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帝位之纷争

(甲)蒙古之分裂

蒙古初制,大汗之立,开会推举,所谓“忽烈而台”是也。成吉斯汗死,大位继承,亦遵此制,唯所推者必其血胤。大汗遗命,亦可以预定继承者,故宪宗之立,遂成纠纷。

定宗崩宋理宗淳祐八年,西历一二四八年,至是三岁无君皇后斡兀立海迷失氏,抱皇太孙失烈门临朝称制,中外人心咸属意于帝。诸王拔都、莫哥、阿里不哥及大将兀良合台等,咸会议所立。拔都首先推戴,时定宗后所遣使者八剌在坐争曰:失烈门,皇孙也,先帝尝言其可君天下,今故在而议他属,将置之何地?莫哥曰:太宗有命,谁敢违之?然拔都固亦遵先帝遗言也,初帝之幼也,太宗雅爱之,尝命坐膝上,抚其首曰:是可以君天下,他日用 按豹。皇孙失烈门在侧曰:以按豹,则犊将何恃?太宗以为有仁心,亦曰:是可以为君,至是二人各举以为言。八剌语塞,兀良合台曰:蒙哥即宪宗聪明睿智,人所共知,拔都之言良是。议遂定。(邵远平《元史类编》卷一《宪宗纪》。)

元年辛亥宋理宗淳祐十一年,西历一二五一年六月,西方诸王伯尔克、托海特穆尔,东方诸王伊克、托欢、伊逊克、阿齐台、塔齐尔、伯勒格台,西方诸大将巴哩济等,东方诸大将伊苏布哈等,复大会于奎腾敖拉之地,共推帝即皇帝位于鄂诺河。(《元史》卷三《宪宗纪》。)

二年夏,帝驻和林,以诸王欲立失烈门者多后言,乃分迁合丹太宗第六子于别失八里地,蔑里太宗第七子于叶儿的石河,海都太宗孙于海押立地……脱脱太宗孙于叶密立地,蒙哥都太宗孙及太宗三皇后乞里吉忽帖尼于扩端所居之西。定宗后及失烈门母,以厌禳事觉,并赐死,禁锢失烈门于没脱赤之地。(邵远平《元史类编》卷一《宪宗纪》。)

按宪宗为太祖派系,诸王为太宗派系,既处置如是,两系蕴仇益深,内争遂不可解。至世祖竟破成例,不经大会推举,自立于开平,而世祖弟阿里不哥不服。首先称兵,复与宪宗一系合,战端一发,响应者纷起。垂四十余年而后底定,然蒙古之业衰矣。

阿里不哥,当宪宗南伐,命留守和林。宪宗崩于蜀时宋理宗开庆元年,西历一二五九年,世祖以太弟渡淮,围宋鄂州,国内虚,诸大臣各观望所立。陕西行省丞相阿蓝答儿等,谋立阿里不哥为帝,遣脱忽思括民兵。世祖北还……阿里不哥……闻世祖既即位,乃命阿蓝答儿发兵漠北,分遣腹心,易置将佐,散金帛以赉士卒。又命行尚书省刘太平、霍鲁怀,拘收关中钱谷。时浑都海屯军六盘,太平等相与结纳为表里,阿里不哥遂称帝于和林……世祖命廉希宪安抚陕西,比至……即遣人捕诛太平、鲁怀等。既而浑都海、阿蓝答儿合军而东,官兵追斩之。中统二年宋理宗景定二年,西历一二六一年,十一月,帝自将讨阿里不哥,遇于昔木土脑儿之地,命……前锋歼其兵三千人,追北五十余里。帝亲率诸军蹑其后,降其部将,阿里不哥乃北遁。至元元年宋理宗景定五年,西历一二六四年七月,与诸王玉龙答失、阿速带、昔里吉来归,世祖以诸王皆太祖之裔,并释不问。(邵远平《元史类编》卷三〇《拖雷附阿里不哥传》。)

继此而起者,有北边之变,而海都实煽诱之。

海都以太宗孙,世居北方,久蓄叛志,方俟衅而起,未九果反。帝将亲征,又念懿亲之故,犹欲怀之以德,遣尚书昔班往谕,令罢兵入朝。海都已听命退军,会丞相安童率兵先破其部曲……海都惧,不敢至,自后屡寇边,叛者又附海都为名。(邵远平《元史类编卷》三〇《合失附海都传》。)

初海都称兵内向,诏以右丞相安童,佐皇子北平王那木罕,统诸军于阿力麻里备之。至元十四年西历一二七七年诸王昔里吉,劫北平王,拘安童,胁宗王以叛,命伯颜帅师讨……破之,昔里吉走死。(《元史》卷一二七《伯颜传》。)

至元二十四年西历一二八七年,四月……诸王乃颜反,五月……帝自将征……六月……至撒儿都鲁之地,乃颜党塔不带,率所部六万,逼行在而阵,遣前军败之……车驾驻干大利斡鲁脱之地,获乃颜……七月,乃颜党失都儿犯咸平,宣慰塔出,从皇子爱牙亦,合兵出沈州进讨,宣慰亦儿撒合,分兵趣懿州,其党悉平。(《元史》卷一四《世祖纪一一》。)

十八年二月,命从燕王真金,抚军北边……二十六年,进知枢密院事,镇和林。二十九年,宗王明里铁木儿,附海都叛,诏伯颜往讨……明里铁木儿……来降,未几海都复犯边,留伯颜拒守。廷臣或谮其久居北边,与海都通好,帝以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代之。(邵远平《元史类编》卷一九《伯颜传》。)

大德成宗三年西历一二九九年,成宗命兄子海山即武宗,往镇北边,数败海都于阔别列之地。五年,海都与笃哇伊儿汗诸部大举入寇。海山亲督钦察军奋击,大破之,射笃哇中膝,号遁去,海都不得志,旋走死。当笃哇之败也,诸叛王相聚谋曰……连年遘兵,致相残杀,是自隳祖宗业也……吾谁与争哉,遂与海都子察八儿,笃哇子款彻,群请罢兵,通一家之好,帝嘉之,诏安西王……饬军士安置驿传,以俟其来……武宗至大三年,察八儿入朝,诏赦其罪。(邵远平《元史类编》卷三〇《合失附海都传》。)

