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梁锡诚来到王家,先到余太君房里。余太君正坐在一张凉榻上流泪,见梁锡诚进来,即教芍药搬座位,给梁锡诚坐了。叹道:“舅老爷来得好,我家又出了稀奇古怪的事,舅老爷知道么?”梁锡诚道:“姑老爷的脾气,是这么执拗的,无怀已在我家,你老人家放心,我去劝姑老爷,没什么要紧的事。”

余太君摇摇头,接着又叹了口气道:“只看舅老爷去劝他怎样。我刚才叫了他来问,他简直拿死来挟制我。我问他,无怀毕竟有什么过犯,用得着驱逐?他就跪下来痛哭,求我不要问,总之这种畜生,非驱逐不可。若是教他不驱逐,除非拿刀来,把他杀了;或是他自己去寻死,让那畜生回来。他一日活在世上,决一日不许那畜生姓王。他是这么说的决绝,我还有什么话说。也不知他们父子,前世结下了什么冤孽,无怀生下来才几岁的时候,他见面便和仇人一般。人家拘管儿子严厉的,我也见过,却不曾见过他拘管得这般严厉的。”

梁锡诚点头道:“我也时常是这么和他舅母说,像无怀这种如人意的小孩子,实在少有。也不知姑老爷是个什么心肠,总像不如意似的,这道理真不可解。记得姑娘在日,曾对我说过,说当无怀生下来的那日,姑老爷曾做了一个梦,看见一个披袈裟的大和尚,向姑老爷行了一礼,连说了两句‘托庇’,径往内室飞跑。姑老爷一气醒来,就生了无怀。姑老爷素来痛恨和尚道士的,因此见了无怀心里便不快活。”余太君道:“做梦如何做得凭准,是生成这种孤独的相,容不得人罢了。”

梁锡诚见芍药立在余太君身后,便向芍药问道:“你可知道,老爷不曾出门吧?”芍药点头道:“此时正是热得厉害的时候,怎么会出门呢?刚才我见刘升,挑了一担西瓜进来。我问他,老爷现在哪里,他说在后院吸鸦片烟呢。”梁锡诚道:“我见他去。”

余太君回头对芍药道:“你引舅老爷去老爷书房里坐着,你自己去后院说一声,舅老爷不便进去。”芍药应声是,即随着梁锡诚到王石田的书房里。恰好奶妈走书房门首经过,芍药便对奶妈说道:“舅老爷来了,请你去回老爷,老太太跟前没人,我就不进去了。”奶妈故意问道:“是柏家的新舅老爷来了吗,还是梁家的旧舅老爷来了呢?”芍药见奶妈问得稀奇,还不曾回答,梁锡诚已在书房听得明白。他为人虽是长厚,听了这话,却忍气不住,跳起来,跑到房门口,指着奶妈骂道:“你这混账龟婆,你在哪里见什么柏家的新舅老爷,你瞎了眼吗,分明见我坐在这里,却故意当着我问这话。柏家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称舅老爷吗?”

奶妈见梁锡诚发怒,却全不在意似的,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啊哟哟!原来是梁舅老爷在这里,我实在该死,瞎了眼,不认得,梁舅老爷不要动气。”说着,也不回头,径走进里面去了。

梁锡诚这一气,更是怒不可遏了。也不待通报,也不要芍药引道,这里面的房间,梁锡诚是走熟了的,知道后院在一个小花园的后头,四面围了千数百竿竹子,这院落非常幽静。梁锡诚直穿过花园,来至后院,见院门开着,寂静静不闻人声,即走进去。才上台阶,便听得有女人的笑声,台阶上的格门关着,正要伸手去推,里面浪笑的声音,又透了出来。这种笑声一到耳内,那伸出去推门的手,不由得就缩转回来了。

