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霍夫(Chekhov)是俄罗斯著名的讽刺滑稽的小说家。他于一八六○年生于乌克兰的Mkraine塔根洛克(Taganarok)地方。幼年的境遇很苦,后曾学过医学。他的短篇小说,非常的有名。每篇中都能写出人类隐伏在生活之幕下的悲哀,他文学上的美术,异常精巧,都是由讽刺口吻中,细致的描写出他心中所包含的同情。

托尔斯泰曾批评他作短篇小说,能够与莫泊桑(Maupassant)相比较。但塞特则(Thomas Seltzer)说得好:“我是很难的去寻出相仿的地方。”因为虽然他们在短篇小说的著作中,都是把持着一个很超越的宗旨,这是可以说相同的。不过法国小说的创作,多是从空气中吹出来的冷风,使人清醒。而俄国的小说,却是人类的同情的温暖呼吸,使人兴奋。所以莫泊桑永不能告诉出哪里是他的同情(Sympathics)所在,而读者也不能知道,只有自己去猜度去。柴霍夫虽然他也不明告以哪里是他的同情,但同时读者能够知道,不用去猜度的。这便是法俄两位短篇小说家的不同之点。然而其为人类呼出悲哀的呼声的目的,却是一样的。

柴霍夫作品中,所表示的是惊奇的方略,与其艺术的灵活,不是单调Monotony也不是重复Repetition的。他的小说中,每篇都有一种意境,没有两篇是从同的。作短篇小说本来很难,若在很少的字数与页数中,而能将很好的意想描写得十分完善,不是艺术与思想,俱臻绝顶,是难于有成功的。而柴霍夫独擅长此技,如《宛可》此篇,译成中文,也不过两千字;也不过是叙写一个九岁的童子的插话(Episode),而其生活的悲剧,在过去的环境,与将来的预兆中,都显露出。使人读了,由心底里发出一种悲悯的同情,深深地为之长思,而不能忘,也可谓他所有短篇中的佳作了。

但塞特则曾批评他的作品是:“你如要笑,他能同你笑,你如要哭,他能同你哭,你如恐惧他也恐惧”可见柴霍夫的文字,都是真实的对于人们的同情的挥发。

而且我们看《宛可》这篇中,虽是说一个孤苦小童的回想与插话,而字里行间,还时时露出他——柴霍夫——自然滑稽的趣味来,使读者因此感受力更要深入一层。然我们读了却只有替一个忍饥受打的不幸孤露的童子悲哀,这也可见他艺术是如何的高妙!

以上我所述的,聊当柴霍夫此篇的介绍。而刘女士译此篇,也非常慎重,能将原意曲折达出,文字毫不晦涩,也是很难得的!

一九二一年五月二十日

一九二一年《曙光》第二卷第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