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石铭

皇明天下郡县戒石铭,乃宋熙陵朝节出蜀梼杌中所载蜀主孟昹文四句耳。自宋迄今,因而不废。昹全文不传,今录之,铭曰:「朕念赤子,旰食宵衣,言之令长,抚养惠绥,政存三异,道在乙丝。驱鸡为理,留犊为规,宽猛得所,风俗可移,无令侵削,无使疮痍。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赋役是切,有国是资,朕之赏罚,固不踰时。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为民父母,莫不仁慈,勉尔为戒,体朕深思。」

 辨博物志

张华博物志,世止十卷,事多杂出诸书,或本书久失,后人掇拾为之耳。又云原四百卷,武帝俾删其繁,存此亦不应倍去若是之悬绝也。

 驳灵芝图

灵芝图,曾见五采妆绘一册,名状多异,产地迂僻,道家所造也。诡妄不可尽信。

 雨下失鱼

杜子美诗:「震雷翻幕燕,骤雨落河鱼。」姚合诗:「惊飙坠邻果,暴雨落河鱼。」皮日休诗:「高风翔砌鸟,暴雨失池鱼。」雨下则鱼随水而去,验之不谬。

 墨子夏后开

墨子书称夏后开,开即启也,与史记称微子开,同避汉景帝讳,则墨子疑汉人所譔,非本书。

 元史二传误复

元史速不台、雪不台二传异名而事颇同,文有详略耳。观言俱七十三卒,俱谥忠定,其谬审矣。 【第十八卷有完者都,第二十卷又有完者拔都,名既祇多一字,履历复不大殊,见的。】

 王质论纪年

王质景文云:「浑沦以前,其略见于释之长含经,开辟以后,其详见于邵氏之皇极经世。」

 降真香

柳之怀远产香藤,叶大如掌,多刺,钻蹀绞齿巨材,产多于山林纡挛之处,岁久色微黄,曰藤香。或深藏巑岏,巨石攫路。人迹不到,霜饕雪虐,积以岁月,皮肉俱烂,赤心如铁,谓之降真香。 【本草云:出黔南,拌和诸香烧,烟直上天,召得鹤主天行,时气宅舍,怪异并烧,悉验。】

 西域记一事相类

大唐西域记:婆罗尼斯国有隐士求仙,得一烈士,令终夕无声云云。与幽怪录杜子春事甚类。

 论善恶语有本

大学或问曰:「善必积而后成,恶虽小而可惧。汉昭烈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书曰:『尔惟德罔小,万邦惟庆;尔惟不德罔大,坠厥宗。』即易系辞所谓『善不积不足以成名』一节之意。」

 释广弘明集字殊

唐释道宣广弘明集载谒大慈恩寺诗一首,作今上,则高宗也,今载太宗文皇帝集中。「万仞」集作「百」,「团影」集作「圆」,「绮霞」集作「霞」,「绮珑帐」集作「笼」。

 兔亦有雄

古乐府:「雄兔脚朴樕, 【一作朴握。】 雌兔眼迷离。」王充论衡:「兔舐雄毫而孕,及其生子,从口中出。」观此二说,则兔未尝无雄也。

 郑所南传

王达善撰郑所南先生传云:「先生名所南,字思肖,号忆翁,福州人,宋末太学生也。博学多技能,为文不以草,而豪怪可愕。又善画兰,兰成则毁之,人求之,甚靳值。元氏位中国,坐必向南。人询之,则曰:『夷狄入中国,为万世之大变,圣人书狄,以为大戒。今日士大夫恬不知恤,反为之大侥竞,吾不忍也。』当世无不憾之。贵要者求其兰,尤靳弗与,庸人孺子颇契其意者,则反与弗计。然亦不画土,人询之,则曰:『一片中国地,为夷狄所得, 【一云土为番人夺去。】 吾忍画耶!』凡平日所作诗,多寓意于宋。若题郑子封书塾曰:『天垂古色映柴门,千古传家事且存。此世只除君父外,不曾重受别人恩。』讥宋之臣子复仕于元也。若题其画兰曰:『求则不得,不求或与,老眼空阔,清风万古。』讥一世之士,无足当其意也。 【图绘宝鉴云:「工画墨兰,尝自画一卷,长丈余,高可五寸许。天真烂漫,超出物表。题云纯是君子,绝无小人。」寓意编载:「所南墨兰,自题诗云:一国之香,一国之殇,怀彼怀王,于楚有光。」】 若题其画菊曰:『花开不并百花藂,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堕北风中。」自谓志节不为元氏富贵所夺也。若题其画像曰:『不忠可诛,不孝可斩,敢悬此头于洪洪荒荒之表,为天下不忠不孝之榜样。』讥夫忘国而事仇者也。平生寡欲而好游,凡遇穷山大泽,必弥日忘返,咄咄书空,心与口语,人争视之,彼则蔑如也。著书甚多,行于世者有太极济炼文一帙,多隐语,艰苦难读,莫知所谓。书后题二十字云:『大无工十空经,臣沤血三斗书此,后有巨眼者当识之。』好事者或藏于家。竟以寿终,葬于姑胥之西。所谓所南者,以南为所也,忆翁,忆乎宋也,思肖者,思乎赵也。凡其为人类若此。修宋史者遗其人,故宋史无传,余故惜而传之云。论曰:蜀孟昹侈肆之后,豪右争相夸尚,石恪生于其时,画殊形诡状以辱之。彼所南者,无乃恪之徒与!昔王裒痛父非命,终身不东向而坐。夫君父一道也,彼所南者,抑又恪之徒欤!呜呼,自有天地以来,所以彝伦不堕者,以有节义为之闲也。通圆者哂其狷介,又孰知有所不为者,亦圣人之所取乎!」 【遂昌山樵录云:「客吴下,有田寄城南报国寺,吴人刊其锦钱集行于世。」崇祯戊寅岁,有所南心史一帙,得之于?寺眢井中,抚台张国维刻行于世。】

 先儒用方言

先儒言句 【音彀。】 当, 【俱去声。】 干当事也。每言合下如何如何,合下字犹今言一落之意。朱子有云丁一确二,乃的当之意,今俗语犹然。程子凡言大小大事,犹言多小大事也。言体当 【去声。】 二字,方俗之言体验干当之谓。

 祝吁

吴公子州吁,左氏、公羊及诗皆同,惟谷梁作祝吁,此音相近而然,如呼鸡之声州之为祝也。

 县尹事用误

事文类聚以令尹子文为县尹,事用误矣。

 韩集百叶桃

昌黎集有题百叶桃花诗,即今谓之千叶。

 伐侂冑祖陇竹

宋侍郎临安俞公烈登淳熙初第,累迁中书舍人。会宗室希誾由官所奔丧归,误伐韩侂冑祖陇傍竹,为造坟具。法司承侂冑意,使援持杖窃盗例。公曰:「墟墓非人室比,兼未尝持杖,今追两资,送州安置,罪涉太重。夫有官之家犹得赎,矧希誾在属籍,特不得赎乎?」遂独以闻,止罪伐竹者。侂冑痛衔之,寻嗾言事者论去。此事宋史所不载,余见于王梧溪诗集中。侂冑之横,俞公之贤,皆世鉴也。

 御用笔

朝廷用笔,每月十四、三十日两次进御,各二十管。冬用绫裹管,里衬以绵,春用紫罗,至夏秋用象牙水晶玳瑁等,皆内府临时发出制造。弘治时,吴兴笔工造笔进御,有细刻小标记云:「笔匠施阿牛。」孝宗见而鄙其名,内传以小名对,敕易名曰施文用,至今犹然。右二事,吴兴笔工张永贤说。

