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起了雨。

阿伦和凯瑟琳在夏伊拉城堡的会客室里,坐在僻僻啪啪燃烧着木柴的壁炉前。

“喂,阿伦……”凯瑟琳要跟阿伦讲话,可阿伦在聚精会神地翻看一本旧影集,没有跟她搭话。

“为什么旧照片看起来都是模模糊糊的,使人有点滑稽的感觉呢?这大概是因为穿着打扮得太过时的缘故吧。这些照片,刚拍下来的时候肯定也是无可指责的。啊,这是柯林医师年轻时的,多一本正经呀!埃鲁斯帕特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黑头发大眼睛的美人。”

“喂,阿伦……”

“安格斯老人的照片好一本正经,表情似乎有点寂寞。”

“喂,我的阿伦——”

他这才恍然大悟,抬起头来:“你称呼我什么?”

凯瑟琳羞涩地垂下眼帘,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我这么叫你,是想引起你的注意。阿伦,霍布斯恐怕真的不是吊死的。首先他没有自杀的缘由,再说他不是杀害柯林先生的犯人。”

“为什么他不可能杀死柯林医师呢?”

“柯林先生在塔上过夜是昨天午后决定的,霍布斯不可能知道。当时是由于保险公司的查普曼调查员谈到塔顶的房间里有幽灵,才惹得柯林发了火,决定亲自体验一下给他们看。而霍布斯昨天一直呆在饭馆里,他并不知道上述情况。”

“对,你说的对!”阿伦很佩服凯瑟琳的推测。

“听了菲尔博士讲的干冰阴谋,我感到放心了。起初说到毒蛇、毒蜘蛛或亡灵,我心里确实很乱,简直怕得连我自己也不正常了。箱子里可能真的只装有干冰。”

“这类恐怖事件的本质弄清楚之后,就会看出其手段大体也就是这些玩意儿。”

“那么模仿幽灵的是谁、制造霍布斯上吊自尽之假象的又是谁呢?”

“谁是犯人还不清楚,而杀人动机是很清楚的。他制造了安格斯老人他杀的迹象后,又以同样的手法杀害柯林,然后将两起杀人罪栽赃于霍布斯。”

“是为了领取三万五千英镑保险金吗?”

“很可能是。”

雨仍然浠淅沥沥地下着。好象起风了,房间里可以听到雨点打在遮有防空黑幕的玻璃上的声音。

“阿伦,可霍布斯究竟是怎么被杀死的?那间小屋不是密室吗?”

“说的是,菲尔博士好象认为犯人是从窗户上逃跑的。”

“他虽然是那么想,可事实上要从有金属网的窗户上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不过,凯瑟琳,想想那只装狗的箱子,起先也是因为上面有金属网,我们认为什么东西也跑不出来,结果确实有东西从金属网里跑出来了。这次说不定……”

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斯旺记者进来了,他浑身被雨淋了个透,冻得直打哆咳,一进屋就坐到炉边烤起衣服来了:“我昨天被埃鲁斯帕特老太太浇了个落汤鸡,今天又被雨淋了个水老鼠,等这个案子了结了,我恐怕就该得肺炎了。”

“下着雨,你跑到哪去了?”凯瑟琳询问道。

“本来想盯着菲尔博士,到头来还是被他甩掉了。那个胖博士到警卫团去调查什么,真弄不明白。若是名侦探夏洛·霍姆斯,我还可能会对他的行动作出判断。喂,阿伦,你在看什么呢?”

“这家的旧照片。”阿伦在继续翻看影集,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

“哎,这张照片在什么地方见过!”——照片上是个蓄着浓密的八字胡的男子,蛮有男子汉的气质,有双奸诈的眼睛。由于照片年数已久,已褪成了茶褐色。

“他当然的康白尔家的成员,我们理应见过,这一家的长相很相象。”凯瑟琳说。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阿伦把照片从相集里取出来,看了看背后,背面写着:“1950年7月,罗伯特·康白尔。”

“哈,这位就是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的罗伯特呀!”

在阿伦背后窥视的斯旺则为另一张照片吸引住了:“这位年轻的美人是谁?”

“是埃鲁斯帕特老夫人。”

“噢,她就是那个老刁婆……”斯旺眨巴了下眼睛说。

“是呀,她就是用水浇你的头的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可是位颇具魅力的黑发女郎。”阿论说。

凯瑟琳用鼻子哼了一声,用讽刺的口吻说:“她和你喜欢的库里蒲伦多夫人相比,谁更具有魅力……?”

听凯瑟琳这么一说,斯旺记者若有所思地嘿嘿笑了起来,并打量了他俩一番说:“请告诉我,那位库里蒲伦多夫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一说到她就要争吵呢?自从在卧铺车厢里听了你们的讲话,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库里蒲伦多夫人是二百年以前死去的查尔斯国王二世的情人。”阿伦认真回答着,可斯旺压根儿就不相信。

“你是在哄骗我吧!”

“不,是真的。我们的争吵是在争论历史问题。”

“扯谎,我才不上当呢!那位叫库里蒲伦多的女人是你过去的情人吧?凯瑟琳为此吃醋,所以你们才争吵……”斯旺说到这里慌忙收住嘴,因为凯瑟琳已怒目相视,紧绷着脸。

“我问一下,斯旺先生,你在《蒂利报》上写了我们些什么样的杂文?”

“我,我……并没有写什么……”

“阿伦,再把那把军刀拿起来!”她指着墙上挂的两把军刀,严厉地命令说。

斯旺惊慌地捂着屁股拔腿就跑,并辩解道:“不管早晚,你们不是都要结婚吗?菲尔博士说,你们必定会结婚。我写你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阿伦突然笑起来,象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

“阿伦!有什么好笑的,你是不是要凑热闹呀!”凯瑟琳怒发冲冠地说。

“啊哈哈……一想到我要和你结婚,我就感到好笑,好笑……”阿伦笑得简直要流眼泪了。

斯旺记者则不加掩饰地问道:“那么,发表你们已经订婚了的消息好吗?”

“不,我坚决反对。简直是岂有此理。阿伦,不要恶作剧地瞎闹了,请你认真地答复。”

“不过,凯瑟琳,既然杂文上早就写了,我和你结婚好象是解决问题的最简单的办法呀。”阿伦这么半开玩笑地说。

斯旺也附和着说:“完全是这样!我认为写这样的评论文章会得到你的欢心,所以我才写了。”

凯瑟琳的脸红起来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不知道阿伦是真喜欢她,还是嘲弄她。这时,女佣人来了。

“诸位,柯林·康白尔先生叫大家去呐!”

“可他不是生命垂危,谢绝会客吗?”斯旺反问道。

“不,他精神非常好,一个小时之前他又开始喝起‘康白尔家的命运酒’来了。”

“嘿——早晨从塔上摔下来,虽然没玩儿完,恐怕伤势也不轻吧!”

他们三人在女佣人的带领下向楼上走去,一登上二楼便听到从长长的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传来了响亮的歌声:

 

可爱的姑娘,心爱的少女,

象山谷里的百合花。

温柔的她呀,

是窄叶的越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