(乙)权臣之拥立

宪宗之立……已启大臣拥立之端,世祖有鉴于此,故预立珍戬旧作真金为皇太子,其后珍戬早薨,未及即位。世祖崩后,成宗珍戬子方抚军北边,以长幼而论,则母兄晋王噶玛拉旧名甘麻剌当立。而伊实特穆尔旧名玉昔帖木儿以成宗在军时,世祖曾以皇太子旧玺付之,遂告晋王曰:昔储闱之玺,既有所归,王为宗盟长,奚俟而不言。晋王乃曰:皇帝践阼,愿北面事之。于是成宗遂即位。是“成宗”之立,由伊实特穆尔之力也。成宗崩,太子德寿先卒,丞相阿固岱旧名阿忽台等,欲奉皇后称制,以诸王阿南达旧名阿难答辅之。丞相哈剌哈斯旧名哈剌哈孙则以武宗、仁宗皆珍戬之孙,理宜继统。而武宗方抚军北边,仁宗亦在怀州,乃先迎仁宗入京,诛阿固岱等,而趣武宗入即位。是“武宗”“仁宗”之相继御极,皆哈剌哈斯之力也。仁宗既为帝,立子英宗为皇太子,故英宗继立之际,朝臣亦无异言。迨英宗为特克实旧名铁失所弑,特克实即遣使迎泰定帝入即位。是“泰定帝”之立,由特克实之力也。泰定帝崩于上都,丞相都尔苏旧名例剌沙立其皇太子喇实晋巴旧名阿速吉八为皇帝,固亦父子相传之正理。而枢密使雅克特穆尔旧名燕铁木儿,私念武宗旧恩,欲立其子明宗、文宗。时明宗远在沙漠,文宗亦在江陵,乃先迎文宗入即位。其时上都诸王方举兵入讨,雅克特穆尔力战胜之,而文宗之立遂定。及明宗归,雅克特穆尔,又害之于途,文宗旋复为帝。是“文宗”之立,由雅克特穆尔之力也。厥后文宗、宁宗相继崩,皇后布达实哩旧名卜答失里已遣人迎明宗长子托欢特穆尔即顺帝入京,欲付以位,而雅克特穆尔不愿,遂不得立。迨雅克特穆尔死,始立焉。倘不死,则顺帝之立不立,尚未可知也。是则宪宗、成宗、武宗、仁宗、泰定帝、明宗、文宗,皆大臣所立。(赵翼廿二史劄记》卷二九《元诸帝多由大臣拥立》。)

(2)政治之不良

元起朔漠,入主中夏,为历史上一大变局。溯其初起,以武功震耀一世,除租税、站赤、达鲁花赤而外,无所谓政治。迨取金灭宋,知儒术可以羁縻全国,太祖用耶律楚材,至世祖用许衡、姚枢,尊优孔儒,粉饰为政。考有元一代诏令,率用蒙古文。蒙古、色目,尽居显位,与汉人隔阂,故政治施设,罕有足观。然劝农桑,兴水利,北方当金源大乱之后,户口减少,得此亦稍稍休息。后来逐渐开发,北方繁盛,蒙元不为无功,唯赋敛烦数,刑政废弛,种族见解过深,不百年而亡,盖有由矣。

(甲)崇信番僧

帝师帕克斯巴亦作八思巴者,土番……人……相传自其祖……以其法佐国主霸西海者十余世。帕克斯巴生七岁,诵经数十万言,能约通大义,国人号圣童,故名帕克斯巴。……年十有五,谒世祖于潜邸,与语大悦,日见亲礼。中统元年,世祖即位,尊为国师……至元十一年,请告西还,留之不可,乃以其弟琳沁亦作亦怜嗣焉。(《元史》卷二〇二《释老传》。)

世祖崇信番僧,原为利用之,以怀柔西土。

元起朔方,固已崇尚释教。及得西域,世祖以其地广而险远,民犷而好斗,思有以因其俗而柔其人,乃郡县土番之地,设官分职,而领之于帝师。乃立宣政院,其为使位居第二者,必以僧为之,出帝师所辟举,而总其政于内外者,帅臣以下,亦必僧俗并用,而军民通摄。于是帝师之命,与诏敕并行于西土。(《元史》卷二〇二《释老传》。)

但因待遇过优,转遗政治上无穷之害。

百年之间,朝廷所以敬礼而尊信之者,无所不用其至。虽帝后妃主,皆因受戒而为之膜拜。正衙朝会,百官班列,而帝师亦或专席于坐隅。且每帝即位之始,降诏褒护,必敕章佩监络珠为字以赐,盖其重之如此。其未至而迎之,则中书大臣,驰驿累百骑以往,所过供亿送迎。……虽其昆弟子姓之往来,有司亦供亿无乏。泰定间,以帝师弟衮噶伊实戬将至,诏中书持羊酒郊劳;而其兄索诺木藏布,尚公主,封白兰王……其弟子之号司空、司徒、国公、佩金玉印章者,前后相望。其徒怙势恣睢,日新月盛,气焰熏灼,延于四方,为害不可胜言。(《元史》卷二〇二《释老传》。)

其肆扰之情况,实为从来所未有。

二年冬,以西域僧那摩为国师,总天下释教。(邵远平 《元史类编》卷一《宪宗纪》。)

有嘉木扬喇勒智者亦作杨琏真珈,世祖用为江南释教总统,发掘故宋赵氏诸陵之在钱塘、绍兴者,及其大臣冢墓,凡一百一所;戕杀平民四人;受人献美女宝物无算;且攘夺盗取财物,计金一千七百两,银六千八百两,玉带九,玉器大小百一十有一,杂宝贝百五十有二,大珠五十两,钞一十一万六千二百锭,田二万三千亩;私庇平民不输公赋者二万三千户。(《元史》卷二〇二《释老传》。)

杨琏真珈,西番僧也……为江南释教总统。及桑哥专政,相与表里为奸,怙恩横肆,威焰烁人,穷骄极淫,不可具状。(邵远平《元史类编》卷四一《杨琏真珈传》。)

其所给地亩,率多强占民业。僧徒犹贪利无厌,营结近侍,奏请布施莽斋要求百端,岁需费以千万计。且因好事奏释罪囚,凡杀人作奸之徒,悉皆夤缘幸免。甚或取空名宣敕用为布施,而任其人,赏罚皆由其手……武宗至大元年西历一三〇八年,上都开元僧强夺民薪,民诉诸留守李璧。璧方询其由,僧遽率党持白挺入公府,隔案引璧发摔诸地,曳归幽之空室,久乃得脱。奔诉诸朝,僧竟遇赦免。未几其徒龚柯等,与诸王合儿八剌妃争道,拉妃堕车,棰扑交下,事闻亦释不问。而宣政院方取旨,凡驱西僧者截其手,詈者断其舌,赖仁宗……奏寝其令。(邵远平《元史类编》卷四一《按语》。)

泰定二年,西台御史李昌,言尝经平凉府、静会、定西等州,见西番僧佩金字圆符,络绎道途,驰骑累百,传舍至不能容,则假馆民舍,因迫逐男子,奸污女妇。奉元一路,自正月至七月,往返者百八十五次,用马至八百四十余匹,较之诸王行省之使,十多六七。驿户无所控诉,台察莫得谁何。且国家之制圆符,本为边防警报之虞,僧人何事而辄佩之?乞更正僧人给驿法,且令台宪得以纠察。不报。(《元史》卷二〇二《释老传》。)