 方正学祸蔓

太宗杀方孝孺族八百二十口。

 梁文俞事 【「梁文俞事」,「俞」字原作「遗」,误,据明藏说小萃本改。】

梧溪集载梁友直遗文、俞之近遗事,皆邑志所不可遗者。

梁文云:「江阴王库使家藏黄筌雀哺鶵卷,后有后村诗跋。尝闻古院画率有名义,是三雀者,殆取诗礼春秋传三爵之义与?筌蜀人,故云浣花溪耳。虽然,姑置老筌而论后村。方宋氏叔季时,王臞轩、刘后村文章声铮铮相颉颃,臞轩元宵诗首押枰科,末押民膏,后村此雀诗和韵乃窜入鶵韵。王以辞赋高,第二人及第;刘以名臣子孙有文辞,赐及第,真西山为中舍,举之自代。皆非不谙韵者,直狃于闽人语言声音,不觉跌宕,当不以过。余既赘论,且赘赞云:观雀哺鶵,可以知仁。仁于曷知?于雀之身。雀知有子,子知有母,饥焉思哺,食在母口。嗟彼雀矣,以鞠以育,矧伊人矣,孰无天属?幼资其亲,长养其亲,天属至亲,勖哉世人。庚辰三月三山梁益。」俞事云:「先生姓俞讳远,字之近,号空谷,江阴凤歌 【今误作戈。】 乡人也。以儒起家,至先生贫,隐居教授,能行古道。毘陵孙岵以先世旧依先生,待如近懿,卒殡焉。顷年疫,佣奴病乞归,先生曰:『慎无疑疫气相染,其善调护。』踰旬死。时兵兴,山林尽赭,人死多委之壑,或以是请,先生曰:『生尽其力,死弃之沟中,不义也。』特为棺窆。岁暮春,里萌舁木偶神遨井落闲,至先生门,适所舁重而止舁,告家姥曰:『神灵报施,影响捷,宜急祭燎旗下,否则殃及矣。』姥笑曰:『木偶何能为主人?归吾家,爨下物耳。』震愕眙去。族侄裕亲殁,有佛者以佛事为解,裕毅然曰:『吾诸父尝谓,形神既离,地狱何有?今乃自诬亲有罪,不孝孰甚!』佛者惭而退。其善行及人率类此。先生骨貌清卓,类有道者。长于古文,尤嗜诗,乱中吟咏不辍。尝自叙诗曰:『虫(梦,羽代夕)(梦,羽代夕),鸟之嘤嘤,机动籁鸣,岂得已而不已乎?不得已乎耳。』于以见其出乎性也。寿七十二。子樵孙庠序。」

 驳李靖行雨事

李靖行雨事,言马鬃一滴,则地下雨二尺。今凡小雨沾尘或寸许不齐者,何以施马鬃之滴也?

 不知章草

近世学书者,知有宋克体,不知有章草,然非重头曲脚之法也,善隶书者知之。

 苏咏妓误使事

杜无海棠诗者,以母讳故耳。东坡之咏妓李宜,乃一时之失言也。西郊野叟诗话载之,以为美谈,何耶?

 赵同

汉文帝时宦者赵谈,史记作赵同者,?避太史公父讳,言与谈同名耳,故曰同。今汉纪犹作赵同,误矣。

 晋多用信字

晋多用信字,使人也,世说及二王帖中可见。今曰书信、音信,独指简札,非矣。

 唐诗用至竟

唐诗多言至竟,如云到底也。杜牧云「至竟息亡缘底事」「至竟江山谁是主」之类。

 志称

志中有爵者宜称冢,无爵者称墓,有爵及尊贵者称公,无爵者咸称君。

 张商英序素书 【「张商英序素书」,原无「张商英」三字,据明藏说小萃本补。】

张商英序黄石公素书,言得于子房冢玉枕中,上有秘戒,不许传于不道不神不圣不贤之人。以道与神加于圣贤之上,必是道家所托,非吾儒之见也。

 贯众

驴马食「管仲」,三五日易肥。驵侩之欺人,多用此。一云贯众。

 洋沟

今人家基内檐头下沟,皆称洋沟,其名甚古。崔豹古今注云:「长安御沟谓之杨沟,谓植高杨于其上也。一曰羊沟,谓羊喜抵触垣墙,故为沟以隔之,故曰洋沟也。」 【有以屋下者为阴沟,檐前者为阳沟,甚显。】

 甘蕉

甘蕉出闽中,以糖渍之,可以寄远。形如锁阳而气近黄精,味酸。

 悼陆全卿诗

吴人悼陆全卿冢宰坐宁党诗曰:「子规声里夕阳微,何事先生懒见几。云梦竟成韩信缚,鲈鱼空待季鹰归。功名到此分成败,史笔凭谁定是非。寂寂朱门春去也,杨花燕子任争飞。」或谓唐伯虎作。

 北海东坡书源

李北海学王而飘逸者也,苏东坡学颜而飘逸者也。

 麻嗏笼统赵

唐李涉题宇秀才樱桃诗曰:「风光莫占少年家,白发殷勤最恋花。今日颠狂君莫笑,趁愁得醉眼麻嗏。」今人欲睡眼将合睫而缝细者曰麻嗏,不知作何写,偶观王荆公百家诗选李涉诗,得此二字。今物之拥肿者,俗曰直笼 【上声。】 桶。韦居安梅(石间)诗话记郑安晓丞相未贵时,赋冬瓜诗云:「翦翦黄花秋后春,霜皮露叶护长身。生来笼统君休笑,腹内能容数百人。」即此笼统字。今人以虚罔不实而斥其妄行者,则曰赵。尔雅:「休,无实李。」郭璞云:「一名赵李。」李无实者虚也,疑即此赵字。

 杜顺法界观

西铭总论正如杜顺作法界观样,法界观云:华严大教,浩博难名。杜顺和尚文殊应身,以自智见华严一真法界,总该万有,即是一心。其中诸佛众生,若国土,若庄严,义境无量。于无量境,集其义类,总举色空,理事为例,束为三重观门。一曰真空法界,二曰理事无碍,三曰周?含容。若达此三门,则法界重重纵横达矣。

 演卦为神农

包牺因燧皇之图而制八卦,神农演之为六十四。此淳于俊对高贵乡公之言也。汉魏闲人士守经甚严,斯言必有所本。陆俨山传疑录云。

 中山王御碑跋

洪武十九年,御制中山武宁王神道碑文,后有跋云:「臣惟古功臣之薨,圹有志,墓道有碑,礼也。然自唐以来,皆命词臣为之。惟我圣王,芟夷群雄,混一区宇,虽股肱爪牙非止一人,而中山武宁王实元勋之首,南收吴越,北定中原,东平齐鲁,西入关陕,大抵皆王之功。 【「大抵皆王之功」,原「之」字重,据明藏说小萃本删。】 今其薨也,圣上以王丰功伟绩始终本末,非词臣所能周知,故亲笔之,刻置墓道。自古人君礼报功臣,未有若斯之盛者也。臣等不敏,幸得同侍经筵,钦恤御制,不胜感激流涕,谨拜手稽首,书于碑文之左。文渊阁大学士奉议大夫臣朱善、承务郎左春坊左赞善臣刘三吾、承务郎左春坊左司直郎臣汪仲鲁、翰林院待诏臣沈士荣、孙大雅谨书。」此成化二十二年丙午冬其五世孙徐钺所刻以传者,今不可多见矣。且孙公吾邑之先辈也,谨录。

