖宗得不到后人的祭祀,也就是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