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教师在教堂公墓的小门里出现,匆匆地向他们走来,一面走,手里的一串生了锈的钥匙还在叮叮当当地响着。他到了门廊的时候,又快活又着急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初只能指着女孩子认真细看过的那座老建筑。

“你看到那两座老房子了吧。”他最后说了。

“是,当然啦。”耐儿答道,“你走了以后我差不多一直看着它们呢。”

“如果你能猜到我要告诉你什么,你更该仔细地看看它们了。”她的朋友说道,“其中一座是我的了。”

教师再没有说什么,也不给女孩子回答的时间,拉住她的手,他那忠厚的面容上泛起了喜悦的光辉,领着她前往他所说的那个地方。

他们在低矮的圆拱门前停了下来。教师试了几把钥匙都开不开,最后才找到适合那只大锁的一把,转了一下,门咯吱地一响,把他们放进去了。

他们进去的是一间拱顶式的屋子,从前是由巧妙的建筑师精工装饰过的,在那美丽的圆拱相交的屋顶和富丽的嵌石窗顶格子上,还保留着一些古老光辉的遗迹。石上雕刻着枝叶,真是巧夺天工,室外的树木不知萌芽过和凋落过多少次,而它们还是长在那里,一点也没有改变。支持壁炉架的破碎的人物,虽已残肢断腿,但是还能依稀辨出它们原来的形象——这是截然不同于室外的灰尘的——凄凉地守在空寂的炉子中间,就像是后死的人,在伤悼他们凋残得过于缓慢。

在一些古老的时代里——因为在这一个古老地方,便是有什么变化,也是年代很久了——室内还隔有木板,划出一个卧房,从前阳光是由硬壁上开凿的一个窗洞(或者可以说是一个壁龛)中透入的。这个屏风,连同壁炉旁边的两个座位,在岁月荒远的时期全是教堂或修道院的一部分;因为在那块潦草地改造为屏风的橡木板上,原来的式样并没有多大改变,一眼就可以看出是由雕刻得富丽堂皇的僧侣座位上面拆过来的。

一个打开着的门通往一间小的内室,藤蔓荫覆,幽沉昏寂,老房子隔板以里的部分,也就到此为止。家具倒不十分缺乏。几张奇形怪状的椅子,臂和腿都好像随着它们的年龄退化了;一张桌子,简直成了桌子鬼了;一只又大又老的箱子,曾作贮藏教堂文件之用;此外还有一些样子奇特的日常用具和一堆预备过冬的木柴,纷乱地散置地上,足以表示在不太长久之前,曾经有人在这里住过。

女孩子四下里望望,怀着一种怀古心情,正如我们注视着往昔的作品化为水滴注入永生的大洋一样。老人跟在他们后面;但是三个人有好一会儿都默不作声,屏着气,好像唯恐连这样一个轻微的呼吸也会破坏了沉寂似的。

“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女孩子说,声音很小。

“我唯恐你不这么想。”教师答道,“当我初进来的时候你在发抖,好像你认为它太冷清或者太幽暗了。”

“倒不是那么回事。”耐儿说着,微颤地四顾,“真的,我讲不出那是什么理由,但是当我从教堂门廊看到外面的时候,同样的感觉便侵到我身上。也许因为它太老太灰暗的缘故吧。”

“这地方住起来倒很安静,你觉得对吗?”她的朋友说了。

“唔,是的。”女孩子答道,恳切地交叉握紧十指,“一个平静、幸福的地方——这地方可以住下去,学着在这里死!”她本来还想说下去,但是她思想里的一种力量使得她的声音吞吞吐吐了,只在嘴唇上颤动出战栗的低语。

“这地方可以住,学着活下去,并且在这里培养健康的身心,”教师说,“因为这座老房子是你们的了。”

“我们的了!”女孩子叫了起来。

“嗳,”教师愉快地答道,“在未来许多欢乐的年月里,我希望是的。我成了你们的近邻了——就在隔壁——但是这座房子是你们的了。”

