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清/

齐梁以来,诗歌靡丽。初唐四杰虽为摆脱绮靡诗风做了尝试,但初唐文坛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以陈子昂为代表的复古派提出了进步的诗歌理论,成为变革文风的先驱者。

复古派以陈子昂为第一。

陈子昂(659—700),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属四川)人。据传,子昂初至京师,不为人知。有卖胡琴者,价百万,豪贵传视无辨者。子昂突出,顾左右,以千缗市之。众惊问,答曰:余善此乐。皆曰:可得闻乎?曰:明日可集宣阳里。如期偕往,则酒肴毕具,置胡琴于前,食毕,捧琴语曰:蜀人陈子昂有文百轴,驰走京毂,碌碌尘土,不为人知。此乐贱工之役,岂宜留心,举而碎之,以其文轴遍赠会者,一日之内声华溢都。

此则“摔琴”“赠文”推介自己从而“声华溢都”的故事是否属实姑且不论。不过,子昂确是进士出身,以上书论政得武后赏识,任麟台正字,后迁右拾遗。后归蜀为县令段简诬系狱而卒。胡震亨《唐诗谈丛》卷一:“伯玉以拾遗归里,为一县令所杀,乃武三思主使者。”

陈子昂主张改革诗风。他的《与东方左使虬修竹篇序》云:

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一昨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

文中标举“风骨”与“兴寄”,推动诗风变革。其诗文也是很好的创作实践。子昂诗文皆摹古。《感遇诗》三十八章,开太白古风,陈子昂又喜道家,此与李白亦相似。子昂官右拾遗,即谏官,其论事书疏皆疏朴近古。为古文运动的先驱。

韩愈有诗云:“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荐士》)

卢藏用《右拾遗陈子昂文集序》历述自孔子以来之文学至南朝而靡,曰:“道丧五百岁而得陈君。”“横制颓波,天下翕然,质文一变。”

同子昂者,张九龄(子寿),韶州曲江人,张说道济),洛阳人,诗有古意,亦可入复古派。总之,与四杰、沈宋分道扬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