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编益智,老至以烛。间及末议,且忖且恧。

晋书:贾充有儿黎民三岁,乳母抱之当合,充就而拊之。世说云「充就乳母手中呜之」。拊呜各通,盖谓拊其儿作呜呜声以悦之也。犹荀子拊循之唲呕之义。然呜字耐味,杜牧之遣兴诗「浮生长忽忽,儿小且呜呜」。

颂诗读书、知人论世,谓之尚论。古人孟子言之也。尝见锺伯敬评汉高大风歌曰「真帝王真英雄」。考汉高以假仁假义取天下,当日分我杯羹之语已无人理,其后太公拥慧却行,不罪家令之言,而反善之。虽后人谓善其发悟己意,得崇父号,无非曲为之周旋。至于羹颉之封,祇以饮食细故,欲示其嫂之过于天下万世本原之地,率如是,不大有以辱古之帝王耶?伯敬不察,猥据一歌口吻,叹为真帝王,亦失言之甚者已。夫汉高者,聪明卓练,谓之真英雄可也;有帝王之位,无帝王之德,帝王之亦可也。不必真焉。

圣德无涯涘,圣教亦无涯涘。尸子云「舜之行其犹河海乎谓德泽,千仞之溪满焉,蝼蚁之穴亦满焉」,傅子曰「人之学者,犹渴而饮于河也,大饮则大盈,小饮则小盈」。

王长元策秀才文云「将使杏花菖叶,耕获不愆,清甾泠风,述遵无废」。按杏花菖叶,文人都喜用之。清甾泠风,尤为雅韵。四民月令引农谣:杏子开花可耕白沙。吕氏春秋:冬至五旬七日菖叶生于是始耕。又:后稷曰凡耕之道,亩欲广以平,甾欲小以清。又:正其行,通其风,夬必中央,师为泠风。高诱曰:夬决也,泠风和风也,必于苗中央师师然肃泠风以摇长也

辍耕录载:虞邵庵宴散散学士家,歌儿顺时秀唱折桂令,起句云「博山铜细袅香风」,一句而两韵,名短柱。虞爱其新奇,席上偶谈蜀汉事,亦赋一曲云「鸾舆三顾茅庐,汉祚难扶,日暮桑榆,深渡南泸,长驱西蜀,力拒东吴。美乎周瑜妙术,悲夫关羽云殂,天数盈虚,造物乘除。问汝何如,早赋归欤」。盖两字一韵,比之一句两韵者为尤难。今中州之韵,入声似平声,又可作去声,所以蜀术等字,皆与虞鱼相通。式钰按诗:维昔之富叶方味反不如时,维今之疚叶记不如兹。又羣史所载谣谚,如厥德仁明郭乔卿、忠正朝廷上下平之类,伙不胜收。又黄庭经内:养三神叶禅可长生叶膻、魂欲上天魄入渊、还魂叶弦返魄道自然,凡此一句两韵,并连句也。其它或连句而句自为韵者尤多,不及录。则一句两韵有由来已。易:长子帅师弟子舆尸、干以易知坤以简能叶尼、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谦以制礼复以自知、损以远害益以兴利、象事知器占事知来叶离,诗: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人而无止不死何俟、人而无止何不叶蒲美及遄死,考盘在涧硕人叶然之宽、心之忧矣之子无带、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叶宜下来叶、四骊济济垂辔弥弥、驾我叶五乘马叶满补反、说于株野叶上与反乘我乘驹、庶见素冠兮棘人叶栾栾兮、无衣无褐叶许例反何以卒岁、予手叶黍拮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叶苦卒瘏、曰予未有叶演女反室家叶古胡反、制彼裳衣勿士行枚、风雨攸除乌鼠攸去君子叶兹五反攸芋、如翚斯飞君子攸跻式夷式已、无小叶细人殆、弁彼鸴斯归飞提提、不知所届心之忧矣君子叶如怒乱庶湍沮、瓶之罄矣维罍之耻、疆场翼翼黍稷彧彧叶于逼反、以其妇子馌彼南亩叶满彼反、攘其左右叶羽已反尝其旨否叶补美反、禾易长亩叶、爰始爰谋爰契我龟、曰止曰时筑室叶拭于兹、厘尔女士从以孙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挹彼注兹可以餴饎、岂弟君子民之父母叶满彼反挹彼注兹可以濯罍岂弟君子民之攸归挹彼注兹可以濯溉叶古气反岂弟君子民之攸塈、天之方懠无为夸毗、威仪卒迷路车乘马叶我图尔居莫如南土、经营叶王四方告成叶常于王、敬止敬止天维显思、命不叶易哉龙旗承祀、六辔耳耳鲁侯叶伊燕喜令妻寿母叶,管子:六畜遮育五谷遮熟,太玄:今狱后谷终说同脱叶托桎梏叶觉、决其聋<鼻至>利以治秽割其疣赘利以无秽,易纬引古语:踬马叶破车恶妇叶附破家叶姑,夏禹襄陵操:下民叶离愁悲上帝愈咨。凡此两字一韵,并连句也。他或连句而句自为韵者尤多,不及录。则两字一韵,又有由来已。

慝齿可对颠毛,事文类聚:迂叟病慝齿,呻吟之声达于四邻,通夕不寐。文苑英华贺兰进明诗云「髀里未堪还宿肉,鬓边何事遽颠毛」。

乐三终可对诗四始,然诗四始迭韵,不如诗五际。汉书翼奉傅:诗有五际是也。亦可对咏七始,历律志:七始咏是也。又春秋纬称:黄帝受图有五始,王褒传:春秋法五始之要。胡广曰「五始,一曰元二曰春三曰王四曰正月五曰即位」,则可以受图五始对奏乐三终。又玉烛宝典:元旦乃岁之始,时之始,月之始,日之始,春秋谨四始者是也。是亦一四始。

唐僖宗善击球,谓石野猪优人曰「朕若应击球进士举,须状元。」对曰「遇尧舜作礼部侍郎,恐驳放之。」锺嵘诗评:若孔门取诗赋,则公干升堂,陈思入室。然则文章亦技也,犹近圣门事。至般戏虽工,并难文艺,况矣野猪善讽。

庄子秋水篇云「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厓之间不辨牛马」。又外物篇云「春雨日时,草木怒生,铫鎒于是乎始修」,又渔父篇云「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奏曲未半,有渔父者下船而来,须眉交白,被发揄袂,行原以上,距陆而止,左手据膝,右手持颐,以听曲终」,又云「乃刺船而去,延缘苇间,颜渊还车,子路授绥,孔子不顾,待水波定,不闻拏音,而后敢乘」。凡此开唐宋人小品风流。