教师把他的最大意外宣布之后,便坐了下来,把耐儿拉到他的身边,告诉她,他听说那座古老的房屋被一位差不多活到一百岁的老太婆占有过很久,她保管着教堂的钥匙,为礼拜仪式开门关门,带着客人参观;她在不多几个星期以前才死了,还没有人补上她的遗缺;这事是在他同教堂管事会面时听到的,那人患了风湿症躺在床上,于是便大胆地推荐他的旅伴,那个顶头上司颇表赞成,因此他又听从教堂管事的劝告,鼓起勇气把这件事向牧师提出。总而言之,由于他努力奔走的结果,耐儿和她的外祖父明天要前往拜见牧师;他的批准和他们的见面不过是一种形式,实际他们已经被任命接替这个职务了。

“还有小额的薪水呢,”教师说道,“数目不大,但在这样一个乡僻地区也很够维持生活了。把我们的收入集到一起,我们还是可以勇敢地过下去的。这点倒用不着顾虑了。”

“上天降福你,保佑你成功!”女孩子感激得流着眼泪说。

“心愿如此,亲爱的。”她的朋友兴致勃勃地答道,“我们大家实际都已得到上天的保佑了,我们被从悲伤苦难中引到这种平静的生活。但是我们现在必须看看我的房子。来呀!”

他们赶到另外那座住宅,像先前一样用那生锈的钥匙试试,最后才找到合适的一把,打开虫蛀了的门。门通到一个圆顶的老房间里,同他们刚才离开的那一间类似,只是不像那么宽大,而且只附有一个很小的套间。不难推断,另外的一所房子应该属于教师,但是他为了照顾他们,自己便选择了比较不够方便舒适的一所。也同邻屋一样,里面陈列着一些绝对必需的旧家具,并且还有一堆木柴。

现在他们所最愿意关心的事,就是把这两座房屋布置得可以居住并且使它尽可能舒适些。不多一会儿工夫,每一家都生起了使人愉快的火,在炉子里熊熊地发光和噼啪地响着,把古老的灰色墙壁照上一层健康的粉红颜色。耐儿拿起了针线,忙忙碌碌地补缀破敝了的窗帘,缝好地毯上面一些因年久而绽线的裂缝,把它们弄得又完整又像样。教师清扫门前的空地,修剪茂草,常春藤和其他枝蔓吊在那里垂头丧气地无人理睬,经过整理之后,门外的墙壁也表现出有人居住的喜人气象来了。老人一会儿在他身边,一会儿又跑到女孩子那里,跑来跑去地帮着两个人做点小事,心里很快活。邻居们在工作完毕后也来协助料理,有的就打发他们的孩子们送来一些为这些客人所迫切需要的小礼物或者用具。大家忙了一天,一会儿便到了黄昏,他们发现还有好些事没有做,奇怪为什么天黑得这般早。

他们在今后即将属于女孩子的那座房子里一道用晚餐;饭用完,大家围炉而坐,低声地——他们心里太平静太愉快了,不容高声说话破坏和谐的气氛——讨论未来的计划。在分手之前,教师朗诵祈祷文;然后大家满怀着感恩和幸福,告别就寝。

