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阿尔杰米耶夫回答说。“不过要往回走,到我的指挥所里去。”

“与其往回走,不如朝前走,”谢尔皮林说。“何况电话里什么也看不见!坐上你的车,在前面带路,我踉着你走。”说罢,他转过身来命令辛佐夫:“辛佐夫,你搭上校的车走吧!”他发现辛佐夫和阿尔杰米耶夫互相交换着眼色,好象很熟的样子,记起在进攻前夕听得阿尔杰米耶夫说过,他俩是姻亲,心里就打算:“就让他们一块儿走吧,当着司令的面,要谈也谈不痛快。”

“日子过得怎么样,巴沙①?”辛佐夫跟着阿尔杰米耶夫坐上吉普车,向后者问道。

①“巴沙”是阿尔杰米耶夫的名字“巴威尔”的爱称。——译者。

“目前可不怎么好,”阿尔杰米耶夫说。“还不知道能不能捞得着打呢。也许用不着我们插手就对付过去了。好在昨天伊林他们打过一阵!虽然是在别人指挥下打的,但终究是我们的团!其他情况还算正常。昨天收到娜佳的来信。她要我打听柯赛廖夫的事:当时他的遗体没能运到莫斯科,也许,半路上折回来,就在这儿附近埋掉了。可她也不想一想,叫我上哪儿去打听,跟谁去打听?”

辛佐夫记起娜佳在莫斯科跟他谈起柯赛廖夫的情景,因此没有接口。他从莫斯科回来之后,阿尔杰米耶夫有一次因公到集团军司令部来,两人匆匆见过一面。他当然没有把在娜佳那儿见到的事说给阿尔杰米耶夫听。他甚至为这次见面时间的短暂感到高兴,因为这样可以少作一些违心之谈。在这种场合,匆匆见一面倒是帮了他的忙。

现在,当阿尔杰米耶夫谈起娜佳的时候,辛佐夫看到车子拐了个弯,在林子里停了下来,他又感到很高兴。

阿尔杰米耶夫跳下车去迎接谢尔皮林。

自行火炮团团长正躺在帐篷里睡觉。他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喊:“中校同志,请您起来,司令来了。”谢尔皮林站在帐篷外面等他。阿尔杰米耶夫急忙解释说,自行火炮团团长不是没事在那里睡大觉,而是因为失血后身体虚弱才躺下的。昨天他的前臂被弹片打伤,削掉了一小块肉,疮口很深,碰到了骨头。

中校穿好衣服,束上皮带,急步走出帐篷。他穿着一件带战地肩章的皮上装,不过好象没有穿军便服,皮上装里面就是内衣。

他一边报告,一边困难地保持着敬礼的姿势。

“稍息,把手放下。您负了伤,但在机动部队指挥员的报告里却没有提到这一点!是您没有向他报告,还是他没有向我报告?”

谢尔皮林带着嘲弄而又同情的神情瞧着中校,看他怎样摆脱这个困境。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要是说没有报告过吧,把过错揽在自己头上,不好,要是说已经报告过吧,把过错推在别人身上,也不好!

“是!”中校直视着谢尔皮林,稍稍踌躇了一下,口齿清楚地回答。

谢尔皮林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收起了装出来的那副严厉样子,对阿尔杰米耶夫说:

“看样子,古谢夫中校是不会倒下去的。不过,我在路上赶上了你的卫生营,他们现在大概可以到了吧。你还是让巴维尔·巴甫洛维奇·尼柯尔斯基直接到这阵地上来一趟。他还在你们师吗?”

阿尔杰米耶夫证实说,尼柯尔斯基仍在卫生营担任外科主治医生,跟谢尔皮林在师里的时候一样。

“让他给古谢夫中校看看,决定该怎么办。要不然,古谢夫团里照编制只有一个医生,看来他是抓在团长手里的。古谢夫叫他怎样写诊断结论,他就怎样写!除了您负伤这件事,报告里其他内容都准确吗?”谢尔皮林仍然带着笑容问古谢夫。他喜欢这个穿皮上装的中校,喜欢这个胳膊长长的、勇敢的年青人.尽管他负了伤,他还在为昨天干得痛快而得意呢!

“都准确,司令同志!”

“那么就领我们去看看现场吧!”

