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棣华女士,于西历一千八百六十二年,生于美国纽约。幼时闻中国幅土之广,人物之盛,即有欣然来游之志。适值其弟德生君来华传道已一年矣,女士遂乘省弟之便,以偿其平日有志未成之夙愿。初至中国,任文华教授。为人勤恳和蔼,教学生循循善诱,训诲不倦。每退讲席,必与学生谆谆谈论,随事指点。一字之误,一音之讹,反复告语,卒得正确而后已。论文书札,或有舛误,必详为更正。爱学生若子弟,学生亦亲之若慈母。彼此款洽,又如朋友。岁时佳日,或置茶点,招学生至其家,欢呼谈噱以为乐。并出各种游艺,以助其逸兴。学生或有年假期间不能归家者,即特别招至,温语拊循,或在公书林指示其作种种工作,或写卡片,或写书签,或写登记,藉以解其寂寞,慰其愁思。事毕,出茶点款食,尽欢而散。学生或离校而服务汉上者,必多方召集,并在汉组织读书会,请名流演讲,陈列各种书籍,供学生研讨,启发教导,无异平日。每遇良辰佳节而特别注重,则为圣诞节演讲、演文明戏剧、演放电影、讲故事,先数日即制茶点多品,一方面庆祝圣诞节,一方面与学生同乐。至归家后,又招旧生至其家作种种游艺;每人须代表一名人,或代表一书名,使人猜笑,为有意识有研究之娱乐。女士虽特别亲爱学生,然教导之,必示以正轨大道,多方晓谕劝勉,惟恐误入旁门邪径,贻害终身。设或不幸校内发生师生冲突争辩事,女士必研求真理,助护学生。即同籍同事,平日最亲切之人,不为悔也。故文华学生于其他教授则或忘之;至言女士,则未有不倾心悦慕爱戴终身者。教学一二年,发生一种感觉,以为学生疑难讯问,非全凭口讲所能贯彻。而与学校并行且极重要之机关尚付阙如。于是遂有倡办图书馆之决心。只身回国,募集巨款,携带来华,费时两载,始克建成文华公书林,以供学生之研讨及各界人士之参阅。公书林成立后,庋藏宏富,文华师生及当地人士,获益良多。然女士以图书馆为学校社会所必需,而中国此时尚少提倡,于是派祖荣与胡庆生先生先后赴美留学,专攻图书馆学。学成归国,即联合全国基督教青年会,携带各种仪器,到处宣传。凡湖北、湖南、江西、江苏、浙江、河南、山西、直隶,足迹殆遍。中国图书馆事业,遂稍振兴矣。女士又以图书馆事业,必须有专门人才以整理之,阅者方可领受实效。乃与文华大学校长孟良佐君创办文华大学图书科,专门研究图书馆学术,迄今已历十年。毕业学生,现皆服务于国内外各大图书馆。女士不特对于中国教育文化竭心尽力,成绩昭著如此,即国际间如争退还美国庚子赔款,俾作发扬中国文化事业之用。联络美国人士,上请愿书于美国国会,在华府日夜奔走,遍谒顾理治总统及参众两院议员数百余人。又向美国国会请求取消对待中国之一切不平等条约。其艰难劳顿不能殚述,而爱护中国主持和平之心理,可以想见。女士襟怀宏阔,眼光远大,而行事务臻完善,不惜亲身营构,故动必有成,人人敬仰。性至勤,居常终日笔不停挥。西人讲求卫生,眠食有定时,而女士因工作忙碌,或至日昃不食,丙夜不寝以为常。自奉至俭,衣敝衣数年不易,或购服人家旧衣。然见贫苦之人,辄恻然心伤,思有以救护之。尤注意工人,每工友发生疾疫,必亲为检药医治,惟恐染为痼疾。冬日车夫佝偻街市,手足冻裂,为特备火炉以御寒气。每至岁暮,施寒衣,施米,以拯救贫民之冻馁。虽己力有限,必多方劝募,不辞劳瘁。

女士乃一美国女子,于中国语言不通,文字不达,而尽心教育,亲爱学生,提倡文化,热心公益如此,非特中国不多见,即求之历史上恐亦不可多得,洵今世之异人也已。祖荣与女士相处最久,知之最深,其感受女士潜移默化之处最多。今兹为女士来华服务三十周年纪念,谨捃摭女士平生行谊大略著于篇,以志景仰。又使吾国人士有教育文化之责者,闻之而劝勉也。

(见1931年《文华图书馆学专科学校季刊》第三卷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