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张栻 撰

先进篇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野人君子由后人之称也前人于礼乐务其质而于文有所未足后人则习其文而日盛矣惟其文之盛故以前辈为野人而自谓为君子文胜而过质则于礼乐之实反有害故圣人思反本而有从先进之言程子曰若用于时救文之则吾从先进小过之义也今也纯俭吾从众奢则不逊俭则固与其不逊也寜固此之谓也或曰然则从周之説奈何盖文莫备于周大体固当从周而其末流文胜之则不可以不正也从先进与从周固各有义耳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徳行顔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从夫子于陈蔡者自顔渊而下当时偶不在门故夫子思其时人才之盛而称之所谓言语政事文学皆由一道入而有所自得者至于德行则黙而成之以造其全盖不可以一事名也彼三者未免利仁之事进乎德行者则安仁之事也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説

常人闻夫子之言不能疑而问与问而不当固无所助也学者则有助矣疑而问问而益得以发其精防若子夏之起予是也谓顔子非助我者以其于吾言无所不説盖回闻夫子之言无不得于其心而无疑之可复故也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间与禹吾无间然之间同凡有所未尽则有间而可言处之尽其道人无得而间然也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三复白圭之章其感于中者深矣谨言如此则谨行可知言者人之所易故也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顔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必若顔子而后谓之好学他人皆不得与焉则圣门问学之方盖可知矣

顔渊死顔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圣人正大之情天地之情也才不才亦各言其子谓才与不才虽异而彼此均为其子也鲤虽不可以并渊然在已则子也无椁则亦已矣渊虽贤而父之子也亦称家之有无而已又何必强为之椁乎夫子视渊固犹子也不得舍车于鲤则亦不得舍车于渊矣

顔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顔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谓天之丧已者以顔渊之死而卜天意惧斯道之不传也哭之恸而从者曰子恸矣门人恐圣人哀之过也圣人有过乎情之至而不自知其恸故曰有恸乎然谓非夫人而谁为则其节固在乎其中矣

顔渊死门人欲厚之子曰不可门人厚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以礼者谓得其理也顔子箪食瓢饮居于陋巷及其死门人乃欲厚之则失其理矣夫子止之而不可得谓回虽视予犹父而已不得视之犹子以有顔路故也其曰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其诚于幽明之际如此顔子之在圣门门人莫先焉故于其丧也门人记夫子之所以处之者甚详所谓仁之至而义之尽者也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人以鬼神与死为异事而不知其为常也盖不越于理而已由聚散故有死生由幽明故有人鬼能事人则能事鬼矣知生则知死矣事人者事君事亲事长之类是也知生者知所以生也然则所谓事鬼神之理与死之理岂外是乎哉故君子之于学务于其近而已而其逺者莫之能违也若异端则以鬼神与死别为一説惊怪恍惚而其失莫之穷也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一于笃敬故訚訚进于和乐故侃侃直而果故行行有诸中形于外莫揜也故夫子乐其实焉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谓如由之气象盖有不得其死之理此为疑之之辞而因以警之也孔悝被劫子路死之诚不可以不死谓之不得其死不可也然其从孔悝则有为之死之理始择之未善也则不几于不得其死乎若比干则可谓得其死者矣然则求生以害仁者谓之不得其生可也子路虽不得其死而与是类固不可同日而语矣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先儒谓长府为藏货财之府货财之府无故而改为得无示人以崇利聚敛之意乎故闵子以为当仍旧贯而不必改也言必有中者中于理也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以瑟为言者盖瑟之声音象其中之所存也子路之气禀偏于刚虽其学之有至气质不为不变然于其所偏终有化之未能尽者在圣人之门为有未和也斯言所以警子路而进之而门人闻此遂有不敬子路之意盖未知子路之所至与夫圣人发言之意也故复从而开晓之夫自得其门而入以至于升堂其为次序浅深亦已多矣其于用力亦可谓至矣独未及夫阃奥之地耳由室而言在堂者则为未至所当勉以进也由宫墙之外而望其升堂者则不亦有间乎圣人斯言非特以发明子路亦所以使门人知学之有序也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子张髙明故常开扩子夏敦笃故常收敛开扩则未免于有过收敛则未免于有不及然二子之过不及甚防特未得其中而已夫子谓过犹不及过与不及为未得其中则均也今以论语所载二子之言行观之其所过与不及者盖亦可得而见矣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此哀公十年用田赋之事也冉有时为季氏宰攷之国语盖尝以此事访于夫子而卒莫之救以冉有为宰之时而季氏之赋倍他日此夫子所以有聚敛附益之叹而孟子又发无能改于其徳之论也冉有既为季氏之臣所当救正其非使之由于法度今既不能正而又顺其所为私门益以封殖则公室益以衰弱此求之所以得罪于圣门为深也原求所以至此盖不能如闵子见几而作因循陵迟而不自知也有志于学者亦鉴诸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愚则専而有所不通鲁则质而有所不敏辟则文烦喭则气俗此皆其气禀之偏夫子言之使之因其所偏矫厉而扩充也然曽子之鲁其为学笃实故卒能深造于道非唯质不足以病之而适所以成之也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顔子之庶几于圣人以其屡空也空者意必固我不留于中也然犹曰屡焉特未若圣人之纯焉耳圣人则絶四矣顔子不贰过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者也赐不受命而货殖赐之货殖亦岂如他人哉特未免有意于丰约之间耳此则于天命之自然者为不能受其正而其聦明所及亿度而多中焉以其资禀之髙故也然亿而屡中则不能以皆中也苟惟天理之安则不待于亿而无徃不中矣圣门惟子贡聦明亚于顔子故圣人尝问以与回孰愈而于兹又发此义所以进之者逺矣程子曰此亦子贡始时事耳其晚歳所进盖不可以是论也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程子曰所谓善人者不为不善也故不必践旧迹而已有不善则能改之矣虽然亦不能造道之逺奥也苟能之则贤逺也不止为善人而已或曰善人者未能有诸已乎曰不能有之则安得善然所谓有诸已者盖亦有浅深故善人谓其不能有诸已则不可然谓其尽夫有诸已之道则亦未也