原来听那声音,好像是男女两个扭作一团似的。梁锡诚缩回手,就格门缝内,往里面张望时,只见王石田和姨太太两个在一张四尺多宽的藤榻上,却脱得一身精光的,互相呵手。在那里你咯吱我,我咯吱你,榻上还摆着烟具。梁锡诚见了这种丑态,只气得浑身发抖,心想:石田已经五十多岁的人,平日规行矩步,言不乱发,大家都恭维他是个道学先生,怎么会变得这般无耻?我于今若推开门进去,他必然恼羞成怒,什么话都说不进去了。二十岁的亲生儿子,无缘无故地将他驱逐了,不但没一些儿忧念的样子,并且还是这么荒淫无度,这也可谓是毫无心肝的了。我此时见着他,也不中用,不如且回去,明日再来吧!想毕,恰待转身,一回头只见奶妈立在后面,高声喊道:“啊哟哟!梁舅老爷,多时到这里来了,怎么还只管站在门外,不推门进去呢?门又不曾锁。”

梁锡诚被这一喊,倒喊得不得主意了,咬牙切齿地望着奶妈。即听得里面姨太太的声音说道:“你还不快出去,什么舅老爷,跑到这里来了。该死该死,不知在门外看了多久呢!”梁锡诚觉得自己也鲁莽了些儿,举步向台阶下便走,急急地出了院门,还听得奶妈在院内,边笑边喊道:“怎么舅老爷,是这么偷看一会儿子就走了呢?”梁锡诚也不答白,径出了王家,回自己家里去。

却说王石田正和姨太太调谑得有趣,忽听得说舅老爷来了,急忙把衣披上,打算开门出来。姨太太唗了一声道:“你癫了么?怎么就是这样出去,教我躲到哪里去呢?才见你家,这么不分个内外,什么野男子都可以通行无阻的,直跑到人家内院里来。你看我们刚才的情形,给人家偷看了半天,还不知道,羞不羞死人。”

王石田回身又坐在榻上,奶妈已推门进来,姨太太气冲冲地说道:“你也老糊涂了吗?怎么在外面见有人进来,也不拦阻拦阻,听凭人家跑到这里面来,什么东西都给人家看见了。”奶妈也气愤不堪地抢着说道:“姑娘还是放我出去吧,我拦阻人家,人家只少打我了,教我有什么法子?我生也到五十岁,不曾受人骂过龟婆,舅老爷因我不该拦他,指着我的脸骂我老龟婆。我也不知道舅老爷,什么事望着我那么生气,圆睁一对眼睛,好像吃得我下的样子,我还敢拦阻他吗?他一手推开我,一直向里面飞跑。我这双劳什子脚,又不争气,终年害鸡眼,走快一点,就痛得攒心攒筋。等我扶篱摸壁地走来,只见舅老爷还立在门外,朝格子里张望。我一时急了,只得放高声音说话,好使你们听得。哎呀,罢,罢!你这家里主子太多了,我犯不着在这里受气,姑娘放我走吧。”

姨太太哭道:“要走大家走,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什么舅老爷,人家夫妻在内院,要他那么鬼鬼祟祟好来听壁角,不是笑话吗?我倒要问问这位舅老爷看,我的奶妈,曾在哪里当过龟婆,他有证据便罢;若还不出我一个证据来,恐怕我的奶妈,没有这么容易受人糟蹋。”随回头对奶妈说道:“你不用气,快拿衣服来,给我穿上,一面招呼外面的人,不要放什么舅老爷走了。”奶妈答应一声,即转身拿衣服去了。王石田也有些气愤不过的样子,倒在榻上,一面烧烟,一面听姨太太发作。

奶妈去后,即开声说道:“梁锡诚平日很是个长厚的人,我是知道的……”姨太太不待王石田说下去,忙抢着骂道:“什么东西,叫作长厚,我不曾见有长厚的人,会偷偷摸摸地跑到别人内院,偷看人家夫妇行房。你是个男子汉,脸皮厚,没什么要紧。我生长到二十二岁,不曾给人家是这么轻薄过。我也才见过你,青天白日,要是这么鬼吵鬼吵的,这下子,什么东西都给人家看够了。这一喧传出去,把你这副老脸丢尽了,倒是小事,看教我如何见人。”

王石田一听这话,越想越气,登时把烟枪一丢,立起身来,走到院门口,放开破锣一般的嗓子,一连叫了几声刘升。不见有人答应,刚好奶妈捧着几件衣服来了,王石田伸手接过来说道:“你去叫刘升那杂种来,看他死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有客来了,也不来通报一声?”