在那个沉默的时间里,她外祖父平静地睡在床上,大地上万籁俱寂,女孩子逗留在余烬旁边,想着她过去的命运,好像他们做了一场梦,现在她才醒了。将熄的火焰忽明忽灭,反射到橡木嵌板上,模糊地可以看到那附有雕刻的顶端接连着灰黑的屋顶——在衰老的墙壁上,奇形怪状的影子随着火光的闪烁移来移去——里面,衰老的严肃面孔俯瞰着最能持久的无知无觉的事物,外面以及四面八方都由死神控制着——使她深深地装满了思想复杂的感情,但是没有丝毫恐怖或惊异。在孤寂悲伤的当儿,一种变化逐渐侵上了她的身心。随着衰退了的体力和增强了的坚决意志,发生了一种纯洁的和起了变化的心情;在她的心里滋长出幸福的思想和希望,除了弱者和失意者,很少人有这种感觉的。没有人看见这个脆弱和不能支持的娇躯从炉火旁边愁惨地移步到窗口凭立——只有明星注视着她那仰起的面孔,并且研究它的历史。教堂的老钟用凄凉的声音报着时光,好像因为常和死人交谈又常向活人提出不为他们注意的警告而变得悲伤喑哑;落叶飒飒作响;草叶在坟墓上摇动有声;此外则全部沉寂了,睡着了。

一些无梦可做的长眠者紧傍着教堂的阴影里躺着——紧靠着墙壁,好像他们要死抱住它寻求安慰和保护。另外一些选择了不断变换的树荫底下;另外一些躺在道旁,为的是能够常常听到脚步的声音;还有一些是睡在儿童坟墓中间。有的愿意在他们日常散步地方的下面休息;有的希望落日的斜晖可以照到他们的床榻;有的愿意在晨光一升起就射到的地方。大概没有一个被幽禁的魂灵能够完全摆脱对生前事物的怀念。即便有的能够摆脱,但是仍然对它们有一种爱恋,正如犯人对他们长期囚禁的牢房所具有的感情,甚至在开释的时候,对它那狭窄的界限还有些依依不忍离去的样子。

过了很久,女孩子才关上窗子,走到她的床铺旁边。和先前差不多的一种感觉——一种不由己的寒栗,一种近似恐惧的感情——重新向她袭来,但是立即消失,不曾留下惊恐的余痕。同时她又梦见那个小学生——梦见屋顶敞开,一大队的光明面孔,宛如她在一些《圣经》画片上所看到的,远远地从云霄里升起注视着她睡眠。那是一个又甜蜜又幸福的梦。除了天空中的音乐和天使们鼓翼之声,室外那片平静的地方好像一切如旧。过了一会儿那一双姊妹来到那里,手拉着手,站在坟墓中间。然后梦境便模糊了,黯淡了。

随着早晨的光明和欢乐,昨天的工作又继续进行,愉快的思想复活了,体力、欢欣和希望恢复了。他们高高兴兴地整理和布置他们的住处,一直忙到中午,便一同出门拜访牧师去了。

他是一位心地单纯的老绅士,具有一种怕事和忍耐的精神,过惯了退隐的生活,对世界认识得很少,他在这里卜居好多年来就同它隔绝了。他的夫人就死在他目前仍然居住的房子里面,对尘世间的烦恼和希望久已不闻不问。

他很和善地接待了他们,并且立即表示出对耐儿的关切,问她的名字和年岁,她的生地,以及使她来到那里的经过,等等。教师已经把她的历史讲过了。他们没有朋友和家庭,他说,现在要和他同甘共苦。他很爱这女孩子,好像她是他自己的孩子一样。

“嗯,嗯,”牧师说道,“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她年纪很小呢。”

“她受的磨难和挫折倒不少了,阁下。”教师答道。

“上帝保佑她!让她休息休息,把这些都忘个干净。”老绅士说,“但是这样一个老教堂对于你这样小小年纪的人还是太阴郁太晦暗了,我的孩子。”

“唔,不,先生,”耐儿答道,“我没有这种想法,实在的。”

“我倒愿意看到她晚上在青草地上跳舞,”老绅士说着,把手搭在她的头上,露出凄然的笑容,“而不愿意看到她在我们这些颓败的拱门影子下面坐着出神。你必须注意这一点,千万不要让她的心受了这种老气横秋的废墟的影响而变得沉重起来。你的请求算是批准了,朋友。”