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荘者乎

惟其言之笃厚是与当与其君子者乎与其色荘者乎君子谓行称其言者色荘谓行违于言居之不疑者此言取人当听言而观行也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闻义固当勇于为然有父兄在则亦有不可得而専为者若不禀命而行则反伤于义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其勇盖如此于所当为不患其不能为也特患为之之意或过焉而于其当禀命而行者有所阙焉耳若冉求之资禀失之弱不患其不禀命也患其于所当为者逡巡畏缩而为之不力耳圣人一进之一退之所以约之于义理之中而使无过不及之患其成徳逹才之道可谓至矣

子畏于匡顔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夫子以顔子之后而忧其或不免若顔子之言之意则谓夫子免于难则已亦何敢果于死圣人防服而过宋为死之伤勇故耳则顔子亦乌得果于死哉然或不幸而不得免焉则亦有之矣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曽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季子然乐由求之从已而称之为大臣故夫子小之而为之言大臣以道事君之事道谓正理不可谓不合于正理也有不合于正理则为大臣者必从而止之由求为季氏之臣坐观其失而不之止是不以道事君也直尸禄备数而已故曰具臣然则从之者与季子以其不能止则当无不从也方是时季氏无君之心已着矣谓弑父与君亦不从者非惟言由求所长抑可以使之闻而惧也或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何必由求而能之曽不知顺从之臣其始也惟利害之是狥而已履霜坚冰之不戒驯至蹉跌以至于从人弑父与君者盖多矣如荀彧刘穆之之徒其始从曹操刘裕之时亦岂遂欲弑父与君哉惟其渐浸顺长而势卒至此耳虽然自弑父与君以下苟一事不以道而苟从之皆为失大臣事君之义如由求未免乎是也至如他人之因循以防于大恶则由求不至乎是也然在圣门固亦不免于具臣之讥矣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子羔学未充而遽使为宰其本不立而置之事物酬酢之地将反戕贼其心矣故夫子有贼夫人子之叹夫民人社稷固无非学而学固不独在于书籍之间然学必贵于读书者以夫多识前言徃行古之人所以畜徳者实有頼乎是徳立于已而后可以言无适而非学也至于上圣生知之流冝莫待乎读书矣而夫子毎以好古为言盖圣虽生知而亦必由是以成之也如子路之言将使学者以聦明为可恃而无复敦笃濳泳之功其甚至于废古而任意为有不可胜言者原子路是言特御人以口给耳而不知其失之若此也故夫子曰是故恶夫佞者所以责之之深也

