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栻,字敬夫,一字乐斋,号南轩,广汉人,迁于衡阳。少从胡五峰问程氏学,五峰以所闻孔门论仁亲切之旨告之,益自奋厉,以古圣贤自期,作《希颜录》以见志。著有《论语孟子说》《太极图说》《经世编年》等书,弟子编有《南轩答问》。其仁说谓求仁莫大乎克己。《与刘共甫书》谓:“学之用极天地,而其端不远乎视听食息之间,识其端则大体可求,明其体则妙用可充。”《与吕伯恭书》谓:“吾曹当相与讲明圣学,庶有正人心承三圣事业。”及寝疾,微吟曰:“舍瑟而作,敢忘事上之忠;鼓缶而歌,当尽顺终之理。”乃自作遗表。黄宗羲谓朱子生平相与切磋得力者,东莱、象山、南轩数人,而东莱则言其杂,象山则言其禅,惟南轩为所佩服。一则曰“敬夫见识卓然不可及,从游之久,反复开益为多”;一则曰“敬夫学问愈高,所见卓然出人意表,近读其语说,不觉胸中洒然,诚可叹服。”其讲友自朱、吕外,则赵忠定汝愚、潘显谟畴、吴知州松年、张县令杰,学侣则陈止斋傅良、胡季立大本、张知军寓、吕司监陟。吕字升卿,累官监司,与南轩游,零陵人也。门人则胡季随大时,彭止堂龟年,吴畏斋猎(醴陵人),游默斋九言、受斋九功,宇文顾斋绍节辈。又南轩岳麓之教,身后不衰。宋之亡也,岳麓精舍诸生乘城共守,及破,死者无算。当元时,私淑南轩之学者,有巴陵人方敏中,年十二通《春秋》,厉志以传坠绪,书其室曰“明轩”,高尚不仕,从游者教以克己为要,顾其详不可得闻,仅见临川《江汉叙录》。

南轩弟子,见于梨洲《岳麓诸儒学案》者:

胡大时季随,崇安人,五峰季子,学于南轩,南轩以女妻之。湖湘学者,以季随为第一。

彭龟年子寿,清江人,得程氏《易》,读之至忘寝食,从南轩质疑而学益明。

吴猎,字德夫,醴陵人,学者称为畏斋先生。迁居善化。年二十三见张宣公。称其宏裕朗畅。尝谓圣贤教人,莫先于求仁。乃以孔门问答及周、程以来言仁者,萃类疏析,以请正宣公,宣公是之。其《畏斋集》六十卷,今已无存,然畏斋能以宣公求仁之学而施之于经纶之大者。

游九言,字诚之,建阳人。始学于宣公,宣公教以求放心,久之有得,学者称默斋先生。

周奭,字允升,湘乡人。南轩问天与太极如何,奭谓“天,形体也;太极,性也。惟圣人能尽性。人极所以立。”南轩以为然。

吴伦,字子常,零陵人。南轩帅江陵,以先生从,临终谓之曰:“蝉蜕人欲之私。舂容天理之妙。”

蒋复,字汝行,零陵人。隐居东山,介然自守,所著有《淡岩文集》。

零陵之从南轩者,先生与吴伦最有名。

钟如愚,字师颜,湘潭人,南轩之弟子也。年十六,以书问仁,因留受业。晚官岭海,引年而归,除南岳书院山长,监南岳庙。

王居仁,字习隐,常宁人,尝与袭盖卿同学于南轩,登进士。

赵方,字彦直,衡山人,早从南轩学。

蒋元夫,清湘人,从南轩游,亦尝学于象山。

谢用宾,祁阳人。少跌宕负才气。尝读南轩《希颜录》而慕之,造谒门下,求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南轩曰:“其敬乎。”自是守之不替。

萧佐,字定夫,湘乡人。其父故从五峰胡氏学,于张宣公为同门,佐因受业于宣公,授以居敬之旨。朱子帅长沙,以进德之说请益。曰:守先师之训十五年矣,今见先生,如见先师也。鹤山尝为作《师友堂铭》。

按南轩之父为张魏公浚,符离之败,厥罪至重,而枉杀曲端,又等于秦桧之杀岳飞。梁任公启超谓徒以其子讲学。浚为朱子所父事,为作行状数万言,故人遂忘其罪。梁守师学,崇陆王而抑程朱,其说固无足怪,而王士祯《带经堂诗话》亦于浚有微词。《易》曰:“有子,考无咎。”魏公之罪,赖贤子而末减,《记》所谓“将为善,思贻父母令名”也。南轩讲学于岳麓,传道于二江湘蜀,门徒之盛,一时无两。余昔居城南书院,考其遗迹,尝欲仿欧阳坦斋《岳麓文钞》例,别为《城南文钞》一编,平江方克刚小川闻而韪之。吾书未成,方亦即世。吾昔闻先师钱先生(名维骥,字硕人)言,宁乡诸张多南轩裔,未之察也。及避寇安化,至黄材茅坪官山之麓,则魏公父子双墓巍然在焉。前立南轩词,有榜署曰“紫阳畏友”。后取其遗集而读之,所求仁之说,希颜之录,诚学者所当深察也。湖南以朱、张讲学滞湘,有洙泗之风。今岳麓改建大学,特立文科,紫阳之绪不坠,而城南鞠为茂草,南轩之风寂然。同为大儒,显晦各异,宜罗子元鲲发愤而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