又说了一些客气话之后,他们告辞出来,向女孩子的家里走去,大家正在谈着他们的幸福的遭遇,这时另外一个朋友出现了。

这是一位小老头儿,他住在牧师公馆,自从十五年前牧师夫人死去以后他一直寄居在那里(这是后来他们听人家说的)。他是牧师在大学读书时代的朋友,一向就很亲密。在牧师刚刚受到震惊的时候,他来吊唁他、安慰他,从那时候起,他们就一直没有分开过。这位小老头儿乃是当地最活跃的人物——纠纷的调解者,各种娱乐的发起人,替他的朋友布施恩惠,同时也不吝惜自己的仁慈;久而久之他成了大众的仲裁者、安慰者和朋友。纯朴的村民没有一个想去问他的姓名,即便他们知道了,也只是藏在心里。也许是因为他初来时大家交头接耳传说他在大学里有过学位,也许是因为他是一位没有结过婚、无拘无束的绅士,他便被称为光棍学士[1]。这名字使他很得意,或者他认为它和其他名字一样对他相称,“光棍学士”的称呼从此就沿用了下来。在这里应该加上一笔,就是三位流浪者在新居里所发现的木柴,正是这位光棍学士亲手堆起来的。

于是光棍学士——我们也就用这个习惯了的头衔称呼他了——拉起门闩,抬着圆圆的温和的面孔在门口停了一下,然后踱到屋子里,好像他并不是一个生客似的。

“你就是新教师马尔顿先生吧?”他说,向着耐儿的慈善朋友致意。

“我就是,阁下。”

“他们对你是很推崇的,我高兴见到你。昨天我本应在路上迎接你,但是因为要替一位生病的母亲到几里外给她女儿送信,现在才刚刚回来。这位便是我们年轻的教堂管理员吗?为了她自己或者为了老人的缘故,朋友,你也一样受欢迎的;同时,一个懂得人道的人总不是坏教师吧。”

“最近她生过病,阁下。”教师说,他看到客人吻了吻她的腮帮子后,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对了,对了。我知道她生过病。”他答道,“这里还带着痛苦和不舒服的病容呢。”

“真的还带着呢,阁下。”

小老头儿看了看外祖父,再回过头来看看女孩子,温和地拉过她的手来握住。

“在这里你可以幸福些了。”他说,“至少我们要想办法让你幸福些。你已经整理得很不错了。这全是你一手做的吧?”

“是的,先生。”

“我们还可以做些旁的——不是它们本身有什么价值,而是可以更好地派派用场。”光棍学士说了,“现在就让我们看看,让我们看看。”

耐儿陪着他进入另外的几个小房间里,又视察了两座房子,在那里他发现还缺乏各式各样的小件必需品,他答应从他家藏的一堆破烂东西里选些出来,那数量一定很杂很多,甚至竹头木屑也包含在内。果然他们一会儿工夫就运到了;因为那位小老头儿过了五分钟或者十分钟,就立即转了回来,抱了一些旧架子、旧毯子、旧绒被和其他家庭用具,后面还跟着一位小男孩,也抱着类似的物品。这些东西全都乱七八糟地丢在地板上,把它们安排、竖起、抛到一边,倒是一件很麻烦的勾当;支配这项工作的进行显然给了老头儿极大的快乐,他也认真忙碌了一些时候。当事情全部做完之后,他便打发那个小男孩回去召集他的同学,在他们新教师前面排起队来,严肃地听候检阅。

“很好的一群小家伙呢,马尔顿,你一定高兴看到他们。”当那个小男孩走了以后他转过头来对教师说道,“但是我不让他们知道我觉得他们不错。知道了可不好。”

送信的人不久转了回来,带来一长列的顽童,大的小的全有,在门口遇到光棍学士,骚然地连忙表示各式各样的礼貌——抓起帽子,尽量拧成小团团,做出各种鞠躬和请安[2]的姿势,小老头儿十二万分满意地注视着,不断点着头微笑着表示赞许。实际上,他对这群男孩子的嘉奖并不是如教师所猜想的有什么隐藏,因为他批评他们时,声音高得使每个人都能够完全听到。