子路曽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乗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防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防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防也三子者出曽晳后曽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惟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惟赤则非邦也与宗庙防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圣人因四子侍坐之际从容以问之将使之深省且有发也三子之对皆非偶然而为是言所谓可使有勇且知方者盖有勇而无义则乱勇而知方教之所行也所谓可使足民者使百姓均平无不足之患也言三年而可使如此其先后条贯素定于胷中而知其然也所谓愿为小相者习乎先王礼文之事也三子者自体察其力之所至此皆言其实也向使用力不素骤闻圣人之问非茫乎无所措则泛然肆其説矣至于曽晳则又异乎是其鼓瑟舍瑟之间门人记之如此之详者盖已可见从容不迫之意矣言莫春之时与数子者浴乎沂水之上风凉于舞雩之下吟咏而归盖其中心和乐无所系累油然欲与万物俱得其所玩味辞气温乎如春阳之无不被也故程子以为此即是尧舜气象而亦夫子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之意也晳之志若此自非其见道之明涵泳有素其能然乎然而未免于行有不揜焉则以其于顔氏工夫有所未能尽耳夫子以三子之言之实也故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礼者为国之理也言之不让则为废礼而失所以为国之理矣如求与赤则庶几乎能让者故复因以称之

顔渊篇

顔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顔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顔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克尽己私一由于礼斯为仁矣礼者天则之不可逾者也本乎笃敬而发见于三千三百之目者皆礼也曰一日克己复礼者此言克己之至也天下归仁者无一物之不体无一事之不该也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言为仁在己用功非他人所得而与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克己之目也勿者禁止之辞用力之要也不言思者程子四箴所谓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或曰克己之功自始学至于成徳皆所当从事乎曰然始学者当随事自克觉其为非礼则克之克之力则所见渐深所见深则其克也益有所施矣及其至也苟有一毫人为皆为非礼克之之功犹在所施至于大而化之则成乎天而后无所用夫克矣夫以顔子闻夫子之言宜其黙识心通而方且问克己之目而请事斯语此顔子之学圣人所以为有始有卒也学者果欲从事于圣门则可不以顔子为准的哉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盖平日之涵养一于敬故其出门使民之际皆是心也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强恕者为仁之方也凡人有欲而不得则怨若夫平易公正欲不存焉则已无所怨于人和平之效人亦何所怨于已哉故曰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人之易其言者以其未知用力也用力愈深则其言也愈不敢易矣故仁者之言必讱以其为之之难也司马牛盖易其言者故夫子以此告之使之深省乎用力之难而勉之也观牛闻夫子之言而遽曰斯谓之仁矣乎则牛之易其言可知矣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司马牛盖多忧者故因其问君子而以不忧不惧告之不忧不惧固足以尽君子之道也若牛之意则以为漠然忘其忧惧而已疑以为未足以言君子也不知圣人之所谓不忧不惧者以夫内自省察无所愧病故得其乐而物莫之婴也能进于是非君子乎曽子之守约盖此也使司马牛而知所从事则勉之于己而已不然徒胶扰于忧惧之域而何益乎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牛之兄弟司马魋也牛以其为恶不能以自保也故有孤立而亡兄弟之忧若子夏之意则以在外者不可以强求而在已者可得而修勉故知死生之有命则当受其正而已知富贵之在天则当行吾义而已张子曰论死生则曰有命以言其气也语富贵则曰在天以言其理也夫死生则有命富贵则在天君子夫何为乎以敬而无失为主其接人则恭而有礼而已敬而无失在已居敬而不违也恭而有礼待人恭逊而中节也此乃人道正理以行于世而人自乐亲之四海之内何莫而非兄弟是则何孤立之忧乎易所谓显比者是其义也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譛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譛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逺也已矣吕氏曰譛者毁人之行愬者愬已之私浸润者渐进而已内有所未入肤受者面从而已心有所未然明者知几逺者虑终必拒其始然后譛愬不得行不然则始虽渐进乆则言入始虽面从乆则心然兹説备矣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生则有死人之常理至于无信则欺诈倾夺无复人理是重于死也夫食与兵固为急务然信为之本无信则虽有粟而谁与食虽有兵而谁与用哉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説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

文犹质质犹文言文质相似俱不可无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言苟文可去则虎豹之鞟与犬羊之鞟何异此可见文质之俱不可无也夫有其质则有其文质者文之本而文者所以成其质也质立矣而文生焉体用兼备表里兼资君子所以为彬彬也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哀公以用不足为忧而有若之对循其本以告之夫彻者周家什一之法彻法行而百姓无不足之患百姓足则国斯强固而君以安荣亦无不足之忧矣儒者谋人之国未有不循其本而言之也使哀公思夫二之犹不足而有若乃欲损之以为足国之道在乎是则庶乎知为政所当损益者矣

子张问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徳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祗以异