毛诗训音但曰某某字反,不曰切。而字典但曰切。所谓语为吉祥,滋厚福也。

罗长源曰「考之于文,发之于均。盖古无韵字,均读韵即韵也。见说文」先训韵字,始文赋,罗氏仍古耳。

冯夷,冯有两读,酉阳杂俎:河伯人面乘两龙,又曰:人面鱼身,一曰冰夷,一曰冯夷。穆天子传言无夷。则据段氏所载,由冰音绎之,读若凭。由无音绎之,读冯本音。

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考竹书纪年一书,晋书束晳传称竹书之异云「益于天位,启杀之」。史通引竹书云「益为后启所诛」。今本竹书云「夏启二年,费侯伯益出就国,六年薨」。与束晳刘知几所引异。史记正义引括地志:故尧城在濮州鄄城县东北十五里,竹书云「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又有偃朱故城,在县西北十五里,竹书云「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今竹书无囚尧偃朱事,今本非晋本,其伪根证,凿凿皆可辨之矣。然囚尧偃朱杀益等事,尚可信耶?此必昔时有怀不轨之心者妄造此语,诬圣贤以待自文耳。则安见晋本之为实录?窃谓同一伪也,犹不若今本近情可取也。昔平原君以孔子于卫亲见南子、于阿谷交辞漂女,问于子高,子高答云「古者大飨,夫人与焉。意卫君夫人飨夫子,夫子亦弗获已矣」。若夫阿谷之言,起于后世,殆假其说以行其心者之为也。是南子漂女稍涉嫌疑,后人犹不肯为圣人受其罔,况如竹书载尧舜启益等骇人事,岂非小人无忌惮之甚哉?故考古者辨其书之前后真伪,辞人操觚援引,择言尤宜雅焉。

杨氏丹铅录云「汲冢琐语如舜囚尧、太甲杀伊尹、伊尹与桀妃妹喜交,多诞而不信。其文极古,不起自战国,伊尹在相位日被其黜僇者为之也」。式钰按:论语举伊尹不仁者远,注不仁者皆化为仁,若远去耳,则其时犹有小人造言若此哉?

鲁论:子路无宿诺,孟子:不宿怨焉,荀子:文王无宿问,管子:有过者不宿其罚,淮南子:文王宿不善如不祥,墨子说苑:宿善不祥,大戴记:羊舌大夫不使其过宿、宰我无有宿问、知君子贵勇决焉。

庄子天道篇:古之至人,假道于仁,托宿于义。徐无鬼篇:枯槁之士宿名。宿字并佳。

式钰年十二时,塾师讲君子不重章,次日回讲,师以无友不如己诘之曰「人不如己,己既不友矣。或己不如人,人亦将不与己友。柰何?则圣人之言岂不碍理?」式钰曰「无友者谓己不必往友他,若他来友己,不可拒也。」师快之。明年回讲嫂溺援之以手句,师曰「男女授受不亲,何以古人但言嫂叔不亲授,不及伯与弟妻乎?」式钰曰「叔亦有童子之年,且不亲授,则弟妻父兄,不言可知,举其轻以见其重也。」师亦快之。又讲堂高数仞一节曰「言弗为则去数端乎?」式钰曰「非必数端可废,谓不若是侈耳。」师曰「待妾可废,齐桓公如夫人者止六人,君子病之。」式钰曰「亦病如夫人耳。」师乃击节曰「有是哉!司马史有清娱之侍,韩昌黎为柳巷之诗,而范文正之倦倦于自栽花,或信然已。」

予为诸徒讲天下之士悦之节,旁有人云「孟子何轻谈帝女之色,且何由而知其色之好乎?」予曰「孟子固非谈闺阃者,顾妇有四德,古人亦讲妇容。二女色好,未尝载之于书,若必欲征实,可即娥皇女英之名按之。娥,好也,方言:秦谓好曰娥。又凡夸美女者,必举嫦娥。英,华也,诗故云美如英,又尚之以琼英乎而。韵会钱氏曰『琼英玉色之美』,然则二女纵不必先施毛踏之美,断不同嫫母无盐。而尧以至美之名锡其女可知也。不然,象亦岂未尝见二嫂,而漫曰使治朕栖耶?故张衡西京赋:女娥坐而长歌,李善注,亦引女英娥皇云。况此固孟子准常人之情言,则人情必意富贵家之女为好,必不以贫贱家之女为好,大抵然也。总之,为舜之忧之难解,极言之耳,何得轻议大贤人耶?」

西京赋:芳草如积。积字甚微妙。第竟言积草,转逊。

或有戏问于予曰「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女称兄弟,而不闻男称姊妹,何耶?」予曰「所谓地法天也,盖阴法阳则可,阳法阴,无是理也。故十月纯阴用事,因谓之阳月,不闻四月为阴月。」

释亲:夫之女弟为女妹,礼昏义:和于室人。注室人谓女公女叔诸妇也。威在东曰「夫之兄为公,故其姊为女公。夫之弟为叔,故其妹为女叔。」

今一字或圈读数音,颇便童蒙,一览了然,未识例始何时何人。阅张守节史记正义发字例云「古书字少,假借盖多,字或数音,观义点发,皆依平上去入。若发平声,每从寅起当四维之位,平起寅,上在巳,去在申,入在亥也。又一字三四音者,同声异唤,一处共发。如字初音者,皆为正字,不须点发。盖自齐梁人分别四声,而读经者因有点发之例」。是据张说,则唐初已然矣。然亦未言创自何人也。其点易为圈,则近诗钱莘楣养新录云「宋以来改点为圈,如相台岳氏刊五经,于字异音,皆加圈识之。」养新录亦载张氏发字例一条。

太玄装卦云「阳气虽大用事,微阴据下装而欲去。」次二太阳用事,微阴当升,阳气装束欲迟之象后之

辞人有春归、春去、迎春、别春、送春、饯春等事,当本此装字。

古人引典多剪截,友于色斯,贻厥砺乃,干木马卿,马骏方朔等,不一而足。其尤不易解者,夫人娘子曰夫娘,士大夫曰士夫之类。然昔人之割裂亦病也,今人用之典雅矣。

今人皆知砥砺其剑,而弗知砥砺其身尸子。人皆知以食愈饥,莫知以学愈愚说苑。即孔子云「谁能

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意。

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由显而微,逆而溯焉。越绝外传:范子曰「道生气,气生阴,阴生阳」。由微而显,顺而推焉。