 蔡京父子相轧判

正德时,邑庠蒋一龙为邑父母万公所爱,适试于按院,经书论外,又出一「蔡氏父子相轧」题作判,其判曰:「周公相而伯禽封,忠输内外;郑桓卿而郑武继,职善开承,故挟笃棐之猷,何嫌夹辅?恢世济之美,岂厌同朝?德乃下衰,恩斯冒滥,霍光操废立之柄,进禹司徒;安石执变法之权,推雱侍讲,树党一门,窃官再世,是固昧君臣之义,然犹全父子之恩。若石厚之辅州吁,石碏以先臣而见杀;怀光之叛唐德,李璀以入侍而告谋,则义有重于朝廷,恩难兼于骨肉。今也蔡京以谄佞得政,既非谷贻,蔡攸以权势超迁,尤非武践。乃者位渐肩班,忌由心出,邸馆自开,各纳买官之贿;客宾分附,顿生夺要之疑。震用事,而上九当退于无为,京犹恋位;干居尊,而六子未承乎干蛊,攸敢同升。既不识父子去就之机,谓宜笃僚友协恭之义。蔡氏均有罪矣,宋室亦曰殆哉。」试后写卷呈于万公,阅至判,便顿足曰:「吊万一年,岂能作此一句?」浮白赏之至醉。其欢爱邑俊,每每似此。一龙父舜文,本王姓,居城东。因父鞠于蒋静斋,而仍其姓焉。一龙父子皆吾邑高才生,而卒皆不得一第,不识造物谓何。

 淫色为风

今人谓淫于色者为风,即马牛其风之风。

 论格致辨千金方

格致余论辨千金方房中补益为非,此垂戒立法,为中人虑耳。即暴者不可以主兵,贪者不可以主财之意。若仁以不杀为威,廉以不贪为宝,亦无害也,所谓有伊尹之志则可。

 摇篮

今人眠小儿竹篮,名摇篮。郭晟家塾事亲曰:「古人制小儿睡车,曰摇车,以儿摇则睡故也。」?摇车即摇篮。今别有縍车之制,縍一作绑, 【音榜。】 此字玉篇、广韵俱无,乃出兔疑韵中,?后人所造也。

 琵琶青冢

石季伦崇王昭君诗序云:「匈奴请婚于汉,元帝以后宫良家子昭君配焉。昔公主嫁乌孙,令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昭君亦必尔也。」熟参此序,乃知昭君出嫁之时,未必以琵琶寄情,特后人想象而赋之耳。此范晞文语, 【「此范晞文语」,「晞」字原作「希」,误,据明藏说小萃本改。】 最足以祛众蔽。匈奴地有黑河,青冢在黑河之旁,夜四鼓时,有气直上。江阴万户完仁山云。古今人信琵琶而不知其讹,言青冢而不详其自,余故拈出。 【呼韩邪单于初请为汉婿,及死,子雕陶莫皋立,复妻昭君,生二女。一为须卜居次,王莽时入侍太后,失节如昭君,概无足道者。】

 护花鸟

池州九华山,江南胜地。山中有奇花岁发,则有护花鸟鸣焉,游人欲折者,鸟则盘旋其上,鸣声云「莫损花,莫损花」。无锡倪容举人如泉尝居山中月余,亲对徐纳斋尚德说,得闻。

 误引不多食

论语曰:「不撤姜,食。」又曰:「不多食。」谓每食适可而止,非言姜也。事文类聚蔬菜门引孔子不撤姜食,不多食,而题云「姜不多食」,连上文而言之,谬矣。

 周尚书谈边境

常州周约庵金曾镇抚延绥,言三边寒甚,辽东第一,大同次之,真有堕指裂肤之惨。屋下皆有霜,寒气透彻故也。人出,军有受寒者,扶至家,渐以温物食之,若骤以火,则皮肉俱烂。晓开城门,不知者误以手候其锁,则皮皆去如灼。盖医家亦有寒极似火之说。西边有火炎山。鞑鞑肠极细,如鸡肠,人身瘦长而阔膀,不畏死。得胜则唱,败则哭。鞑妇至中国,人戏弄其乳则喜,以为是其子也,至隐处,亦不为意。惟执其手则怒,谓执手为夫妇,动挟刃刺其人。 马瘦见肋骨,蹄甚薄,至中国养壮而蹄厚,则不善走,极有骏异者。欲入寇,则羁饿四五日。 【抚州王书客自大同来,见鞑子八万虏大同,乡埠而去。亦言马饿七日。】  陕西出黄鼠,味佳,设宴珍馔。 出黄羊,身尾似鹿,而角似羊,肉甚美。 鲤鱼甚肥,腹中多脂,形如南方者,而重三倍。 半翅鸟倍大如鹌鹑,肉味亦如之。性极痴,又谓之半痴,亦曰痴半斤。好视红物,飞不远辄下歇,人着红裙袄以诱之则近身,凝视不去,故可得。 鞑人称中朝皇帝为罕,?胡人声重而疾,古云可 【音克。】 汗, 【音寒。】 音近罕耳。 有猴,小如拳,人家畜者,饮水渐大。 边上虎极大。 达达骡马之外,亦乘牛,具鞍行走。 达达称中国官府为阿法。 边上老鸦,红觜红脚,翦舌,教之能言,亦如鸲鹆。 余谒周公,因县父母石首刘公见托请文之故,坐闲谈及边境,且出示三边图,凡所闻者,聊识如右。

 老儒遭困

邻邑东桥徐氏,世敦礼让。近后裔衰薄,有老儒邵梦严熊者,亦被其陵窜,好事者以诗唁之:「渔梁溪上水东之,鲁道于今一变齐。捭阖场中多智伯,阳春调里少锺期。捐阶不是徐行日,仇饷浑非亟拜时。八十年来函丈老,月明无可一枝栖。」梦严,家君童?时师也,记其独对黄菊一绝云:「菜羹麦饭午阴斜,饱看中央正色花。非是无心近红紫,清贫何地着繁华。」其著作多散见缙绅集中。

 塔影

牛首山塔影在僧室中,闭门暗映卓前,悬纸或以白衣承之,影小而倒,黪黪可见。室与塔甚近,非相值之地,不知何故。

 德佑闲子撰父志

嘉靖十五年丙申岁秋,邑中大街虹桥沟东居民镢地得石,乃宋末恭帝德佑年闲子撰父圹志,为余业师沈养吾所得,备录于左:

「王君录参从事圹志:先君讳建大字直方,氏王。曾祖譓奉议郎,累赠中大夫,妣朱氏、胡氏,俱令人。祖宁,中奉大夫、直徽猷阁、司农少卿,赠正议,妣傅氏、韩氏俱硕人,周氏宜人。父焘,朝散大夫、通判泰州军州事,妣赵氏封宜人。始卿祖更英,簜历清贯,声光赫奕。至先君生,眉目俨伟如神,幼颖异力学,诸父见闻重染,熟知先朝文献。淳佑己酉,以百篇预乡荐。宝佑乙卯,通判官无为,类集少卿笑庵文,将锓梓,先君校正汇次。计使陆公景思见之与语,喜其仪语英气,叹曰:『燕赵奇士非虚言。』?王氏世赵人,而江阴则侨寓也。丁巳,理宗明堂礼成,先君以通判冢嗣,奏补将仕郎。未几,丁宜人艰,继通判艰,服阕授迪功郎监通判,支盐仓。度宗御极,加修职郎,边赏循从事郎。居官会计当,有能称。制使李公庭芝、印公应雷皆举,升剡,秩满,印公留权,海陵准遣。继辟安东录参,未赴,感疾归。始旧居郁攸,通判虽葺数椽未完,雁行翼不忍析。至是买庐虹桥巷休假,岁余疾革,谓弟若子曰:『自枢祖至先人,七世有列于朝,吾幸蒙先人遗泽,志非不如昔人,学非不如今人,厄于数,莫克振作。』赞一绝逝。时咸淳甲戌六月十三日也。先君生嘉定乙亥八月二十一日,享年六十。娶永嘉赵氏希与女,先十五年卒。子男一人伯熊,女五人,长适同郡杜化孙,次佛娘、宜娘、安娘、住娘俱未行。伯熊卜嗣岁,德佑改元二月十一日壬午安厝于昭闻乡绮山之原,祔先妣穴,从治命也。不肖孤伯熊抆泪叙次梗概,识诸墓。奉议郎知江阴军江阴县事兼提举常平司主管文字赐绯高纯厚填讳。」