姨太太听得,从榻上跳下来说道:“糊涂蛋,多少用人不怪,怎么独怪刘升,你的记心给狗吃了么?”王石田回过脸来,望着姨太太道:“怎么我的记心给狗吃了呢?刘升不是专教他在花园门口坐着,听候呼唤的吗?他若坐在花园门口,梁锡诚进来,又不瞎了,怎的不拦阻,由他直跑到这里来。”姨太太鼻孔里哼了声道:“我也没精神和你这糊涂人说,看你去叫刘升来骂。”说时,从王石田手里,将衣夺了过来,向奶妈道:“快去招呼外面一声,只说我和舅老爷有话说,教他不要就走。”

奶妈去了,没一会儿就转来说道:“刘升来说,他刚才送西瓜钱回来,在路上看见舅老爷。他即上前向舅老爷请安,不知舅老爷,因什么事生那么大的气,不但不睬他,反向他吐了一口唾沫,喷了他一满脸。他想进来禀明老爷,又怕老爷生气,见我出去,便拉住我诉说。”

姨太太不听犹可,一听这话,更气得真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对着王石田发话道:“你怎么不将刘升那杂种叫来骂呢?好大威风的舅老爷。常言说得好,打狗尚且欺主,我家当差的,对他舅老爷,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要他在街上唾骂。莫说刘升还是上前向他请安,就是刘升装作没看见,他也不能代我家管教下人。好一个不受人抬举,不受人敬重的东西。”说时遂望着奶妈道:“快去将刘升叫来,我有话问他。”王石田道:“这事有些奇怪,梁锡诚平日最和平,最识礼节的,怎的今日忽然变了这个样子?”

姨太太对准王石田的脸,下死劲啐了一口道:“有什么奇怪,难道刘升说的是假话不成?我奶妈说的,也是假话不成?啊呀呀!你王老爷的舅老爷,还了得,有不和平的吗,有不识礼的吗?”

正说时,奶妈带着刘升来了,垂手立在格门旁边。姨太太道:“刘升站过这边来,我有话问你。”刘升连忙应是,急走几步,立在姨太太前面。姨太太道:“你且把在街上遇见舅老爷的情形,说一遍我听。”刘升道:“小的送了西瓜钱回来,在这大门口不远,见舅老爷迎面走来。小的看他老人家脸上的气色,很透着不高兴的样子。小的伺候老爷多年了,平常无论在什么地方,遇着老爷的亲戚朋友,都是要上前请安的。舅老爷既是迎面走来,小的即赶上两步,离舅老爷不过三尺远,喊了一声‘舅老爷’,随即打千下去。没想到舅老爷,也不知因甚事,那么大的气,望了小的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是王家的刘升么?’小的应是,舅老爷即朝小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道:‘晦气,晦气!刚从王家见了倒霉的事,偏又遇着王家的人。’接着遇鬼似的,乱呸了几声,头也不回地去了。小的摸不着头脑,只得对奶妈说说,看老爷知道舅老爷因甚事生气么?”