崇徳辨惑修身切要之务也以忠信为主而见义则徙焉则本立而日新徳之所以崇也不主忠信则无徙义之实不能徙义则其所主亦有时而失其理二者盖相须也人之生死有命岂容我欲之乎以爱恶之私情而欲人之生死其为惑也不亦甚乎推此一端则凡欲之而妄者皆惑也引诗为证言此其诚实之不富祗以自取异云耳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为政以叙彛伦为先彛伦不叙则节目虽繁亦无以顺治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彞伦所为叙也虽尧舜之治亦不越乎此贵于尽其道而已杨氏曰景公虽知斯言之善而不能反求其所以然所谓説而不绎也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

听狱之辞以片言决其是非而人无不顺听者则以其平日之履行有以信于人故也记语者复载其无宿诺之事古注训宿为预尹氏曰不预诺所以全其信也盖推此一端则可见季路平日所以自尽者冝其有以信于人也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圣人之意不以听讼为能而以无讼为贵也夫人之所以至于争讼者必有所由而然于其本而正之则讼可亡也故教之以孝爱而悖慢之讼亡矣教之以礼逊而倾夺之讼亡矣以至于均田有制民得其养而田野之讼何自而兴昬姻以礼不失其时而昬姻之讼何自而兴凡此皆使之无讼之道也况于在圣人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有同于化育之功者乎记语者载此以承上章则有以见仲由之道为未也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以子张之难能其于为政之方不患其不能知而行也所患者诚意不笃有时而或倦狥于其外有时而不实耳居之无倦则诚存于己行之以忠则实周于事充之则圣人之所以为政者亦无越乎此也

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觧见前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君子充其忠爱之心于人之美其乐之如在已也从而扶持之又从而劝长之惟欲其美之成也于人之恶则从而正救之正救之不可则哀矜之惟患其恶之成也若小人则以刻薄为心幸人之有过而疾人之胜已则非徒坐视其入于恶又从而挤之非徒欲其美之不成又从而毁之君子小人之所操存未尝不相反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为政之本正已为先帅以正则无敢不正者盖已正而后教之则人乐从之不然虽刑罚日施亦莫之禁矣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横渠张子曰假设以子不欲之物赏子使窃子必不窃故为政者先乎足民使民无所不足则不见可欲而盗心息矣盖盗生于欲之不足使之足乎此则不欲乎彼此古人弭盗之原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风必偃

在上者志存于杀则固已失长人之本矣民亦将以不肖之心应之又焉能禁止其恶乎欲善者欲民之善也所谓以人治人也是心纯笃发见于政教之间民将率从丕变如风之所动其孰有不从者然则民之所以未之从者则吾欲善之诚不笃而已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逹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闻与达异闻谓人知之达谓道行于家邦也若有求闻之意则其心外驰矣乌能达乎以质直为尚而好义则能实进于善矣察言而观色则酬酢之方进退之冝皆有以审处矣虑以下人则能自克其骄矜之意矣若是则处已处人皆得其道其何徃而不可行乎固不问夫人之知与不知也色取仁而行违者其色若有取于仁而中心不然若是者虽欲以窃取一时之誉而自心以及家邦岂复有可行之实哉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徳修慝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徳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樊迟于夫子从容于舞雩之时而有问焉所谓崇徳修慝辨惑者亦可谓之切问矣故夫子善之先事后得先其所事而不计其得此徳所以崇也若先有求得之心反伤于徳矣攻己之恶而不暇攻人此慝所以修也若专意于攻人之恶则其心先有害而于已亦莫之省矣忿之不忍至于忘身以及亲此惑之大者也是可不谨于微而惩其源乎此三者皆修身之要务斯湏之不可忘者也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逹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郷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臯陶不仁者逺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逺矣

原人之性其爱之理乃仁也知之理乃知也仁者视万物犹一体而况人与我同类乎故仁者必爱人然则爱人果可以尽仁乎以爱人为可以尽仁则未可而其所以爱人者乃仁之所存也至于问知而喻以知人者亦犹是耳樊迟未达疑其未可以尽也夫子复告之以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言知人之功用如此迟犹有疑焉而访之子夏观迟之在孔门虽资禀之钝然亦务实者故凡迟之所疑者在他人则亦忽而不之疑也其于师友之际问辨之不置如此子夏闻夫子之言而富之举舜汤之事以扩其心于此盖可见知人之为大矣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忠告者有不善则告之而无隠也善道者以善诱掖之也斯二者亦足以尽友道矣苟其不以为可则止焉盖友以义合者也故不可则有止之义若强聒焉非徒无益反以自辱伤友道矣

曽子曰君子以文防友以友辅仁

朋友讲习与夫摄以威仪莫非文也为仁固由已而亦资朋友辅成之辅云者左右翼助之意盖非惟切磋之益其从容浃洽相观而善所辅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