 武林俗呼

杭州俗呼黄矮菜为花交菜,谓近诸菜多变成异种,民闲常以此詈人,如鱼中之鲳也。土俗多南渡遗风,卖冰者叫大 【俗音柁。】 雪,以大雪收者佳。粜芝麻者叫何何,旧姓何者曾鬻此故也。

 取蟾酥法

取蟾酥法,将活虾蟆眉棱上,用手裹捻油纸上或是黄桑叶上,便有蟾酥。用竹篾青刮离纸叶上,便于原刮竹篾上,插在背阴处,经宿酥自然干,收用之。

 集览误认刊字

丹阳苏颂子容,宋皇佑闲进士,累官门下侍郎。以父绅尝直史馆,极言时政,与梁适同在两禁,人以为险诐,故语曰:「草头木脚,陷人倒卓。」草头木脚者,木脚是梁字,而草头则苏字也。陷人倒卓者,倾险之甚也。 【苏绅、梁适谓之草头木脚,其害在士大夫,薛居极、胡?谓之草头古,天下苦。其害在民。】 集览遂谓熙宁中颂请以此语刊附国史,此说非也。且云为父辩谤,去之可也,岂有反求添入之理??刊有二义,有刊落,有刊入,此乃因国史有此语,请于神祖而刊落之。即诗序中所谓「则亦刊而去之」是也。

 论祢衡张华二赋

祢衡作鹦鹉赋、张华作鹪鹩赋,皆有超然远害之意。使能践之,何后患之有?是所谓不能雠其言者也。

?文恪公教外孙 【「?文恪公教外孙」,原作「文恪教外孙」,据明藏说小萃本补。】

常熟吴文恪公思庵先生送外孙钱昕一绝句云:「阿昕今喜赴科场,南北奔驰日夜忙。昔日曾闻先辈语,一凭阴德二文章。」吴恶昕父多行不法,作此以教之。昕后卒为良牧伯,能不负公教。余大母严乃文恪之外孙女也,耳熟之,尝以授诩,且述当时钱捷后谒见命执埽除以折其少年英气,曰:「吴家外公,钱家小哥,教者真是能教,受者真是能受,汝孩儿当知样子。嗟嗟,今复可得此耳提哉!」其诗语尤是与今日士子下一顶门针也。

 茅山古迹

茅山华阳洞石崖上真书三大字,相传米元章书。路傍洞泉二篆字龛石中,玉柱洞中有石柱悬空,四周可转,似滴乳结成。喜客泉,人至环石栏,若众拍手,则乳泡泛起。玉宸观大柏根干缠纽,被火,余櫱犹佳。颜鲁公四面碑、张从申三绝碑俱存。大茅峰径路九湾十八折,祠宇宫前九杉高大。灵官所掌玉印,水苍色,方二寸,有柄,文云「九老仙都君印」篆画八迭,制作尚廉,刿不甚古。

 李文安公幼颖 【「李文安公幼颖」,原作「文安幼颖」,据明藏说小萃本补。】

常熟李文安公杰,五岁时在堂中围柱戏跳,见者以手围庭柱团团转,试之,随应声曰:「脚蹋楼梯步步高。」又有出橹人二字者,即对以扇子。尝夜坐庭中,从兄指紫薇星令属对,应曰:「黄道日。」登第后入馆,赋禁苑闻莺,结句云:「君王厌听如簧语,莫向金门弄晚声。」人多传之。

 唐大中时墓铭

嘉靖壬寅冬,余季弟家后浚河,得一块古墓碑,余以水渐渐浸洗之,字稍可辨,然澌灭处甚多,不可读。仅见首行为「琅琊王氏墓志铭」无书撰人姓氏,乃唐大中三年间葬也。惟铭完好,录之。铭曰:「生居幽壤,寂静自然,其生也天,其死也天。赤岸之原,千秋万年。其 【缺】 」?八百块,亦载于志中。余里名赤岸,县志作斥字,余家先世所书有两从者,今定为赤云。

 三花别名

山茶,一名海红花;金凤花,都下称为海囊;蜀葵,浙江宁波称为丈红花。

 历书分色

王守溪曰:「历书有白黑绿碧黄赤紫,此河图数也。河图之数,戴九履一,一为白,九为紫;左三右七,三为绿,七为赤;二四为肩,二黑四碧;六八为足,白。故阴阳家一六八为白,二黑三绿,四碧五黄,七赤九紫。」

 郑州风俗

成化中,河南郑州举人黄某出宰常熟,乡先生钱东湖以赓唱相厚,偶谈及乡土,对钱曰:「敝地风俗,惟细民仍旧,原自有矜严礼法之家,即一城如此者凡十三家,屈指数之尽矣。」东湖接声曰:「连老父母家十四家。」黄茫应曰:「正是正是,学生蹉数也。」闻者莫不绝倒。近时有论郑风者曰:「夫子但放其声,朱子解诗,不宜概从淫例。」由此观之,岂其然耶?

 黄叔扬传

黄钺字叔扬,苏郡常熟县人。少明敏好学,家无藏书,钺日游市肆中,见书,不问古今,即借观之,或竟日不还。是时天下新定,重法绳下,士不乐仕,人文散逸,诏求贤才,悉集京师。钺父见其子好学甚,恐为郡县所知,数惩之不能止。家有田数十亩在葛泽陂,因令督耕其中。钺至陂,无书读,托市盐酪,率一二日即入城,从其友人家借得书,道中披览,比至陂辄尽,每以为恨。

杨濙者,元末隐士也,尝避雨泊舟钺舍傍,窥见钺持书倚檐读不辍声,乃就视之,曰:「竖子好学至此哉?日能读几何?」钺答曰:「苦无书读耳,过目不能忘也。」濙曰:「我有书在洋海店,去此不远,竖子能从吾游乎?」钺喜再拜,即从濙入舟,至其舍,与数册书去。自是数数来易,濙怪其频,举所借书问之,悉记忆无忘者。濙大喜,曰:「吾插架书不下万卷,不能举付汝,汝当就吾舍读。」因令其子福同室而居者三年,遂尽其书。县闻之,并辟福贤良。?怨之曰:「吾不幸遭世乱,家破族散,今独携一子耕读远郊,以毕余生。以子好学,尽以藏书奉观览,奈何不自韬晦,卒为人知,贻累我家!」钺徐曰:「无患,当为公说尹罢之。」乃教福结束如农夫,且曰:「即尹有问,子但操吴音,勿有所对。」福尽如钺教,因同诣尹曰:「钺与福共笔砚数载,知福为深,福才能问学并出钺下,而福父老身病不可遣行,即行不足以应诏,君且得罪。」尹心知其诈也,不得已,乃独遣,钺以生员除宜章典史。

洪武二十二年己卯,举湖广乡试,明年庚辰第进士,授刑科给事中,升户科左,又改礼科。居职封驳甚多。辛巳 【即建文三年。】 以父丧归,其所厚翰林侍读方孝孺吊之,屏左右密言曰:「北方不靖,苏、常、镇京师之左辅,应北之右臂也。君吴人,朝廷之近臣,今虽去,当有以教我。」曰:「三郡惟镇江最为要害,守非其人,是自撤其藩篱也。童俊狡狯,不宜独任。吾近见其奏事上前,视远而言游,此其心不可测也。苏州知府姚善忠义激烈,有国士风,必能独当一面。但仁慈有余,而御下太宽,此治郡之良才,恐不足以定乱耳。然国家大势,不在江南,必待戎马至此,亦已晚矣。」孝孺乃因钺附书于善,以忠孝相勉,期戮力王室,以济时艰。善得书,与钺相对恸哭,以死自誓。