钱莘楣云「程伯淳之没也,文潞公题其墓曰『大宋明道先生程君之墓』。按明道,仁宗年号也,不当为人臣之私称,而潞公以题墓,伊川受而不辞,皆所未喻,后人亦无议及此者。」式钰窃谓明道者,言其能明达大道,兼能发明大道也。潞公以伯淳当之为无愧,故称之,非取朝廷年号也。且王者制为年号,原以示便于天下,后世共称。虽记载一切,不以为亵,无所避也。即如年号地,年号钱,宋明称年号随意割取一字。钱氏亦尝历举之,而不言其非,乃独不满于程子之为明道,何耶?夫一县一州一府,国家所驭之地耳,年号之钱,为民间交易之需耳,年号之甚至磁铜玉石,凡在琐细玩好,辄各有年号款识。故称其物者,即有以年号呼之曰某某磁某某炉之类,曾不闻有列禁。况人为万物之灵,士为四民之首,朝廷得一巨儒,格物穷理传述着撰,即朝廷之幸,并天下后世之福,是即冠以某王年号,亦所以明某王之得有其人,而天下后世之赖有其人也。是正以公称称之者,公之朝廷天下后世也,私云乎哉?钱氏博洽宏通,时有卓识,而于明道之议,得毋邻于曲谨?夫为臣子者,恭慎为尚;而自古圣王,又无贵曲谨之士焉。程颢字伯淳,弟颐字正叔

程子曰「天道甚大,安可以一人之故,妄意窥测?如曰颜何为而夭,跖何为而寿,皆指一人计较天理,非知天也。」考管子宙合篇:鸟飞准绳,大人之义,苟大意得,不以小缺为伤。故圣人美而着之曰「千里之路,不可扶以绳;万家之都,不可平以准。」程子之言即此义。

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管仲之达也。故有鸟飞准绳之论

阎百诗四书释地载:陶元淳紫司,交游中亦称有才者,亦好诋宋儒。来告予曰「尔雅释诂:翦勤也,太王翦商,即王季之其勤王家耳,奈何作断商害理解?」予曰「翦勤也,亦云断也。子治毛诗,读至于牧之野,敦商之旅,犹得解作太王勤劳于商乎?」紫司犹强辩,予笑曰「沈秋士尝赠子诗:十年以长惭兄事,万卷初开羡后生,子不记忆乎?方当开卷之时,尚未到开口地。」于是面赤屈服而去。式钰按:论语泰伯章集注:太王因有翦商之志,本一时误笔。紫司当日遂以断商作太王心迹讲,不就国势言,而百诗亦不及沈思,故辄举于牧之野、敦商之旅答之,殊不知此二语,亦祇咏武王事迹也。不然,太王果心乎断商,武王缵之,亦心乎断商,犹谓之奉天伐暴乎?顾自宣尼迄今,通儒鲜或议之,诚谅其心也。惟紫司错认断商从心迹说,故卒与百诗辩,而百诗亦复错认,而强为援证之,自负宿学未免理屈词穷,于是为此刻毒语以抑之。讲学家悻悻如是,可笑已,乃复笔之于书,意将辱紫司于天下后世耶?何以知之?观其自序释地云「予著书冀以垂后」,故知之。虽然,紫司究无甚他谬,而阎氏妄议前王,不容后学,自是斯首之玷已。诗传:翦商之渐,朱子曰非谓翦商之心

杨用修曰「汉儒谓汤武逆取顺守,此言非也。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焉有逆而可以顺天应人乎?」

学不在多,要在精之也。阎氏之识,固陈人之不如

阎氏议子游子夏一条云「按孔子厄于陈蔡,年六十有三。时子游年纔十八,子夏年纔十九耳,而概以文学名数语,截然而止,奇之乎?疑之也。」其意盖以游夏年少,岂竟足以当文学之目,又不敢质言之,故作此闪倏不可捕捉语气,邻于皮里阳秋。嗟乎,阎氏自矜淹博,观其着撰,既数与朱子为雠矣,乃又欲凌厉圣门游夏哉?须知圣门文学,虽亦在乎稽古功深,尤在储其德诣,宏其器识,积之厚以流光,斯尔雅可贵。汉魏而下,载籍日滋,读书者乃第尚博闻强识,至头童齿豁,诩诩然谓之无愧于文学,浅矣。且即以博洽论,又安知游夏聪慧,不早于少小时徧览古籍,六通四辟,乃得居文学之科耶?而仅以习于诗书礼乐史志局游夏哉?如阎氏私意,则子思之十六岁作中庸,尤不能信。古来多有以圣童神童奇童称于书者,谓皆乌有先生可矣。阎氏之妄测古贤如此,甚矣其不知量也。

予光州官舍紫薇花下,集饮七古,后有云「三商夕定花湿露,高烛尚可烧钢荷。杯盘重整各一噱,且话风月毋谈他。」时一友云「商当是啇」,并以便用韵本示予。予语之曰「仪礼士昏礼注:日入三啇为昏。疏云『商谓商量,是漏刻之名』。夏子乔莲花漏铭云『五夜持宵,三商定夕』,予即本此,恐便本诗韵不足凭耳。」后见邵长蘅韵略钖部啇字下载:日入三啇为昏,盖早误商为啇矣。又见钱氏养新录,并载高士奇天禄识余:周礼漏下三刻为啇,且以仪礼郑注为周礼,其改日入三商为漏下三刻,并成臆说。则钱氏亦尝讥高氏矣。迩来韵本迭出,为便于习试帖用者悉宗之,且谓漏下三刻为啇,与商字异,俗多误用云,真梦呓也。又华膴之膴读上声,归麑韵,今便用韵本虞韵兼载华膴;葑菲菲上声,今入平声,俱误。予非敢驳前人,若此类者,不得不为拈出,恐贻误无底也。

街,风俗通:携也,离也,四出之路,携离而别也。考尸子:子产相郑五年,国无盗贼,道不拾遗,桃李荫于街,莫有援者。街是指野路。如潘安仁西征赋:过街邮,注云「梓泽西有一原之类也」。不然,城市湫隘,人众辐辏,岂容桃李?即有桃李,固莫敢援,无足异耳。汉梁冀传:冀乃大起第舍,寿亦对街为宅。此指城中路,故正字通云「京师街道曰胡衕也」。至今人,则专以城市通道为街矣。寿,孙寿,冀妻也。桃李,韩子作桃枣。事并见吕氏春秋