到树林边缘的路不远。车子开到树林尽头,驶上一片开阔地。昨天傍晚就在这里同德国人激战过。战斗的痕迹还在。谢尔皮林扫视了一下这片开阔地,数了数,这上面有十三辆被击毁的德军坦克和自行火炮。

“德国人打坏了你们几辆?”

“七辆,”古谢夫回答说。“五辆全部被毁,两辆就要修好了。”

谢尔皮林记起来,刚才经过林子时,听到锤子打铁的叮当声。这是炮兵战士在铆接打坏的履带。

“昨天打得不错,”谢尔皮林说。“今天,你们的地位更加强了,有这样的力量作你们的后盾嘛!”他把头朝阿尔杰米耶夫一摆。“不过,要睁着眼睛盯住敌人,不要躺在胜利上面睡大觉。”

“保证不会,司令同志!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睡着的。我承认错误!”窘态毕露的古谢夫把“睁着眼睛”“睡大觉”算在自己帐上了。

“不,睡一会儿是对的。尤其在负伤之后。我说的不是这一点,我是说要进一步监视敌人的活动。”

回到十字路口以后,阿尔杰米耶夫要护送谢尔皮林到坦克兵那里去,但谢尔皮林没有允许,说:“你留下!”

“那么,可以向您提个问题吗,司令同志?”

“说吧。”

“司令同志,我跟机动部队指挥员交换过意见,一起核计了自己的力量。我们可以不用待在这里等德军突围,我们可以向莫吉廖夫进攻,加快解决战斗。请您支持我们的倡议。”

“原来是这样,”谢尔皮林说。“这么说,你同坦克兵交换了意见,而由你来报告。从这一点可以得出结论:这是你的倡议,是不是?”

“是的。”

“我本来还以为这个倡议是坦克兵提的呢!这些人哪,连同他们的技术装备,都有这么个脾气,不乐意留在一个地方不动!照你这么说,你是要加快解决战斗,亲自冲进莫吉廖夫,报告你在那里占领了两条街道!别人提出这样的倡议我倒是料得到的,可没有料到是你!你虽然年纪还轻,可是个老师长啦。你念过军事学院,你应该想得比两条街道更宽一些嘛!我们所以信心十足,有把握在黄昏时分拿下莫吉廖夫,正因为我们在这里有部队阻击德国人!难道你认为,在城里,在街道上,消灭所有这些自行火炮和切克,要比在这里容易些吗?我就是希望它们再一次朝你们爬过来,希望在这里,在这片开阔地上把它们碰个粉碎,用这一点向德国人证明:他们已经插翅难逃!可你还嫌这个任务不够带劲。你要亲自去占领两条街道!甚至把坦克兵也吸引过来了!恐怕是同别列日诺依一起想出来的点子吧?我猜得到他的心思—一我们要冲锋陷阵,跑在别人前头!给我赶紧丢掉这个念头!敌人来了,你干你的事;就是敌人不来,你也干你的事,老老实实在你需要待的地方待着。我倒想起来了,别列诺日依上哪儿去了?怎么没有见到他?”

“他上坦克兵那里去了。”

“他上那里去干什么?好吧,我会在那里找到他的。”

谢尔皮林用这句不含善意的话结束了他的谈话,就动身到坦克兵那里去了。不过他到那里的时候,别列日诺依已经走了。不出谢尔皮林所料,加尔乔诺克上校对刚才阿尔杰米耶夫讲过的那件事只字未提。谢尔皮林把阿尔杰米耶夫狠狠批了一通,批得过头了些,其目的就是要他死了这条心,省得在坦克兵那里重新提出这个问题。他断定阿尔杰米耶夫会打电话通风报信的。

加尔乔诺克见到谢尔皮林后,向他报告了敌方遭受的损失,也报告了我方目前已经相当严重的损失。他保证说,同——一步兵师师长的联系和配合毫无问题,关于今后的作战部署也已当面谈妥。最后又报告说,他把配属给他的步兵团右翼营放在博勃鲁伊斯克——莫吉廖夫公路的南面,紧靠友邻集团军的一〇四四步兵团。现在,对莫吉廖夫的包围已万无一失。

“已经与友邻团商定,我们同他们的接合部由双方共同负责防卫。我们毕竟有‘铁盒子’嘛!”

这“铁盒子”加尔乔诺克指的是自己的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