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五个人。

沃灵法官坐在桌子一端,身周摆满了他的法学书和录音带。里昂·卡特赖特对面坐着高大笨拙的里斯·韦里克,他俩中间隔着两个积满烟灰的烟灰缸和装满冰水的丑罐子。本特利和谢弗少校面对面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最后的那把椅子空着。伊普维克技术人员奥斯特、总局官员、财团大佬都被禁止入内。他们有的待在游戏室和健身房里,有的在泳池边晒太阳。前厅厚重的木门将玩闹的人群弄出的响动全都挡在了门外。

“禁止吸烟。”沃灵法官喃喃道。他狐疑地在韦里克和卡特赖特之间来回打量,“开始录音了吗?”

“是的。”谢弗说。

录音机器人灵巧地爬过桌子,在里斯·韦里克面前停了下来。“谢谢。”韦里克说道,他正在整理文件,准备开始。

“是一起的吗?”沃灵指着本特利问。

“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找他。”韦里克轻轻瞥了一眼本特利,“但他不是我来这儿的唯一原因。他们都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对我不忠诚,背叛了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人心不古啊。”他重新打起精神,平静地陈述道,“本特利被‘飞鸟-弦琴’开除。他成了一个有评级没职位的废人。他来巴达维亚找我,寻求一个8-8级的职位;那是他的评级。那个时候,我那儿一团乱。我当时正在考虑,或许我得解雇几个手下的员工。但不管怎么样,虽然我自己都前途未卜,但还是把他带走了。我把他带到我的故乡,在法本给了他一套公寓。”

谢弗快速瞟了一眼卡特赖特,他早就知道了韦里克要说的话。

“一切都乱七八糟的,但我给了本特利他想要的东西。我让他进入了我的生物化学研究团队,找了个女人陪他睡,给他饭吃,照顾他。我把他带进了我最大的项目。”韦里克稍稍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在他的坚持下,他在这个项目里获得了一个责任重大的岗位。他表示想进入决策层。我信任他,满足了他的要求。然而,在关键时刻,他背叛了我。他杀了他的直属上司,放弃了他的工作,逃跑了。他太懦弱了,没法继续参与我的项目。因此,他违背了誓言。我的重点项目因为他而分崩离析。他登上一艘总局的飞船,来到这里,想要宣誓效忠测评主持。”

韦里克结束了发言,安静下来。

本特利原本觉得有些无聊,听着他的陈述,心中却越来越惊讶。这是发生过的事吗?沃灵好奇地看着他,等着他回应。本特利耸耸肩,他无话可说。他已经控制不了事态的发展了。

卡特赖特说话了:“本特利在这个项目里的工作是什么?”

韦里克犹豫了一下,“他和其他8-8级的人做的事情基本一致。”

“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韦里克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没有。”

“撒谎。”谢弗对沃灵法官说,“他知道是有区别的。”

韦里克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只有一点区别,”他承认,“本特利提出要获得最关键的职位,我满足了他。他会把这个项目带向最后的阶段。我完全信任他。”

“那是什么阶段?”沃灵法官问道。

“本特利会死。”卡特赖特回答。

韦里克并没有反驳他。他面无表情地检查起手里的文件,直到最后沃灵法官问道:“是真的吗?”

韦里克点了点头。

“本特利知道吗?”沃灵法官问道。

“一开始他不知道。他初来乍到,刚进入队伍,我不可能立马就把所有信息告诉他。他发现后立刻就背叛了我。”韦里克的大手猛地抓住文件,“他毁了整个项目。他们都撤走了,太让我失望了。”

“还有谁背叛了你?”谢弗好奇地问。

韦里克硬朗的下巴动了动,“埃莉诺·史蒂文斯和赫伯特·摩尔。”

“哦,”谢弗说,“我以为摩尔是本特利杀死的那个人。”

韦里克点了点头,“摩尔是他的直属上司。整个项目都是他在负责。”

“如果说本特利杀死摩尔,而摩尔背叛了你……”谢弗转向沃灵法官,“听起来,本特利像是个忠诚的仆役。”

韦里克哼了一声,“摩尔是后来背叛的我,在本特利——”他停顿了。

“继续。”谢弗说。

“在本特利杀了他之后。”韦里克艰难地开口道,神情木讷。

“啥意思?”沃灵法官质问道,“我不懂。”

“告诉他这个项目是怎么回事。”谢弗语气温和地建议道,“那样他就明白了。”

韦里克研究起面前的桌子来。文件的一角都被他揉卷了,他才终于开口说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缓缓地站起来,“我要求撤回与摩尔死亡相关的材料。那些同此案不相关。”

