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居西北,迫近戎狄。民风以强悍见称。周宣王时,秦仲伐西戎,不克,为所杀。平王东迁时,秦襄公逐去犬戎,占有了周西都畿内八百里之地。秦遂大强起来。到了德公,徒于雍。他们始终在西陲,为中国之屏藩,其新兴的锐气大有像周民族初起时的情形。在《诗经·秦风》里,豪强之风跃然如见。而《无衣》一诗,尤为执戈矛以御邦国的最好的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备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备我甲兵,与子偕行。

那样的同胞感,洋溢于纸上,实是秦民个个所同具的。

到了秦穆公的时候,遂开始有侵略中原,拓土西畴之雄心,奠定了统一中国的基础。正像周民族在王季和文王的时代一样。

穆公以五羖羊皮从楚人那里赎了百里奚来,用他为谋主。秦师灭了芮又要潜师取郑(这是公元前六二七年的事)。到了滑,郑商人弦高矫君命犒师。穆公知其有备,灭滑而还。晋文公那时刚死不久,晋人欲袭秦师。先轸说道:“一日纵敌,数世之患。”遂败秦师于殽,获百里孟、明视等三帅。但晋侯却释了孟明等回秦。穆公素服郊次,向师而哭,深自引咎。复使孟明为政。第二年,秦师又与晋师战于彭衙,败绩。但到了第三年,穆公又率师伐晋,济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晋人不出;遂自茅津济,封殽尸而还(《秦誓》作于此时。但书序则以为作于由殽败归之时)。

此后,他便专力于经营西戎。戎王使由余于秦。由余的祖先是晋人,逃入了戎地。由余还能说晋语。穆公使人设法要降了由余。他以由余为谋主,用其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天子使召公过贺缪公以金鼓”。

号为“五霸”之一的秦穆公使也是因“攘”外而得到了成功的。

当时环同于秦地的西北境者,据《史记》说,陇以西,有绵诸、绲戎,翟豲之戎;岐梁山泾漆之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之戎。“而晋北有林胡、楼烦之戎,燕北有东胡,山戎。各分散居溪谷,自有君长。往往而聚者,百有余戎。然莫能相一。”穆公所服的便是“西戎八国”。

韩非子写戎王(大约是八国中之一)的失败原因很合理。穆王使史廖以女乐二八遗戎王。“戎王见其女乐而说之。设酒张饮,日以听乐。终岁不迁,牛马半死”(《史记》作“终年不还”,无“牛马半死”句,大误)。这便是以中国的高等文化来诱惑这些游牧民族的。戎人沉醉于女乐,终年不迁移,牛马自然要死亡半数,而其力量也因以大弱。遂为秦所灭。因了由余熟悉西戎诸国的兵势与其地形,别的戎族或小国便也都很容易的为秦国所“服”了。汉民族的拓土西陲,当始于此时。汉代张骞们的功迹,只是竟秦人未竟之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