阎百诗谓:集注:储子,齐人也,与后齐相也,几二人。儿迪彝曰「齐人者,因本文耳。孟子尧舜俱例以人,瞷非无位者,可使亦人,则储子可人,后云为相,故从齐相」。

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曾子大孝。上贤禄天下,次贤禄一国,下贤禄田邑荀子正论。下臣事君以货,中臣事君以身,上臣事君以人荀子大略。君以德尊上也,君以义尊次也,君以强尊下也淮南缪称训。上士闭心,中士闭口,下士闭门袭氏注中说引古谚。

杨广为太子,父死不问,同心金盒,忍为兽行。及登宝位,尤残刻淫侈,惟恐不至。诚所云「南山之竹,书罪无穷;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已」。乃以彼聪明才调,风流自诩,观其于东都观文殿前为书室十四间,飞仙锦幔,宫女香炉,随时临幸。尤喜广为著作,犹深冀以才藻垂名后世也。当世有才,方将崇礼之,非特以光朝廷,抑所以彰人主爱才之雅也,柰何悻悻焉惟恐人之出其右。薛道衡以美才杀之,曰「更能为空梁落燕泥否?」王冑以美才杀之,曰「庭草无人随意绿,复能作此语耶?」亦甚于乡里鄙儒相轧名已。更可笑者,及被刃时,曰「天子死自有法,取酖酒来。」夫为天子,一切无法,顾独于一死论法,以斯法处大无道之君乎?立法犹轻。

唐太宗英明仁德之君也,贞观丁酉,以武彟女美,年十四,召为才人。迨戊申,太白屡昼见,太史占女主昌,民间又传秘记云「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帝乃以李君羡为武卫将军,小名五娘,官称封邑,皆有武字,诛之。求之于外,不索之内。太史令又云「其人已在宫中,三十年,王天下,杀唐子孙殆尽」,帝乃欲尽杀宫中疑似者,而仍止之。夫九年之间,美女武氏在帝意中也,宫中武氏岂有多人乎?帝知之,臣下宜均知之,顾为臣者或拘于杀之无益,知而不言。乃人君国祚攸关,不锄而去之,何哉?试推其隐,盖太宗实见武氏之美,不忍加诛也。亦援太史徒杀无辜之说以自宽,姑含忍之,不欲显白其人也。此太宗当日之情事也。然则武之为祸唐室烈矣,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

武后年十四为太宗才人,太宗崩时,年二十六,出为尼。三十一岁,高宗大幸,拜为昭仪,旋立为后。高宗崩,后六十一岁临朝。明年所幸冯小宝,使为白马寺僧,名曰怀义,出入禁中。七十一岁命怀义作天堂,时御医沈南璆亦得幸于后,怀义心愠,烧天堂及明堂。仍使怀义更造,怀义内不自安,言多不顺,后阴使人殴杀之。七十三岁,又以张昌宗为散骑常侍,张易之为司尉少卿,盖易之昌宗兄弟年少,美姿容善音律,皆得幸于后,谓之五郎六郎。七十七岁,又多选美少年为奉宸府供奉。朱敬则谏曰「陛下内宠有易之昌宗,足矣。闻侯祥等求为供奉,无礼无仪」云云。后乃劳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赐彩百端。考武后自少至老,肆淫无状,牝牡虽区,雌雄已忘。其意方以天子有弄臣,妇人为天子,固宜有弄臣也。可笑纂记之人,于明堂一火,谓后耻而讳之,但云工徒误烧。夫后岂以怀义与南璆之争淫争宠为耻哉?特不忍遽诛怀义耳。不然,敬则岂不知陈辞女主,当讳则讳,而以内宠为言,且后又以直言嘉之不较然欤?春秋斧衮,系之一字,武后之耻,诚不敢知之。

素读庄子,契其理趣幽渺,文境恢奇,至或有措语之清丽,用字之隽妙者,诚不暇察也。兹为采录于左,与诸学徒共赏之:

摘句:

解兽之羣,鸟皆夜鸣治之则逆物性而离其所以静 其心之出,有物采之物采之而后出耳,非先物而倡也 折杨皇荂,嗑然而笑荂音花。折杨、皇荂,皆俚歌,俗人闻之则喜 澹然无极,众美从之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 未解裙襦口中有珠 春雨日时草木怒生

裙襦二语,儒以诗礼发冢也。固是好诗,不愧诗人作贼。太玄迎卦:裳有穿襦,男子目珠,似本此

摘字句中取一字:

作则万窍「怒」呺谓风 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 「虀」万物而不为义虀碎也,言虽能理离物而不自以为义,无容心也 「残」朴以为器,工匠之罪也 云气不待「族」而雨族聚也 耒耨之所「刺」 塞旷之耳,而天下人「含」其聪;胶离朱之目,而天下人「含」其明;「攦」音列工倕之指,而天下人有其巧;「削」曾史之行、「钳」杨墨之口,而天下之德皆玄同 其心之出,有物「采」之 夫子盍行耶?无「落」吾事 子往矣,无「乏」吾事乏落也 古之王天下,知虽「落」天地,不自虑也;辩虽「雕」万物,不自说也 「宾」礼乐以性情为主 <氵枭>淳「散」朴<氵枭>同浇薄之浇,漓其淳也 「洒」心去欲而游于无人之乡 颜不疑归而师董梧,以「锄」其色锄去其骄色 周德衰,其并乎周以「涂」吾身也并傍也,此夷齐之言 此四六者不「荡」胸中则正荡动也 汤以胞同庖人「笼」伊尹,秦穆以五羊皮「笼」百里奚 以聏合欢,以「调」海内聏音饵,和也

又淮南子摘句

秋风下霜,倒生挫伤草木首地而生。挫伤雕落也 西老折胜,黄神啸吟西王母折其戴胜,黄帝之神悲啸,言道之衰也 男子树兰,美而不芳 蓼菜成行,瓶瓯有堤堤,瓶下安也。言虽有行列堤安,不过于小者措置得宜而已 兰芝以芳,未尝见霜芳则不久 兰芝欲修,秋风败之 鼓琴读书,追观上古 离先稻熟,农夫耨之离随稻而生者,与稻相似而少实

