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游目视二人、又默然摇其首。少年行乐、顾胡不少待为?及尔时者、彼且已上长途矣。……翁垂首至胸、斗中烟气烟息。

已惚 呼曰、“亚菲支!”少年闻呼惊起、笑容顿敛、色若变、一跃过溪、援梯就翁坐次、执役惟谨、取淡巴菰实斗中、然之。逮翁受斗衔口中、少年即奔返、状如被逐、复取加菲之盏、入溪水涤之。

烟气勃勃、出苦提树叶间、靡诃末翁之志偿矣、窗后美妇颦蹙去矣。少年色亦转庄矣。摩诃末此时、甯尚有志未偿耶?

歌人傍灶而坐、方歌往事、咏摩诃末少年时之德与美、次及老人智力、摩诃末有美妇佳地、及其烟斗、为世希有。

摩诃末又晏然视四周物色。稻田艸野、一望曼延、艸木萧萧而动、其后隔以小山、上长松林、杂以灌木、目力所及、皆为翁有。直到他日、翁亦自归山邱、与先民波古密尔(波思尼亚相传上古人种之名)为伍、其石槨庞然、半没丛莽中、如视翁高卧。翁居村中、即瓦石亦遍识之、而丛棘作芽、沿银色小溪、曲折而生、渐以长大、翁亦与稔矣。负版小虫、徐行道上、或鸟雀飞于大空、在翁视之、皆昔日少年时之挚友也。

翁与华语、或与风语、华与风亦返应之、共语往事、其时远矣、在翁犹未得见此物色之美时也。

翁拜上帝、而所拜实惟自然、尝膜拜伏地、注口以亲地母。摩诃末翁盖世哲人、亦为杰士、顾翁心中、初未知世有哲人杰士也。翁自为主宰、更无需法、故亦不惧法。及末日至。便晏然卧先民波古密尔之侧、寂听野艸私语、萧萧作声也。

翁所宝者、独其烟斗、第得衔口中、死无恨矣。后更无人、当得用此者。

宁今者末日信将至乎?

翁悠然捋其白须、歌人作摩诃末歌、亦将就尽、乃出己意作诗以续之。今所歌者、则歌不贞之妇与毒烟斗也。

翁闻歌人新曲、以死为人生大难、因作微笑、自觉今日乐极愿死。且至今日、烟味至旨、妇目亦曜、且四周物色、又何美耶!稻田一带、作金黄色、远布其前。平日野华发香滋淡、而今日香气浓郁醉人、斜阳的的射地、如熛火也。

摩诃末翁回首视日、目光炯然、空中白云片片、衬以蔚蓝天色、映作微红。未几、日光徐下、落两山间矣。

翁伸两手向日、如末日相见。已复曰、“否否、此非末次也。及吾自窀穸起时、当复见汝、亦有早春之华、出自吾身、更与汝相见也。”

斜阳既下、而摩诃末翁之目亦阖。

忽焉塔然作响、烟斗脱翁手而堕、落于溪中、止少年足下、遂碎。世间更无他人、得用此斗者矣!尔时幔忽大启、少妇倚窗而笑、正如摩诃末翁所常欲见者也。

波思尼亚穆拉淑微支著

世苟有知足之人、其人则颢首之摩诃末翁矣。摩诃末不知缺陷二字之谊、亦不闻人世忧患。一日、尝有人与论人间苦难、摩诃末居菩提树间、倚枝默念所闻、莫明其谊。人间苦难、究何物耶?因悠然举目、远眺绿野、时自捋其银髯。

摩诃末自有知以来、每夏薄暮、辄坐菩提树间。其处作小、可容四五人、上架悬梯、翁在今日、犹能援登无所难。树在大道之周、下有清泉横流、泡泡作声。隔岸树阴所及地、即翁所设遽庐、为行人庇障。中有老人、常以加菲黑粉入沸水调之、为客已渴。时客则环坐火光中、静听古斯拉歌诗。此歌人年年以诗娱听者、今斑白矣。

歌人度窗而望、见菩提树、乃言曰、”摩诃末翁在是、暮色下矣、吾当歌以咏之。“遂以摇曳声作歌曰、

“喃那泰该庐来、

喃那泰该蒲来、

乌凯拉。”

(译言如是烟斗、如是美妇、皇帝所无也。)

摩诃末既闻歌词、默然点其首。此歌人所非、以为翁寿、过客闻之、遍传波思尼亚、咏摩诃末翁烟斗及美妇者也。

老人微笑、视其烟斗、有淡巴菰香气、缕缕自中出。红泥为斗、状作大马色半开之紫薇、旗檀为干、上衔黑色琥珀为嘴、制作精妙、为世希有。且此斗昔为皇帝之赠、摩诃末家世相传授、亦复至可宝贵也。

全国中更无如是烟斗、如是美妇、如摩诃末者矣。

去遽庐后不数武、即摩诃末翁家也。四周野色清丛、窗幔半启、见一美妇人、少如曙色、皎如朝阳、双眉深黑、而中见微颦、如恶眹焉。

翁又徐点其首、此其第七人矣。前此诸妇、并皆美妙、顾相继萎谢。妇死、翁复择村中美人为室。今也、岂将更见萎谢、如故妇耶?

翁见眉间颦蹙、又见妇伸手搴帏、凝睇不瞬、则摇其首。少妇胡乃不乐、玉食锦衣、绕颈金珠数行、妇则宜笑、宜常笑耳。川畔菩提树次、少年亚菲支在焉。奉加菲进客、又涤杯盏于清泉、而目乃视窗。幔后隐约见素手、少年陡仰其首、冠繸飞扬、目中隐有笑影、皓然见齿。此非村中美少年亚菲支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