其作多尔康者,或一所二所,以至七所;作攃攃者以泥作小浮屠,或十万二十万,以至三十万。又尝造浮屠二百一十有六,实以七宝珠玉,半置海畔,半置水中,以镇海灾。延祐四年,宣徽使会每岁内廷佛事所供,其费以斤数者,用面四十三万九千五百、油七万九千、酥二万一千八百七十、蜜二万七千三百,自至元三十年间,醮祠佛事之目,仅百有二。大德七年,再立功德司,遂增至五百有余。僧徒贪利无已,营结近侍,欺昧奏请,布施莽斋,所需非一,岁费千万,较之大德,不知几倍。又每岁必因好事,奏释轻重囚徒,以为福利。(《元史》卷二〇二《释老传》。)

(乙)重用计臣

元代赏赐特多,后以振济为姑息之政,费用不给,钞法易敝,故不能不用聚敛之臣。若卢世荣所为,颇有计划,非阿合玛特辈所能比也。

太宗引西域商人奥都剌合蛮扑买课税……帝崩……皇后乃马真氏称制,崇信奸回,庶政多紊。奥都剌合蛮以货得政柄,廷中悉畏附之。……后以御宝空纸付奥都剌合蛮,使自书填行之。……又有旨:“凡奥都剌合蛮所建白,令史不为书者,断其手。”(《元史》卷一四六《耶律楚材传》。)

阿哈玛特,回纥人。……世祖中统三年西历一二六二年,始命领中书左右部,兼诸路都转运使,财赋之任专委之。……至元元年西历一二六四年,八月,罢领中书左右部,并入中书,超拜阿哈玛特为中书平章政事……三年正月,立制国用使司,阿哈玛特又以平章政事领使职。……阿哈玛特多智巧言,以功利成效自负,众咸称其能。世祖急于富国,试以行事,颇有成绩。……授以政柄,言无不从,而不知其专愎益甚矣。……阿哈玛特在位日久,益肆贪横,援引奸党……骤升同列,阴谋交通,专事蒙蔽,逋赋不蠲,众庶流移,京兆等路,岁办课至五万四千锭,犹以为未实。民有附郭美田,辄取为己有。内通货贿,外示威刑,廷中相视,无敢论列。……十九年西历一二八二年三月,世祖在上都,皇太子从。有益都千户王著者,素志疾恶,因人心愤怨,密铸大铜锤,誓愿击阿哈玛特首。……诈称皇太子还都作佛事……即牵去,以所袖铜锤碎其脑,立毙。(《元史》卷二〇五《阿哈玛特传》。)

卢世荣,大名人也。阿哈玛特专政,世荣以贿进……阿哈玛特死,廷臣讳言财利事,皆无以副世祖裕国足民之意。有僧格者,荐世荣有才术,谓能救钞法,增课额……世祖召见,奏对称旨。……安图奏:“世荣所陈数事,乞诏示天下。”……乃下诏云:“金银系民间通行之物,自立平准库,禁百姓私相买卖,今后听民间从便交易。怀孟诸路竹货,系百姓栽植,有司拘禁发卖,使民重困,又致南北竹货不通;今罢各处竹监,从民货卖收税。江湖鱼课已有定例,长流采捕,贫民恃以为生,所在拘禁,今后听民釆用。军国事务往来,全资站驿,马价近增,又令各户供使臣饮食,以致疲弊,今后除驿马外,其余官为支给。”既而中书省又奏:“盐每引十五两,国家未尝多取,欲便民食。今官豪诡名罔利,停货待价,至一引卖八十贯,京师一百二十贯,贫者多不得食。议以二百万引给商,一百万引散诸路,立常平盐局,或贩者增价,官平其直以售,庶民用给而国计亦得。”……世荣言:“京师富豪户酿酒酤卖,价高味薄,且课不时输,宜一切禁罢,官自酤卖。”……世荣奏:“臣言天下岁课钞九十三万二千六百锭之外,臣更经画,不取于民,裁抑权势所侵,可增三百万锭。”……世荣奏:“……自王文统诛后,钞法虚弊,为今之计,莫若依汉、唐故事,括铜铸至元钱,及制绫券,与钞参行。”……又奏:“于泉、杭二州立市舶都转运司,造船给本,令人商贩,官有其利七,商有其三。禁私泛海者……产铁之所,官立炉鼓铸,为器鬻之,以所得利合常平盐课,籴粟积于仓,待贵时粜之……各路立平准周急库,轻其月息,以贷贫民……又随朝官吏增俸,州郡未及,可于各都立市易司,领诸牙侩人,计商人物货四十分取一,以十为率,四给牙侩,六为官吏俸。……以九事说世祖诏天下:其一,免民间包银三年;其二,官吏俸免民间带纳;其三,免大都地税;其四,江淮民失业贫困鬻妻子以自给者,所在官为收赎,使为良民;其五,逃移复业者,免其差税;其六,乡民造醋者免收课;其七,江南田主收佃客租课,减免一分;其八,添支内外官吏俸五分;其九,定百官考课升擢之法。……世荣居中书才数月,恃委任之专,肆无忌惮,视丞相犹虚位也。……监察御史陈天祥,上章劾之,大概言其“苛刻诛求,为国敛怨,将见民间凋耗,天下空虚。考其所行,与所言者已不相副:始言能令钞法如旧,今弊愈甚;始言能令百物自贱,今百物愈贵;始言课程增至三百万锭,不取于民,今迫胁诸路,勒令如数虚认而已;始言令民快乐,今所为无非扰民之事。若不早为更张,待其自败,正犹蠹虽除而木已病矣”。……遂下世荣于狱。……有旨诛世荣。(《元史》卷二〇五《卢世荣传》。)

僧格,丹巴国师之弟子也……为人狡黠豪横,好言财利事,世祖喜之。……至元二十四年西历一二八七年闰二月,复置尚书省,遂以僧格与特穆尔为平章政事。……僧格以理算为事,毫分缕析,入仓库者无不破产,及当更代,人皆弃家避之。……以……王巨济……等十二人,理算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肃、安西六省……当是时天下骚然,江淮尤甚,而谀佞之徒,方且讽都民……为僧格立石颂德……题曰《王公辅政之碑》。……僧格既专政……久而言者益众,世祖始决意诛之。……下狱究问。……乃伏诛。(《元史》卷二〇五《僧格传》。)

阿合马……奏括天下户口,下至药材、榷茶,亦纤屑不遗。其所设施,专以掊克敛财为事……阿合马既死,又用卢世荣,亦以增多岁入为能,盐铁、榷酤、商税、田课,凡可以罔利者,益务搜括。……又用桑哥……遣忻都、阿散等十二人,理算六省钱谷,天下骚然……计帝在位三十余年,几与此三人者相为终始,此其嗜利贪得,牢固而不可破也。(赵翼《廿二史劄记》卷三〇《元世祖嗜利黩武》。)

