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武田势所料,织田、德川的联军果然於十八日正午时分全部到达。之後,信长随即将本阵置於极乐寺山,家康也在北边的茶磨山设好营地,并立即召开会议。

在日渐西斜的夕阳裹,只见家康带著榊原小平太康政、鸟居彦右卫门元忠两人,形色匆匆地朝位於极乐寺山的信长本阵走去。

此地距离长筱城仅有四公里之遥。

策马前往弹正山的途中,他甚至可以望见连子川畔长筱城的屋檐。

在骁勇善战的家康看来,虽然城内正陷于苦战,伹是四周却仍散发著活力,毫无落城之相。

(幸好,还来得及!伹问题是……)

在被一片深绿所包围的城堡当中,四处可见武田势的旗帜随风飘荡。他很快地取出纸笔将对方的位置约略记录下来,然後朝信长的本阵直奔而去。

「殿下!」

当他们正要进入第一遭栅门时,鸟居元忠突然拉住家康的衣袖。

「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和织田殿下谈判啊!」

家康笑而不答。

看来德川家的重臣们对于信长的狡猾及屡次不肯派出援军的做法,仍然心存芥蒂。

(搞不好这只是……)

不待他们说完,家康立即大声喝止。

他相信,只要开完军事会议,一切的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织田先生一定早巳有了腹案,才会来到这裹……)

当他进入织田势的本阵之後,赫然发现信长正站在一张摊开的大地图前等著他。

家康恭敬地朝信长行了个礼,然後在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样?德川先生!我们胜了吧?」信长以扇指著画好敌军位置的地图说:「由敌军的阵势看来,甲州势似乎决心与我方一决胜负喔!」

「正是!」家康朝元忠扣康政望了一眼,然後恭敬地答道:一旦决战,我方必胜无疑。」

「没错!你明白我信长的战略了吧?」

「是的。起初,当我看到你命土兵们带著木材和绳索来到这裹时,内心真是大吃一惊:现在我终於明白了。」

「德川先生!」

「是的!」

「在此我必须先说明一件事情。我知道你将胜赖视为平生劲敌,一定很想趁此机会消灭他,对吧?」

「正是!」

「但是,这事却急不得呀!」

「什么……」

「天下人都认为我的脾气最急躁……但是现在我却要以此来规劝你。希望你事先有个心理准备,我们绝不能在此役一举歼灭武田势……如果你有这种企图,那么我们的战略就会受到牵制,以致造成更多无谓的牺牲。换言之,我绝对不许你或我的女婿三郎有乘胜追击的念头。」

「原来如此……」

「胜利!我们一定会胜利!但是,如果你或三郎想要乘胜追击,则反而容易误蹈敌人的陷阱。万一你或三郎发生不幸,那么这场仗虽胜犹败啊!我希望你能牢记此事,一旦你和三郎之中任何一个身遭不测,我千里迢迢由岐阜来到此地,就毫无意义了。你明白吗?」

他神色凝重地重中此事,于是家康又回头望着两名家臣。

在叡山、长岛之战当中,行事果决的猛将信长,此时却像个慈父一般,时时注意著家康父子的安危。家康的眼角微微地湿润了。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忠告。」

「你明白就好。现在,你只要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我施展策略就行了。来,你看看这张地图!沿著连子川的江岸,有许多画上朱印的点点,看到了没?」

「嗯,我看到了。」

「你认为这些记号代表什么?」

「这个嘛—我猜你打算将带来的木材,沿著红印围成一道南北向的木栅!」

「不愧是德川先生啊!哈哈哈!没想到你一眼就看出来了。正如你所说的,我准备在连子桥、弹正山等数十町围上重重木栅。如此一来,胜赖必定会嘲笑找是个懦夫,既然来到此地,却还要设下层层防备,藉此阻止武田势的进击……」

家康也不禁微笑了。

「哈哈哈……怎么样?德川先生!你看我们是不是胜了?」

「不过……」家康慎重地说道:「虽然我们的联军有两万八干人,但是对方却似乎也有了充分的准备哩!」

「你说得没错!」

「敝家臣酒井忠次是个作战能手,因此我特地将他召来此地,以便协助作战。不过,即使如此,也必须花费一番功夫才能顺利地将对手引到木栅裹来。」

信长一拍膝盖,兴奋地说:「奸,你先把忠次叫来!」

「另外,我准备派大久保兄弟为先锋部队,让他们在木栅前方先做做暖身运动。如果这场仗完全倚赖织田势来打,我想他们会觉得很没面子的。」

「说得也是!好吧!有一个地方的确非要大久保忠世,忠佐来守不可。」

「那太好了!他们兄弟俩正想担任先锋,好为这场战争打出一个好的开始呢!」

「哈哈……我明白了。当大久保兄弟与敌军作战时,我会派柴田、丹羽、羽柴等三位大将守在栅外,以便随时支援并巩固我方的势力。嗯!以我信长的战略加上你的谨慎,真可说是如虎添翼啊!」

这时,酒井忠次也来到了帐内。

忠次的表情不甚愉悦。原来当他一抵达茶磨山後,立即提出自己的作战方法,没想到家康竟然在众人面前大声地驳斥他。

忠次所提出的作战方法是...

「——既然对手准备在有海原进行决战,我们不妨在前一夜向长筱城东方的鸢巢山城,也就是敌军武田兵库助信实的营地发勤夜袭,一举攻落该城。一旦敌人的退路为我方所断,他们只好朝西进;如此一来,不就得和联军正面作战了吗?」

没想到家康不仅不予采纳,反而大声斥喝他..

「——如果依照你的战略断了敌军的退路,一定会逼得他们凶性大发,到时岂不是反而使我方遭受更大的损失吗?亏你想得出这种馊主意!」

因此,当忠次被叫到信长和家康面前时,当然脸色不会好看。

「忠次!」家康说道:「把今早提出的作战方法告拆织田公吧!」

「但是,殿下你不是说我那是馊主意吗?」

「忠次!」

「是!」

「夜袭的计划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说的啊!我之所以骂你,并非因为你的方法太差,而是万一消息外泄,很可能会使你和带去的手下全部遭到不测啊!你明白吗?」

听到这裹,信长出声道:

「嗯,我明白了。忠次!你说,你打算在何处发动夜袭呢?」

「我认为我们应该在决战当日的破晓时分即占领鸢巢山城,所以,最好在前一天晚上采取行动。」

「真是妙啊!」

「啊,请问你说什么?」

「这和我的策略不谋而合啊!一旦取得了鸢巢山,敌人必定会以为这是我信长所设下的陷阱。嗯!这真是一个好方法!忠次!好吧!我答应借你五百名洋枪手,伹是你的行动必须让敌人有所警觉才行。另外,我会加派人手守在木栅裹,以便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嗯!你就照著这个方法去做吧!」

「是!」

「看来大势已定,我们是必胜无疑的了!来人哪!快拿酒和胜粟来。忠次,你也喝一杯吧!」

於是,帐幕当中再度充满了欢笑和活力……

夕阳已逐渐隐没在山顶,而一片深绿所包图的设乐原上,到处有袅袅炊烟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