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封信

塞西尔·沃朗热致当瑟尼骑士

(由瓦尔蒙口授)

我的好朋友,您以为当我知道您苦恼的时候,还需要您的责备而感到难受吗?您不相信我跟您一样也遭受着您所有的那些痛苦吗?我甚至愿意分担我给您造成的痛苦;而看到您不能公正地对待我,我比您又多了一层痛苦。哦!这样不好。我很清楚什么使您感到不快;原因就是最近两次您要求到这儿来,我没有对您作出答复;但这个答复是那么容易作出的吗?您以为我不晓得您所要求的事是很不正当的吗?不过,那种事儿,在您远离我的时候我都很难拒绝,如果您在这儿,那会怎么样呢?何况,如果给您一时的安慰,我就会终身痛苦。

噢,我可没有什么要对您隐瞒的;下面就是我的理由,您自己去判断吧!如果没有我告诉您的那件事儿,也就是如果害得我们愁苦的那个德·热尔库尔先生不这么快来到,说不定我就会答应您的要求了。近来妈妈对我显得极为友好,我也尽可能地对她表示亲近。谁知道我能从她那儿得到什么呢?如果我们能够幸福,而我又没有一点可自责的地方,那不是更好吗?人家经常对我说,我也有些相信,如果女人在婚前太爱她们未来的丈夫,那么她们的丈夫在婚后就不会那么爱她们了。这种担心比所有别的事儿更使我受到约束。我的朋友,难道您信不过我的心吗?往后不有的是时间吗?

听着,我答应您,如果我避免不了嫁给德·热尔库尔先生的厄运(我在认识他之前,就十分痛恨他),那就什么也无法阻止我尽可能地归属于您,甚至首先归属于您的意愿。由于我一心只想为您所爱,由于您明白,就算我做坏事,那也不是我的错,别的我就根本不在乎了;只要您答应始终像现在这样爱我。可是,我的朋友,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请让我继续像现在这样。别再向我提出我有充分理由推辞的事儿;然而不答应您,我心里也感到难受。

我也希望德·瓦尔蒙先生不要为了您而催逼得太紧;那只会使我更加忧伤。哦!我向您保证,您确实有个很好的朋友!凡是您会去做的事儿,他都替您做了。不过再见吧,我的亲爱的朋友。我很晚才提笔给您写信,已经用掉了夜晚的一部分时光。我要上床睡觉了,好弥补失去的时间。我拥抱您,但是别再责备我了。

一七××年十月十八日于××城堡

第一百一十八封信

当瑟尼骑士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我可爱的朋友,从日历上看,您只离开了两天,但要是凭心灵的感觉,您已经离开了两个世纪。既然您告诉我,应当始终信赖自己的心灵,现在就是您回来的时候了,您的一切事务应该早就结束了。您怎么能希望我对您的诉讼表示关心呢?因为无论胜诉还是败诉,我都得为您的离去所引起的烦恼而付出代价。哦!我真想跟别人争吵一番!我有充分的理由发脾气,却无权表现出来,真是可悲!

您让您的朋友养成了少不了您的习惯后,又让他跟您离得远远的,这难道不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不忠诚的表示,一种卑劣的不讲信义的行为吗?就算您去请教您的律师,也白费力气,他们不会给您这种缺德的行为找到辩护的理由;况且,这些人只会列出论据,而论据是不足以对情感作出回应的。

您对我说过好多次,您这次出门旅行是出于理智,说得我对理智充满了反感。我再也不想听从理智了,就算理智叫我把您忘掉也一样。不过,这种理智倒是十分合理的,而且说到底,这也并不像您所能想象的那样困难。我只要去掉老是想您的习惯就行了。我向您保证,这儿没有任何事物会使我想到您。

这儿最俊俏好看的,也就是人们认为最讨人喜欢的女子跟您比起来还差得远呢!她们只能给您的形象提供一个相当模糊的概念。我甚至认为,目光老练的人开头越是觉得她们跟您相像,后来越会发现您和她们之间的差异。不管她们怎样努力,怎样显示出自己的见闻学识,都是白费心神,徒劳无功;她们总缺少您身上的一点什么东西,而那才确实是魅力所在的地方。不幸的是,白天如此漫长,我又空闲无事,于是想入非非,建造空中楼阁,形成我的幻想;想象力渐渐地活跃起来;我想美化自己的作品,就把所有惹人喜爱的特点都汇集在一起,最终让作品达到了完美无缺的境地。到了那一步,画成的人像使我想到了模特儿,我这才十分惊讶地发现,我原来心里想到的就是您。

就连现在,我仍在受骗上当,陷入几乎类似的错误中。也许您以为我给您写信是因为挂念您?压根儿不是这样。我是为了消除对您的挂念。我有成百件事儿要对您说。这些事儿与您虽然无关,但正如您所知道的,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我正是从这些事儿中得到了消遣。从什么时候起,友谊的魅力竟排除了爱情的魅力?啊!如果我仔细思量,也许我得略微责备一下自己!嘘!别作声!还是忘了这个轻微的过错,免得重蹈覆辙。但愿我的朋友永不知情!