按:世祖开苛敛之端,后世踵而行之。成宗之世,贪官污吏,其发觉者,至万数千人,其未发觉者,尚不可知。武宗之世,复置尚书省,重用托克托,亦以聚敛,流毒百姓。仁宗时,用张闾经理浙江、江西、河南三省民田,限民四十日,以所有田自实于官。期限猝迫,贪刻用事,富民黠吏并缘为奸,于是民不聊生,多自杀者,变乱纷起,田野荒芜。虽旋罢之,而民生之困苦已极矣。

(3)治河之役

元代特重治河,水利交通,俱有成效,内立都水监,外设各处河渠司。

至正四年西历一三四四年夏五月,大雨二十余日,黄河暴溢,水平地深二丈许,北决白茅堤。六月,又北决金堤,并河郡邑济宁、单州、虞城、砀山、金乡、鱼台、丰、沛、定陶、楚丘、武城,以至曹州、东明、巨野、郓城、嘉祥、汶上、任城等处,皆罹水患,民老弱昏垫,壮者流离四方。……省臣以闻,朝廷患之……九年西历一三四九年冬,脱脱既复为丞相,慨然有志于事功,论及河决,即言于帝,请躬任其事……都漕运使贾鲁……以二策进献:一议修筑北堤,以制横溃,其用功省;一议疏塞并举,挽河使东行,以复故道,其功费甚大。……脱脱韪其后策。议定,乃荐鲁于帝,大称旨。十一年西历一三五一年四月初四日,下诏中外,命鲁以工部尚书,为总治河防使……发汴梁、大名十有三路民十五万人,庐州等戍十有八翼军二万人,供役一切……是月二十二日鸠工,七月疏凿成,八月决水故河,九月舟楫通行,十一月水土工毕,诸埽诸堤成。河乃复故道,南汇于淮,又东入于海。……先是岁庚寅,河南北童谣云:“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及鲁治河,果于黄陵冈得石人一眼,而汝、颍之妖寇,乘时而起。议者往往以谓天下之乱,皆由贾鲁治河之役,劳民动众之所致。(《元史》卷六六《河渠志二·黄河》。)

按:贾鲁疏浚黄河,用土、用石、用铁、用木、用草、用絙之法,后世治河者多遵用之,且亦无劳扰实迹。江南、汀州、汴梁、关中、京畿等处,水灾甚重,民不聊生,汝、颍不过乘机发难耳。

(4)人民之反抗

(甲)压制政策

太祖之世,岁有事西域,未暇经理中原,官吏多聚敛自私……而官无储偫。近臣别迭等言:“汉人无补于国,可悉空其人,以为牧地。”……旧制,凡攻城邑,敌以矢石相加者,即为拒命,既克,必杀之。汴梁将下,大将速不台遣使来言:“金人抗拒持久,师多死伤,城下之日,宜屠之。”……楚材曰:“奇巧之工,厚藏之家,皆萃于此,若尽杀之,将无所获。”帝然之,诏罪止完颜氏,余皆勿问。(《元史》卷一四六《耶律楚材传》。)

议籍中原民,大臣忽都虎等,议以丁为户。……争之再三,卒以户定。时将相大臣,有所驱获,往往寄留诸郡,楚材因括户口,并令为民。(《元史》卷一四六《耶律楚材传》。)

东平将校,占民为部曲户,谓之“脚寨”,擅其赋役。(《元史》卷一五九《宋子贞传》。)

德辉遂起为山西宣慰使,权势之家籍民为奴者,咸按而免之。(《元史》卷一六三《李德辉传》。)

先是荆湖行省阿里海牙,以降民三千八百户,没入为家奴,自置吏治之,岁责其租赋……雄飞入朝奏其事,诏还籍为民。(《元史》卷一六三《张雄飞传》。)

兵后,孱民多依庇豪右,及有以身佣借衣食,岁久掩为家奴,悉遣还之为民。(《元史》卷一六三《张德辉传》。)

江南新附,诸将市功,且利俘获,往往滥及无辜,或强籍新民以为奴隶。膺出令,得还为民者以数千计。(《元史》卷一七〇《雷膺传》。)

都元帅塔海,抑巫山县民数百口为奴,民屡诉不决,利用承檄覆问,尽出为民。(《元史》卷一七〇《王利用传》。)

南京总管刘克兴,掠良民为奴隶。(《元史》卷一七〇《袁裕传》。)

中统二年四月,听儒士被俘者,赎为民。(邵远平《元史类编》卷二《世祖纪一》。)

世祖至元十八年闰八月,以江南民户,分赐诸王、贵戚、功臣。时先后受赐者,诸王十六人,后妃、公主九人,勋臣三十六人,凡先朝勋戚亦加赐。诸王自一二万户以上,有多

至十万户者,勋臣自四万户以下,至数千、数百、数十户不等。

(《续通考》卷一三《户口考二》。)

元平江南以后,亦尝以缓恤人民为言,然种族见解,分别过严,人民受种族歧视,江南尤甚。兹据王光鲁《元史备忘录》所记氏族等级,录之如下:

氏族第一, 蒙古七十二种:

阿剌剌 扎剌儿歹 忽神忙兀歹 瓮吉剌歹

晃忽摊 永吉列思 兀鲁兀 郭儿剌思

别剌歹 怯烈歹 秃别歹 八鲁剌忽

曲吕律 也里吉斤 扎剌只剌 脱里别歹

塔塔儿 哈答吉 散儿歹 乞要歹

列朮歹 颜不花歹 歹列里养赛 散朮兀歹

灭里吉歹 阿大里吉歹 兀罗歹 别帖里歹

蛮歹 也可抹合剌 那颜吉歹 阿塔里吉歹

亦乞列歹 合忒乞歹 木里乞 外兀歹

外抹歹 阿儿剌歹 伯要歹 担吉歹

外剌歹 末里乞歹 许大歹 晃兀摊

别速歹 颜不草歹 木温塔歹 忙兀歹

塔塔歹 那颜乞台 阿塔力吉歹 忽神

塔一儿 兀鲁歹 撒朮歹 灭里吉

阿火里力歹 扎马儿歹 兀罗罗歹 别帖乞乃蛮歹

荅荅儿歹 也可林合剌 瓮吉歹 木里歹

忙古歹 外抹歹乃 朵里别歹 入怜

察里吉歹 八鲁忽歹 哈荅歹 外剌

氏族第二,色目三十一种:

哈剌鲁 钦察 唐兀 阿速

秃八 康里 苦里鲁 剌乞歹

赤乞歹 畏兀儿 回回 乃蛮歹

阿儿浑 合鲁歹 火里剌 撒里哥

秃伯歹 雍古歹 密赤思 夯力

苦鲁丁 贵赤 匣剌鲁 秃鲁花

哈剌吉荅歹拙儿察歹 秃鲁八歹 火里剌

甘木鲁 彻儿哥 迄失迷儿

陶宗《仪辍耕录》卷一所列氏族,汉人、女真人各有支族。

汉人八种:

契丹 高丽 女直 竹因歹 朮里阔歹

竹温 竹亦歹 渤海(女直同)

金人姓氏:

完颜汉姓曰王 乌古论曰商 乞石烈曰高

徒单曰杜 女奚烈曰郎 兀颜曰朱

蒲察曰李 颜盏曰张 温迪罕曰温

石抹曰萧 奧屯曰曹 孛朮鲁曰鲁

移剌曰刘 斡勒曰石 纳剌曰康

夹谷曰仝 裴满曰麻 尼忙古曰鱼

斡准曰赵 阿典曰雷 阿里侃曰何

温敦曰空 吾鲁曰惠 抹颜曰孟

都烈曰强 散答曰骆 呵不哈曰由

乌林荅曰蔡 仆散曰林 朮虎曰董

古里甲曰汪

四等人,权利义务,极不平等,而防制汉人南人、为尤甚。

中统四年正月……申禁民家兵器。……二月……诏:“诸路置局造军器,私造者处死;民间所有不输官者,与私造同。”(《元史》卷五《世祖纪二》。)

诸汉人、南人,投充宿卫士,总宿卫官辄收纳之,并坐罪。(《元史》卷一〇二《刑法志一·卫禁》。)

诸民间,有藏铁尺、铁骨朵及含刀铁、柱杖者,禁之。诸私藏甲全副者,处死……枪,若刀,若弩,私有十件者处死。(《元史》卷一〇五《刑法志四·禁令》。)

四等之外,且有强分人民为十级之说。

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郑所南集》。)

大元制典,夫有十等,一官,二吏,先之者贵之也……七匠,八娼,九儒,十丐,后之者贱之也。(谢枋得叠山集》卷二《送方伯载归三山序》。)

又有编二十家为甲,置甲主之说。

诸出入宫禁,各有从者,男女止以十人为朋,出入毋得相杂。军中凡十人置甲长,听其指挥。(《元史》卷二《太宗纪》。)

鼎革后,编二十家为甲,以北人为甲主,衣服、饮食惟所欲,童男少女惟所命……鼎革后,城乡遍设甲主,孥人妻女,有志者皆自裁……欲求两全者……竟出下策为舟妓,以舟人不设甲主,舟妓向不辱身也。(徐大焯《烬余录》乙编。)

(乙)群雄并起

武宗至大元年西历一三〇八年五月,禁白莲社,毁其寺宇,以其民还隶民籍。仁宗延祐六年十月,省臣言:“白云宗总摄沈明仁诳诱愚俗十万人,请汰其徒。”从之。(《续通考》卷一三《户口考二》。)

按:白莲教出于佛教之白莲宗,先是晋沙门慧远结白莲社,以皈依净土为宗;后之白莲宗,本此而出,延至元时,其教尤盛。顺帝荒淫乱政,于是韩山童等,遂假借白莲教首先发难,而群雄纷起。

韩山童:

韩林儿,真定栾城人。父山童,自其先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谪徙永平。顺帝至正初,山童倡言天下将乱,弥勒佛下生,明王出,愚民翕然信之。……颍州妖人刘福通,因诡言山童实宋徽宗八世孙,走海外得还,当为中国主。……与其党杜遵道、盛文郁、罗文素、韩咬儿聚众于白鹿庄……谋为乱……十一年西历一三五一年五月,福通遂起兵,以红巾为号。官兵捕之急,山童被禽,其妻杨氏及子林儿,逃匿武安山。……惟福通党尤盛……不数月,拔颍州,据朱皋,破罗山、上蔡、真阳、确山、舞阳、叶县及汝宁、光、息等州,众至十万……十五年西历一三五五年,福通自砀山夹河,求得林儿,立为帝,又号小明王,都亳州,伪号宋,改元龙凤。……遵道、文郁称丞相,福通与文素称平章……遵道得宠,专威福。福通使甲士挝杀之,自为丞相,称太保。(邵远平《元史类编》卷四一《韩林儿传》。)

李二:

萧县人李二,亦以烧香聚众,与其党赵均用、彭早住,攻陷徐州……明年至正十二年,帝命脱脱亲征徐州,李二败死,早住、均用走濠州,一称鲁淮王,一称永义王,二人互争雄长。未几,早住中流矢死,均用寻依福通。(邵远平《元史类编》卷四一《韩林儿传》。)

徐寿辉:

徐寿辉……罗田人,又名真一,业贩布。元末盗起,袁州僧彭莹玉以妖术与麻城邹普胜聚众为乱,用红巾为号,奇寿辉状貌,遂推为主。至正十一年九月,陷蕲水及黄州路……遂即蕲水为都,称皇帝,国号天完,建元治平,以普胜为太师。未几陷饶、信,明年十二年,分兵四出,陷湖广、江西诸郡县。遂破昱岭关,陷杭州。别将赵普胜等陷太平诸路。势大振。……明年十三年,为元师所破,寿辉走免。已而复炽,迁都汉阳,为其丞相倪文俊所制。十七年西历一三五七年九月,文俊谋弑寿辉,不克,奔黄州。时陈友谅隶文俊麾下,数有功,为领兵元帅,遂乘衅杀文俊,并其兵,自称宣慰司,寻称平章政事。

明年十八年,陷安庆,又破龙兴、瑞州,分兵取邵武、吉安,而自以兵入抚州。已又破建昌、赣、汀、信、衢。……始友谅破龙兴,寿辉欲徙都之,友谅不可。未几寿辉遽发汉阳,次江州。江州友谅治所也,伏兵郭外,迎寿辉入,即闭城门,悉杀其所部。即江州为都,奉寿辉以居,而自称汉王……挟寿辉东下攻太平。……克之。……进驻釆石矶,遣部将阳白事寿辉前,戒壮士挟铁挝,击碎其首。寿辉既死……即皇帝位,国号汉,改元大义。(《明史》卷一二三《陈友谅传》。)

方国珍:

方国珍,黄岩人。……世以贩盐浮海为业。元至正八年西历一三四八年,有蔡乱头者,行剽海上,有司发兵捕之。国珍怨家告其通寇,国珍杀怨家,遂与兄国璋、弟国瑛、国珉亡入海,聚众数千人,劫运艘,梗海道。……先是天下承平,国珍兄弟始倡乱海上,有司惮于用兵,一意招抚。……国珍既授官,据有庆元、温、台之地,益强不可制。(《明史》卷一二三《方国珍传》。)

张士诚:

张士诚,小字九四,泰州白驹场亭人。有弟三人,并以操舟运盐为业,缘私作奸利。颇轻财好施,得群辈心。常鬻盐诸富家,富家多陵侮之,或负其直不酬。而弓手邱义,尤窘辱士诚甚。士诚忿,即帅诸弟及壮士李伯昇等十八人,杀义,并灭诸富家,纵火焚其居。入旁郡场,招少年起兵。盐丁方苦重役,遂共推为主。陷泰州、高邮……自称诚王,僭号大周,建元天祐。是岁至正十三年也。明年十四年,元右丞相脱脱总大军出讨,数败士诚,围高邮……解脱脱兵柄……以他将代之。士诚乘间奋击,元兵溃去,由是复振。逾年,淮东饥,士诚乃遣弟士德,由通州渡江,入常熟。十六年二月,陷平江,并陷湖州、松江及常州诸路。改平江为隆平府,士诚自高邮来都之。……士诚为明元兵所扼,兵不得四出,势渐蹙。……遂决计请降。江浙右丞相达识帖睦迩,为言于朝,授士诚太尉,官其将吏有差。……士诚虽去伪号,擅甲兵土地如故。达识帖睦迩在杭,与杭守将杨完者有隙,阴召士诚兵。士诚遣史文炳袭杀完者,遂有杭州。……二十三年西历一三六三年九月,士诚复自立为吴王……当是时士诚所据,南抵绍兴,北逾徐州,达于济宁之金沟,西距汝、颍、濠、泗,东薄海,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明史》卷一二三《张士诚传》。)

郭子兴:

郭子兴,其先曹州人。父郭公,少以日者术游定远,言祸福辄中。邑富人有瞽女,无所归,郭公乃娶之,家日益饶。生三子,子兴其仲也。……及长任侠,喜宾客。会元政乱,子兴散家资,推牛酾酒,与壮士结纳。至正十二年春,集少年数千人袭据濠州。太祖朱元璋往从之。……子兴奇太祖状貌……收帐下。为十夫长,数从战有功。子兴喜……乃妻以所抚马公女……子兴同起事者,孙德崖等四人,与子兴而五,各称元帅不相下。四人……合谋倾子兴。……元师破徐州,徐帅彭大、赵均用帅余众奔濠。德崖等以其故盗魁有名,乃共推奉之,使居己上。……元师围濠州……五阅月围解,大、均用皆自称王,而子兴及德崖等为元帅如故。未几大死……均用专狠益甚,挟子兴攻盱眙、泗州、将害之。太祖已取滁……

均用闻太祖兵甚盛,心惮之……子兴用是得免,乃将其所部万余,就太祖于滁。……未几发病卒……韩林儿檄子兴子天叙为都元帅,张天祐及太祖副之。(《明史》卷一二二《郭子兴传》。)

明玉珍:

明玉珍,随州人。……徐寿辉起,玉珍与里中父老,团结千余人,屯青山。及寿辉称帝,使人招玉珍,曰:“来则共富贵,不来举兵屠之。”玉珍引众降……玉珍帅斗船五十艘,掠粮川、峡间……元右丞完者都……与右丞哈麻秃不相能……玉珍……袭重庆,走完者都,执哈麻秃……寿辉授玉珍陇蜀行省右丞。至正十七年也。……于是诸郡县相次来附。二十年,陈友谅弑徐寿辉自立。玉珍……命以兵塞瞿塘,绝不与通。……自立为陇蜀王……二十二年春,僭即皇帝位于重庆,国号夏,建元天统。……玉珍……性节俭,颇好学,折节下士。既即位……定赋税,以十分取一。蜀人悉便安之。(《明史》卷一二三《明玉珍传》。)

(5)元对义师与内讧

汝、颍之间,妖寇聚众反,以红巾为号,襄、樊、唐、邓,皆起而应之。至正十一年,脱脱乃奏以弟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儿为知枢密院事,将诸卫兵十余万讨之。克上蔡。既而驻兵沙河,军中夜惊。也先帖木儿尽弃军资器械,北奔汴梁,收散卒,屯朱仙镇。朝廷以也先帖木儿不习兵,诏别将代之。……十二年,红巾有号芝麻李者即李二,据徐州。脱脱请自行讨之……九月,师次徐州,攻其西门。……贼不能支,城破,芝麻李遁去。……遂屠其城。……十四年,张士诚据高邮,屡招谕之不降。诏脱脱总制诸王诸省军讨之。……十一月,至高邮。……连战皆捷。……贼势大蹙。俄有诏罪其老师费财,以……太不花……代将其兵,削其官爵,安置淮安。先是脱脱之西行也,别儿怯不花欲陷之死。顺帝幸臣哈麻屡言于帝召还近地,脱脱深德之,至是引为中书右丞。而是时脱脱信用汝中柏……见其议事,莫敢异同,惟哈麻不为之下。汝中柏因谮之脱脱,改为宣政院使,位居第三,于是哈麻深衔之。……脱脱将出师也……遂谮脱脱于皇太子及皇后奇氏。……监察御史袁赛因不花等,承哈麻风旨,上章劾之,三奏乃允……而脱脱亦有淮安之命。……十五年三月,台臣犹以谪轻……于是诏流脱脱于云南。十二月,哈麻矫诏,遣使鸩之死。(《元史》卷一三八《脱脱传》。)

脱脱既死,民兵益得进展。

元师大败福通于太康,进围亳,福通挟林儿走安丰。未几兵复盛,遣其党分道略地。至正十七年,李武、崔德陷商州,遂破武关,以图关中,而毛贵陷胶、莱、益都、滨州,山东郡邑多下。是年六月,福通帅众攻汴梁,且分军三道: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趋晋冀;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趋关中;毛贵出山东北犯。(《明史》卷一二二《韩林儿传》。)

其战况撮录如下。

(甲)西 路

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陷兴元,遂入凤翔,屡为察罕帖木儿、李思齐所破,走入蜀。(《明史》卷一二二《韩林儿传》。)

察罕帖木儿……系出北庭。曾祖阔阔台,元初随大军收河南。至祖乃蛮台、父阿鲁温,皆家河南,为颍州沈丘人。……至正十一年,盗发汝、颍……不数月,江淮诸郡皆陷。朝廷征兵致讨,卒无成功。十二年,察罕帖木儿乃奋义起兵,沈丘之子弟从者数百人。与信阳之罗山人李思齐合兵,同设奇计袭破罗山。事闻朝廷,授……汝宁府达鲁花赤。于是所在义士,倶将兵来会,得万人,自成一军,屯沈丘……转战而北,遂戍虎牢……十七年,贼寻出襄樊,陷商州,攻武关……遂直趋长安,至灞上,分道掠同、华诸州,三辅震恐。……察罕帖木儿即领大众入潼关,长驱而前,与贼遇,战辄胜……贼余党皆散溃,走南山,入兴元。朝廷嘉其复关陕有大功,授……陕西行省左丞。未几,贼出自巴蜀,陷秦、陇,据巩昌,遂窥凤翔。察罕帖木儿……击之。……贼大溃……关中悉定。(《元史》卷一四一《察罕帖木儿传》。)