钺至家,因父殡在陂上旧庐,即往居之,足迹不入城邑。有御史按部至常熟,问曰:「此有黄给事,何在?」邑中无知其家者。一老人居与钺邻,知引之,御史舟至陂时方暮,秋收禾堆积村巷,路又泥淖,御史乃徒步抵其舍,钺从幕中对语移日。家人以贵客至欲割鸡具馔,钺惊曰:「岂有居丧而杀鸡礼客者耶!」卒以菜粥对食而别。

壬午,靖难师日促,姚善受建文君诏,总率苏、松、常、镇、嘉兴五部兵马勤王,善以书招钺,以亲丧尚在殡,请即日营葬毕事,乃可趋命。既而童俊果以镇江降。

文皇帝正位,诏暴姚善罪状收之,善麾下许百户惟权诈因得亲善,缚善邀赏。钺闻之恸哭,遂绝食,闭目三四日死,悉以家人救免。或传言善款服,上赦其罪,复瞠目曰:「吾知善为人决无二心,吾且少俟之,善事定,吾独死未晚也。脱果不死,吾将下报希直。」希直者,孝孺字也。遂复稍稍食。其年七月十日,善就刑报至,钺起,登琴川桥,西向再拜,祠而哭之曰:「吾与君同受国恩,不幸有国难,义同许身。君与希直同死国,吾忍背义独生乎?」祠毕,绐家人归祭具,遂从容整衣冠,奋身入水死。

时收善党急,军士纵横郡邑中,且讹言将并录钺家,亲族悉惊伏。福乃具棺衾,昼夜泣桥侧,百方求其尸,不能得。更数日,尸忽自出,立水中,福恸哭,亲抱而起,易其衣,体犹不溃败,竟成礼葬之。复吊以诗曰:「江风夜夜鼓洪波,江雨朝朝湿薜萝。九辨不回哀郢志,三军难夺采薇歌。手披宿草孤踪满,梦转空梁月影多。谁谓百年臣子恨,独闻野老泪滂沱。」按此杨五川仪从余庆书院僧本清疏簿中得,所记黄黄门事实,又得殷学究书卷面二半幅所载遗迹,合而诠次如右。 【黄公著作,泯灭无传矣。得其赠杨君福诗并引,附录于此云。「钺自成童时,与我贻谷杨兄同事笔砚,探讨古今,风晨雨夕,靡不相俱,盖同寝处者将十载。兄清才厚德,十倍于钺。特以尊翁芦历老先生年周甲子,不乐仕进,故前后与钺联名而辟于县者三,举于郡者再,皆以痼疾辞免。钺不才,叨拜官谏垣,兹以使事过迁,诏特许归省。雨中过寻旧游,因共榻累夕,追谈往事,百感俱作。嗟嗟,杨兄今之大贤人也,向以亲老而不仕,今亲则终矣,向以世乱而道屈,今时则泰矣,尚恋恋湖山,将遂老焉。而钺忝司献纳,又不敢故违高志,以荐扬于上,论其极致,吾二人皆不能无罪焉。濒别,聊赋此以赠。出处殊途,隐显异致,又不知兄之所以教我者何如也。『爱子茅堂静不尘,扁舟莫厌往来频。如兰自觉心情古,似梦还惊岁月新。架上经书千轴富,窗前花木一林春。严陵自是轻台鼎,相对同为献纳臣。』」】

 供闲选胜各八

牌色八奇 拗马军 雁衔珠 二姑把蚕 鳅入菱窠 苏秦背? 拗双飞 双脚抱迭胜环儿 象戏八捷 【象棋】  背水阵 镫蛾独立 雪夜擒戎 双龙争珠 老蚌吸月 寒江独钓 流星赶月 金鸡抱卵 妙曲八引 【曲名】  玉抱肚 后庭花 【一曰尾犯】  傍妆台 玉交枝 对玉环 三仙桥 【一曰三换头】  刮鼓令 【一曰大迓鼓】  夜行船 齐云 【一曰圆祉】  八弄 【球】  秋千塔 逆流水 勒马膝 侧肩札 【一曰入鬓】  鹊蹋枝 蹬锁腰 【一曰迭脚挟】  双背肩拐 黄莺落架 丽词八调 【词名】  鹊桥仙 喜迁莺 摸鱼儿 隔浦莲 青玉案 琐窗寒 醉蓬莱 【一曰醉春,一曰醉落魄】  金人捧露盘 手谈八势 【围棋】  玉匣藏珍 金圭七聚 彩凤翻身 金蝉脱壳 猛虎奔林 喜鹊转枝 二士入桃源 右军观鹅 捶丸八巧 【打球】  卧棒斜插花 燕尾斜插花 后橛掀过前 前橛翻过后 背身正棒 两肩基儿 雁点头 背身倒卷帘 院爨八剧 【杂剧】  三拖旦 大分界 琴家弄 看马胡孙 缠三旦 牵着骆驼 调猿挂铺 双捉?

 姚少师官诰

嘉靖癸卯秋八月,有姚某者徙居顾山镇,业腐酒,一日出其上世姚恭靖少师广孝永乐十年二月所得赠祖菊山、父妙心、祖母周、母费并封本身官诰五道, 【「并封本身官诰五道」,「身」字原作「官」,据明藏说小萃本改。】 货于古塘王柳塘,王膏粱子,不识姚少师为何许人,仅取其裱锦轴头之类买之,中玉玺诰文揭还,携去。余友人双泾周君闻之,用秫米易而藏焉。嗟嗟,靖难帏幄大勋,炳炳于金匮闲,而当时龙章,卒为后世弃如敝屣,岂适符色即是空之本旨乎!

 镫谜

镫谜:十谒朱门九不开,满头风雪却回来。归家懒睹妻儿面,拨尽寒炉一夜灰。 【「拨尽寒炉一夜灰」,「炉」字原作「烟」,据明藏说小萃本改。】 一药名, 【常山砒霜,狼毒焰硝。】 一病名。 【喉闭伤寒,暴头火丹。】

 河豚有害

河豚,余邑中之所惯食,余亦爱之。近入城,闻一人家哭声甚哀,问之,则以误食河豚之有毒者连死四人。梅圣俞诗云:「炮煎苟失所,入喉为镆铘。」又云:「皆言美无度,谁谓死如麻。」真纪实之言也。余从此遂不敢食。遇馔,则每劝人,世闲多美味,省此一物不为少,勿为苏家口语所误,悔之无及。时亦有闻余言而辍箸者,有不谓然者,余曰:「从若转圜,胜于堕堑。」盖中毒者多饮秽物解之,聊借戏以警云。偶得宋时陈止斋傅良戒河豚赋,录之以广余意焉。其文曰:「余叔氏食河豚以死,余甚悲其能杀人,吾邦人嗜之尤切他鱼。余尝怪问焉,曰:『以其柔滑且甘也。』呜呼!天下之以柔且甘杀人者,不有大于河豚者哉!遂赋之。物固有害人兮,人之胜者智也;牛能触,吾为之络,马能踢,吾为之衔且辔也。乌喙之毒,用之药以治也。虎豹搏且噬也,机与阱足以备也,蛟蜄可驱兮,蛇虺蚖蜥可避也。虽其质祸贼兮,名彰莫余伪也。是故防之疑兮,待之惧也。吁河豚柔滑其肌兮,旨厥味也。孰鱼匪羞兮,而柔以甘人同嗜也。曾谓其毙人亟兮,孽肝胆惨肠胃也。人虽疑致死兮,馈者弗忌也。吁嗟乎物之害人兮,不在乎真可畏也。凡蓄美以诱人兮,盖中人之所利也。余诚说而啖兮,彼则阴以其恚也。减残忍以为仁兮,文妩媚忌也。甘我以言兮,鼠伺而狐窥也。笑怡怡吾虿兮,弱婉婉灭人之气也。富贵怀安吾鸩兮,币帛饔牢吾饵也。吁嗟乎爱者祸府兮,所玩以易也。兵莫惨于贪兮,干戈伏于不意也。晋灭虞以璧马兮,商君以好囚魏也。莽诈忠以盗汉兮,武贼养以媚也。眇河豚其弗戒兮,欺天下者曰得志也。吁嗟乎若子豢安兮,掷天下于一试也。」 【元贡玩斋曾客江阴,集有记河豚云,大者名青郎君,小者名班儿,今鲜知青郎君名。】