“那你的意思到底是?”卡特赖特问。

“本特利退出项目,放弃了他的工作。他辞掉了我分配给他的工作,就是他发誓效忠我后得到的那份工作。

“就是这样。”韦里克总结说,“但他本应该留下来。这是他的工作。”

卡特赖特也站了起来,对沃灵法官说:“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我让本特利宣誓效忠于我,是因为我认为他合法地解除了对韦里克许下的誓言。在我看来,是韦里克违背了誓言。本特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推向死亡。保护者不能让有评级的仆役非自愿地死亡。如果这个仆役有评级,他必须先获得仆役的书面同意。”

沃灵法官的胡子上下颤动。“是的,必须征得已评级的仆役的同意。只有在仆役违背誓言的情况下,保护人才能在仆役非自愿的基础上杀死他。如果仆役违背誓言,就丧失了自己的一切权利,但他依然是保护者的所有物。”沃灵法官收起法条和录音带,“这个案子的关键在于:如果是保护者首先违背誓言,那么涉案仆役依法享有弃职离开的权利;但如果保护者没有违背誓言,仆役就离开了,那么仆役犯下的是重罪,依法当判死刑。”

卡特赖特走向门口。韦里克跟在他后面,面色凝重,双手插在口袋里。“那就这样吧。”卡特赖特说,“等您的决定。”

决定传来时,本特利正与丽塔·欧奈尔在一起。谢弗径直走向他。“我一直在扫描沃灵老法官的大脑。”他说,“他终于下定决心了。”

度假村现在是“傍晚”。本特利和丽塔正坐在其中的一个小酒吧里,光线昏暗,两人的身形模糊,扭曲的影子挂在桌边。一支铝皮包裹着的蜡烛在他俩之间噼里啪啦地烧着。总局官员四散坐在房间里,窃窃私语,两眼放空看着前方,啜饮着饮料。麦克米伦机器人安静地在人群中穿梭。“那……”本特利说,“结果怎么样?”

“对你有利。”谢弗说,“再过几分钟,他就会公布了。卡特赖特让我尽快告诉你。”

“那韦里克不能找我算账了。”本特利惊奇地说,“我安全了。”

“没错。”谢弗离开桌子,“恭喜你。”他走出房门,离开了。

丽塔把手放在本特利的手上,“谢天谢地。”

本特利什么都没感受到,只有头晕目眩带来的虚无感。他低声说道:“我想,这就尘埃落定了吧。”他心不在焉地注视着墙壁上流动的色彩,那颜色攀上墙壁,在天花板上徘徊,又像蜘蛛丝一样落下来。它消融变化为旋涡和水滴状——那是最基础的形状,接着又再次组合在一起,慢慢往上爬。

“我们该庆祝一下。”丽塔说。

“是啊,我到了最想去的地方。”本特利喝光剩下的酒,“为总局工作,宣誓效忠测评主持。这就是那天我出门想做的事情。好像过了很久了。啊,我终于到了。”

他凝视着酒杯,沉默了。

“感受如何?”

“差别不大。”

丽塔撕开装火柴的盒子,将纸屑投进金属蜡烛的焰火中,“你不满意,对吗?”

“我不满意,要多不满意有多不满意。”

“为什么?”她轻声问道。

“我其实什么都没做。我以为只是财团腐败,但威克曼是对的。不是财团——是整个社会的原因。恶臭无处不在。离开财团系统对我,或是对别人并没有帮助。”他气愤地推开酒杯,“我只需要捏住鼻子,假装闻不到就行。但这不够。必须要做点儿什么。必须推翻整个表面光鲜、内里腐朽的社会。社会已经腐烂、腐败了……它摇摇欲坠。但需要有东西能代替它;需要建立一些东西。光是推翻它是不够的。我得帮忙建立新的社会。对世人来说,这个社会必须是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我想做一些真正改变社会的事。我必须那么做。”

“也许你可以。”

本特利坐在那里,展望未来,“怎么做?机会从哪儿来?我还是个仆役。我依然被誓言束缚着。”

“你还年轻,我们都很年轻。我们还有很多年的时间,可以运筹帷幄,建功立业。”丽塔举起玻璃杯,“我们有一生的时间来改变宇宙的进程。”

本特利笑了。“行。就为这,我喝一杯。”他举起手中的玻璃杯,碰了碰她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但不会喝太多。”他的笑容逐渐消失,“韦里克还在四处闲晃。我要等他走了再喝。”

丽塔终于向白色烛焰投完了碎屑,“如果当时他杀了你会怎样?”