倒生二字,本庄子外物篇:草木之倒植者过半

摘字

草木「注」根,鱼鳖「凑」渊 天下为之「圈」则名实同居圈陬也,名爵号实币属 「侧」溪谷之间侧伏也 过人之智「植」于高世植立也 万物一「圈」也 鸿鹄鸧鹒莫不惮惊伏窜,「注」喙江裔喙注江边而不敢动 春秋「缩」其和缩藏也 走兽「废」脚,田无「立」禾 衰世「凑」学,不知原心返本凑趋也 精与鬼神「总」总合也 然而不能终其天年者,形有所「劫」也 竹之性浮,「残」以为牒 水之下流,烟之上「寻」 「浇」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朴 静为动「奇」,治为乱「奇」,饱为饥「奇」,佚为劳「奇」 诸侯必「植」耳竦耳而聪 三代「种」德而王 

庄子:汉阴丈人谓子贡:子非独弦哀歌以卖名声于天下者乎?淮南子:公孙龙粲于辞而贸名以见。世间噉名辈无如风雅中人。

荀子宥坐篇:去其故乡,事君而达,卒遇故人,曾无旧言卒音猝,此孔子之言。窃谓六朝工竿牍者,鲜有此质雅冲致。悟此并可与读陶诗。

齰读宅责二音。汉书灌夫傅:魏其必媿,杜门齰舌。徐陵与杨仆射书:规规默默,齰舌低头齰啮也。

今本家语:开官氏,钱氏养新录力辨其讹云「按汉韩敕造礼器碑云:并官圣妃,在安乐里。宋祥符中封郓国夫人制词,亦作并官氏。此二碑皆在曲阜孔庙。又宋板东家杂记、元板孔庭广记书并官氏未有作开者。自明人误刊,后来依之。式钰近得颜氏家训注本风操篇:孔子名儿曰鲤。补注云「家语本姓解:十九娶宋之开官氏,一岁而生伯鱼,名曰鲤。案开音坚,汉韩勅碑作并官氏,盖隶书之变。宋大中祥符封郓国夫人诏,邓名世姓氏书辨证、王伯厚急就章、元至正三年庙制词,并以开官为并官,误也。今从左传桓六年正义作开官。考此本国朝赵敬夫注,而卢文弨补注之,其例言云「是书经请正于贤士大夫,始成定本,友朋间复互相订证,厥有劳焉」。其简端鉴定姓名,即首列钱莘楣,然则钱氏于此条注,曷不据其所见正之也?岂此书刻于乾隆间,而养新录刻于道光时,或钱氏考据之学,其始犹未甚致力欤?

江慎修论乡党执圭曰「集注承包氏之误,以命圭释之。命圭是天子命而诸侯守之者,大夫聘执瑑圭,周礼有

明文君之圭,非臣所执。朱子晚年修仪礼经传通解,引典瑞玉人文,入聘礼篇,则圭因有辨矣。集注未及追改耳。」式钰以为江氏读集注,此处未免错会,明明曰圭,诸侯命圭,不曰天子命圭,盖诸侯命大夫所执之圭,即瑑圭也。若命字贴天子说,则注语似太简。独不思大国三卿二卿,命于天子,一卿命于其君乎?则此命圭,谓命于其君可知也。况包氏云「执持君之圭」,此语本未尝误。瑑圭仍系君之圭,不得谓为臣之圭也。自江氏以朱子为失检,至今随声附和,举世一辞矣。

柳氏万姓录,采真子千姓编,不见其书。今百家姓,则村塾童子皆诵之,无编辑名氏,当是宋人所为,故冠以赵,犹唐之姓苑,李为卷首以尊国姓也。陆务观诗云「授罢村书闭门睡,终年无着面看人」,自注:所读杂字百家姓之类,谓之村书。

杨用修云「左传:方城以为城,古本方本万字,古字万亦作万,故讹尔」。唐勒奏土论曰「我是楚也,世伯南土,自越以至叶垂,宏境万里,故曰万城也」。式钰窃以为万里地万城,楚地皆诚矣,且下句何不云万水以为池乎?则安知古本之万非讹?

水经注郡国志曰「叶县有方城」,郭仲产曰「因山以表名」。尸子曰「楚狂接舆耕于方城」,淮南子坠

形训:方城在九塞之中,高诱注:在楚

又云「道书以一卷为一弖,音周,与轴通。陶九成说郛用之。佛书以一条为一则,洪景庐容斋随笔:史绳祖学斋占毕用之」。式钰谓此通儒之好异也,今以为常。

陶九成辍耕录又云「弖即卷字」,按弖<弓二>通

路史:元杲娶洪氏曰婴敷,感飞星而震,副左而生儋罗苹云周宣王时,曰玄禄罗苹云母名之曰玄禄,是为伯阳。黄面皓首,故谓老子,耳三漏,故名耳而字儋罗苹云即太史儋,儋与聃同。邑于苦之赖,赖乃莱也,故又曰老莱子,寿四百有四十罗苹云世以老莱子别一人,非。按高士传:孔子至楚见老莱子,时已二百余岁,斑衣戏母侧,所问答皆礼事,知非二人。孔时年十七,老时盖弃仕矣。王氏困学纪闻:陈思王灵芝篇曰「伯瑜年七十,彩衣以娱亲」,今人但知老莱子之事,而不知伯瑜,盖言事有两,顾老莱子何人也?按元杲伯翳之裔,自恩成后世为理,以命族。理即李也,故老子姓李。一曰生赖乡涡水之阳,九井西李下,故姓李说苑:韩伯瑜母笞而泣曰:今母力不能使痛。

西湖志:天竺寺每岁秋月夜,尝有桂子飘落,寺僧拾得之,故宋之问灵隐寺诗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予恒疑神其说也。偶阅段柯古天咫篇载释氏书:须弥山南面有阎扶树,月过树影,八月或言月中蟾桂,地影也,空处,水彩也。此语差近,然则月中之桂,昔人有不欲信者。彼桂子之落,又可诬欤?朱子注天问顾菟在腹句,亦取水影地影之说

长孙无忌以乌羊毛为浑脱毡帽,时号赵公浑脱。予偶与友人谈及之,呼脱本音,座中有云「脱当读驼,浑脱帽浑脱舞皆然」。予方自病沿讹也,广查诸书,无平声读。一日于村塾童子所习唐诗三百首,见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注云「李中麓开先太仆塞上曲云『黄河万里障边隅,黠卤年来谋计殊,不用轻帆并短棹,浑脱飞渡只须臾』,自注脱音驼」。因忆唐人诗十字,往往读平声,若谌。丹铅录云「谓之长安语音,律诗不如是则不叶。」然则脱之自注音驼,亦只长安语音耳,非谓必读平声也。

