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叹金刚魔礼海,出身微贱可怜虫。大江南北行无定,踪迹飘零似转蓬。

却说叫化婆子自从那夜失了女儿,便连日的在外面找寻,沿路上啼啼哭哭的。寻了三四个月,那里还有这踪影?没奈何暂且按下。过了两月,又有人传述与他,说他女儿回江北去了,他也不管是否,便乘着江北贩柴回空的船回江北去寻觅。只此一去,这叫化婆子以后就无交代了。犹如上回所说阿巧的母亲朱家娘娘一般,也是不再交代的。只缘这两人并无书上的要人,故撰书的也不去寻查他的根底了。闲话表过不题。

只说小叫化子是夜怀着那条蛇正在熟睡,却被一个叫化子偷着背他起来,走到小东门外泰兴小客栈里面,寻着一个江北水贩,价买与他,讲定铜钱八千文,立时交易。那叫化子偷了钱,便连忙去了。这水贩然后将小叫化子摇醒,仔细端详他的面目,尚觉端正,便连忙取了一身干净衣服,叫他换上。你道他的衣服何以这般现成呢?不知这是他们做水贩的本钱,常常拐着买着贫苦的小孩,便要同他换上。一来是骗小孩子欢喜,二则也遮人眼目。这水贩同他解衣更换的时节,他怀中扒出一条蛇来,不免吃了一惊。小叫化子倒拿在手上去盘弄。水贩此时也不去理他,先唤他将衣服换好,同他洗干净了脸。此时已是晚上一点钟时候,他仍叫小化子怀着蛇,自己背上一个包袱,带了小化子,走上江表轮船。恰好上船不久,船就开了。

及至天亮,船已出了吴淞口,水贩便去账房,写了南京的船票,将小化子认作女儿,同他取个名字,叫做猪子。一径到了南京,附驳船上岸,却暗暗先将那条蛇用布包好,临上岸时,丢到江里去。带了猪子,到相识人家住下,便往钓鱼巷秦淮河一带,寻觅主顾。谁知探得近日官府出了告示严禁水贩,立下赏格,要拿拐子。暗暗吃了一惊,不敢久停。回到下处,别过了主人,带了猪子,又去乘船逃走。此时他慌慌忙忙,见了轮船就乘,也不及打听是上水下水,及至启轮之后,始知系上海船,遂索性写了汉口票。讵料到了汉口,又值今年茶商大受亏耗,以致市面各种生意无不冷落,那倚门卖笑的生涯更不必说了。因此耽搁了几个月,无人过问,又是白走一遭。意欲到沙市去,又打听得川河水涸,百货积滞,市面萧条,因此不敢前往。没奈何,只得乘了下水船,仍回上海。已经写了上海票,行至半路,又想着恐怕上海仍旧找寻此女,岂不坏事!打算已定,只等船到镇江,便上岸而去,并且不在镇江耽搁,随即附船渡江望扬州进发。

不日来到扬州,寻着相识的下处,安顿停当,又来寻觅主顾。寻了几天,却有个盐商要买个丫头,叫他带到茶馆去看。看准了,议定身价八十千文,交代他后日仍到茶馆写契交易。水贩虽然不甚满意,但为着这孩子,走了许多码头,今得脱手,也就罢了。

回到下处,专等后天交易。是夜月明如画,水贩乘着月色,独步出来闲逛,走到都天庙门首,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便立定了脚去听。谁知不听犹可,这一听,有分教:

魂飞天外飘无定,魄散九州去不回。

欲知他听着些甚么言语,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