“他们会向他开枪的。”

“如果他杀了我叔叔呢?”

“他们会拿走他的权力卡。他将永远没法成为测评主持。”

“他无论如何都当不上测评主持。”丽塔静静地说。

“你在想什么?”本特利站起来,“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不信他愿意空手而归。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她抬头瞥了他一眼,瞳孔漆黑,神情严肃,“泰德,还没有结束。他必须杀个人。”

本特利正准备回答。就在这时,一个苗条的影子出现在桌子上。他一只手握住了口袋中冰冷的手枪,抬头看去。

“你好。”埃莉诺·史蒂文斯说,“介意我一起吗?”

她安静地坐在他们面前,双手冷静地交叠在面前,嘴角带着机械的、仿佛凝固的微笑。她眨巴着绿眼睛,先看了看本特利,又看了看丽塔。在酒吧昏暗的环境中,她的头发透出深红色的光,凌乱地搭在裸露的脖颈和肩膀上。

“你是谁?”丽塔问。

那双绿眼睛眼波流转,埃莉诺俯身探向蜡烛,点上烟,“只是有个名字罢了。不是个货真价实的人,是不是,泰德?”

“你最好离开这里。”本特利说,“我不认为韦里克希望你和我们在一起。”

“我来这儿以后就没见过韦里克,只远远地看到过几次。也许我也会离开他。我或许可以不告而别,其他人好像都在这么干。”

“小心点儿。”本特利说。

“小心点儿?小心什么?”埃莉诺对着本特利和丽塔吐出灰色的烟雾,“我没忍住听了你刚刚的话。你是对的。”她盯着丽塔说道,声音尖细,语速飞快,“韦里克正在考虑。他想杀你,泰德。如果杀你不成,卡特赖特也行。他现在正在房间里犹豫。以前,他身边有摩尔,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就像数学公式一样清晰。给杀死本特利赋任意值(1):正50;在报复中被击中:负100。杀死卡特赖特:正40;而丢失权力卡:负50。两种情况,不管怎么算,他都输了。”

“没错。”本特利谨慎地说,“两种方法他都输了。”

“听着,这是第三种。”埃莉诺兴奋地说,“这是我自己想到的。”她高兴地朝丽塔点了点头,“我的意思是,是你想到的,但算式是我列出来的。杀死卡特赖特,里斯得正40。再这么想:卡特赖特被杀,卡特赖特得负100。这样就行了。对里斯来说是这样,接着到我自己了,我的没那么复杂。”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丽塔漠不关心地说。

“我明白。”本特利说,“小心!”

埃莉诺已经动了。她站起来,像一只安静的猫。她一把抓起铝制的蜡烛,将烛焰摇曳的金属管扔向丽塔的脸。

本特利挡开蜡烛。伴随着“咕咚”一声轻响,蜡烛从桌上滚到地上,接着撞出一阵叮呤哐啷。埃莉诺悄无声息地绕过桌子走向丽塔·欧奈尔。丽塔无助地用手遮住眼睛。火焰烫伤了她的黑发和皮肤。烧焦的肉散发出刺鼻的气味,顿时充满了整个昏暗的酒吧。埃莉诺拉开了她的手。埃莉诺的手指间夹着个闪亮的东西,那是个锯齿状的丝巾扣。丝巾扣朝丽塔的眼睛疾飞过去。本特利猛地推开埃莉诺,她却紧抓住他不放,一阵抓挠,外加拳打脚踢。本特利好不容易才甩开她。埃莉诺那双绿眼睛透露出凶狠的目光,最终她转身离开,消失在房间的黑色阴影中。

本特利赶紧看向丽塔·欧奈尔。“我没事。”丽塔咬牙切齿地说,“谢谢,还好蜡烛灭了,她的丝巾扣也没刺中我。我们最好赶紧抓住她。”

周围的人上蹿下跳,四散奔跑。埃莉诺已经离开酒吧,来到外面的走廊。一名麦克米伦医疗机器人轮子转得飞快,从应急箱里赶过来。它进入酒吧,跳上桌子,迅速将闲杂人员赶开,包括本特利。

“去吧。”丽塔耐心地说,双手掩面,手肘靠在桌子上,“你知道她会去哪里,得试着阻止她。你知道他会对她做什么。”

本特利离开了酒吧。走廊空无一人。他跑向直升电梯。片刻之后,他就来到了度假村的地面。这里零星有几个人影。他瞥见走廊尽头有一抹绿色和红色晃过。他冲上前,转过弯,猛地停下来。

埃莉诺·史蒂文斯站在里斯·韦里克面前。“听我说,”她的声音因惊慌而尖厉,“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唯一的方法。里斯,求你看在老天的份儿上相信我,带我回去!我错了。我不会再犯了。我离开了你,但是我不会再这样做。我把这点子带给你了,不是吗?”