太玄奇奥,矫大易而过之,然时有本分语,雅丽可诵。如:物登明堂、矞矞皇皇,交于鸟鼠、费其资黍,旌旗絓罗,干戈蛾蛾,翡翠于飞离其翼、狐鼦音貂之毛躬之贼,小子在渊、丈人播船,鬼神耗荒、想之无方,时天时力地力,维酒维食、爰作稼穑。此等语,试取为诗,皆佳句也。

四书释地云「舜谓伯翳曰『咨尔费,赞禹功,尔后嗣将大,出乃妻之姚姓之玉女』,姚舜所受姓,玉女见祭统,盖美言之,君子比德于玉,岂他庶姓所可称?是益为舜壻,亦古今所未经拈出者」。式钰按,路史:伯翳大费服事虞夏,始食于赢,为嬴氏,帝锡之皁斿玄玉姚女,而封之费。是玉与女本二事,罗氏博洽,必确据古书。子长简易其句,玉字带及之,亦古人文法也。且既是帝女,称女可也,而系之姚,旁支显然矣。路史并载舜次妃癸比氏,生二女曰宵明曰烛光,处河大泽,为湘之神,亦无益妻之说。则阎氏犹未深求之按咨尔费上文:帝锡玄圭,禹受曰:大费为辅。则圭钖禹而玉锡翳也

东坡书柳子厚牛赋后:岭外俗皆恬杀牛。评者曰「恬字大佳」。式钰谓当本孙卿性恶篇恬祸而广解

东坡曰「武王非圣人也,昔孔子盖罪汤武,顾自以为殷之子孙而周人也,故不敢然,数致意焉。谓:大哉巍巍乎尧舜禹无间然,其不足于汤武,明矣。谓武尽美未尽善,又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可谓至德』,夷齐谓武弒君,耻不食其粟,孔子予之,其罪武甚矣。而孟轲始乱之曰『吾闻武王诛独夫纣,未闻弒君』,自是学者以汤武为圣人之证,皆孔氏之罪人。」式钰窃谓苏既以武王非圣人,岂非弒君逆臣欤?论伐纣是非公私之间,毫厘千里,如苏氏言,独不忆中庸一书乎?孔子以文得子武而无忧,武果弒君者,则文之至德圣人也,知子莫若父谓何?武王缵太王王季文王之绪,弒君而谓之缵,则太王王季文王之绪何绪乎?周公成文武之德,文与武并提,何弒君者犹以德称乎?武王周公达孝,夫孝可作忠,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矧弒君乎?周公圣人也,武王伐纣,何不闻出其一言以谏之?且论语:唐虞之际,于斯为盛。孔子必非以弒君之党为才,而与唐虞并论,可知已。谓韶谓武,必非以弒君之贼,与舜并论,又可知已。子贡曰「莫不有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学」。观尧曰咨章:尧舜禹汤武之道,昭若日星。则汤武之为圣人益不辩自明焉。要以苏氏之言,第欲为天下万世为人臣者警,而孟子往往归之于天,目为天吏。注云「若汤武」,是盖持论最允,既可以戢天下万世为人臣者觊觎神器之心,而又所以明为人君者之神器不尽足恃,恃修德也。然则苏氏以孟子为孔子罪人,式钰以为苏氏尤孔孟之罪人矣。因思国朝如阎百诗者,好为异论,又无怪其尝不韪武王耳。噫,世有聪明才辩,幸无辄相谰前人哉!

武王问太公曰「寡人伐纣天下,是臣杀其主。吾恐后世之用兵不休,柰何?」太公曰「甚善,王之问也。夫未得兽者唯恐其创之小也,已得之唯恐伤肉之多也。」齐桓公曰「昔三王者,既弒其君,今言仁义,则必以三王为法度,其故何也?」管仲对曰「昔者禹平治天下,及桀乱之,汤放桀以定禹功也。汤平治天下,及纣乱之,武王伐纣以定汤功也。善之伐不善也,自古至今,未有改之。君何疑焉?」淮南王曰「汤放桀,武王伐纣,以为天下去残除贼,可谓惠君,而未可谓忠臣。」苏氏殆本武王之问及齐桓、淮南语,又穿凿而附会之。按管仲定汤禹功云,义亦圆通,特以善伐不善,未可以概君臣,不如孟子归之于天。

孙卿云「天下归之之谓王,天下去之之谓亡,故桀纣无天下,而汤武不弒君」,又云「汤武者,民之父母也;桀纣者,民之怨贼也。今世俗之为说者,以桀纣为君,而以汤武为弒,是诛民之父母,而师民之怨贼也,不祥莫大焉。」然则以汤武为弒,天下未尝有说也,直堕之耳,是兰陵亦不非杨武

孔丛子:子思对鲁穆公曰「且臣不佞,又不任为君操竿下钓,以荡守节之士也。」钓字追神,荡字根钓字,恰好。鬼谷子亦云「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又云「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又云「却论者,钓机也。」淮南王亦云「虞君好宝,而晋献以璧马钓之」。子思又谓卫君曰「是故竞求射君之心,而莫敢有非君之非者。」射字辣悚人,含沙射影,侧媚射心也,殆本管子「大臣赘下而射人心」一语。鬼谷子亦云「最其能,射其意。」赵王谓子顺曰「从古及今,载德流声,未有若先生之嗣。」可云吐属雅令。

管子君臣篇:明君在上,便僻不能食其意。食字尤深惊。又五辅篇:淫声谄耳,淫观谄目,耳目之所好谄心。谄字亦善描写

达,小羊也,颂先生之稷。雎鸠,水鸟也,兴好逑之文。螽斯至微,比王者子孙。鹊巢何物,拟诸侯嫁女。皆可以见昔人之朴而直也。而丧家狗、三窟兔,尤资后世笑谈已。

论语: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人多以犬马喻父母不伦,而以喻人子。故陈思王武帝诔:遂深永蛰之思。颜之推讥其方父于虫。

儿迪彝曰「家语孔子云『若以鸟兽之名嫌之,固不可行也』。予久不阅家语,不省存,顾即孔子二语,遂可以折犬马喻亲不伦之议。朱子或问及王氏题镜,无庸烦言辩之矣」

庸成氏之世,栖粮陇首积聚之粮。晋刘裕曰「余粮栖亩」未刈之粮。栖字隽。汉刘章歌:立苗欲疎。刘安览冥训:田无立禾。立字隽。栖粮句,路史采淮南子语。余粮句,刘裕取蔡邕胡广碑语