(乙)中 路

关先生、破头潘等,又分其军为二,一出绛州,一出沁州。逾太行,破辽、潞,遂陷冀宁;攻保定不克,陷定州,掠大同、兴和塞外诸郡,至陷上郡,毁诸宫殿,转掠辽阳,抵高丽。至正十九年,陷辽阳……二十年,关先生等陷大宁,复犯上都。……二十一年……李喜喜、关先生等东西转战,已多走死,余党自高丽还寇上都,孛罗复击降之。(《明史》卷一二二《韩林儿传》。)

(丙)东 路

田丰者,元镇守黄河义兵万户也,叛附福通,陷济宁,寻败走。……至正十八年,田丰复陷东平、济宁、东昌、益都、广平、顺德。毛贵亦数败元兵,陷清、沧,据长芦镇,寻陷济南;益引兵北,杀宣慰使董抟霄于南皮,陷蓟州,犯漷州,略柳林,以逼大都。顺帝征四方兵入卫,议欲迁都避其锋……贵旋被元兵击败,还据济南。……毛贵稍有智略。其破济南也,立宾兴院,选用元故官姬宗周等分守诸路。又于莱州立屯田三百六十所,每屯相距三十里,造挽运大车百辆,凡官民田十取其二。多所规画,故得据山东者三年。(《明史》卷一二二《韩林儿传》。)

当三路出兵时,刘福通自将,经略河南。

至正十七年……其秋,福通兵陷大名,遂自曹、濮陷卫辉。……十八年……福通出没河南北,五月,攻下汴梁,守将竹贞遁去,遂迎林儿都焉。(《明史》卷一二二《韩林儿传》。)

福通锐意攻汴梁,守将竹贞弃城走,福通入城,迎林儿于安丰居之,以为都。(邵远平《元史类编》卷四一《韩林儿传》。)

元察罕帖木儿既平关陕,又定河东,遂进兵攻汴。

至正十八年,山东贼分道犯京畿。朝廷征四方兵入卫,诏察罕帖木儿,以兵屯涿州。察罕帖木儿即留兵……屯潼关……而自将锐卒往赴召。而曹、濮贼方分道逾太行,焚上党,掠晋、冀,陷云中、雁门、代郡……复大掠南且还。察罕帖木儿……击之,贼皆弃辎重走……河东悉定。……乃诏察罕帖木儿守御关陕、晋、冀,抚镇汉、沔、荆、襄,便宜行阃外事。(《元史》卷一四一《察罕帖木儿传》。)

至正十九年五月……察罕帖木儿大发秦晋诸军讨汴梁,围其城。(《元史》卷四五《顺帝纪八》。)

至正十九年,察罕帖木儿图复汴梁。五月,以大军次虎牢。先发游骑,南道出汴南,略归、亳、陈、蔡,北道出汴东,战船浮于河,水陆并下,略曹南,据黄陵渡。乃大发秦兵出函关,过虎牢;晋兵出太行,逾黄河,倶会汴城下……八月……各分门而攻。……遂拔之。刘福通奉其伪主……出东门遁走。(《元史》卷一四一《察罕帖木儿传》。)

察罕帖木儿数破贼,尽复关、陇,是年至正十九年五月,大发秦、晋之师,会汴城下,屯杏花营,诸军环城而垒。林儿兵出战辄败,婴城守百余日,食将尽。福通计无所出,挟林儿,从百骑,开东门遁还安丰。(《明史》卷一二二《韩林儿传》。)

是时山东刘福通部将,自相攻杀,察罕乘势进兵平定之。

至正十九年四月……毛贵为赵君用所杀。……七月……赵君用既杀毛贵,其党续继祖自辽阳入益都,杀君用,遂与

其所部,自相雠敌。(《元史》卷四五《顺帝纪八》。)

时毛贵已为其党赵均用所杀,有续继祖者,又杀均用,所部自相攻击。独田丰据东平,势稍强。(《明史》卷一二二《韩林儿传》。)

河南既定……谋大举以复山东。……谍知山东群贼,自相攻杀……察罕帖木儿乃舆疾自陕抵洛,大会诸将,与议师期。发并州军出井陉,辽、沁军出邯郸,泽、潞军出磁州,怀、卫军出白马,及汴、洛军水陆倶下,分道并进。而自率铁骑,建大将旗鼓,渡孟津,逾覃怀,鼓行而东,复冠州、东昌。……遣其子扩廓帖木儿亦作库库帖木儿及诸将等,以精卒五万捣东平。……以田丰据山东久,军民服之,乃遗书谕……丰及王士诚皆降。遂复东平……进逼济南城……郡邑闻风皆送款。攻围济南……城乃下。……遂移兵围益都……时山东倶平,独益都孤城犹未下。……田丰、王士诚阴结贼,复图叛。……察罕帖木儿……至丰营,遂为王士诚所刺。……扩廓帖木儿……袭总其父兵。……攻城益急……拔其城……于是山东悉平。(《元史》卷一四一《察罕帖木儿传》。)

经察罕之扫荡,黄河流域几于肃清,惟帝、后分党,内讧屡起,以致无暇南顾。

博啰特穆尔亦作孛罗帖木儿……从父讨贼,屡立功……至正十九年……三月……诏博啰特穆尔移兵至大同,置大都督兵农司,专督屯种,以博啰特穆尔领之。(《元史》卷二〇七《博啰特穆尔传》。)

扩廓帖木儿……察罕帖木儿甥也。察罕养为子……初察罕定晋、冀,孛罗帖木儿在大同,以兵争其地,数相攻,朝廷下诏和解,终不听。扩廓既平齐地,引军还驻太原,与孛罗构难如故。(《明史》卷一二四《扩廓帖木儿传》。)

扩廓帖木儿与孛罗帖木儿二人,互攻不已,而帝、后分党,各倚为援,嫌怨益深。

完者忽都皇后,奇氏,高丽人,生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时帝颇怠于政治,后与皇太子……遽谋内禅。(《元史》卷一一四《后妃传》。)

哈玛尔即哈麻尝阴进西天僧,以运气术媚帝,帝习之,号延彻尔法。……华言大喜乐也。哈玛尔之妹婿集贤学士图噜特穆尔,故有宠于帝……亦荐西番僧且琳沁于帝。僧善秘密法……帝又习之,其法亦名双修法。……皆房中术也。……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无所禁止,丑声秽行,著闻于外……皇太子年日以长,尤深疾图噜特穆尔等所为,欲去之未能也。……托克托即脱脱……贬逐以死……哈玛尔遂拜中书左丞相……哈玛尔既为相……以皇太子年长,……不若立以为帝,而奉上为太上皇,其妹闻之,归告其夫图噜特穆尔,恐皇太子为帝,则己必先见诛,即闻于帝……遂诏哈玛尔于惠州安置……比行,倶杖死。(《元史》卷二〇五《哈玛尔传》。)