“这第一个学生,老师,”光棍学士说,“名叫约翰·奥温;一个多才多艺的后生,阁下,坦白、忠厚,只是过分轻率,过分贪玩,而且过分浮躁。那个孩子,我的好阁下,将会因为贪玩而扭断脖子,剥夺了他父母的主要安慰——这话我只能对你说,当你看到他玩狗追兔子游戏[3]时,一下子跳过路牌旁边的篱笆和水沟,一下子又滑到小矿坑里,你才不会忘记呢。真美极了!”

约翰·奥温受了这样一番谴责,他跑到一旁充分体会那段话的滋味去了,然后光棍学士挑出了另外一个学生。

“现在,你看那个后生,阁下。”光棍学士说道,“你看到那家伙了吗?他名叫理查·伊文斯,阁下。读起书来真了不起,天赋的好记性,理解力又很强,而且在唱诗班里表现了好的声音和耳力,在这方面他是我们里面最好的一个。但是,阁下,那个男孩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不会死在床上;他经常在教堂里布道时睡觉——对你老实说吧,马尔顿先生,我在他的年纪上也是这样,我倒觉得那是我的体质关系,真没办法。”

这位前途无限的学生听了上面可怕的训诫之后,光棍学士又面对着另外一个人了。

“但是如果我们谈到应该避免的例子的话,”他说,“如果我们要找一个可以作为大伙儿引以为戒的榜样的话,这里就有一个,我希望你对他可不要姑息。就是这个后生,阁下——就是这个蓝眼睛浅色头发的家伙。他是一个游泳家,阁下,这家伙——一位潜水者,上帝救救我们!这个男孩子,阁下,他喜欢跳到十八尺的深水里,穿着衣服,替一个瞎子把狗捞上来,那只狗因为戴的铁链过重,沉到水里,它的主人立在岸上绞着手着急,为了失去他的向导和朋友而悲痛。我一听到消息,就隐名送了这孩子两个几尼[4],阁下;”光棍学士使用他特有的低声说,“但是从来没有对人提起过,因为他还不知道那是我送给他的。”

把这位罪犯打发走了以后,光棍学士又转到另外一个,从他又转到另外一个,这样一个挨一个地通过了整个的行列,为了适度地给他们每个人有益的约束,他同样中肯地指出了他们那些被他认为得意的特点,也无疑问地涉及他自己的教训和范例。这样彻底地劝导了一番,他的严厉态度把每个人弄得愁眉苦脸,然后他叫他们带着一个小小的礼物和忠告安安静静地回家,不要乱蹦乱跳,不要打架,不要跑到别的地方;发了这一道命令之后,他又使用让别人可以听得清楚的声音告诉教师,当他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他不以为他自己就能够服从,他敢发誓。

教师看到光棍学士这种脾气,私幸他的工作必能保证做得一帆风顺,心情轻松、精神愉快地同他分手,认为他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那天晚上,炉中熊熊地燃起了使人欣慰的火,把两家房屋的窗户照得发红;光棍学士和他的朋友黄昏散步归来,停在窗下望着,温和地谈论着美丽的女孩子,然后回头对着公墓,发出了一声叹息。

* * *

[1] “光棍学士”,原文是bachelor,这个字一方面是未结婚的光棍,一方面又是大学的一种学位(学士),在中文里找不到一字两义的字眼,因此勉强把它译作“光棍学士”。

[2] 请安(scrape),把一只脚拖到后面然后鞠躬,类似中国旧社会的请安。

[3] “狗追兔子游戏”(hare and hounds),一种儿童游戏,一人或两人做兔,其余的一群做狗。兔在地上撒纸片,狗在后面追逐。

[4] 几尼(guinea),英币名,约值二十一先令,自1663年到1813年通用,后由英镑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