韦里克看到了本特利。他微微一笑,伸出手,用铁一般坚硬的手指抓住埃莉诺的手腕,“我们一起回去,我们三个。”

“你搞错了。”本特利对他说,“她不是故意背叛你。她对你完全忠诚。”

“我不这么认为。”韦里克说,“她毫无用处,奸诈、幼稚,一无是处。”

“那就放她走吧。”

韦里克想了想。“不。”他最后说道,“我不会放她走的。”

“里斯!”女孩哭了,“我告诉了你他们说了什么,也告诉了你该怎么做,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现在可以行动了。是我创造了机会。带我回去!求你了!带我回去!”

“是。”韦里克承认,“我能做到。但是我已经想明白了。”

本特利快步走过来。但这一次,他不够快。

“泰德!”埃莉诺尖叫,“救我!”

韦里克把她拉起来,大跨三步走向了出入口。透明的保护层之外,月球死气沉沉的表面延展开。韦里克举起不断尖叫、拼命挣扎的女孩,猛地一扔,把她扔出了保护层。

韦里克离开出入口。本特利定住了。女孩跌跌撞撞地坠入了冰冷的岩石碎片中。她拼命地挥舞手臂,呼出的空气在嘴和鼻子上形成冻云。她想要站起来,身子转向保护层。她的脸已经扭曲了,眼睛鼓出来。在她苦苦哀求的某一瞬间,她看上去就像一只被踩烂的虫子,双手摸索着朝本特利抓来。

然后她的胸腔、身体爆裂了。本特利闭上眼睛,保护层外大量四分五裂的内脏碎片冲进了月球表面的真空中,有机物爆炸后迅速凝结成晶莹的水晶,画面令人作呕。结束了,那女孩死了。

本特利麻木地拔出手里的武器。人们在走廊上奔跑。警报声在楼里回荡。韦里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谢弗拍了拍本特利握着枪的、僵硬的手,“没用的,她死了。她死了!”

本特利点了点头,“是,我知道。”

谢弗弯下腰拿走枪,“这个我来保管。”

“他会逍遥法外的。”本特利说。

“这是合法的。”谢弗说,“她没有评级。”

本特利走了。他恍恍惚惚地走向通往医务室的斜坡。那个死去女孩的身影,还有丽塔·欧奈尔烧焦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月球表面冰冷的死寂包围了他。他摔倒在斜坡上,又呆呆地站起来。

他身后响起脚步声和嘶哑而沉重的呼吸声。来的人太重了,斜坡都在颤抖。韦里克跟了过来。

“等一等,本特利。”他说,“我跟你一起走。我有个想法,想和卡特赖特讨论。我觉得他会对我提出的这笔商业交易很感兴趣。”

韦里克等着沃灵法官嘟嘟囔囔、笨手笨脚地坐上自己的椅子。在法官对面,卡特赖特正襟危坐,脸色苍白,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你的侄女还好吗?”韦里克问道。

“她会没事的。”卡特赖特说,“幸好有本特利。”

“是啊。”韦里克赞同道,“我一直觉得本特利挺有本事。我知道,他会在紧要关头采取行动。埃莉诺想要毁掉她的脸吗?”

“他们可以通过修复手术治好她。她的眼睛没被伤到,受伤的部位主要是皮肤和头发。那女孩想毁掉的是她的眼睛。”

本特利忍不住一直盯着里斯·韦里克看。韦里克十分冷静,泰然自若。他的呼吸恢复了正常。虽然脸色仍旧难看、发灰,但双手已不再颤抖。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性爱,在这场短促而疯狂的性爱中释放了自己的全部能量,现在正在慢慢地恢复。

“你想要什么?”卡特赖特问他,然后转向沃灵法官,“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沃灵法官附和道,“这是为了什么,里斯?你有什么想法?”

