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主教读完信,看到罗萨莉脸色猛然白得象她戴的头巾。

“她认得他的笔迹。”他从眼镜上面向少女瞥了一眼后这样想。他折起信,冷冷地放进口袋,一声没吭。三分钟时间内,罗萨莉朝他看了三次,这三眼使他把一切都猜透了。“她爱阿尔贝·萨瓦吕斯!”代理主教想道。他站了起来,罗萨莉身子一震;他行了礼,向门口走了几步,走到前面一间客厅,罗萨莉赶上来,对他说:“德·格朗塞先生,这是阿尔贝的信!”

“你怎么会对他的笔迹那么熟悉,老远就认出来了?”

这位姑娘哪里耐得住性子,又是在火头上,说了一句神甫觉得很崇高的话。

“因为我爱他!”她停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他放弃竞选了。”神甫回答道。

罗萨莉伸出一个指头放在嘴唇上。

“我要求保密,就象为忏悔保密一样。”回到客厅之前,她说道,“如果不竞选,也就没有和西多妮的婚事了!”

第二天早晨,罗萨莉去望弥撒的时候,从玛丽埃特嘴里得知了使阿尔贝在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刻出走的部分情况。

“小姐,昨天上午有一位老先生从巴黎来到国民旅馆,他乘的是自备车,一辆漂亮的四驾马车,前面坐着一个车夫,还有一个仆人。总之,马车离开时热罗姆看到了,据他说,那肯定是一位亲王,或者是个外国富翁。”

“车上有没有王冠形纹章?”罗萨莉问。

“我不知道。”玛丽埃特说,“敲两点的时候,老先生来到萨瓦吕斯先生家里,递了一张名片。热罗姆说,先生看到名片,脸色变得煞白;然后他请客人进来。他亲自把门锁上,所以这位老先生和律师谈些什么,就没法知道;但他们在一起待了大约一个小时;以后,老先生由律师陪着走出来,叫他的仆人上楼。热罗姆看到这个仆人出来时,捧着一个四法尺①长的大包,样子象一幅大绣画。老先生手上拿着一大包纸。律师的脸白得象垂死的人,他平时有多神气,多威严……那时可怜巴巴的……但他对老先生恭恭敬敬,恐怕对国王也未必更加尊重。热罗姆和阿尔贝·萨瓦龙先生陪着这位老人回到马车旁,四匹马已经套好。车子是三点钟出发的。先生径直去省政府,又从省政府去冉蒂耶先生家,买下了不久前去世的圣维耶太太的那辆敞篷四轮旧马车,然后他又去驿站定了马,说定六点钟要马。他回到家里收拾行李;当然,他也写了几封短信;最后,吉拉尔代先生也来了,一直待到七点钟,他向吉拉尔代先生交代了事务。热罗姆还给布歇先生送去一张便条,他家里在等先生去吃晚饭。那时已经七点半,律师动身时,给热罗姆留下三个月的工钱,叫他另找工作。他把钥匙留给吉拉尔代先生,并把他送回家,热罗姆说,律师就在他家里喝了点汤,因为吉拉尔代先生到七点半还没有吃晚饭。萨瓦龙先生再上车时,就象死人一般。热罗姆当然向主人行礼告别,听到他对车夫说:“去日内瓦。”

①指法国古尺,一尺相当于325毫米。

“热罗姆有没有向国民旅馆打听过外国人的名字?”

“老先生只是路过,人家没有问他的名字。仆人肯定是奉了命令,装作不会讲法语。”

“那封德·格朗塞神甫很晚才收到的信呢?”罗萨莉问。

“那肯定是由吉拉尔代先生转交的;不过热罗姆说,这个可怜的吉拉尔代先生很爱萨瓦龙律师,和他一样受到强烈震动。房东加拉尔小姐说,来得神秘的人,走得也很神秘。”

听了这段叙述以后,罗萨莉显出一副专心致志,沉思默想的神色,这是有目共睹的。萨瓦龙律师的出走在贝桑松引起的纷纷议论,就不必多说了。大家知道,省长十二分愉快地同意立即给他发出国护照,因为他这样就摆脱了唯一的对手。第二天,德·沙冯库尔先生一下子就以一百四十票的多数当选为议员。

“冉赤条条而来,又赤条条而去。”①一位选民得知阿尔贝·萨瓦龙逃离时说道。

①这是法国寓言诗人冉·德·拉封丹为自己写的墓志铭中的第一句诗。——原编者注。

贝桑松排外的偏见,在两年前共和党报纸事件中已经得到证实,这件事又进一步支持了这种偏见。过了十天,阿尔贝·德·萨瓦吕斯就再也没人提起了。只有三个人,诉讼代理人吉拉尔代、代理主教和罗萨莉,为律师的出走深感不安。吉拉尔代知道白发苍苍的陌生人是索德里尼亲王,他看过名片,他又对代理主教说了;而罗萨莉了解的情况远比他们要多,她差不多三个月以前就知道了阿尔盖奥洛公爵逝世的消息。

到一八三六年四月,谁都不知道阿尔贝·德·萨瓦吕斯的消息,谁也没有听到别人谈起过他。热罗姆和玛丽埃特快要结婚了;不过男爵夫人私下里叫自己的女仆等到罗萨莉成亲时再讲,说两个婚礼可以同时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