姨太太咬牙切齿地恨道:“你这东西,也实在可恶。你又不是吃了梁家的饭,干什么要去向姓梁的请安,他是这种不受人抬举的,不受人敬重的东西,你有什么事巴结他?在路上遇着,也要去向他请安,没得把我气死了。”随又掉过脸来,望着王石田道:“亏你还怪刘升,没坐在花园门口拦阻,在路上向他请安,还要受他的唾骂;若果在花园门口拦阻了他,怕不拿刀杀人吗?我的奶妈只拦他一句,他就骂人是龟婆,动手将奶妈推开,这事看你怎样说。刘升是你的人,奶妈是我的人,姓梁的若有丝毫顾全你我面子的心,也就不肯是这么了。”

王石田道:“你也不用是这么气,锡诚既是这样,我自然有话问他。料他今日到这里来,必是为无怀那畜生的事,那畜生一定在他家里,他免不了还是要来的。”姨太太道:“胡说!你这里还许梁锡诚上门吗?你既料定你的大少爷在梁家,梁锡诚来,不待说是来劝你把大少爷收回。我就老实说给你听吧,我年纪轻,你大少爷品貌又好,倘若一时我被他再而三,三而四地纠缠不过,失了把握,那须怪我不得。我说明在先,梁锡诚去也好,梁铁诚来也好,我都不问。”王石田道:“那畜生虽是驱逐出去了,然梁家几十年的亲戚,不能因此就断绝来往。”

姨太太又生气道:“谁教你断绝几十年亲戚的来往,你这不是笑话吗?我平生不曾受人轻薄过,姓梁的既这么轻薄我,连我的奶妈都被他骂了,我幸好不曾卖给你家,你家几十年的亲戚,自然不能断绝;我到你家,不过几月,要断绝很容易。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不要有我在这里,害的你家几十年的亲戚,断绝来往。我想与其日后,万一我没把握,上了人家的当,在你家存身不住,不如趁今日脱开,还落得个干净。”

王石田听了着慌道:“你不要气得是这么胡想,我总有办法,使你安心。此时都不用说了,你等歇把房中衣柜里的那口小皮箱,教刘升拿到这里来,我要取一件东西。”姨太太半晌说道:“你自己不好去拿吗?”王石田呼呼地吸了一口鸦片烟道:“我懒得走动,一动就热得难过。好乖乖,你就去吧。”姨太太向奶妈道:“你去叫刘升,在我房门外等着。”奶妈去后,姨太太也就起身,回自己房里去了。

好大一会儿,刘升春风满面地捧着一口小朱漆皮箱,送到王石田跟前,王石田道:“姨太太呢?”刘升道:“小的不曾见着姨太太,只见奶妈交了这口箱子给小的,教小的送到老爷这里来,没说旁的话。”王石田点了点头,刘升才退出去。

姨太太带着奶妈来了,笑向王石田道:“你要拿什么东西,害得我出了一身大汗。这园里的太阳,简直和火一般,刚才在这里换的衣服,一会儿就汗湿了。怕你嫌我有汗气,只得用凉水洗了回脸,又换了一套衣服,你看我的头发都汗透了。”王石田看姨太太的那副芙蓉娇面,红得如朝霞一般,两个眼眶儿,也红得水央央的,蓬松松的一脑青丝,两鬓和额际,都湿透了,贴在肉上。即抬身拉了姨太太的手,坐在榻上道:“歇息歇息吧,你的体子也差得很,略略劳动了一下子,就汗得这样。抽一口大烟,汗就自然收了。”

姨太太笑着躺下,王石田装了一口烟,给姨太太抽了,将烟签递给姨太太,要姨太太烧。自己坐起来,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来,开了小皮箱,拿出一封绿面子印金花的书,放在烟盘内,仍将小皮箱锁了,收了钥匙。姨太太道:“这是一本什么东西?”

王石田拿起来,对姨太太面前一照道:“你看是什么东西?”姨太太见封面上写着“文定厥祥”四字,知道是一本庚书,却故意摇头道:“我又不认识字,知道是一本什么书。”王石田道:“儿子既经驱逐了,媳妇也不能不退给人家,免得耽搁人家的光阴,这就是张家女儿的庚书。”姨太太道:“你打算如何退去呢?”王石田道:“是锡诚的媒人,照理应该由锡诚经手退去,不过锡诚未必肯退,我且去和他谈一回试试看。他道不肯退,也没要紧,我自有方法退去;若全不和锡诚说一声,似乎不妥。”姨太太道:“你有什么方法退去呢?”王石田道:“且到那时再说。”