“我找你来,”韦里克对他说,“是因为我想向卡特赖特提议。我希望你在场,并确认它合法。”他拿出那把巨型手枪,放在面前的桌上,“我们已经走入了死胡同。我相信大家都这么认为。里昂,你不能杀我。我不是刺客,杀我就是谋杀,你会承担责任。我是以客人的身份来的。”

“非常欢迎您的到来。”卡特赖特依然紧盯韦里克,毫无感情地说道。

“我来这里是为了杀本特利,但我杀不了。现在情况胶着,各方僵持不下。你不能杀我,我杀不了本特利,也杀不了你。”

大家陷入了沉默。

“我可以吗?”韦里克检查着手枪,若有所思地说,“我或许真的会。”

沃灵法官满脸厌恶地开口说:“那样的话,你一生都无法参与M博弈游戏。太傻了。这么做能得到什么?”

“快乐。满足。”

“丢失P卡也会让你满意?”沃灵法官问道。

“不会。”韦里克承认,“但是我手握三大财团,不会有什么影响。”

卡特赖特没有掺和。听着韦里克条分缕析的陈述,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至少你是活着离开测评主持岗位的。你比我能干多了,不是吗?”

“没错。”韦里克赞同道,“我不会再成为测评主持,可你也做不成。他们必须再次转动瓶子。”

谢弗走进房间。他瞥了一眼沃灵法官,坐了下来。“里昂,”他对卡特赖特说,“他在虚张声势。在他杀那女孩之前,女孩就把想法告诉他了。他没想杀你,就是吓唬吓唬你——”谢弗冷酷的眼睛中有光芒闪烁着,“有趣。”

“我知道。”卡特赖特说,“他会让我选:死亡或是听从安排。什么安排,里斯?”

韦里克的手探进口袋,拿出权力卡。“交换。”他说,“把你的卡给我。”

“那样你就成了测评主持。”卡特赖特说。

“而你就不用死了。你能活着离开这里。而我,则会以测评主持的身份离开。僵局就被打破了。”

“而且你还会拥有本特利。”卡特赖特说。

“没错。”韦里克回答。

卡特赖特转向谢弗,“如果我拒绝,他会杀了我吗?”

谢弗沉默了很久。“是的。”他最后开口说道,“他会杀了你。要么杀了你,要么带回本特利,不然他不会走的。如果你拒绝交易,他会开枪打死你,然后放弃自己的权力卡。如果你同意,他能再次得回本特利。不管怎么样,他都能得到你们中的一个。他知道自己没法两个都要。”

“他更喜欢哪一个?”卡特赖特饶有兴致地问。

“他更愿意拥有本特利。他尊敬你,甚至到了崇拜的地步。而且他必须再次控制本特利。”

卡特赖特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找出那包包得整整齐齐的权力卡。他动作缓慢,开始挑选卡片。“这么做合法吗?”他问沃灵法官。

“可以交易。”沃灵粗鲁地说,“人们总是买卖卡片。”

本特利作势起身。他比画着,绝望地说:“卡特赖特,你真的——”

“坐下来,不准动。”沃灵法官犀利地捕捉到他的动作,“你没有发言权。”

卡特赖特找到了那张卡,和他其他的身份文件比对一番,最后把卡放在桌上。

“这是我的。”

“你愿意交易?”韦里克问道。

“没错。”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将合法地放弃你的地位。放弃卡片意味着放弃一切。”

“我知道。”卡特赖特说,“我了解法律。”

韦里克转身面对本特利。他们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然后韦里克哼了一声。“一言为定。”他说。

“等等,”本特利粗声说道,“看在上帝的分上,卡特赖特,你不能——”他徒劳地挣扎着,“你知道他会对我做什么,不是吗?”

卡特赖特没理他。他正在把那一小袋P卡装回大衣口袋。“来吧。”他温和地对韦里克说,“我们赶紧结束,我才好下去看看丽塔。”

“好的。”韦里克伸手拿起卡特赖特的卡,“现在我是测评主持了。”

卡特赖特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来。他用那把小小的、老旧的手枪直接打中了里斯·韦里克的心脏。韦里克脸朝桌子,向前摔去,手里还握着那张权力卡。他双目圆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合法吗?”卡特赖特问老法官。

“合法。”沃灵赞赏地承认道,“绝对合法。”他又郑重地点点头,“当然了。你失去了手上的那袋卡片。”

“我知道。”卡特赖特说,他把卡片扔给法官,“我喜欢在度假村的日子。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现代化的休闲度假地。我想晒晒日光浴,好好享受。我是个老头了。我太累了。”

本特利蹲下去,说道:“他死了,结束了。”

“哦,是的。”卡特赖特同意,“完全结束了。”他站起来,“现在我们可以下楼去看丽塔了。”

(1)任意值,数学上的一种赋值方法。是出于个人或团体的意愿,给予的数值,而非具有科学根据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