 测影台考

邵文庄公宝测影台考:「按周礼,以土圭之法测日影,凡立五表,其中表在阳城,即今登封东南告县旧治是也。予至其地,有二台存焉。其南一台,琢大石为之,上狭下阔,高丈余,广半于高。中树一石碑,刻曰『周公测影台』。台北三丈所,复有一台,约高三丈余,垒砖为之。其北之中为缺道,深广二尺许,下列石为道,直达于北,约五丈许。石上为二小渠,渠侧刻尺寸甚精密,最北一石为二小窍以出水。询其土人,云故老相传为量天尺,又以为铜壶滴漏。考之县志,此名观星台,亦周公所筑。然予见其刻尺寸,所书特今文耳,恐非出于周公。况历代历书言尺度者,亦未尝言及阳城测星台尺,盖不可信恐。 【「盖不可信恐」,明藏说小萃本同。疑「恐」字为「?」字之讹。】 惟石台乃周公遗迹,所谓观星台者,则后人因而建耳。且其地尝置金昌府治,又尝置告县治,建斯台者,岂其时耶?又按礼疏,四方之表,各去中表千里。予以禹迹图考之,南表当在郢之北,东表当在辽之东,北表当在肃之北,西表当在华之西南终南山之东。今其地不知亦有遗迹在否。」

 宣德咏撒扇

宣庙咏撒扇一首云:「湘浦烟霞交翠,剡溪花雨生香。埽却人闲炎暑,招回天上清凉。」真帝王之诗也。

 甲辰岁荒

嘉靖二十三年甲辰,春雨淋漓,二麦萎黄,十无二三。自四月不雨,直至八月,中间虽小雨数次,地方湿而燥日如火,随就干烈,沟洫扬尘,河港成裂,禾苗尽槁。米麦之价腾贵,民不聊生,草根树皮,皆攘取充腹。此等景象,何不幸而亲见之哉! 【食榆树皮,前汉天文志河平元年旱,伤麦,民食榆皮。】

 赑屃等名不同

陆文量菽园杂记云:「古诸器物异名,屃赑其形似龟,性好负重,故用载石碑。螭(虫勿)其形似兽,性好望,故立屋角上。徒牢其形似龙而小,性好吼叫,有神力,故悬于钟之上。宪章其形似兽有威,性好囚,故立于狱门上。饕餮性好水,故立桥所。蟋蜴形似兽,鬼头,性好腥,故用于刀柄上。(虫蛮)(虫全)其形似龙,性好风雨,故用于殿脊上。螭虎其形似龙,性好文彩,故立于碑文上。金猊其形似狮,性好火烟,故立于香炉盖上。椒图其形似螺蛳, 【杨升庵曰:按尸子云,法螺蚪而闭户。后汉书礼仪志殷以水德王,故以螺着门户。则椒图之似螺形信矣。】 性好闭口,故立于门上,今呼鼓了非也。虭(虫多)其形似龙而小,性好立险,故立于护朽上。 【杨升庵曰:唐韵沓音塔,注沓头也,今俗名护朽。】 鳌鱼其形似龙,好吞火,故立于屋脊上。兽吻其形似狮子,性好食阴邪,故立门环上。金吾其形似美人首鱼,尾有两翼,其性通灵不睡,故用巡警。出山海经、博物志。」右尝过倪村民家,见其杂录中有此,因录之以备参考。如词曲有「门迎四马车,户列八椒图」之句,八椒图,人皆不能晓,今观椒图之名义,亦有出也。然考山海经、博物志,皆无之。

李西涯怀麓堂集云:「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囚牛龙种,平生好音乐,今胡琴头上刻兽,是其遗像。睚眦平生好杀,今刀柄上龙吞口是其遗像。嘲风平生好险,今殿角走兽是其遗像。蒲牢平生好鸣,今钟上兽纽是其遗像。狻猊平生好坐,今佛座狮子是其遗像。霸下平生好负重,今碑座兽足是其遗像。狴犴平生好讼,今狱门上狮子头是其遗像。赑屃平生好文,今碑两旁龙是其遗像。蚩吻平生好吞,今殿脊兽头是其遗像。昔在弘治间,泰陵尝令中官问龙生九子名目,因忆少时往往于杂书中见之,仓卒不能悉具,又莫知所出,以询之罗编修玘,玘仅疏其五六,云得于其师左参政赞者止此。又询于吏部刘员外绩,绩以故册来,册面备录此语,亦不知所从出,因据以复命。余又得一处载(虫八)(虫夏)好负重,今碑下石兽。所述各不同,俟正之博物君子。(虫八)(虫夏)疑即前霸下。」

 楚世子弒逆

嘉靖二十四年正月十八日夜,楚世子英耀弒其父楚王。初世子病,王遣所爱宫人侍之,世子私焉,有娠。楚王怒,遂疏世子。及妃生幼子,阴有废立之意。一日往世子堂,见其容瘁,曰:「尔如此,何能继我?不如学修炼长生,将王位奏让与弟,弟不失位,尔不失身,两便也。」世子是时已蓄弒心矣。至今年正月十七日,宴三司,饮至三鼓,欢甚,出所有宝杯等,劝三司不醉不归。次夜三鼓被弒。其跟随朱安等出城,闻之巡抚三司。次日世子以父病风暴卒讣,长史官及内臣令史阿附之。时巡抚亦任其差官赴京营干,御史伊山泉敏生从荆州急回,遂奏劾之。由是世子械至京自尽,长史内臣俱斩不待。时闻楚王贪酷已极,人无可奈何矣。天为楚民报雠,乃假手其子,身弒子灭,天定胜人之理也。 【此得之项瓯东,最的。】

 丙丁龟鉴

宋理宗朝淳熙六年,衢州孝廉七世孙中书省奏名臣柴望撰丙丁龟鉴,言丙午丁未自古多变,厄者凡二十有一,为十卷,其言多验。洪容斋五笔亦载丙午丁未之变,而谓丁未之灾又惨于丙午。抚时忧事,搦管勒此。

