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所喜欢的男子,必须在男人面前表现得剽悍和豪迈,但对妇女应该很温柔。他那鹰隼般的目光足以立刻制止任何近乎荒谬的行为。有人想把圣洁的事物,尤其是心中的诗情当成笑柄,对于这些人,他将报以怜悯的一笑,因为心中没有诗情,生活只会变成凄凉的现实。我深深蔑视企图剥夺我们宗教思想的那种人,因为它是充满了人生慰藉的源泉。所以,他应该具有稚子的淳朴信仰,又具备睿智者经过深思的坚强信念。他的思想新颖独特,既不矫揉造作,也不炫耀自己:他言谈得体,没一句多余的话,他不会使别人厌倦,也不会百无聊赖,因为他的内心非常丰富。他必须具有崇高的思想境界,富有高雅的侠士遗风,摈弃一切利己主义。他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个人动机或谋求私利的打算。如果说他有什么缺点,那么这些缺点也来自他那超越时代的思想,在任何事情上,我都会发现他走到了时代的前面。出于对弱者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会亲切地对待所有的妇女,但又很难爱上其中任何一位,因为他将爱情看得分外严肃,绝不当作儿戏。所以,他虽然显示出能引起别人深深爱慕的一切优秀品质,却极有可能终生不恋。然而,如果他发现了梦寐以求的意中人,遇到了一位真正理解他、能充实他心灵的女性;如果这个女子在他的生命历程中投进一束幸福之光,象一颗耀眼的星星,穿透人世间如此阴沉、寒冷和冰凉的云层;如果这个女子能使他的生命增添新的魅力,拨动他沉寂至今的心弦;我认为,他还是会认清并珍视自己的幸福的。所以,他一定能使她的生活过得美满。她象睡在母亲怀中的婴儿,怀着一片盲目的爱,把一颗多情的心交到他的手里,他决不会用言语或眼色去伤她的心;因为,万一她从这个温柔的梦乡中醒来,她的心灵就会永远破碎:她如果不曾信托以自己的整个未来,就不会登上这个海洋的航程。无论是从事伟大的事业,还是处理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个人必定有淳朴而自然的上等人的相貌、神态和举止。他可能长得丑,但双手一定十分好看;他的上唇稍稍翘起,对不热爱宗教的人投以鄙夷和嘲弄的微笑;最后,他将在自己的眼神里,为他所爱的人们留下一道充满心灵火花的灿烂霞光。

“小姐能否允许我留下这封信作为纪念?”他用西班牙语对我说,声音里充满着激情。“今天是我荣幸地给您上的最后一堂课,但我在这篇文章里学到的东西,将成为我毕生的行动准则。我逃离西班牙时身无分文;今天,我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一笔钱,足以维持我的生活。我将荣幸地为您物色一个可怜的西班牙人代替我的工作。”

他的言外之意似乎是:“戏演得够了。”他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尊严站起身来,他那个阶级的男人们那种出奇委婉的谈吐,弄得我窘态毕露。他下了楼,要求和我的父亲面谈。晚餐的时候,父亲笑嘻嘻地告诉我:

“路易丝,给你授课的先生原来是西班牙国王的一位前任大臣,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

“是索里亚公爵。”我说。

“公爵!”父亲回答说,“他已经不是公爵了,他现在只有玛居梅男爵的头衔,玛居梅是撒丁岛上的一块领地。我觉得此人相当古怪。”

“爸爸,请不要这样说一个和您不相上下,而且我认为具有美好心灵的人,‘古怪’这个词出自您的口,总有一点讽刺和轻蔑的意味。”

“你想成为玛居梅男爵夫人吗?”父亲叫了起来,带着揶揄的神情望着我。

我以一种高傲的姿态垂下了眼帘。

母亲插话说:“好象埃纳雷斯在门口遇上了西班牙大使,是吗?”

“不错,”父亲回答。“大使还问我是否在密谋反对他的主人西班牙国王;可是,他毕恭毕敬地向这位西班牙的前大贵人行礼,表示愿意听从他的调遣。”

亲爱的德·莱斯托拉德夫人,以上就是这两个星期内发生的事,而我也有两个星期未见到那个爱我的人了;他确实爱上了我。他正在干些什么?我真想变成一只苍蝇,一只耗子,或一只小麻雀,好独自去他家里看望他,又不会被他发觉。我们已经有了这样一个男人,可以对他说:“为我去死吧!

……”按他的性格,他也确实会这样做的,至少我相信这一点。总之,在巴黎城里,我已经有一个可以思念的人了,这个人的目光使我心中充满着光明。哦!这是一个应当被我踩在脚下的敌人。怎么,难道真有一个我少不了的男人,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你结了婚,我已经在恋爱!我们这对鸽子过去飞得那样高,仅仅过了四个月,就已经跌落在现实的沼泽地里了。

星期五

昨天,在意大利剧院,我感到有人盯着我,两只火辣辣的眼睛象两颗红宝石,在乐池的阴暗角落里闪闪发亮,象魔石一般吸住了我的目光。埃纳雷斯始终未将他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这头怪物想找一个能看到我的独一无二的位置,这个位置被他找到了。我不了解他在政治上有什么能耐,但在恋爱方面,他确是一位天才。伟大的高乃依曾这样写道:

美丽的勒内,我们的事就进行到这个地步①。

星期日

①套用高乃依的悲剧《西拿》中的一句台词,原文是:美丽的爱米丽,我们的事就进行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