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看到我的眼睛和嘴唇都打着问号,便嚷道:

“噢!……你要说的话,我知道了。是的,我尝试过一次。我太太以前住在圣•安东尼城关。有一天,我听到高朋太太一句话,以为有希望讲和了,便换了一二十次稿子,写了一封劝她回心转意的信从邮局里寄去。当时我心里的焦急也不用细说了。我从巴伊安纳街走到滦伊街,像一个判了死刑的人从法院走往市政厅,但他还坐着车子,我可是一步一步走的!……时间是夜里,下着大雾,我去找高朋太太,听她报告我太太的情形。谁知奥诺丽纳一认出我的笔迹,连念都没念,就把信扔在了火里。

“总之,今日之下,我的生活可以用两句形容最残酷的刑罚的话归纳起来,就是:我爱着,我等着!高朋太太忠心耿耿的替我当着探子,刺探那颗我疼爱的心。每天晚上我都得去找这个老婆子谈谈,打听奥诺丽纳白天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连一言半语都不肯漏掉,因为只要一句慨叹的话,我就能看出那颗充耳不闻,一言不发的心有些什么秘密。奥诺丽纳对宗教很热心;她去望弥撒,做祷告,但从来不去忏悔,不领圣餐:她预料到人家会对她说的话,不愿意听劝她回家的忠告。对我这样厌恶,真使我害怕极了,弄迷糊了,因为我从来没伤害奥诺丽纳,一向对她极温柔。即使教导她的时候不免有点儿性急,即使男人的讽刺可能把少女应有的傲气触犯了,难道就能使她像有什么深仇宿恨一样的固执吗?

“她说:高朋太太,明儿我不住这里了!……

“唉!一个不通世面,以为像高朋太太那样当过主教的厨娘的人,二百五十法郎的工钱已经尽够的女子,只要使点儿手段就能让她以十二法郎一码的代价买到最好的里昂丝绒,只出十分之一的价钱买到一只山鸡,一条鲜鱼,一些水果;平日我欢天喜地的快乐就寄托在这种欺骗上面;你想一朝听到她要搬家的话,我不像给人扎了一刀吗?……你有时撞见我搓着手,快活得什么似的;嗳,那是因为我把有资格搬上舞台的妙计搅成功了啊!比如说,我骗过了太太,教一个卖胭脂花粉的女人卖给她一条印度绸披肩,说是一个女演员的东西,连用都没怎么用过;可是我这个道貌岸然的法官抱着那条披肩睡过了一晚呢!

“奥诺丽纳从来没把身份告诉高朋太太,对她的婚姻只字不提,使那位好心的太太没法替我说一句好话,因为在奥诺丽纳的屋子里只有她明白底细。其余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怕警察总监的名字和尊重部长的权势。因此我没法窥探她的心事:我是堡垒的主人,可是进不了堡垒。简直无法可想。性子一急,就会前功尽弃!既不知道对方的理由,怎么能加以驳倒呢?起了底稿,教代写书信的人誊过了,去送给奥诺丽纳吗?……我想过这办法。但不是可能使她再搬一次家吗?上次搬家已经花了我十五万法郎。现在的屋子原是由你的前任代我出面买下的。那该死东西没知道我晚上多么容易惊醒,配了一把钥匙开保险箱,预备偷取他声明代我买屋的证件,被我当场撞见。我咳了一声,他吓跑了,第二天我逼他写了一张卖契,把屋子转让给现在代我顶名的人,然后我把他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