 南村草堂记

陶宗仪有莫逆友曰邵亨贞,今辍耕录首载募资刻版疏,是其笔也。邵公号见独居士,余家藏其亲笔文稿一册,中有南村草堂记,诵之可以想见二公丰采。

记云:「自昔有道之士,能终身不汨名利,天下后世,清议无异辞者,惟晋靖节先生与吾宗康节先生二人而已。二公之子孙散处四海,代不乏人,然能继其高风伟行者,则未见其人也。吾宗诸老,往往追慕,未始不扼腕嗟叹,自以不克远绍先躅是憾。靖节去今代尤远,然亦寥寥无闻者,岂皆冥然自晦于穷山绝域而与世不相闻耶?予与陶君九成游几四十年矣,视其行,无所矫揉,终身弗渝。九成生长浙水东,承平时侍父宦游西州,既壮,屡经世变,弓旌纁帛之招,接踵境上,悉毅然不答。既久益坚。唯耕艺读书,从容于逢掖颠沛之时,漫浪于世道纷纭之际,无隐士之名,而潜合隐士之行。方之同时之士,趋竞而合污者有之,困阨而失守者有之,言与行违者有之,能如九成之不动声色全身而履道,则不可得也。吾尝考求吾宗之人可以追述康节者,既未之见,今观九成出处,殆可远企靖节遗风,为可庆也。九成筑草堂于泗溪之南村,暇日余往过焉,见其左右列琴瑟书册,前后多桑麻竹树,四顾皆平畴远水,出户则可览观江山之胜,四时有耕钓蚕牧之营,晨夕有读书谈道之乐。遶屋种菊数十百本,幅巾短褐,逍遥其间。与黄花同傲霜露,地偏而心远,吴中所存,不言而可概见,人亦以为今代之靖节与!余老矣,九成亦逾半百,行将优游卒岁于草堂之下。后之传逸民者,其肯舍诸?九成求余言为记,既书以复之,且以叹吾宗之不竞也。戊午岁重阳日记。」

 张修撰缉屋

常熟止庵张公洪,宣德时以翰林修撰在家,屋敝欲缉,有柬与东桥徐氏乞柴盖之,并羊一牵,乃县令为乡饮送者,转托与种竹人家换竹作椽。其柬有三四十句,余亲得之,惜未曾录,失去。此等高风,今愿为之执鞭而无从也。其谕缅甸宣慰那罗塔六书,绰有使才,不独有行有文。

 神仙粥方

神仙粥方,专治感冒风寒暑湿之邪并四时疫气流行头疼骨痛发热恶寒等症, 【「发热恶寒等症」,「症」字原作「证」,据明藏说小萃本改。】 初得一二三日,服之即解。用糯米约半合,生姜五大片,河水二碗,于砂锅内煮一二滚,次入带须大葱白五七个,煮至米熟,再加米醋半小盏入内和匀,取起,乘热吃粥,或只吃粥汤亦可。即于无风处睡之,出汗为度。此以糯米补养为君,姜葱发散为臣,一补一发,而又以酸醋敛之,甚有妙理,盖非寻常发表之剂可比也。屡用屡验,不可以易而忽之。

 迎武宗驾还帐词

湖广镇巡等官迎贺武宗大驾亲征江西凯旋帐词,是时余邑裕轩夏公从寿为参议,此其代笔者,存以见当年时事云尔。

「伏以春生秋杀,妙阖辟于乾坤,雷厉风行,廓清夷于江汉。惟天讨必加于有罪,肆王师岂出于无名?功在一人,欢腾万口。兹盖伏遇钦差总督军务后军都督府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朱,英资神授,骏德天成,庙算无遗,远慑犬羊于徼外,王猷允塞,岂容狐鼠于域中!粤在洪都,建有宁府,圣祖重屏翰之计,茅土攸分,累朝敦亲睦之仁,继承不替。宜祖训之永守,期宗社以同休。讵意兹邦,是生恶胤。乃宸濠者,夙禀凶暴,少有豺狼之声,大肆烝淫,长为禽兽之行。攘夺良氓殆尽,贼杀善类孔多,招诱贼徒者不翅万众,阴谋不轨者殆将十年。罪贯已盈,反形渐具,谏台交奏,宜加斧钺之诛,圣德涵容,尚锡几杖之赐,方遣官而降敕,俾悔过以图新。岂枭獍之恶已成,顾蜂蚁之忱何在?伪传制檄,岂惟指斥乘舆,大兴甲兵,直欲谋危社稷。遂杀巡抚,首据省城,南康、九江,皆被乘虚袭破,民庐市肆,悉遭纵火焚烧。垂涎欲犯留都,染指已攻安庆。驰变告于一旦,法所不容,赫皇怒于九重,义所必讨。敬告宗庙,肃将天威,即日临朝以誓师,匪徒推毂而分阃。六飞亲御,举鞭指江以西,五位暂离,仗杖从天而下。周之皇父、休父,戒旅陈行,唐之英公、吴公,前驱后继。六军齐奋,增耀日之威灵,万马不嘶,听如山之号令。先声至,而逆丑褫魂丧魄,义旗举,而元凶束手就擒。表天纪之必正不挠,信王师之有征无战。有生大慰云霓之望,无辜咸脱水火之中。荆棘不生,允藉班师节制,秋毫无犯,乐闻奏凯欢声。迈成周之克定三监,政由冢宰,陋汉景之讨平七国,兵属条侯。元功显勒于鼎钟,示永世而万古不泯,大驾早还于斧扆,敷文教而六合同春。某等惭扈从莫效犬马之劳,诗歌常武,叩行在不胜葵藿之悃,祝拟华封。诚欢诚忭,稽首顿首。谨献词曰:『一统山河调玉烛,尧舜至仁先睦族。独怜七国与三监,祇今犹蹈前车覆。赫然天怒肃,何须分阃还推毂。誓六师,一人自将,直指西江澳。披坚执锐俱颇、牧,凭仗威灵如破竹。元凶就缚诏班师,大功独建归黄屋。凯歌赓法曲,欢腾亿兆俱蒙福。竞嵩呼,天长地久,永镇绥荒服。』右调归朝欢。」

 女辩继母诬陷疏

「顺天府故官锦衣?千户李雄女孩李玉英谨奏:为明辨生冤以伸死愤以正纲常以还淳俗事。臣闻先王有言,五刑以不孝为先,四德以无义为耻。又闻列女传云,以一身而系纲常之重者,谓之德;以一死而正纲常之重者,谓之仁。故窦氏有投崖之义气,云华有坠井之英风,是皆所以振纲常以励风俗,流芳名于身后,垂轨范于无穷也。臣父李雄,荫袭百户,荷蒙圣恩,以征西有功,寻升前职。臣幼丧母,遗臣姊妹三人,有幼弟李承祖,俱在孩提。恩父见怜,仍娶继母焦氏,存恤孤弱。臣十二岁遇皇上嗣位,甄选才人,府尹以臣应选,礼部悯臣孤弱,未谙侍御,发臣宁家。父于正德十四年七月十四日征陕西反贼,与贼进战阵亡。天祸臣家,流离日甚,臣年十六,未获结缡,姊妹三人,伶仃无倚。摽梅已过,红叶无凭,是以穷迫滥液,形诸吟咏,偶有送春诗一绝云:『柴门寂寂锁残春,满地榆钱不疗贫。云鬓霞裳伴泥土,野花何似一愁人。』又有别燕诗一绝云:『新巢泥满旧巢攲,泥满疏帘欲掩迟。愁对呢喃终一别,画堂依旧主人非。』是皆感诸身心形诸笔札,盖有大不得已而为言者矣。奈何母恩虽广,弗察臣衷,但玩诗词,以为外通等情,朝夕逼责,求死无门。逼舅焦榕拿送锦衣卫,诬臣奸淫不孝等情。臣本女流,难誊口舌,本官昧审事理,问拟剐罪重刑。臣只得俯伏顺从,不敢逆继母之命,以重不孝之罪也。迩蒙圣恩宽恤,『特以天气太炎,在监军民未获发落,仍差审录太监研审,凡有事枉人冤,许通行奏。钦此钦遵』。不得不具求生之路,以昭决死之言。臣父虽武臣,颇知典籍,故臣虽妾妇,亦得奉闻其遗教。况臣继母年方二十,有弟李亚奴,始生周岁,臣母欲图亲儿继袭,故当父方死之时,计令臣弟李承祖十岁孩儿亲往战场寻父遗骨,盖欲陷于非命,以图己之私也。幸赖皇天不昧,父灵不泯,臣弟得父骸骨以归。前计不成,忿心未息,巧将臣弟李承祖毒药鸩死,肢解埋弃,将臣姊李桂英卖与权豪家为婢,名虽养赡,情实有谋。又将臣妹桃英沿街抄化,屏去衣服,稍有怨言,朝夕拷打。今又将臣诬陷淫奸等情,臣纵不才,邻里何不纠举?又不曾经获某人,乃以数句之诗,寻风捉影,陷臣死罪。臣之死固无憾矣,十岁之弟,果何罪乎?数龄之妹,又何辜乎?臣母之罪,臣不敢言,凯风有诗,臣当自责,臣之死固不足惜,恐天下之为继母者,得以肆其妒忌之心,凡为儿女者,得以指臣之过也,是以一生而污风俗,以一身而亵纲常也。臣在监日久,有欺臣孤弱而兴不良之心者,臣抚膺大恸,举监莫不惊惶。陛下俯察臣情,将臣所奏付诸有司,明布各衙门知道,将臣速斩,庶身无所苦,免行露之沾濡,魂有所归,无青蝇之污秽。仍将臣之诗句委勘,有无淫奸等情,推详臣母之心,尽在不言之表,则臣父母之灵,亦可慰之于地下,而臣之义,亦不可掩于人闲矣。臣冒渎圣主,不胜祈死之至。系明辨生冤,以伸死愤事,情不敢隐讳,谨具本,令妹李桃英?奏以闻。」奉圣旨:「这奴婢事情有可矜,着三法司会勘来说。」「奉圣旨,李承祖死于无辜,焦氏妒忌之心,罪实难容,依律处斩。李玉英着锦衣卫选良才婚配。」右疏在嘉靖四年闲一学究所钞者,余见而录之。