因此,为什么您不在这儿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误入歧途,为什么不在这儿把我领回正道呢?为什么不在这儿跟我谈论我的塞西尔呢?为什么不让我(如果可能的话)无比甜蜜地想到我爱的是您的朋友,从而增添我在爱她时所体味到的幸福呢?是的,我承认,自从您愿意倾听有关我的爱情的知心话以后,她在我心头激起的爱情对我就变得更加宝贵了。我多么想对您敞开心扉,用我的感情来占据您的心,把我的感情毫无保留地安放在您的心中!在您俯允听我倾诉的同时,我好像也更加珍视这种感情了;随后,我看着您,暗自思量:我所有的幸福都藏在她的身上。

关于我的情况,我没有什么新的事情可以告诉您。我从她那儿收到的最近那封信使我的希望增大了,变得较有把握,但把幸福的时间却推迟了。不过,她的理由说得那么娓娓动听,那么合乎情理,我既不能责怪她,也不能对她表示不满。也许您不大明白我说的这些话;但您为什么不在这儿呢?尽管我什么都可以对朋友说,但不是什么都敢写出来的啊!特别是爱情的秘密那么微妙,可不能根据它们的表现就让它们外出。即便有时允许它们外出,至少不能失去它们的行踪;好歹应当看到它们进入新的安身的所在。啊!回来吧,我的可爱的朋友。您很清楚,您非回来不可。把使得您留在原处的那千百条理由都丢在脑后吧,否则,就教会我怎样在您不在的地方生活。

我荣幸地是您的……

一七××年十月十九日于巴黎

第一百一十九封信

德·罗斯蒙德夫人致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

我亲爱的人儿,尽管我仍感到十分疼痛,但我还是试着亲自给您写信。好跟您谈谈您所关心的事儿。我的侄子仍然那样阴郁孤僻。每天他都按时派人来了解我的起居状况,但他本人一次也没有来过,尽管我派人去请过他;因此我没有再见过他,好像他在巴黎似的。然而今天早上,我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见到他了。那是在我的小教堂里,自从我的病痛发作以来,我还是头一次到那儿去。今天我听说,四天来,他每天都按时去望弥撒。但愿他能坚持下去!

我进去后,他就来到我的身边,十分亲热地祝贺我的健康好转。弥撒开始了,我只稍微跟他谈了几句,打算等弥撒结束后再接着谈;但后来等我四处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不瞒您说,我觉得他有点儿变了。可是,我亲爱的人儿,不要过于焦虑不安,从而让我因为信赖您的理智而后悔。您特别应当清楚,我宁愿让您痛苦,也不愿欺骗您。

如果我的侄子继续对我保持这种不露声色的样子,我决定只要身体一好,就到他的房间去见他。我要设法深入了解他这种特殊爱好的原因,我觉得您在其中起了一些作用。我会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您的。我得停笔不写了,因为手指已经动不了了;再说,如果阿黛拉伊德知道我给您写信,就会整个晚上都对我埋怨不休。再见了,我亲爱的人儿。

一七××年十月二十日于××城堡

第一百二十封信

德·瓦尔蒙子爵致昂塞尔姆神甫

(圣奥诺雷街斐扬修道院修士)

先生,我没有被您认识的荣幸,但我知道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对您完全信任;我也知道她的这种信任是多么的得当。因此我可以不揣冒昧向您求教,希望得到与您的圣职十分相称的、至关重要的帮助。这既关系到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的利益,也关系到我的利益。

我手里有一些与她有关的重要文件,不能交给任何人,而且我只应当,也只愿意交给她本人。可我没有办法告诉她。出于某些原因,她已决定跟我断绝一切书信往来。这些原因也许您可以从她那儿得知,我觉得不可以由我来告诉您。她的这个决定,现在我乐意承认,是无可非议的,因为有些事情她不可能预见,就连我也根本没有料到。这些事情只有凭借超人的力量才会发生,我们不得不承认这种力量在这些事情中的作用。

因此我请求您,先生,把我新下的决心告诉他,并为我要求跟她单独会见一次。在这次会见中,至少我可以用赔礼道歉的方式来部分地弥补我的过错,并且作为最后的牺牲,当着她的面销毁那些仅存的表明我对不住她的过失或错误的痕迹。

只有经过这样初步的赎罪,我才敢在您的面前很不光彩地供认自己长期的荒唐行为,并且恳求您为我们的和解加以调停。这种工作要重要得多,不幸也艰难得多。您不会拒绝对我表示极为必要、极为宝贵的关心吧?您会在我软弱时支持我,引导我走上一条新的道路吧?我十分热切地希望走上新路,但我羞愧地承认我还不知道这条路在哪儿。先生,我能对您抱有这样的希望吗?

我怀着悔恨的、希望改过自新的迫切心情等待您的回信。请您相信我对您充满了感激和崇敬之情。

您的极为谦恭的……

附言:先生,假如您认为情况适宜,我同意您把整封信都转给德·都尔维尔夫人。我终生应当对她表示尊敬;我决不会停止对她的敬重。上天就是用她的榜样,感人肺腑地向我展示了她的灵魂,使我的灵魂重新回归德行。

一七××年十月二十二日于××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