唐武后时语曰「补阙连车载,拾遗平斗量,欋推侍御史,盌脱校书郎」。按车载斗量,已成陈言,而欋推盌脱,却罕引之。欋,四齿杷。欋推,言其多。盌脱即依样画葫芦之意

吕览:智伯欲灭厹繇狄名而无道,铸大钟方车二轨以遗之,厹繇之君,斩岸堙溪以迎钟,因灭厹繇。岸不曰刬而曰斩,捷甚,利令智昏惟肖也。秦二世纪:斩华为城。并佳。斩岸或作堑岸,非

何平叔景福殿赋:飞枊音昂鸟踊,双辕是荷,赴险凌虚,猎捷相加。注云「飞枊形类乌飞,又有双辕承檐,以荷众材。」刘梁七举曰「双辕覆井,芰荷垂美。」式钰按:以荷众材,作担荷解,极是。至引七举云云,以注双辕则可,注荷则非。作者之意,盖担荷之荷本有平声一读,故嵇叔夜诗:夕得离负荷,叶下阿。潘安仁诗:但恐黍所荷,叶上歌。刘越石诗:弗克负荷,叶下加也。又今之寺观亭榭檐下,亦列柳以饰观瞻,人知名枊,鲜知此字。

张平子西京赋:女娥坐而长歌,声清畅而蜲蛇;洪涯立而指麾,被毛羽之纤襹。薛综旧注云「洪涯,三皇时伎人。」李善注云「女娥,娥皇、女英」。按赋所云云,不过形容假头搬演。女娥,女之娇好者耳。古赋偶联,多似对非对,李因洪涯而以英皇实之,何亵嫚舜妃也?

汉明帝尝以事怒郎药崧,以杖撞之,崧入床下,帝怒甚。崧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未闻人君,自起撞郎」,乃赦之。回霜收电,其辞可发笑也。魏文帝令东阿王植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植应声曰「煑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大急?」乃释之。消灾弭祸,其辞能使愧也,抑皆由才捷。

班孟坚典引:唐哉皇哉、皇哉唐哉,盖言唐尧皇汉,承上文咏叹收之。向见某时文:巍巍乎其有成功一节,题结云「唐哉皇哉,皇哉唐哉,岂不大哉」,用班语,即收合上文。大哉极好。唐即陶唐,皇为统称,亦指尧也。世俗效之,为王道题文,辄阑入二语,都作规模宏远套话,是非惟不审所谓,并昧所由来矣。

世言龙取水,余以为笔之于书,则取字犹宜文,顾无可易者。偶阅宋袁质甫瓮牖闲评载:夏间久旱,祈求而雨随至者,都是龙卷江河之水而上。观徽宗政和七年夏大雨,有二鱼落殿中省厅屋上,此雨是江河之水,为龙所卷而上无疑矣。卷字殊得之。

袁质甫曰「史记黎明二字,汉书作迟明,迟训侍,待阴也。黎训杂,黑白未分、欲明未明之间也。犹之黎民,头半白黑,故曰黎。解汉书迟明而引史记黎明者,非。式钰按:黎同邌,苍颉篇曰『邌徐也』,又黎通犁,又迟古文作邌,是黎犁邌迟一也。黎明、迟明可俱作徐明解,袁说转曲。

天成中进士侯宁极造药谱一卷,改立异名,陶南村取焉。予喜为偶之,其不可属对者,并书于后以备采览:

汤主山茱萸禹孙泽泻寿祖威灵仙德儿杏仁贼参荠苨孝梗知母仁枣川练子涩翁阿梨勒焰叟硫黄淡伯厚朴野丈白头翁椹圣荜茇蕨臣卷柏木叔胡椒麝男甘松草兵巴豆天豆破故纸郓芝天麻山屠黄蘗海腊麒麟竭丑宝牛黄夜金雄黄知微老白薇既济公升麻导河掾木猪苓赦肺侯款冬花远秀卿沈香曲方氏防风九女春鹿茸二尸箓枸杞假君子牵牛苦督邮黄芩鬼木串槐角圣茏松瞿麦五福脔白敛万金茸紫蔻锦绣根芍药吉祥杵桔梗英华库益智绶带米麦蘗玉丝皮杜仲九畹菜泽兰百文须石斛笑靥金菊花飞天蕊旋覆花拔萃团麝香滴金卵延胡索百辣云生姜两平草羗活中央粉蒲黄半夏精天南星清凉种香薷支解香丁香琥珀孙松脂陆续丸蔓荆子不死面茯苓保生藂藁本修身弩芫花续命筒干漆度厄钱连翘醒心杖远志剔骨香青皮翻胃木常山销眉根苦参破关符蓬莪朮风棱御史史君子骨鲠元君萆薢斜枝大士龙胆草脱核婴儿桃仁含丸使者椒化米先生神曲削坚中尉三棱调睡参军酸枣仁黄香影子桅子绿剑真人菖蒲太青尊者朴硝冷翠金刚石楠叶昌明童子川乌头混沌螟蛉寄生洞庭奴隶枳壳橐钥尊师仙灵脾雪眉同气白扁豆风味团头缩砂通天柱杖牛膝偷蜜珊瑚甘草出样珊瑚木通炼形松子柏子仁比目沈香乌药延年卷雪桑白皮

◆右属对谐平仄

帝膏苏香鬼丹芦荟金母蜕郁王线子檀茅香毕和尚荜从茄隐上座郁李仁雪如来白芨水状元紫苏馘毒仙预知子羽化魁五加皮黄英古檀香白大寿吴朮沙田髓横精草鱼目薏苡蒜脑藷百合绶带米 走根梅干葛滴胆芝黄连瘦香娇丁香破军杀大戟红心石亦石脂绿须姜细辛飞风道者牙硝抱雪居士香附乎中黄节士麻黄太青尊者 银条德星山药金山力士自然铜丹田霖雨巴戟安神队杖麦门冬良医匕首亭历命门录事安息香肾曹都护葫芦巴藂生药王覆盆子骨鲠元君