至正十七年五月,召为中书左丞相。……二皇后奇氏,与皇太子谋欲内禅,遣宦者……朴不花,谕意于太平,太平不答。皇后又召太平至宫中,举酒申前意,太平依违而已。……益决意去太平。(《元史》卷一四〇《太平传》。)

至正二十年三月,复拜中书右丞相继太平为相……时帝益厌政,而宦者资政院使保布哈即朴布花乘间用事……吹斯戬即搠思监因与结构相表里,四方警报,及将臣功状,皆壅不上闻。博啰特穆尔、库库特穆尔各拥强兵于外,以权势相轧……吹斯戬与保布哈党于库库特穆尔。(《元史》卷二〇五《吹斯戬传》。)

于是监察御史也先帖木儿……等,乃劾奏朴不花……奸邪,当屏黜。御史大夫老的沙以其事闻,皇太子执不下,而皇后庇之尤固,御史皆坐左迁……老的沙执其事颇力,皇太子因恶之,而皇后因谮之于内。帝以老的沙母舅故,封为雍王,遣归国。(陈邦瞻元史纪事本末》卷二七。)

初朝廷既黜御史大夫鲁达实即老的沙,安置东胜州,帝别遣宦官密谕博啰特穆尔,令留军中。而皇太子累遣官索之,博啰特穆尔匿不发。……皇太子以博啰特穆尔握兵跋扈……又匿不轨之臣,遂与丞相吹斯戬议,请削其官……博啰特穆尔谓非帝意,故不听命。(《元史》卷二〇七《博啰特穆尔传》。)

朝臣老的沙、秃坚,获罪于太子,出奔孛罗,孛罗匿之。诏削孛罗官,解其兵柄。孛罗遂举兵反,犯京师,杀丞相搠思监,自为左丞相,老的沙为平章,秃坚知枢密院。太子求援于扩廓,扩廓遣其将白锁住以万骑入卫,战不利,奉太子奔太原。逾年扩廓以太子令,举兵讨孛罗,入大同,进薄大都。顺帝乃袭杀孛罗于朝。扩廓从太子入觐,以为太傅、左丞相。……扩廓……起行间,骤至相位,中朝旧臣多忌之者。而扩廓久典军,亦不乐在内……即请出治兵,南平江、淮。诏许之,封河南王,俾总天下兵,代皇太子出征,分省中官属之半以自随。……乃驻军河南,檄关中四将军,会师大举。四将军者,李思齐、张思道、孔兴、脱列伯也。思齐,罗山人,与察罕同起义兵,齿位略相埒。得檄大怒曰:“吾与若父交,若发未燥,敢檄我耶!”令其下一甲不得出武关。思道等亦皆不听调。扩廓……自引兵西入关攻思齐等。……乃遣其骁将貊高趋河中,欲出不意捣凤翔,覆思齐巢穴。貊高所将,多孛罗部曲,行至卫辉军变,胁貊高叛扩廓,袭卫辉、彰德据之,罪状扩廓于朝。初太子之奔太原也,欲用唐肃宗灵武故事自立。扩廓不可。及还京师,皇后谕指令以重兵拥太子入城,胁顺帝禅位。扩廓……以数骑入朝。由是太子衔之,而顺帝亦心忌扩廓。……及貊高奏至,顺帝乃……分其军隶诸将,而以貊高知枢密院事……太子开抚军院于京师,总制天下兵马,专备扩廓。……诏李思齐等东出关,与貊高合攻扩廓,而令关保以兵戍太原。扩廓愤甚,引军据太原,尽杀朝廷所置官吏。于是顺帝下诏,尽削扩廓官爵,令诸军四面讨之。是时明兵已下山东,收大梁。……余皆望风降遁,无一人抗者。既迫潼关,思齐等仓皇解兵西归,而貊高、关保皆为扩廓所擒杀。顺帝大恐,下诏归罪于太子,罢抚军院,悉复扩廓官,令与思齐等分道南讨。诏下一月,明兵已逼大都,顺帝北走时元顺帝至正二十九年,明太祖洪武二年,西历一三六九年。……明兵已定元都,将军汤和等自泽州徇山西。扩廓遣将御之,战于韩店,明师大败。会顺帝自开平命扩廓复大都,扩廓乃北出雁门,将由保安径居庸以攻北平。徐达、常遇春,乘虚捣太原,扩廓还救。部将豁鼻马潜约降于明。明兵夜劫营,营中惊溃。扩廓仓卒……北走,明兵遂西入关,思齐以临洮降。思道走宁夏,其弟良臣以庆阳降,既而复叛,明兵破诛之。于是元臣皆入于明,惟扩廓拥兵塞上,西北边苦之。(《明史》卷一二四《扩廓帖木儿传》。)

太祖洪武元年,大将军徐达率师取元,元主自北平遁出塞,居开平……明年二年,常遇春击败之,师进开平……时元主奔应昌多伦县之东,其将王保保即扩廓帖木儿据定西为边患。三年春,以徐达为大将军,使出西安捣定西;李文忠为左副将军,冯胜为右副将军,使出居庸捣应昌。……大破元兵于骆驼山,遂趋应昌。未至,知元主已殂,进围其城,克之。获元主孙买的里八剌,及其妃嫔、大臣、宝玉、图籍。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独以数十骑遁去。而徐达亦大破王保保兵于沈儿峪口,走之。(《明史》卷三二七《鞑靼传》。)

当时朔漠略定,惟元遗臣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据云南。洪武十四年,遣傅友德、沐英、蓝玉讨平之。而辽东方面,复有元遗臣纳哈出,出没为患。洪武二十年,命冯胜、蓝玉往讨,纳哈出降。于是即命蓝玉为大将军,移军北征。

王保保拥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居和林……洪武十一年西历一三七八年夏,故元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卒……子脱古思帖木儿继立。……二十年西历一三八七年……纳哈出既降,帝以故元遗寇,终为边患,乃即军中拜蓝玉为大将军,冯胜、郭英副之……率师十五万往征之。……明年二十一年春,玉以大军由大宁至庆州,闻脱古思帖木儿在捕鱼儿海内蒙古克什克腾旗西北,从间道驰进……大破其军……脱古思帖木儿,以其太子天保奴……等数十骑遁去,获其次子地保奴……脱古思帖木儿既遁,将依丞相咬住于和林,行至土剌河,为其下也速迭儿所袭……缢杀之……自脱古思帖木儿后,部帅纷拏,五传至坤帖木儿,咸被弑,不复知帝号。有鬼力赤者,篡立称可汗,去国号,遂称鞑靼云。(《明史》卷三二七《鞑靼传》。)

自鬼力赤篡立,改称鞑靼可汗,蒙古大汗之统系,于是中绝。兹依《蒙古源流》卷五,列顺帝以后世次于下:

顺帝以后世次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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