 瘗蚕得祸相同

分类夷坚志乙集五卷中载:江阴民云,林明甫说绍兴六年寓居江阴时,淮上桑叶价翔涌,有村民居江之洲中,去泰州如皋县绝近,育蚕数十箔,与妻子谋曰:「吾比岁事蚕,费至多,计所得不足取偿,且坐耗日力,不若尽去之。载见叶货之如皋,役不过三日而享厚利,且无害。」妻子以为然。乃以汤尽死,瘗诸桑下,悉取桑,棹舟以北行。半道有鲤跃入,民取之,刳腹实以盐。俄达岸,津吏登舟视税物,发其桑,见有死者,民之厥子也。惊且哭,吏以为杀人,拘系之。鞠同舟者,皆莫知,问其所以来,民具道本末。县遣吏至江阴物色之,至其家,门已闭,坏壁以入,寂无一人,试起瘗验之,又其妻也,体已腐败矣。益证为杀妻子而逃,无以自白,吏亦不敢断,竟毙于狱。

沈石田客坐新闻七卷末载蚕神报冤云:弘治庚申,太仓孙廷慎行贩安吉,往来皁林,见巡司获盗三人,其人是彼处大族伍氏家丁也。盖其家每岁畜蚕多,桑薄,饲之不继,因弃蚕十余筐,瘗之土窖中,三人仍驾船往市桑叶不得,舟还途次,忽一大鲤跃入舟中,约重数斤,三人喜其罕得,载归馈主。舟经皁林,巡司异其小船而用两橹急驾,疑之,遂追捕至,检其外,见头仓有人腿一,三人自相惊骇。巡司即缚解浙江臬司,拷掠甚至,诘其身尸所在,三人不胜锻炼,诉辨得鱼之故,变异之端。主司不信,三人者不得已而认之,云杀人,身尸见埋在家隙地内。主司即命吏卒人等押至其家,妄指一地发之,正是瘗蚕之处,蚕皆不见,惟见一死尸,身躯完全,乃少一腿。事之符合,并家主俱抵罪。

夫岂害蚕命数多有此报冤耶?按此与夷坚所志大略相同,岂太仓孙君偶因蚕事遂缘饰旧闻以诳石田而石田信之耶?不然不应鲤鱼跃舟瘗蚕变尸之符如是也。后得唐安定皇甫牧所撰三水小牍,中云唐咸通庚寅岁,洛师大饥,谷价腾贵,民有殍于沟壑者。至蚕月而桑多为虫食,叶一斤直一锾。新安县慈?店北村民王公直者有桑数十株,特茂盛荫翳,公直与其妻谋曰:「歉俭若此,家无见粮,徒竭力于此蚕,尚未知其得失。以我计者,莫若弃蚕,乘贵货叶,可获钱千万,蓄一月之粮,则接麦矣,岂不胜为馁死乎?」妻曰:「善。」乃携锸坎地,养蚕数箔瘗焉。明日凌晨,荷桑叶诣都市,鬻之三千文,市彘肩及饼饵以归。至徽安门,门吏见囊中殷血连洒于地,遂止语之,公直曰:「适卖桑得钱,市彘肉及饼饵贮囊,无他也。」请吏搜索之,既发囊,惟有人左臂若新支解焉。群吏乃反接,送于居守,居守命付河南府,尹正琅琊王公凝令纲纪鞠之,其款云:「某瘗蚕卖桑叶市肉以归,实不杀人,特请检验。」尹判差所由监领就村验埋蚕处,所由领公直至村,先集邻保,责手状,皆称实知王公直埋蚕,并无恶迹。乃与村众及公直同发蚕坑,中有箔角一死人而阙其左臂,取得臂附之,宛然符合。遂复令公直诣府白尹,尹曰:「王公直虽无杀人之辜,且有坑蚕之咎,法或可恕,情在难容。蚕者天地灵虫,绵帛之本,故加剿绝,与杀人不殊,当自严刑以绝凶丑。」遂命于市杖杀之。使验死者,则复腐蚕矣。今据小牍,则夷坚之说,正当时洪公门下所窜入唐事以投其好者,当以小牍为的,余皆系讹袭云。

 西瓜

西瓜可治暑疾,甚效。种以牛粪,结实大如斗。其种自洪忠宣使金虏移归。极恶糯米,撒上易烂。凡瓜,以鸡骨入之,则瓜尽坏。

 草窗铁崖别号

武林旧事,泗水潜夫辑,正德中一代巡在浙中刻之。其跋谓泗水潜夫不知为谁,夫周爰咨诹,代巡职也,抑咨之而无有知者乎?胜国时周公密、杨公维桢最博洽,著作甚富,其别号甚多。密字公谨,号草窗,凡弁阳老人、泗水潜夫、齐东野人,癸辛居士皆其别见者也。维桢字廉夫,号铁崖,凡铁雅、铁笛、铁史、铁龙精、铁仙、铁龙仙伯、老铁、东维子、抱遗老人、桃花梦叟、锦窝老人、边上梅皆其别见者也。聊为志之。

 松江张同知召变

嘉靖三十二年癸丑三月,松江府同知张仲以偏爱少妾杨倡,酷虐其妻赵氏,遂为妻所杀,遍身碎剁。至五月,上海县因滨江无城,廿六夜,倭寇数百突入街巷,男妇杀死无算,县令奔逃,县治周遭烧烬掳掠不可数计,延及苏州太仓城下。吴淞千户所、金山卫等处受害大略相同。余江阴虽远,亦以近江为虑,县官督民造城造兵器,且发民兵救援太仓,亦被杀数命,闻之惊胆。张同知杀死事,余表侄严某在彼亲见,归说。严又云,松江府治遍地生毛,细如发,五色俱备,人人怪叹。

 江阴刊高丽图经

淮安周辉清波杂志十二卷。其七卷中云:宣和奉使高丽,诏路允迪傅墨卿为使,介其属徐兢仿元丰中王云所撰鸡林志为高丽图经,稽考详备,物图其形,事为其说。盖徐素善丹青也。宣和末,先人在历阳,虽得其图,但能钞其文,略其绘画,干道闲刊于江阴郡斋者,即家闲所传之本,图亡而经存,盖兵火后徐氏亦失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