◆右属对不谐平仄

嗽神五味子火泉竹沥地白瓜蒌根疮帚何首乌死冰白僵蚕血柜牡丹皮秦尖蒺藜贵老陈皮时美中莳萝魏去疾阿魏黑司命苁蓉石仲宁滑石冰喉尉薄荷草东床大腹皮六停剂五子显明犯阿胶黑杀星夜明沙无名印地榆无忧扇枇杷叶王黄瓜马兜铃静风尾荆芥迎汤子兔丝子玉虚饭龙脑黑龙衣鳖甲小帝青青盐无声虎大黄小昌明草乌头百子堂草果子川元蠢川芎百药绵黄蓍赤天佩姜黄尉伦圭桂女二天当归大通绿木香旱水晶硼砂无情手瑙砂瓦垅斑贝母西天蔓前胡蒜脑藷百合玉灵片石膏三闾小玉白芷建阳八座蛇床子水磨橄榄金铃子蛮龙舌血没药永嘉圣脯干姜正坐丹砂附子脾家瑞气肉豆蔻甜面淳于蜜佗僧痰宫劈历半夏巢烟九肋乌梅雏面还丹人参新罗白肉白附子茅君宝箧苍朮芦头豹子柴胡肚里屏风艾沓元大品地黄理光乌药良姜随汤给事中甘遂玲珑霍去病藿香

离骚云「吾令丰隆乘云兮,求虙妃之所在」。虙妃,伏羲之妃也殒洛而死,为洛神。一云伏羲之女。又云「见有娀之佚女,恐高辛之先我」。有娀氏,帝俈之次妃,简狄也。又湘君湘夫人二篇,湘君湘夫人,帝舜之三妃,帝尧女也。韩昌黎以娥皇长为君,女英、癸比次为夫人屈子借以寄意,颇形亵语。曹子建因之作洛神赋,尤甚。往古圣妃,不幸至此,文人之口孽也。李善注西京赋女娥长歌句,盖同是病,后人有识之者否?

杨用修云「世传西施随范蠡去,只因杜牧西子下姑苏、一舸逐鸱夷之句,而附会也。予窃疑之,一日读墨子曰『西施之沈其美也』,喜曰『此吴亡之后,西施亦死于水,不从范蠡去之一证!』后见吴越春秋逸篇云『吴亡后,越浮西施于江,令随鸱夷以终。』乃嗟此事正与墨子合。浮,沈也,反言耳。随鸱夷者,子胥之谮死,西施有力焉。胥死盛以鸱夷,今沈西施,所以报子胥之忠。范蠡去越,亦号鸱夷,杜牧以子胥鸱夷,为范蠡之鸱夷,乃影撰此事也。范蠡不幸受诬千载,遇予雪之,快哉!」式钰按:杨氏斯论,边见犹未免也。越王长颈乌喙,方自歼其忠臣矣,尚念仇国之臣,而曰洗西施以报子胥乎?特鉴彼尤物足以亡国,不欲有之也。且使西施果不杀,用给范蠡以终,说者又未必不谓然。惟范蠡高士,乃得享西施之美人,亦惟西施美人,宜终托范蠡之高士。是令西施随范蠡,亦以全西施报范蠡也。西施非私奔,范蠡并非偷掣之逃,何损其亮节哉?雪诬之说,恐范蠡不任受德耳。

陆龟蒙蟹志:稻之登也,率执一穗,以朝北魁,然后任其所之,蚤夜曹沸,指江而奔。渔者纬萧,承其流而障之,名曰蟹断。陶九成云「纬萧二字尤奇」。式钰按:指江而奔以上数语,声情活现。曰执曰朝曰任曰指曰奔,摹绘入神也。而曹沸二字,较纬萧尤生新。纬萧以为食,见庄子。

冯元成雨航杂录云「子华子『五源之溪,天下之穷处也,鼯吟而鼬啼,旦晓昏而日映也。苍苍踟蹰,四顾而无有人声。虽然,其土膏脉以发,其清流四注,无乏于濯溉。其苹藻之芼,足以供祭;其石皱栗,烂如赭霞。蘤草之芳,从风以扬。垄耕溪饮,为力也佚;而坐啸行歌,可以卒岁。』此数语,词葩而乏混茫,东京以后笔也。」式钰以为,读此如覩有道子养和荒陋,随在得造化佳胜。其文笔尤澹以藻、清而腴,其韵如竹里琴呜,甚泠泠有致者已。顾必辨作者真膺,似亦多事。

前为黎明之辨,儿迪彝见之曰「黎黑、明白,黎明二字亦可平看,言黑白参半,犹书称昧爽、诗称昧旦也。袁氏云『黎训杂,黑白未分。其以黎通犁耶?却恐明字已赘,不得云黑白未分之明』,乃强为之说曰:欲明未明之闲。又云:犹之黎民头半白黑故曰黎。顾案孟子注:黎民,黑发之人;颁:老人头半白黑者。则袁氏此条,纰缪种种矣。汉书之迟,即邌即黎,倘读迟明为黎明,亦可也。」附存儿说于此。

肉食者鄙,曹刿有激之言。居官食肉,不必尽鄙,谓鄙者多可耳。然居官而恬于食菜,必不鄙也。居官食菜,莫多于前明:刘玺分阃江右,计廪而食,妻子布衣不完,人呼为青菜刘;刘羽同知江西瑞州府,终年食蔬素,人呼为青菜刘;王质为四川参政,行部所至,自奉惟蔬果,人呼为青菜王;符验守常州,不携家至任,日供惟菜,人目为符青菜;胡寿安知新繁县,尝自种蔬一圃以供日用,人呼为菜知县。考诸君皆品学兼裕,其清德美政,足为有位风者也。徐九经为句容令,以廉俭着,尝图一菜于堂,题曰「民不可有此色,士不可无此味」,固深有味乎其言之也!夫士既出其身以任当世,诚能心劳抚字,即食不重胾,憸矣何太自苦?第当风竞侈靡,正赖如诸君之峻操,愧之惕之,为返朴还醇之一道,则彼诸君者,夫岂好为其矫、是用采誉耶?

博古无取泥古,古之谚语,固无伪撰。然遯斋闲览:长安语曰「槐花黄,举子忙」,而今之应乡举,槐花早过矣。续世说:枇杷黄,医者忙;橘子黄,医者藏。今吴越间枇杷时,则农者忙,小有疾,不及延医,故医者不忙。至立秋后,耒耜既停,积暑之病渐发,医者因于下半岁皆东西南北之不遑,是橘黄时正忙,而非藏矣。可知凡引用古谚,亦须审时辨地。

今吴中有谚云「菊花黄,寻馆忙」,言村师也。亦黄、忙为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