姨太太道:“什么这时那时,我看梁锡诚绝不肯去退,你有什么方法,照着去办便了。这东西早退一日,张家好早一日另择高门。人家女儿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你家若不是因三年服制未满,耽搁下来,不早已过了门,快生儿子了吗?”王石田道:“我等下午天气稍阴凉了,到梁家去谈一回,不问他肯不肯,只将庚书丢在他家里,不由他不去退。我儿子已经逐了,难道还用得着媳妇不成?”

姨太太道:“这法子却不错,但是这么大热的天气,坐在家里这么幽凉的地方,还只管喊热。下午地上的街石,都晒得火一般烫人,在街上走,就和在火炉里走一样,你的身体,如何能受得了?热出病来,才真犯不着哩。你不信,只在花园里立一会儿试试看。”随用手指着屋檐下面道:“你看那几只麻雀都热昏了,躲在屋檐底下,披着两个翅膀开张口出气呢。这些花草的叶子,不待说,连茶花、桂花那么厚的叶子,都晒得焦了,你这样身体,能受得了么?亲自去是万万使不得的。”

王石田道:“坐在凉轿里面,大约没要紧。”姨太太摇手道:“快不要说凉轿了吧,坐凉轿倒不如走路,还觉得凉爽些呢,这何必要你亲自去咧!教奶妈去书房拿信纸笔墨来,你写一封信,盖一颗图章在上面,连信带庚书,随便派谁去送到梁家,取他一张收条回来,不就完了事吗?一来免得你亲自受热;二来免去了多少唇舌。”

王石田踌躇说道:“倘若锡诚不肯收,不是很无味吗?”姨太太笑道:“送信的人,又不是个哑巴,不会说的吗?安有不肯收的道理。他若真不肯收,那就看你有什么退的方法,依着你的方法行事便了。”王石田点头道:“这也使得。”

王石田当时写了封信,念给姨太太听了说道:“教谁送去呢?我看还只刘升能说话些,教他送去吧!”姨太太连忙摇头道:“去不得,去不得,换别人去吧。”王石田道:“刘升怎么去不得?”姨太太只管抽烟不答。王石田道:“那么就教阿金去。”姨太太呼了烟,放下枪道:“刘升刚受了你家舅老爷的骂,这时候教他去,不又是去讨没趣吗?阿金只知道扫地灌花,也去不得。现放着一个最妥当的人,你却想不到他身上去。”王石田道:“谁呢?快说出来,就教他去吧。”

姨太太招手呼奶妈近前道:“你到园门口,教刘升去将墨耕那小子叫来。”王石田道:“那小子不是病了,还不曾完全好吗?”姨太太冷笑道:“什么稀奇病,这么多日子,还不曾完全好。你信他呢,小东西偷懒,装出这些病样子也罢。真好笑,医生看了,都说不出是什么病来,你说是什么病?我年纪虽轻,这些东西要在我跟前捣鬼,还早呢!你给他一顿藤条,看他还病不病。”王石田道:“我看那小子的脸色,青减得很,是像个有病的。并且那小子,平日也不是个刁狡孩子。”

姨太太连忙伸手来掩王石田的嘴道:“罢了,罢了!你又是什么平日来了,你这种书呆子,知道什么?梁锡诚平日是长厚的人,是最和平的,是最知礼节的,今日怎么样呢?墨耕那小子不刁狡么,你可知道他的刁狡本领,还在他昨日的小主人之上么?老实对你讲吧,你可知道他那脸色,是怎生青减得到这个样子的呢?”王石田道:“他们当下人的事,我如何能知道呢?”姨太太鼻孔里,只管哼哼地笑道:“我也料你不知道,亏你时常对我夸你治家,如何整齐,如何严肃,我劝你从此收起这些话,不要再夸张了吧!”

不知王石田说出什么话来,且俟下回再写。